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反派他越救越黑化 > 16、第 16 章
    三日后,静怡轩,揽月殿。

    简宁浑身裹着新做的小袄子,因着今日八皇子要和德妃商量如何安置云澜舟的事情,遂把简宁也带了过来,让德妃瞧瞧这个小狗儿是什么模样。

    简宁不敢靠近,八皇子命人在揽月殿的角落放了只矮几,简宁就蹲在上面,远远地偷听德妃和八皇子讲话。

    静怡轩的东配殿是八皇子在住,皇子不满十四岁都可以跟母妃住在一起。德妃就想把西配殿收拾出来给云澜舟暂住,也好过总在后侧殿住着,不便养病。

    正吩咐掌事姑姑去置办物什的当儿,小太监进殿传话,说皇后娘娘身边的首领太监徐金山来了。

    简宁抬起头,一个身着蓝缎圆领袍的首领太监率先跨进大殿,大约四十岁,身材圆胖,走路却精干有力,好似一个矮胖但转速极快的陀螺。小眼睛,眼中莫名有一点精光,看人带着三分打量,于是虽戴上笑模样,但总叫人看得不舒服。

    德妃还没说话,徐金山中气十足地亮了一嗓子,“皇后懿旨——”

    简宁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您这声音亮得有点儿刺激了嗷。

    “景阳宫东配殿倒塌,钦天监的卜士上奏,说此乃十一殿下命犯天煞孤星、天命不祥之兆,皇后娘娘思虑再三,决定将十一殿下迁出皇宫,前往寺庙静修,以避凶解厄。”徐金山掩不住的得意,说话时双手不时地捋着衣袖,也不躬身,扬起下巴拿一双小眼睛去瞧德妃和八皇子。

    这份差事是极其体面的,试问开国以来,有谁能把皇子赶出皇城?他徐金山便是头一个。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太监,个个束着手,崩着脸,好似徐金山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原地暴起,把云澜舟扛起来扔出皇城。

    简宁竖起了耳朵,皱起了不存在的两撇小眉头,凝视着徐金山那群人。

    没想到等了三日,等来这个结果。

    八皇子和德妃对视片刻,明白了皇帝这是想把云澜舟赶出去,又怕担上一个虎毒食子的恶名,遂借皇后之手料理此事,想必皇后也是极满意的,这才特指徐金山这个向来善于狐假虎威的首领太监来好好威武一番。

    “徐公公,静怡轩也是你可以随便乱闯的吗?”八皇子顿了顿,一杯茶没入口,便不轻不重地杵在了案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砰响,叫大殿内的人都屏气凝神了起来。

    徐金山微讶,德妃和八皇子可素来不管闲事,这十一皇子不过一介废人,傻得满宫皆知,八皇子这话叫徐金山摸不着头脑了,张着下巴愣了片刻,问道:“奴也是奉旨办事,不知八殿下这是何意?”

    八皇子正欲开口,德妃却整了整衣袖,不舍一个眼神去瞧那徐金山,只淡声问道:“奉旨办事就可不经通传便擅闯后妃宫室?你这般行事,是要昭告天下你徐公公的规矩比宫规还大?且十一殿下在静怡轩养病,我是请过太后懿旨的,难不成你徐公公连太后也不放在眼里了?”

    徐金山有些噎住,嘴唇抖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心里多了几分恼怒,想起皇后娘娘的吩咐,便定了心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德妃娘娘,既然如此,那就请恕奴才无礼,立即搜宫,把十一皇子云澜舟请出来!”他一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们便拾起袖子立即分散开来,准备在宫中翻找。

    “住手!”八皇子起身喝道,随着他的动作,揽月殿的宫女太监们冲过去阻止徐金山的人。

    静怡轩的人到底多出几倍,宫女们几个合力围住一个动手的太监,不让他们前进一步。太监们则手中持着扫帚、簸箕之类的杂物,横在身前。

    德妃的掌事姑姑更是直接挡在徐善进面前,冷冷道:“徐公公,这里是德妃娘娘的静怡轩,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徐善进气得脸色铁青,然面对这么多人的阻拦,一时间竟无法进退。双方推搡争执,吵闹声顿时响彻整个揽月殿。

    简宁不敢靠近八皇子和德妃,怕德妃对狗毛过敏,便偷偷去跑到徐金山脚边,在他和掌事姑姑动手的时候,一口咬了下去。

    牙好痛。

    简宁的眼珠子瞪圆了,这老登的腿比石头还硬!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是他太脆,一颗尖牙已经掉落在地。

    系统你真该死啊……都穿狗了还不给我一副好牙!

    场面正混乱之际,门外传来一个太监高声传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简宁心中一沉,皇后怎么来了,做事儿这么严谨的吗?还亲自监督啊。

    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率先走了进来,她步伐稳健,身后跟着一大队宫女和太监,井然有序地站在她身后,仿佛竖起了一道威严的屏障,簇拥着皇后和太子一起缓步入内。

    皇后身着宽袖锦袍,织金线的百鸟朝凤图案在日光下闪耀着流光,头戴的凤冠华美绝伦,镶嵌着各色宝石,几缕丝绦垂下,随步伐轻轻颤动,一派皇家尊贵。

    简宁叼起小牙缩到了一个花瓶后面,免得一个不小心被皇后的随从们踩死了。

    正找了个好位置,简宁便对上了一个熟悉的笑眼。

    小福星方湛。

    方湛只略略看了简宁片刻,没多停留,规规矩矩地站在太子身后,随皇后坐在了揽月殿正中。

    德妃和八皇子不得不让位行礼。

    简宁有些不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德妃和八皇子却面色平静,行礼周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越是平静,越是显得这母子俩不卑不亢。

    徐金山这下子可高兴了,比简宁还像狗地上前抹了抹不存在的泪花,“皇后娘娘,奴来穿您的懿旨,不料德妃娘娘百般阻挠,瞧给奴打的,奴无用,请娘娘责罚。”

    皇后身边那位掌事姑姑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德妃身上,并未点名,“皇后娘娘的口谕也是皇上的意思。若是有人不满,大可去乾清宫求旨。”

    她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依仗皇后的威严。

    八皇子见母妃被一个嬷嬷指桑骂槐,眉头紧皱,不悦到极点。他扶着德妃在大殿右侧落座,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皇后的掌事姑姑,声音坚定有力,“母妃素来遵守宫规,谨守礼法。今日之事,未曾通传确有失礼之处,并非母妃的过错。宫中事务自有规矩,非得皇上旨意,不可擅动。你们如此行事,岂不是乱了宫规,扰了皇宫的安宁?”

    他稍作停顿,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说道:“再者,父皇素来仁爱,治国以德为本。若要将十一弟迁出皇宫静修,必当经过礼部、宗人府商议,方可行事。徐公公今日在此擅作主张,未免鲁莽,有违礼法吧!”

    八皇子也并不指着皇后说事,而是抓住徐金山不放,如此一来,也不必背上违逆皇后的罪名。

    方湛听完八皇子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缓步上前,语气一贯温和,却叫人听出了一丝寒意,

    “八殿下自是最遵守礼法之人,只是这宫规是皇上所定,皇上说的话便是宫规,今皇后娘娘奉命将十一殿下迁出宫静养,不知如何惹怒了八殿下,竟教训起皇后娘娘来了,您同您外祖父一样,真是刚正不阿,与御史言官也不相上下呢。”

    刚正不阿的八皇子肃着脸,对方湛的冷嘲热讽视若无睹,“方小公子,你一介八品伴读外臣,岂能随意妄言皇嗣之事?”

    “臣子侍奉天家,做天家的仆从罢了,自应为天家排忧解难,方不负皇上恩典,八殿下说十一殿下之事要经过礼部、宗人府等多方商议,但这些早已在皇上和皇后娘娘之前定夺,皇后娘娘既下了旨,便是圣意所指,您若是不乐意,大可不必为难皇后娘娘,何不去乾清宫问一问皇上呢?”

    简宁咬了咬牙,这个方湛句句话都按头八皇子不敬皇后,忤逆不孝的罪名。

    八皇子不为方湛所言而动,也不看他,反倒目光清明地看着皇后,“方小公子言辞犀利,确不负神童之名。只是敢问你所谓的圣意所指,是否真有御批?我母妃身为德妃,按礼应有通传和禀告,为何今日却无任何告知便闯入此地?若皇上真有旨意,为何不见圣旨,反而只有皇后的口谕?难道皇后娘娘的口谕便可替代圣旨?”

    “老八,孤劝你适可而止。”太子眯了眯眼,眸中锋芒尽显,“如今你连母后的口谕都不放在眼里吗?”

    八皇子跪下行了大个礼,告罪的姿态十分诚恳,只是语气冷淡庄肃,“母后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表率,儿臣敬爱以极,不知太子殿下的‘不将母后的口谕放在眼里’从何说起。就事论事,小十一留在静怡轩养病,乃是得了太后懿旨的。太后娘娘亲自过问,才有了今日之安排。若有人质疑此事,是否也要去向太后请罪呢?”

    简宁忽然暗自乐了一下,八皇子确实聪明,和德妃一样,没有给徐金山和方湛一个眼神,因为越是赶上去回击,越是自降身份,如此这般连个眼神都不给,一是表明态度,他方湛根本没资格插手皇家内务,云澜舟的事儿轮不到他插嘴。二是逼皇后开口,毕竟这懿旨是皇后下的,只要皇后亲口承认是皇帝的口谕,那么到时候就可以搬出太后,争取这件事的缓和之机。

    大齐仁孝治天下,皇帝对太后还是比较尊敬的。

    好比职场,领导喜欢甩锅给下属,八皇子这个下属就把锅甩给两位大领导。

    而且根据德妃所说,云澜舟的事情确实得了太后首肯,简宁猜测,估计之前八皇子之前大张旗鼓的送衣服来,也是在太后那儿过了明目的。

    德妃和八皇子常年中立,没点手段是不行的。

    皇后终于缓缓抬起眼,瞥了眼八皇子,微笑道:“起来吧,兄弟情深,本宫甚是欣慰。然皇上决策,本宫遵行,正是为了确保皇宫的安宁。八皇子,你身为皇嗣,应当明白国家大局重于一切,不可胡闹才是。”

    八皇子硬着头皮,正欲开口,皇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立刻着人去搜宫。

    德妃见事已至此,悄悄对八皇子使了个眼色。八皇子只好再一叩首,起身站到了德妃身边。

    很快,云澜舟外披一件八皇子送的紫貂裘,由徐善进近乎押送的姿势步入揽月殿。虽然只有七岁,步伐却稳健,仿佛周围的纷扰与他无关。

    “禀皇后娘娘,十一殿下带到。”徐善进恭敬道。

    云澜舟如玉苍白,唇无血色,俊美的小脸上神色淡淡,因在病中,眉眼染上了几缕憔悴,只有背脊依旧挺直,无甚情绪地凝望着皇后一行人。

    简宁敏锐地察觉,云澜舟的穿着那件紫貂裘其实大了些,不合身,敞开的貂裘里只穿了一件白色深衣,显然是因仓促而着,未及妥帖,冷风裹挟着的肃杀之气,吹动他的深衣衣摆,正在渐渐夺走他的体温。

    一个七岁的孩子,站在七八个太监之中,如一尾失了方向的小舟。这样的孩子,天性冷淡,不了解的以为他小小年纪便如此孤高,实际上简宁却觉察到了他的无助,甚至有种玉石俱焚的决然。

    心尖被揪了一下,简宁忍不住冲到了云澜舟脚边,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小崽自己一个人面对被围困的局面。

    可贸然冲出去,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徐金山那厮已经抬腿想踹他,还有一些太监正要去抓他,简宁灵巧地躲开,顺着云澜舟弯腰拥抱的姿势,跳入了他的怀里。

    小崽身上充斥着药味,不知是怀抱的温度还是淡然的神色,简宁诡异地从担忧中平静下来,

    云澜舟低下头,轻轻抚摸小狗的头顶。

    方湛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而礼貌,却带着隐隐的责备:“十一殿下,您身为皇子,见到皇后娘娘,未曾行礼,且手中还抱着宠畜,不知是否有些失礼?”

    简宁狗嘴一咧,支棱起来瞪他。

    【我畜你大爷。】

    方湛的话音温和,但每一句都将云澜舟置于忤逆不孝的境地。云澜舟他微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方湛,眼神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罢了,带走。”皇后施施然站起身,由太子搀着走下木阶,却在瞧清楚云澜舟的模样时,身形顿了顿。

    真是像,像极了那个贱人。

    皇后胸口起伏着,捏紧了手中佛珠,堪堪平复心绪,转头对德妃道:“今日辛苦了,太后那儿我自会去禀明实情,德妃妹妹不必担心。”

    语罢,善察言观色的徐金山二话不说,上手推着云澜舟的肩膀,就要把他挟出去。

    简宁愤愤地冲他叫起来,徐金山却暗笑一声,伸手要来抓他的脖子。简宁忙躲进云澜舟怀里,徐金山抓了个空,便把之前被咬的仇记在了云澜舟身上。

    呵呵,只要出了宫,想怎么教训还不是他说了算。

    就在此时,又一个高亢的太监声音自门外急传来。

    “宣十一皇子云澜舟入乾清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