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基建第十二天
一大清早, 鸟雀在窗外鸣叫,比夏日的鸟雀还要多些,似乎还有北方迁徙过来的各种鸟类。
叽叽喳喳的在窗户外面叫着。
顾牧青醒了, 不知为何, 顾牧青今天分外的激动,从容诉云穿戴好衣袍, 洗漱完毕,坐上食厅吃完早饭,他都一直兴高采烈。
“宝儿,吃快些!我们要去看百姓们收稻子了!”
容诉云慢慢的含了一口米粥:“今天不叫嚣着要吃的吗?”
也不知道顾牧青怎么回事, 一天到晚哪儿来这么大的热情和活力。
“吃的每天都可以吃呀, 今天吃不上,明天还能续上,但是这收稻子的场景要是错过了, 下回也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顾牧青小声催促他,“而且这可是新稻种, 我就想看看百姓们到底能收上来多少……”
容诉云心里好笑道:“之前不还很自信?”
顾牧青一直盼着这个日子,这种子是他们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 当时说一亩田能收割十三石的水稻。
“宝儿,我后头想了想,一亩田能收十三石是事实, 但那是现代化农耕情况下的理想状态, 水肥得当,还有各种除害虫的除虫剂。换到咱们这个朝代, 水田没那么肥沃, 也没法除尽所有的田间害虫,鬼知道后面还能瘦多少。
所以当初宣传的时候, 容诉云才会说一亩地能收割六石的稻子。
顾牧青越想越不自信:“这都已经不止减半了,不会这土地这么不给力,连六石的水稻都收不上来吧?”
容诉云刚想安慰他。
他又开始支楞起来了:“不可能不行!一定得行的啊!咱大哥在军屯哪儿一亩田都收了十石水稻,百姓这儿再怎么着也有八-九石,如果不行,我就去给这个破系统留差评!”
容诉云:……
等一下,顾牧青不就是系统吗?
罢了,顾牧青的性子他向来捉摸不定。
比如现在,刚坐上马车,顾牧青就开始困了。
顾牧青小声打了个哈欠:“宝儿,我想睡觉。”
容攸然看着马车上的古册,淡淡道:“当真睡个不停。”
“宝儿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没有什么问题是睡觉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睡一个回笼觉。”
“嗯?”
“而且睡觉可是我的四大美德!”
“请详言。”容诉云指尖翻动一面书页。
顾牧青咳了咳嗓子:“首先,贞洁,我自己一个人睡觉。”
“其次,勤奋,我每天睡觉,从不拖延。“
“宽容,有事无事就睡觉,永远不内耗。”
“最后,温和,我睡觉从不打呼磨牙。“
“但你梦里胡言乱语。”容诉云忍不住提醒他最后一点有失偏颇。
顾牧青震惊:“我梦里胡言乱语?等等,我是说梦话了吗?难道我在梦里都和宝儿告白了??“
“……”容诉云额角飞跳。
刻意忽视顾牧青对他这双手的觊觎,容诉云平复了呼吸,言简意赅:“你梦里骂了盛烨霖。”
“骂他啊,那没事了,那个狗皇帝不是该骂的么?”
顾牧青越想越生气:“这个狗皇帝心眼里就是黑的,哪有他这样的,就是羡慕嫉妒宝儿有钱,他没当皇帝之前一定不如宝儿,至少没宝儿和大哥这么富!”
顾牧青虽然不知晓之前的剧情,但是他翻了系统书册。
彻底了解了盛烨霖。
顾牧青气得牙痒痒:“难怪宝儿你这么不喜欢他,还不想当他朝堂里的忠臣。盛烨霖这个狗皇帝上位之路极其血雨腥风,斩掉了他七八个兄弟才坐上了王位。起初依附世家大族,后面又棒杀世家大族。宝儿,你留下迟早要被砍脑袋的!”
容诉云陷入一片缄默。
顾牧青说得夸张吗?
一点也不。
虽然没被砍脑袋,但他们容氏一族也被设计得满族倾覆。
容诉云眉眼低垂:“你也觉得我走得好?”
“当然了,盛烨霖这种小心眼的人,他对宝儿你的防备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说着顾牧青唏嘘起来了:“鬼知道什么时候他派个人暗杀一下,都城就是他的天地,为了保证咱的小命,跑得远远的最好!”
所以宝儿跑得特别好!
早点跑,离那个狗皇帝远一点!
容诉云不说话了。
因为顾牧青说的全对,盛烨霖在朝堂上设计打压他的父亲以及父亲的桃李,随后一手策划,让他的兄长在敌国身亡,至于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对付罢了。
容诉云捏紧古册。
顾牧青等不来他的回应,突然往前凑了凑:“宝儿,你不会对这个狗皇帝心软了吧!”
“怎么会。”
容诉云语气凝成霜。
他只是不知道上辈子他坠楼而亡后,盛烨霖是何种反应。但还能有什么反应,无需他动手,朝堂上最大的权力威胁已经倒下。这种事情放在历代君王身上,都是做梦能笑醒的。
但顾牧青以为他“忠君”,还在容诉云的心湖里面一个劲儿地给他洗脑:“宝儿你可不能心软!每一次的心软扎回来的都是回马枪!”
“嗯,我不曾心软。”
“那就对了,把狗皇帝看淡,不服就干!”
容诉云突然失笑:“咱们现在破破烂烂,百废待兴,拿什么和他斗。”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丈高楼平地起,虽然咱们现在的确穷了些,人少了些,可咱们的百姓拼搏努力,上下一心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换了宝儿当知州,一把手都这么努力,给他们送牛盖房,咱们总能迎来辉煌时刻。”
容诉云不由歪了心绪,心想难怪上辈子那些官员喜欢去围栏,女娘温柔小意,若像顾牧青这么会说话。
哄着人,的确会开心。
顾牧青本来说这车马劳顿,他还困的想睡觉。不想一路和容诉云聊了近半个多时辰。
临近百姓的民地,顾牧青突然提了提他的声音:“宝儿,我这么用心和宝儿聊天,居然就不困了哎!而且也不想吐!”
容诉云看一下手里始终未曾翻过页的古籍,悠悠叹了一口气。
顾牧青是不困了,可自己的时间也都用在了他身上。
文书,竟一字未看-
今日不止容诉云要去看民间百姓收割稻田,基本上衙门的所有官员都要去,连带着衙役,以及专门负责稻田税税收的收税官。
他们也准备了许多的家伙事儿,至少人手备了一把镰刀。一个个喜气洋洋地结伴同行,但并未过于喧闹,始终有衙役该有的庄严气氛。
但实际上心里正乐着呢!
知州大人说了,今天参与帮百姓收割稻田的衙役,每人可以领一斤猪肉,收割最多的三个衙役,还能额外领五斤、三斤、一斤猪肉。
猪肉多难得啊!
如今在凉川州简直一肉难求!
也就大着胆子敢去山里打猎的猎户,才不愁肉吃。
衙役气势汹汹,顾牧青在容诉云的心湖一个系统闹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快到了!快到了!宝儿,我已经闻到了水稻的香气了!真好闻啊!难怪都说新收获的当年稻米是最香的,放了一两年就没有刚收的好吃!”
容诉云鼻尖动了动,果然鼻腔涌入一股稻田才有的甜香气味。
容诉云下了马车,随着一众收税官前行,今日他穿的不是往日那般雪白,也未着官袍,一袭黑袍加身,简单的竖纹腰带勾勒他细窄的腰线,满头黑发头发更是玉冠束起。
都是格外简单的穿着。
却在一众官袍威严的官员里独树一帜。
不管是开荒回来的百姓,还是原本独守水田的女郎们,都认得他们这位知州大人。
但他们正忙得脚不沾地。
这稻谷一开始收割就停不下来,手里的镰刀宛若最锋利的刀刃,唰唰落下,便是一握沉重的稻穗割落而下。
明明还是清晨霜重的时候,他们身上俨然已经起了细细的一层汗雾。整张脸汗津津的,正发红,而头发则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不知已经收割了多久,可他们手上的动作依旧一刻不停。
顾牧青震惊地看着百姓们收割的场景:“不是吧,咱们都来这么早了,百姓都已经开始割了??”
看着地里的水稻,顾牧青咽了口口水:“他们都不用休息的吗?明明昨天晚上才从开荒地回来的??好家伙,这块地割的就只剩下一小拢了!!”
顾牧青震惊,实在太震撼了。
不外乎百姓这么着急割麦子,对凉川州的百姓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土地和收成。
凉川州每个成年男性都可分得土地,但是此地开了荒的田地不多,又因稻谷可以每年两种,所以又比江南大户百姓分得的田地少了一半,分得每人手上的田地才人三十亩。
更不提女子本就缺少可种植稻谷的田亩,女子手上并无田地,若不是女子,聪明能干,早就被溺毙在水里。
一人三十亩田,遇到天灾人祸,和前朝的重赋税之年,一家几口人就得进山吃树皮。所以现在看到稻子成熟,还是她们亲手种下打理的稻子,她们比谁都稀罕,也比谁都认真。
女娘们心头火热,知州大人说了,这次会开很大一批土地的荒,等到时候土地多了,就会给女子重新分配土地!
这样的话,她们就不是在家里白吃饭,没有业绩的存在!
拿着镰刀的衙役们也傻了。
这……还需要他们帮忙吗??
一大家子老少全上阵,七个人合作收割一亩稻田大约大概两个时辰!可这都空了好大一片的稻田了!
这几时就起来割稻子?!
很快,小王村的村长到了,没认出容诉云,但他看到这么多的官袍加身的官员,愣是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各位,官爷可是来收稻税的?”
可这也太早了些,按照惯例来说,不是应当稻谷全部收完以后才来收税的吗?
这才第三天割稻子。
他们再怎么快也割不完啊,况且这群官爷怎么有的还带了镰刀?
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王村村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收税官上前一步,不假词色:“对,吾还等你们收割完毕。”
老村长额头上还沾着稻碎,老汉儿连连解释道:“按照往年的收成,早就收完了,但这稻子今年长得多,还长得密,就耽误了许久。”
说着又有些许骄傲。
虽然还没称重他,他家先打好了谷子,已经知道这一亩地的稻子产量有多少了,原来一亩地的稻子只能摞那么高;现在可布置,大概五六个稻谷堆。
这证明什么?!
原来一亩地能产两石的稻子,现在至少比原先翻了五番!!
而且这稻子颗颗饱满,基本上瞧不见干瘪的存在,往年晚稻哪里有这样的好稻粒,晚稻会比早稻贫瘠些,干瘪些,产量也少些。
收税官不急:“无碍,也无需担忧,这些带了镰刀的官吏是得了知州大人的恩准,特意来帮你们收稻子的,你们村还有哪些稻田没收的,就交由他们收。”
老村长感激不尽。
可真是来得刚好,村里人从昨晚割到现在,夜里都是在水田旁边铺了开荒垫子睡的,就这还远远割不完。
稻谷大丰收!!
他们恨不得夜夜睡在稻田里!
容诉云带来的官吏已经挥着镰刀向稻田冲去了,虽说是衙门的官员,但谁家没几亩地没下过田,各自的手还没生,一入了田,便弯腰割麦,动作流畅至极。
容诉云也想下田去。
却被一旁的王青城千拦万拦,就差跪在他面前了:“知州大人怎可亲自下稻田!”
王青城欣悦自己终于快了在场所有官员一步,但他对知州大人是打从心眼儿里的关心。
况且王青城怕的得要命。
就他们现在这个知州大人的身子,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弱不禁风。
风儿一吹,仿佛随时就消散。
再看大人现在虽穿了黑色的衣裳,但显得脸更苍白了,这段时间大人一直周转在知州府和各大水田中间,早就过度劳累,人也消瘦。
刚才他还听到大人在咳嗽。
若是今天大人一不小心倒在水田里,那可真是他们所有官员的罪过。
有王青城这么一拦,别的官员也连连阻止。
“使不得!使不得!”
“知州大人怎么能下田去!”
“我着人去取了桌椅,大人坐下歇着便是!”
容诉云眉头轻簇,他今天不是过来光坐着,他是来查看百姓收割稻子的。
小王村的王村长战战兢兢。
这位过分年轻的大人原来就是他们新来的知州大人么!
知州大人亲自到他们村子里查看,可不能在他们村子里出的意外!?眼看容诉云居然想下地,小王村的王村长冒了一脑门子的热汗,突然灵光一现,把话题引到了他家的水田。
“根本大人若是不弃,可否先去草民家测了水田的稻米?”
王村长简直就是老人精了,看到熟悉的收税官还有米斗,就知道这些大人今日为何事而来:“草民已经打了一亩地,大人们可看看看,顺趟喝点茶水。”
官员们立刻顺着他的梯子往下爬。
尤其收税官。
收税官今天两日来,带来了特定测量水稻产量多少的斗。
顾牧青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个。
“我以为是称重,没想到是测体积,不过这样也挺方便的,倒进去就可以了。”
顾牧青很好奇:“但是现在是不是还测不了,地里的水稻还连着稻穗,一把一把的,要先脱粒。”
“嗯。”容诉云在心里回答,“收下来的稻束还要放在地上,人工敲打。不过这事不急,村长家已经有一亩田收好了,还打好了稻穗。”
看顾牧青实在好奇,容诉云便往村长家走。
从百姓的稻田里出来,容诉云浅浅放了心,而他身后还跟着数不尽数的一众官员。
大伙儿知道知州大人心系百姓。
可哪一任大人像容大人一样,简直歇不住。自从到了凉川州,大大小小的地方知州大人看放了个遍,就连开荒的城外都去了不下数十次。,更提民间百姓的田地,稻谷成熟期来的就更勤了。
只是……大人看着太为瘦削,下了马车,便时不时的咳嗽两声,面色白皙,两颊没有几分血色。
每一咳嗽,周围所有人都不由焦心。
大人这身子应当好好养养的。
偷看容诉云的人不像少数,但容诉云大大方方权当没发现,还和退了的老村长说上两句。
老村长是王村长的爹,年纪大了,七十岁,牙都掉的差不多了。
看不清容诉云的脸,但老人家拄着一根木头拐杖,笑到眯了眼。这稻子他不知摸过多少回,早就比他的宝贝重孙还要亲,听眼前有个白衣裳年轻人问他,当即抿着嘴哈哈大笑。
“这稻米长得好啊,今年的收成指定好!小伙你要种地,就选咱知州大人刚发下来的种子!等稻子收上来,咱们终于不用吃稀到不行的米粥了,哈哈哈,有饱饭吃了!”
“那便好。”
明明是喜悦的笑,容诉云心里却微酸。
“靠,我的眼睛快尿尿了!”顾牧青突然一声嘟囔。
容诉云:“???”
顾牧青心里酸的乱七八糟,一片烂泥:“我就见不得老人家这么可怜,却又这么满足。”
容诉云:“……”
原本很伤怀的容诉云,突然没那么伤怀了。
他再怎么酸涩,也不至于眼睛尿尿……
老村长有好几个儿子,当初出去开荒,家里只剩下老村长和几个儿媳妇,以及没嫁出去的俩闺女,手忙脚乱,倒是把这几十亩田都种好了。稻谷成熟之际,不需要开荒的儿子们回来,他带着几个儿媳妇儿,孙媳妇儿就已经收好的几亩地。
晾晒完毕,晚上则在院子里敲打。
到了村长的庭院外,顾牧青不由叹气:“村长家都这样,其他百姓家肯定更为荒凉。”
其实村长的房子在附近已经算不错的了,泥巴稻草房,面积不小,还围了土墙,院子中间种了棵红彤彤的柿子树,叶子掉的干净,一个个柿子挂在树枝上,有的完整,有的却已经被鸟雀啄去了一半,还有的烂在地上。
顾牧青突然恭喜了他一句:“宝儿!柿柿如意!”
容诉云脚步突然一顿:“为何突然说这个?”
“谐音梗呀。”
“嗯?”
容诉云不懂这个。
顾牧青和他慢慢解释道:“柿子象征着事情,事事如意不就是柿柿如意?”
容诉云琢磨了一会儿,心里轻笑一声:“此梗甚妙。”
顾牧青瞬间得意起来:“还不止,和‘柿柿如意’一样的还有‘好事花生’,意思是花生;还有‘苹苹安安’!”
容诉云被他逗笑了。
顾牧青又幽怨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吃上别的水果,宝儿,我实在太馋了,我想吃西瓜、荔枝、香蕉、葡萄……”
容诉云的笑收了起来。
现在百姓每年米粮的问题都没解决,更别提水果,而且整个凉川州的商业完全可以用瘫痪两个子来形容。
即便百姓想吃肉,买布,有钱都花不出去。
如今开荒,才将将步入正轨,按当下的进度,估计要开到明年春日,凉川州每个百姓所拥有的田亩数量才能堪比江南的几大粮郡的一半。
顾牧青还在想着房子:“宝儿,我们还得赶快盖房子。”
“嗯。”
容诉云已经发现了,只要他们的房屋建筑数量够多,就能解锁一定百分比的系统成就,现在只有稻谷种子还不够,他们还需要更多更优良的种子。
二人一路交谈,王村长已经把他们带到了辽阔的后院。
没有过多的篱笆来围栏杆,王村长家里用了荆棘丛做遮挡,不知种了多少年,这些荆棘丛高近两三米,张牙舞爪,格外刺挠。
而在荆棘丛围着的后院中间,正摆放着数十个长方形的竹席。
摞在一起,里面什么东西都没装。
“这是什么?竹篓?这也太扁了……”
容诉云同他解释:“这叫稻簟,通常用来脱小份量的谷子。”
水稻脱粒要在水稻收割后要晒上几日,为了防止潮湿的空气而使这些倒立发芽,也为了防止这些稻谷变坏。晒谷的整个过程要将稻谷均匀翻开,时不时的翻动,以保证每一粒稻子都变得干燥。
看来王村长这里的稻子已经晒得极好。
俨然王村长现在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把所有的谷子脱粒,所以他们收割上来的稻子全部摆在后面的地上,因为后院是泥巴地,还铺了不知多少年的陈旧布罩。
容诉云心里同他解释:“用木器,石头,或者连耞反复敲打稻谷来使其脱粒。”
王青城跟在容诉云身后。
他也是头一回到百姓家中来,四处观望,心里不免唏嘘。
村长家住的就是普通的泥房子。
等在过段时日,他们开荒那里的砖瓦房建起来,水泥墙水泥地,硬邦邦的窗户还是透明的玻璃,这种玻璃目前他们只敬献给陛下,还不曾售出。
足以证明知州大人对百姓的关切。
王青城又看了眼身后这个泥巴房子,和他前几日看到的砖瓦房,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官人们,草民家收下来的第一亩稻谷已经晾晒成粒,装在这里了。”
王村长指了指稻簟边的小金山,下面有个巨大的竹竹箩兜着底,王村长笑眯了眼:“小的稻簟都装不下,这还是前几晚现编的,稻子已经晒过日头,还扬了里面的杂草,现在这里全是稻子。”
收税官立刻上前。
所以说现在还不是收全村稻税的时候,但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记录一亩地能收多少的稻谷,此外还要记录家家户户每亩田种了多少,一共种了多少。
这是知州大人心给他们规划的图表。
几条横线,几条竖线,抬头填了几个字,整个表格就立刻清晰明了了起来。
知州大人还教给他们一种神奇的符号。
只是他们目前还记不住,暂且先用文字记着,回头再誊到新的税收图标本上。
收税官带了斗来,当即开始往斗里舀米。
木斗上大下小,开口方方正正的,往下便依次缩小。
顾牧青在心里默默计算:“一斗等于十升,而一石等于十斗。所以百姓之前的稻种种下来的水稻最多能装满二十斗,而咱们当初宣传的是一亩田能收六斗,只要今天这座小山的米能装满六十斗,咱们就没有吹牛批!”
顾牧青算的这么快,其实顾牧青心里还是紧张的。
种子的事情兹事体大。
他作为系统,如果从他这拿出来的种子达不到要求,那他的脸就没地儿搁了。
“不用算,够的。”容诉云在心里告知他。
顾牧青看收税官动作麻利地倒米,还有些紧张:“宝儿怎么这么确定?”
“这里将近有十石。”容诉云略略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估算。
顾牧青半信半疑:“宝儿,你怎么这么确定呀?”
容诉云淡淡道:“容氏米铺仓库里的米看多了,便心里有数。”
顾牧青:“……”
行吧,他忘了,他的宝儿已经是富n代了。
不过容诉云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存在了,哪怕放在他们那个时代,能像容诉云这般的野凤毛麟角。
连中三元,是当之无愧的新科状元郎!
手那么好看,腿那么长,腰那么细,声音还那么好听!
还超级有钱,当今第一大世家的麒麟子!
聪明、漂亮、又有钱!
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老婆!
该死!该死!真该死!他为什么是系统形态?!哪怕给他个普通肉身,他都能看到容诉云了!
原本容诉云正在看收税官倾倒米粮,不知为何,平静的心湖里突然刮过一阵剧烈的狂风暴雨。
容诉云愣了一下。
顾牧青他就这般紧张地里的收成吗?!
收税官已经累到满头是汗。
但他的眼睛却格外火热,计算到第二十斗的时候,他默默看了一眼,旁边还高高的谷堆。
当真很惊讶。
收税官万分肯定这一亩地的收成绝对超出了六石的稻子。
至于多少,还得继续往下量。
收税官和官员们都在村长家后医院聚着,村长一家除了王村长,老村长,就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娃,其他人不论男女都下地继续收稻子去了。
“三十斗!”收税官揉了揉酸涩的腰。
“四十斗!”收税官捏了捏僵硬了的胳膊。
“五十斗!”收税官呼吸加促,喘着着粗气。
“六十斗!”
“奈斯!”
收税官“六十斗”的声音刚落,顾牧青一声激烈的“奈斯”响起。
收税官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收税官脚步不稳地往后靠了靠,要不是同僚扶着他,险些一把老腰断在这里。他看着还剩近乎一半的稻谷山,累到不行地把手上的工具交给了同僚;。
一身汗的收税官站在一旁歇了歇:“今年收成好啊!”
王村长乐呵呵的,让家里小娃娃给他打了杯井水,税收官一口喝尽,便站在一旁揉捏着胳膊,以缓解手臂和腰背的的肿胀不适。
这还是税收官头一回不间断地往斗里倒米。
就离谱,这当真是一亩地的收成?!
赶得上原来四亩地了!!
顾牧青心里美滋滋:“宝儿,咱们已经六石了!”
容诉云:“嗯。”
顾牧青已经比对着,计算过了:“未进斗子的稻谷小山还剩一半不到,但是肯定能到十石!”
果真如此。
最后算了算,老村长家的地一亩地收成一共一百斗!!
当今税收十比一。
也就是说等全部收完这一亩地,一百斗要交上去十斗。
要是放在平常,十斗可就是近乎五六亩地的收成,每个庄稼汉半夜做梦都会心疼死。
可现在,老村长一点都不心疼了。
十斗算什么?!
他可是一亩地就收了一百斗!!
更别提他外头还有许多亩地,不知道多少个百斗!!!
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子可真是不缺粮了,出去开荒,几年没收成他们家都不缺米吃了-
税收官和容诉云一行人从老村长家里出来,不消一刻钟,老村长家里一亩地收了一百斗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王青城村的每一个角落。
“乡亲们!!咱村长家一亩地收了一百斗!”
“什么?一亩地一百斗?你确定是一亩地?不是老村长家里的所有地??”
“怎么会呢?税收官和大人们都去老村长家亲自测过了!之前来咱们村的税收官老爷这次都累到脸发白,腿发虚,在老村家家就扶着腰,都快累吐血啦!”
“我的老天爷,村长家能收一白斗,那咱家是不是也……”
听闻风声的百姓们迅速看着自家稻田里金黄的稻浪,同之前一批种好的水稻不同,这批稻子能够长成全靠家里媳妇和妹子——播种稻粒,插秧,缓苗,除草,施肥……到如今,原本的水田已经晾干了,在这最后的七日里,所有的稻粒将脱去水分,变得愈发饱满。
虽说收割稻子的时候就知道这新稻种的收成好,但忙着割,稻穗码在地里还不曾摞起来晒谷,也不知具体多少。
当下听了村长家的收成,汉子和女郎们恨不得立刻就把所有的田地都收割完毕!
百斗!那可是百斗啊!!!
而他们可不止一亩地换了新种子……
第26章 基建第十三天
村长家的地一亩地收了那么多粮食, 宛若一枚炸弹爆炸在村落周围。
接下来的长久时刻,百姓们脑子里都是一个数字——
十石!
一身短打的小陈今天不是官府的宣传官,而是农家子弟, 提前几天请了假, 专门帮着自家大哥和老爹在田里疯狂的割麦子。
他在官府见多识广,天天应着上峰的话, 到处宣传讲解,所以刚听到消息并不惊讶,但是他的憨憨大哥已经震惊了。
高高壮壮的黑皮壮汉麻木地弯下腰,割下一束稻穗, 嘴角微微勾起:“村长家一亩地收了十石。嘿嘿……”
往前小步一走, 大陈再割下另外一束稻穗,嘴角勾起弧度逐渐拉大:“村长家一亩地收了十石。嘿嘿……”
一直从田亩的这头割到那头,大陈的嘴早就不知道咧到哪个天上去了, 他的脑子里也只萦绕着这句话——
村长家一亩地收了十石!
嘿嘿……
这可是十石!!!
陈老爹割了两个多时辰的稻子,休息之余摸出烟杆, 见状一脚蹬向了大陈的屁股:“村长家地多种的好,但咱们家也不差!”
大陈摸了摸被亲爹狠狠踹了一脚的屁股蛋子, 也不气恼,只咧开个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着:“爹, 我就是高兴!”
“就不能有点出息!像你弟那样, 不管看到什么都宠辱不惊!”
“不是啊,阿爹, 弟弟他也挺高兴的。”
说着陈老爹看向官吏堆里正在嘿咻嘿咻割麦子的小陈, 割麦子割了一身汗,他还傻呵呵的笑。
这个小狗崽子嘴也咧到了眼睛上。
“你又在高兴什么?”陈老爹踩着草鞋躲步过去, 吐出一口烟圈。
小陈正在擦汗休息,听到亲爹问话,他很没出息的红了红脸:“爹,知州大人说了,这几日但凡参与百姓割卖的官吏,都能分得一斤猪肉!”
“分猪肉?!!”
“是啊,知州大人说养的那些猪大了,再养就老了,就分给帮忙的官员。”小陈心里美滋滋,“嘿嘿……猪肉。嘿嘿,一斤猪肉。”
陈老爹吐了一口吐沫,转身回到自家田里:“没出息。”
不过陈老爷要是没有那个吞咽口水,还馋的咋舌的动作,那这句咒骂便更有可信度了。
这旱烟都不香了。
猪肉!一斤猪肉!!
要是肥的直流油的,那可就更美了!!
嘿嘿……
鬼知道这个地方怎么回事,早十几年的时候还有鸡蛋能孵出小鸡崽来,可是不知哪一年起,他们这的所有鸡都得了病,不论公鸡和母鸡,叫的时候会气喘,咳嗽,甚至还流鼻涕。
有擅长养鸡的人说他们的鸡得了鸡瘟。
经过那一场声势浩大的鸡瘟以后,母鸡生下来的鸡蛋蛋壳就薄的要命,蛋黄也不成形。
再往后就没有小鸡出生了。
他们也正式断了鸡肉,若是馋了,只能吃鱼肉,或去山里打野味,前者的鱼肉并不美味,还刺多卡嗓子,后者就更加危险。他们这些庄稼汉宁愿在地里卖力气,都不想进山林。
所以听到有肉,还是猪肉的消息,一个个可不得眉开眼笑……
官吏们因为一斤出肉在前面吊着,所以十分卖力,前三名能得三斤猪肉呢!
而百姓们则是实打实的十石稻米。
百姓们原本只觉得他们的收成比原来多,但不知道多多少,现在有了村长家的水田做对照,村民的心瞬间就敞亮了。
一个个干劲干十足,恨不得当即把所有的田地都割完。
不过他们日子还长。
开荒队统一解散,不用开荒,还放了十五日的假期回家收割稻谷,所以这片水田是难得的热闹场景。全家老小齐上阵,男男女女能割麦子的割麦子,小孩就在田间捡稻穗。
隐隐约约,从村长家出来的容诉云漫步田边,顾牧青是闲不住的,容诉云看什么,他看什么。
光看不够,顾牧青还会找他说话。
“这个旧村子的路还是太狭窄了些,石头乱七八糟的往外蹦,就很不好走路。”
“咦,这里人好多,也还有好多小孩”
“靠!!还有一个小孩光屁-股蛋,我特么长针眼了!”
容诉云:“……”
不过这里围着这么多人和小孩,大底是看他的马车的。
容诉云的马车很奢华贵气,金银纹饰装点着马车,外头雕刻华丽典雅,而帘子更如丝绸般棉软,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现在成了州府的知州,就变的异常俭朴。
况且这辆马车已经用了近十年。
偷看容诉云的人里,有很多的小孩。
容诉云听着顾牧青说着“辣眼睛”的话,突然感受到某种视线,他看过去,有个干瘦的小孩一直在看他,发现自己发现了他,就迅速缩到了后面的稻田里。
容诉云眯起眼眸:“那个稚童……我有些熟悉。”
“稻子里躲着的那个小屁孩儿吗?”还是顾牧青认出来了,“那小孩长得倒有几分像云娘,你看!他前面不就是云娘!”
容诉云想再去看,那个小孩已经迅速的跑远了。
但他的确看到了云娘。
顾牧青莫名其妙:“跑那么快干什么?后面又不是有狗在追他。”
很快顾牧青兴奋道:“我画了他阿姐的一幅图!也不知道这小孩认出来没有?应该认出来了吧,我画工那般好。”
刚想说话的容诉云顿了顿。
那叫好么?
倒也不必这般自信。
“不过宝儿你真的不画人吗?”
自从官员们开始画宣传画集,容诉云也跟着后面画,只是他画的不是人,而是荒地,溪流,还有砖瓦堆放成山的待建区。
“不画。”容诉云放下车帘。
天天往外跑还是有些为难的,他的腿很酸。不过他这点酸劲儿同百姓们日夜开荒种地相比,就不足为道。开荒的百姓挥洒汗水,而女子们更是顶起一个家。
现在,还有几岁大的孩童。
“宝儿,那小孩儿脑袋露出来了!”
容诉云顺着顾牧青的言语望去:“应当是云娘的弟弟。”
二人的眼睛实在太像了。
黝黑而有韧性。
小孩还是干瘦的模样,头发枯黄着,不过比前几日打理的好了些,至少头发没有阿姐不在时那般凌乱。
阿糯以为自己偷看没被发现,心虚又紧张地继续弯着腰,帮忙整理割下的稻穗。
今天他和他的阿姐一道过来的,阿姐有十五日的假期,他高兴极了,随后阿姐就找到了新的活儿——帮那些田地中多、且来不及收割稻谷的人家收割水稻。
虽然不属于同一个开荒队,但是云娘的名字早就远远的传到了男子开荒队这边。
听说女郎里面有个姑娘能干活,手脚麻利,吃苦耐劳。便也不嫌弃云娘是个女人,还允许她带着弟弟一同来。
不过不管饭,每收一亩田便少给一点粮食。
这活阿糯干的分外认真。
他家没有土地可以种植水稻,而他记得小的时候家里那头种的都是金灿灿的麦谷,和水稻截然不同;但他吃过这种大米,阿姐出去开荒的时候,他的娘亲给了他钱,让他去买过米。
只是平时他和娘亲两人在家,只会烧柴煮一些稀饭,但自从阿姐回来后,家里多了个能吃的。
阿娘便撑着起来蒸了一锅饭。
干巴的大米饭真的很香!
光是接开锅,一股独特的香气就顺着鼻腔霸道的涌入。
吃上一口,更是异样的满足,米饭软糯顺滑,自然清香;每一口都能黏在舌头上,又香又糯,还不过分的软散,越嚼越香,光是配着家里的咸菜,吃米就能吃一大碗。
“阿姐,以后我们也种这个大米!”又想起阿姐回来时吃的那一大锅米饭,阿糯忍不住流下口水,他伸出手,用手背蹭去了嘴角留下的晶莹。
“好!”
云娘浑身是劲儿。
她已经割了两个时辰的麦子,她回应着弟弟的话,弯腰握住了镰刀,一头粗糙的手掌牢牢抓住肥壮的水稻杆子,另外一手剧烈一动,这一把饱满清香的水稻稻穗便被她割了下来。
明明割的是别人家的稻田,云娘的心里却闪着独属她们家的星火。
她已经参与开荒。
按照当前的进度,年关将至就会分得自己的土地,哪怕少了些,那也是他们家的土地;她后头又赊了一栋房子,对于她的决断,娘亲和阿糯并未反对,甚至娘亲掏出了积攒许久的银两。
只是云娘没有用这批银子。
这两年她做做苦力气,有时还上山打些野物,这样才慢慢攒了一笔钱。
但她不会用娘亲的钱。
她知道他们的娘亲一辈子都节俭,娘亲年轻时是北部诸州有名的绣娘,可惜后头眼睛坏了,绣不得精致的花儿树儿。这点钱便是娘亲生的希望,若是钱没了,娘亲难免心里会空荡荡的。
不过无碍。
她手里有一点,如今还能赊账。
她有力气还年轻,只要有了土地种了粮食,一定能慢慢把这个家撑起来!-
从衙门过来的官吏也在割麦子。
起初百姓们还不敢同他们说话,慢慢熟稔起来,乡亲们也能操着一口相依交谈几句。
知道这些官吏们可以每人得一斤肉,百姓们蓦然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大人,每人都能分得一斤肉?”
这可有足足百来号人,每人分一斤肉,那得多少猪?
不过他们也实际不曾吃过肉了,胆子大的还能进山里摸些兔子之类的,胆子小的便去河里网鱼,不过这个时候的鱼虽然大,但刺儿多,味道并不鲜明,还有股腥味。家中小孩更吃不得鱼了,就怕卡着嗓子。
像猪肉这般方便,又肥又有油的,谁不馋。
虽然是野猪,但这也是猪啊,谁会嫌弃肉?!
“果然还是进衙门好啊!”
“是哦,不需要和老汉们一般种田,官府们给他们分粮食,现在还有的肉吃。”
官吏有官吏的好。
返程途中的顾牧青正在哭泣。
此刻顾牧青也在容诉云的心里慢慢换算着:“今天来帮百姓割稻子的官吏,一共一百三十二人,每人分一斤肉,咱们现在现在养着的猪都是有野猪圈养的,长得又小,一头猪不过一百到一百五十斤。虽然咱们过来后改了养猪的法子,一头猪重了些,但也比不上前世两三百斤的大猪。再除去官吏们都不想吃的猪下水……”
越算越心惊。
返程途中,顾牧青一点都不困了。
一个个数字出现在他的口中,顾牧青的心抽痛起来:“靠!宝儿,我们要杀好多好多的猪!”
“无碍,那些猪年岁到了,不吃也只会老柴。”
实际上周管家手艺再好,做出来的肉也有些柴。
不吃白养着,越养越瘦,那更得不偿失。
“唉,还是太穷了。”说着顾牧青就很怀念现代社会的大肥猪,“说来也真奇怪,宝儿,我不是个嘴馋的人,可是我每次吃东西都感觉好香哦……”
容诉云好笑不已:“的确如此。”
什么都吃,也什么都敢吃,上次管家爷爷在院子里抓到一条蛇,顾牧青还说要剥了皮把它给炖了,给他补补身子。
那倒也不至于。
他不想吃炖蛇肉,怪恶心的。
也不仅蛇肉,顾牧青看到些奇奇怪怪的昆虫,居然也敢吃。比如夏天书上的知了,从早到晚叽叽喳喳,吵着顾牧青睡觉,他就凶巴巴地说要把它们炸了吃了。
幸好顾牧青不能和管家直接对话,否则他每日三餐定要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顾牧青这边,也在暗自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绑定容诉云。
顾牧青实在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绑定了一个普通的穷苦人家,天天喝稀饭喝白粥,是不是早就嘴巴淡的说不出话。
光是想想都可怕。
“果然还是宝儿最好。”顾牧青美滋滋地补充了一句,“跟着宝儿混,三天吃九顿。”
容诉云打断他:“你已经不是三天吃九顿了。”
顾牧青:“……”
容诉云细细给他盘算着:“每天早起要吃,上午要喝上午茶,不是各种软香小点就是新鲜果水果;中午要吃,下午睡醒要喝下午茶,晚上也要吃。不是你晚上困的早,说不定夜里也要闹着我继续吃。”
容诉云调侃意味浓郁:“顾牧青,难道你是什么馋吃鬼转世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馋痴鬼转世呢?
上辈子他也挺有钱的,犯不着天天缠着他的宝儿就为这点吃的。
不过顾牧青也不知晓这辈子自己怎么馋成这样。
但顾牧青坚决为自己的名声做维护,“我绝不可能好吃懒做!”
话音刚落,顾牧青听到容诉云轻轻笑了一下。
很低微的气声,从鼻尖悄悄溢出,转瞬就逸散在空气里。
顾牧青突然心虚:“宝儿,你是在嫌弃我吗?”
嫌弃他每天吃很多,还嫌弃他从早睡到晚……
容诉云摇摇头:“并未。”
“只是现在你是系统,这般……是否对你有碍?”
顾牧青摇摇头:“没什么感觉,身体五感跟着宝儿的感觉走,我困了就睡觉,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容诉云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容诉云坐在奢华贵气的马车里,这是“奢华贵气”四个字同容诉云的马车再无联系,来的时候空荡荡的,金丝银线,精致华美。等他返程,马车堆满了布袋子装好的稻谷。
御马回去,也是一马车的清香,
这是百姓在他临走时,偷偷塞到他车上的。
其实不算偷偷。
被他发现了,百姓们就憨憨的摸着脑袋,围着容诉云一张张黑脸笑出了褶子,最后“人多势众”,给容诉云塞打好的稻谷,没有打好谷子的急得团团转,最后紧急塞一捧稻穗。
塞了一下又一下,最后的最后,容诉云马车只剩他能坐的屁-股点大位置。
容诉云小心地伸出手,抚摸这些金黄的稻穗。
浅茶色的瞳孔闪着异样光彩。
心湖的顾牧青算着杀多少猪的,又不心疼了,他点亮了系统面板,看着新亮起的系统成就奖励,心里美的直冒泡:“宝儿,咱们的砖瓦房已经开始建造,烧制水泥、青砖、青瓦,还有玻璃都有积分。建一栋房子积分更多,一室一厅可以换三十积分,两室一厅四十积分,三室一厅五十积分,四室一厅就六十积分!”
凉川州人再少,但也是一个州啊!
虽然不比江南一个人口密度大的州,登记在录的人口可达三十万户。
凉州也有十万成年百姓。
这十万百姓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栋砖瓦房,但仔细换算下来,百姓们怕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儿,纷纷往大里的选。
而且未分家的百姓多!
家里一个老汉儿五六个儿子,又都娶了媳妇儿的,那相邻两三栋的四室一厅都被一家包圆。
这么算算,他们现在的积分数不算少。
如果等房子全都建造好,那积分更是噌噌直涨。
至少目前为止,系统界面上的【工艺技术】这一栏已经迅速从百分之十跳到了百分之三十。
解锁了百分之二十,中间可供选择的东西更多了。
“宝儿,我刚刚点开了系统,咱们又能选新东西了!这次还给了好几样,都可以凭用积分兑换!”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容诉云手微微用力,几粒稻子从稻穗上脱落,浅浅印在容诉云的指尖。
等容诉云再松手,稻粒落在他的衣衫上。
而他的指尖白皙晶润,柔软指节犹如玉节,葱根般细腻的指腹留有一枚细长的印记。
像一朵可爱小花。
刚想说话的顾牧青生生地看呆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
顾牧青脑袋空空:“宝儿,你的手看起来很好亲。”
第27章 基建第十四天
容诉云:“……”
容诉云不是第一次知道顾牧青欣赏他的手。
“你很喜欢看别人的手?”容诉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上面有稻谷留下来的印记。
很普通的一只手,并无特殊之处。
“我可不是所有人的手都喜欢啊。”顾牧青忍不住为自己解释道,“只有宝儿这种才喜欢。”
说着顾牧青继续看着容诉云的指尖。
“宝儿, 如果你生活在我们那个年代, 光靠手就能一炮而红!”
容诉云不理解:“人还是要有真本事的。”
“这也是个人的爱好吧,有人手控有人足控, 就像我们那还有人喜欢腹肌,胸肌。”
“你们民风如此外放?”容诉云蹙眉。
否则怎么能轻易看人,手足还有胸腹。
“那是当然,我们那儿夏天穿个短裤短袖就能出门了;不像宝儿这里包的严丝合缝的, 除了外头的手, 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顾牧青很快的补了一句:“但这种朦胧美放在宝儿你身上就更绝了!”
“……”容诉云不说话了。
“而且宝儿的手真的很好看。”
细细长长的指节,每一节都像玉一般的均匀剔透,手指的最前端是粉色的指甲, 这几日太忙了,没什么时间打理, 指甲稍微有些长,但依旧整洁好看, 靠近指甲根的地方,还卧着三三两两的白色月牙。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宝儿这只手拿笔的样子。”
说着顾牧青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宝儿,你不知道你的手指放松的时候就让人很想牵, 但是一拿起笔就格外的飒!尤其拿着黑色笔杆的狼毫笔, 墨色的笔杆,白色的手!啊啊啊啊!”
心湖突然澎湃起来, 容诉云不知道他在激动个什么。
但这种被顾牧青盯上的感觉, 让他有些不习惯,秋日的长袖往前拨了拨, 遮住了他的手指。
再说话时,容诉云嗓子有些哑:“别扯开话题,你刚刚说系统怎么了?”
“唉,都是美色误人呀,光是看宝儿的手我就神魂颠倒了,如果以后看到宝儿的脸,那我可不就要迎着柱子往前撞……”
还在说废话。
这次不用顾牧青说,容诉云自己点开了系统面板:“罢了,我自己看。”
顾牧青立刻正经了:“我来我来!系统更新了,就在宝儿在村长家看稻谷的时候。”
【工艺技术】从百分之十迅速的跳到了百分之三十。
“宝儿!咱们一下子解锁了百分之二十,系统这次大出血,提供了好多东西!”
顾牧青眼睛发亮,像是守住了财宝的巨龙:“不但有新的作物种子,还有家畜!果树!”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一下子拔高:“宝儿,我看到了肥猪!大肥猪!”
而且不仅只有一种猪,系统这个时候还是做人的,给了两种猪。
虽然是肥猪的幼崽,但顾牧青看到熟悉的白色皮毛,而不是这边野猪的黑色坚硬的鬃毛,他已经很激动了。
“这也是猪?”容诉云看向系统页面,“同我们这的猪有何区别?”
“当然有啦!”顾牧青急不可耐的给他解释,还点开了大约克猪的资料,“这种猪可不是咱们这里的普通野猪,它们的繁殖能力强,一头母猪如果发情了,可与公猪□□以后能产很多的小猪仔。如果饲养条件良好的话,半年就能两百多斤重!”
顾牧青把大约克猪的资料调出来给容诉云看:“如果想要咱们百姓迅速吃上猪肉的话,那就选这种大约克猪,它比那种杜洛克猪长得更快,而且产崽更多。”
增重速度快,产仔数目多。
而且还有很好的生长性能。
简直完美!!
顾牧青眼睛发亮,头一回不嫌弃臭烘烘的猪:“宝儿,咱们积分多,一头母猪小猪崽需要二十积分!”
如今一室一厅的建造才不过三十积分,一只小猪便要二十积分。
容诉云还在迅速扫过其他的商品,顾牧青头脑飞快的计算着。
顾牧青继续道:“母猪公猪□□后,一胎可生八头小猪呢!宝儿,咱们就算不全换成猪,至少也换个几十头吧,这样每年繁殖、繁殖、再繁殖……养猪场就能风风火火的开起来了。”
“你很了解这些?”容诉云疑惑的停了停。
顾牧青提到了很多资料卡片上没有用的内容,比如两种猪的生长速度对比。
不等顾牧青解释,容诉云突然拧着眉头,猜测道:“你成为系统前,是养猪的?”
“当然不是!”顾牧青立刻反驳。
“那便是杀猪的屠户?”容诉云又进一步追问。
否则怎么会对两种猪都了解。
如果是养猪杀猪的,自然不会馋肉吃,难怪顾牧青对什么入口吃食虽然喜好,但不会惊讶,全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总之顾牧青这个人,很奇怪。
不想顾牧青对屠户这个称号也很拒绝:“宝儿,我才不是养猪的,也不是杀猪的。”
他不想被叫做猪猪王子。
顾牧青想了想,还是慢慢解释道:“我挺了解这两个品种的猪肉了,毕竟我之前有和同学……就是同窗,他家里就开了养猪场,这样的猪成千上万只,他们当时都叫他猪猪王子。”
可现在顾牧青有些后悔当时没和那个养猪场的朋友打好关系,否则现在可能知道的一定比资料上的还要多。
他这个朋友家两种猪都养了,但是他们那个时代相较于现在这个贫穷落后的朝代,会更加追求肉类的品质和口味,所以对比大约克猪,他们倾向于杜洛克猪,屠宰率更高,肉质也更优质。
提起这个称号,顾牧青不禁打了个恶寒:“可把我吓得不行。”
“为何?”
容诉云疑惑不解,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好吗?
猪牛等家禽在现在还是很贵重之物,况且他那同桌有成千上万只猪,产业已经比他现在养牛的还要繁盛。
“因为这个‘猪猪王子’一点都不好听呀,我那同桌当时就庆幸他家不是养牛的,否则就要被称呼为‘牛牛王子’!”
说着,顾牧青在容诉云的心湖里拍腹大笑:“笑死,这个称呼说出去都要被别人笑死!哈哈哈哈……”
顾牧青笑了好一阵,才发现心湖里一直荡漾着他的欢声笑语,容诉云一片沉寂。
“宝儿,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好在我家不养猪,不养牛也不养羊……就普普通通的搞搞投资和房地产……牛牛王子,噗……宝儿?宝儿?”
顾牧青笑了好久,才发现容诉云是真的没有声音了。
顾牧青突然心虚。
并且开始迅速复盘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
没毛病啊,他在介绍朋友家养的猪,然后开了个猪猪王子的玩笑,顺便延伸到了牛牛王子身上……等等!牛牛王子!
靠,他都忘了!
宝儿不就是这个朝代的牛牛王子吗?南边牧场几千头牛,北边牧场几千头牛,已经是养牛大户了。
顾牧青瞬间寒毛炸立,后颈一凉。
“……我觉得没有笑话宝儿的意思……”顾牧青心虚不已,心里却小心地和容诉云解释着,“宝儿不一样啊,宝儿绝对不是牛牛王子!王子等级太低了,绝对配不上宝儿你的身份!”
“那你说我是什么?”
容诉云冷笑一声,模样端方舒隽。
他静静的等,还想听听顾牧青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没想到顾牧青当真给了他一个答案:“宝儿是西南之王!”
——西南之王。
容诉云心湖倏然一惊,仿佛古老寺庙的钟骤然敲响,余音荡漾。
他当即眉头皱起:“不可胡言乱语!”
他只为臣子。
不会为王。
顾牧青却没想那么多:“有能力者何不能居王。”
容诉云言语凝结成冰:“容氏一族素来忠君,绝无造反之意。”
顾牧青所言字句却句句戳着容诉云的心:“可宝儿,你们的这个狗皇帝并非良君,能在内忧之下主动挑起战争,不顾百姓饥寒交迫,易子而食,他本就是个暴戾的存在。”
顾牧青说的这些容诉云都知晓。
上辈子他从高高层楼下一跃而下,便瞧见了整个王朝的悲惨前路。
上辈子天灾不断,水灾旱灾,还有瘟疫。
百姓民不聊生,大水退后,满园一片荒寂,还有蚀骨。
可盛烨霖依旧举兵攻打敌国,最后落了个敌军大破国都,大焚皇宫的下场。
哪怕只是死后的那几眼,却牢牢刻在容诉云的心里。
容诉云的双手忍不住用力交错在一起,原本泛粉的暖色皮肤变得苍白,他的脑海正见腥风血雨,这让他无法感知手上的动作。
可这股指尖戳进掌心的疼痛就让顾牧青敏锐觉察。
顾牧青黑眸低垂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几道月牙形的掐痕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似乎下一刻就要往外渗出血。
这就受不了了吗?
顾牧青收起了玩笑,他漫不经心的垂眸:“宝儿,不要对你们这个皇帝有所期待。”
容诉云沉默不语。
顾牧青:“他若是有心之人,便不会将你赶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当下也就是咱们发展不快,还远远落后于南方大州,可一旦我们物丰人富,此番消息传入皇宫,狗皇帝又会如何?届时百姓辛辛苦苦烧出来的玻璃,他要,我们产出的粮食也会被加大税收,纳入他南征北战的私库;再往后,等战火真正烧起来,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百姓,都是变成这个狗皇帝发动和维持战争的奴隶,届时……哪怕我们远在凉川州,也真正的永无出头之日。”
言至于此,顾牧青透过容诉云的眼,看向马车帘盖下的斑驳的光影。
五分钟了,不曾动过。
他知道容诉云已经呆滞。
但他还是轻轻笑了一声,语意玩味地伸手捋平了掌心的痕迹:“所以宝儿,你真的不将咱们的系统……升级为霸主系统吗?”
第28章 基建第十五天
_所以宝儿, 你真的不将咱们的系统……升级为霸主系统吗?
这一瞬间的顾牧青宛若一个手怀巨宝的魔鬼,不断用他低沉的声音引诱着容诉云,从顾牧青变成这个系统以后, 他就有几个方向可供选择, 但最终结果都要求绑定系统的容诉云名垂千古。
“成为一代名臣,是名垂千古。”
“成为文坛大家, 是名垂千古。”
“成为恩师宿儒,是名垂千古。”
容诉云静静地听他说。
“但是,宝儿,这是在和-平环境下才能做到的, 若是一朝战-争爆发, 国与国之间为解纷争,扩张领土,刀兵相见, 那边倾刻间赤地千里。”
说到这顾牧青嘲讽的笑了一下:“说句更绝望的话,当初中状元的宝儿都被分到西南, 没有人比狗皇帝更心狠。”
的确如此。
容诉云默默的念了一句。
顾牧青眼尾飞扬,话语透着股高深莫测的神气:“将一个处在权力中心的世家大族剥离出权力中心, 一下便赶走兄弟二人,狗皇帝更是兵不血刃,这笔买卖着实划算。”
顾牧青很快又道:“可这是在狗皇帝觉得西南几个州贫穷无望的前提下才会如此, 如若宝儿将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 百姓安居乐业,那这里便是狗皇帝眼中最尖利的一个刺。”
“等不到那么久。”容诉云漠然视之, “即便我和兄长离开京城, 盛烨霖也不会闲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上辈子的朝堂动向。
按照上辈子的过程,盛烨霖还有一大堆朝堂之事要处理, 那些陈旧的官员制度,不光是各部复杂的情况,还有北部敌国与属国的外患。
上辈子,在盛烨霖正式举兵攻打北部敌国前,还派遣他的兄长去处理西部的属国。
这也是那一次出使的行动,他的兄长生生丧命于属国。
没有人能比他的感觉更复杂。
他亲眼看着盛烨霖如何设计他的家人,先让他家亡,后面便是国破。如今重来一世,盛烨霖本就穷兵黩武,枕戈待旦,这样的环境下,怎么能容忍他安安生生的在这荒凉之地不断发展。
然而现在的容诉云,他做不到顾牧青说的那样;自从他开始识字起,在父亲和诸位老师的培养下,一直自省慎独。
为人臣,守臣心。
这是上辈子十多年来的朝堂生涯铸造给他的风骨。
现在顾牧青一个“反”字,多么轻飘飘又多么沉重。
以为容诉云还对盛烨霖有希望,顾牧青语调慢悠悠,竟有几分寡趣地道:“可是宝儿,你永远无法逃离这个问题。”
“是。”容诉云没有否认。
“宝儿,你就真的不想,反了他吗。”
“……”
可惜这个问题一直等到容诉云放下帘幕,他都没有给顾牧青回应。
顾牧青也不急。
当下提起新的话语,顾牧青依旧是游刃有余,轻松自若的语调:“那咱们就先不说这个了,左不过这个系统一直在这,什么时候想升级了,那便升级,只是现在权限还未全部放开,想点开看看什么资料或者什么工艺图都捉襟见肘,这让我很不爽。”
说着顾牧青还在容诉云的心湖里捏了捏拳头:“好烦啊!这种好东西明明是自己的,却不能拿出来用的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顾牧青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
本来以为他绑定为系统还能有很大的权限,现在这里受阻,那里被干扰。
就一点也不爽文了。
不过现在不是不爽的时候,这个狗系统还有点用。至少有很多东西可供他们选择,除了刚刚讨论过的两种猪,还有家禽,水果种子,植物种子。
顾牧青还是有些晕马车,但吐着吐着习惯了,他重新点开系统页面:“所以宝儿,咱们到底选什么?”
“这种长得很快的大肥猪我想要,这个猪做出来的红烧肉肯定很香!”
顾牧青又点进了鸡鸭类:“还有这么多鸡,让我看看……哇,这个鸡能长好大!是专门的肉用型鸡。而且母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一百天能产蛋!鸡的话……这种鸡也不错,三黄鸡!让每一个百姓都养猪可能性不高,但是鸡鸭可以呀!”
顾牧青想想:“宝儿,我觉得鸡和鸭也不错,宝儿,你选吧。”
容诉云垂眸:“感觉你什么都想要。”
顾牧青眉毛高高挑起:“当然都想要,鸡鸭鱼肉,咱们这里也就占了个鱼,而且还没有好的调料,鱼吃起来格外的腥味。”
腥味吗?
原来他一直嫌弃这里的鱼和口味,那为什么还吃能吃那么多。
不过这个问题容诉云没问。
他认真观看系统界面,不得不说,这次烧砖烧瓦以及正在建造的房子给他攒了许多积分,每一样都兑换一些,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些东西凭空而出……有些太招眼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顾牧青的视线从系统页面上转移到容诉云所望的郊外,连绵不断的山脉,正是百年间不断疯狂生长的原始丛林:“这个是最好的宝贝了。”
容诉云的视线也从远处的连绵山脉里收回:“是的。”
最好的宝贝。
神秘、幽怨、而危险。
里面有着无数的古老传说,据说有着凶猛的老虎以及狼群,这便是百姓明明知晓丛林吃食众多,也不敢轻易冒犯的存在。
也只有靠山吃山的猎户,和大着胆子的云娘,才会时不时摸进山里,打些兔子和麋鹿。
不过既然素来人迹罕至,那边是最好的理由-
顾牧青他还是这样,困意来得波涛汹涌,一涌起来就止不住。
打了几个哈欠,一路都在考虑如何将他们现有的积分最大程度的辐射到百姓民生,顾牧青难得一路上都没有剧烈的作呕反应。
但商量得差不多了,不用动脑子的绝美咸鱼状态让他又呕吐起来:“靠!我什么时候能不走这颠簸的泥巴路?!”
听他唠叨心烦,容诉云却笑了:“习惯便好。”
顾牧青摇摇头:“我不想习惯这个。”
容诉云便道:“那等房屋建好了,便用水泥铺道。”
本来还在恶心的想吐,听了容诉云这话,顾牧青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宝儿,你这么宠我会把我宠坏的。”
容诉云头脑正在飞速算着水泥接下来该用作什么。
——郊区的砖瓦房正在如火如荼的建造着,请来的建屋匠们居然也不怕累,天黑了不能砌墙,就就着那么点的火把搅拌水泥,涂抹在屋子里的平地上。刚开始还不得要领,觉得这东西像泥一般细软,后头就好多了。所以如今他们的速度极快,年关之前,便有部分百姓能搬到新房子里。
突然听到顾牧青没由来的这一句,容诉云的思绪被打乱了一瞬:“这边也算宠吗?”
他怎么总说自己宠他?
“怎么不算?”顾牧青真诚热烈,又得意洋洋,“宝儿之前已经打算给我买房子,现在还要为了我修路!天哪,我简直就是宝儿身边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不是为了你。”容诉云忍不住解释,“是为了后面车马行得更方便。”
顾牧青却不听了:“啊,好困,我先睡了。”
说着翻了个身:“宝儿,晚饭记得喊我。”
容诉云:……
容诉云看了一眼马车外橙黄色的天,过了申时,这明明已经到了晡食的时候了,再有小半个时辰他们便会归家。
顾牧青确定这个时候要睡吗?
不过等容诉云下了马车,心湖一片寂静,他仔细听闻,心湖还有浅浅淡淡的平缓呼吸声,均匀而有节律。
这么短的时间,他还当真睡着了?
容诉云好笑不已。
他的车马到了知州府,周管家已经在外头等着了,瞧瞧容诉云苍白的面容,周管家满是心疼。但等周管家看清马车里全部都是稻谷穗子,这位老管家抽了一口气:“大人今天下地割麦了?”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稻谷放在这里?
容诉云浅浅笑笑:“未然,是百姓送的。”
周管家松了口气,看他看向车里满满当当的谷穗子,还有用打着补丁的布条拴起来的稻穗,老管家的眼睛亮了亮;他之前家里也有田也有地,只是后面跟着大公子和小公子来了这偏远的西南,就把家里的田地都卖出去了。
若说种地,周管家也是一把好手。
周管家忍不住伸手掐了掐着稻粒:“新收的稻子竟这么好?”
这一长串的稻穗籽粒饱满,外壳是漂亮的金黄色,老管家伸手捻了捻,眼睛又是一亮:“好啊!不知稻子长得密!里头也不空!”
这样的感叹容诉云不知道在百姓的田地里听到多少回了,但现在听到周管家再重复一次,他依旧眼里笑意莹莹:“百姓田地里的稻子都若这般,而且村长家的一亩地收了十石。”
周管家这下子彻底震惊了:“居然有十石?”
当初小公子说这些种子可以一亩地得六石,他便已经震颤不已,一亩地能种之前稻谷的三番,现在居然又变成了十石。
这下这管家可真是开心了。
他现在不种地了,自然不为村长家的收成高兴,他就是单纯为小公子高兴。
小公子做出的决断,向来都是可靠的。
周管家忍不住打亮容诉云。晚霞余晖挥洒在容诉云的脸上,将容诉云的面骨渲染得愈发清润好看,而此刻,容诉云正温柔的看着马车里的稻子,浅茶色的眸子折射出异样明灿的光。
他们的小公子如果留在都城,那绝对是风采奕奕的麒麟子!!
可现在只能看着这些稻谷傻傻高兴。
他们的小公子怎么会被发配到这种荒凉的地方,虽说现在的稻谷看上去质量好了,可是肉啊,鸡呀,什么都缺乏,他想给小公子好好做些吃食,都捉襟见肘。
唉……想着想着又伤怀了。
小公子到底要怎么养,才能养的更胖些-
如果顾牧青在,一定能和老管家相见如故。
是啊,容诉云到底该怎么养才能养得好了些,虽然现在容诉云比在京城的时候康健了些,可人看着还是苍白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捉摸不透的清透感,仿佛下一刻就要飘飘然,飞离他们这个世界。
而且今天知府的诸位官员惊恐地发现——他们的大人自从昨天从田地里回去以后,今天居然一直在咳嗽!
端坐官衙的容诉云并未穿知州的官袍,洁白的衣裳仿佛冬天白白的雪,披挂在他单薄的身上,又宛若翠竹上的雪衣,这风骨,这姿态,没有人能与他相争。
但大人是不是病气太重了些?!
王青城小心翼翼地打量容诉云,明明是用墨笔批改文书,可手臂颤鸣不已,从雪白衣袖里露出的半截手腕纤细无骨,一折就脆。
而且大人还在咳嗽!
今日咳的也太凶了,从他上来禀报开荒进程,大人就一直捂着口鼻,满脸疲倦。
王青城说着说着便堵了词句:“大人,不若您先休息休息吧……”
如果他没看错,他们的知州大人已经咳了血了!
一大早咳个不休的顾牧青也很生气:“宝儿,昨天还是好的,今天就咳成这样了!”
容诉云却眉眼低垂,浅色的眼眸里都是倔强的认真:“不必,我把这些文书处理了再说。”
王青城还在为他揪着心:“可是大人身子不佳,还是要看看大夫的。”
他们的知州大人这些日子同他们一样关心百姓地里的收成,除了在官衙里处理官物,便去田间瞧看百姓的收成。
实在磨不过容诉云,便让附近的大夫替他把了把脉。
没想到这儿的大夫也有两把刷子:“大人早些是否坠入水中,寒气入了骨,现在这身子郁气堵塞,大人方会气虚气短,食欲不佳;若太过疲惫,甚至还会咳血晕厥。”
王青城的担心犹如实质:“那我们大人现在应当如何调养?”
老大夫叹了口气,收回他把脉的手,转头细细斟酌了一张药方:“大人这身子离不开药材调养,只是有一点,大人不可继续劳累。”
这位大夫之前是给上一任老知州调控身子的,那位老知州年纪大了,可身子也不像容诉云这般破败。
容大人这是位好大人。
不过这位大人的身子太差了,哪家十七八岁的儿郎,不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知州大人太虚疲了些,也太过劳累。
王青城立刻着人去按药方抓药,恨不得马上就把这药熬好给容诉云喝下。
容诉云却发现顾牧青不说话了。
他在心里静静的等了等,还是没有顾牧青的声音。
顾牧青不是刚刚还在生气吗?
所以现在他在赌气。
容诉云审阅了大夫的药方,和之前姜大夫开出来的差不多。
他一面看,一面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询问顾牧青:“怎的又不说话了?”
过了几息,他轻轻的补了句:“生气了?”
容诉云细细思索,今日他和顾牧青说了许多话,应该不是因为不搭理顾牧青,顾牧青才这样。
顾牧青凉凉的笑了声:“我怎么敢生宝儿你的气。”
语气都这般怪异,那应当就是生气了的。
容诉云叹了口气:“因为何故,我做了什么?”
容诉云向来不是拐弯抹角的性格,被他这般直接追问,顾牧青嘴角溢出一丝凉薄且不满的声音:“呵……宝儿,你是不是昨夜又背着我翻看很久的系统界面。”
要不然他今早醒来怎么总觉得身体仿佛被车撞过一样,腰疼背疼,胳膊疼,连脑袋也昏沉。
而且容诉云今天又咳血了!
还咳得这么凶,就跟当初在都城里面被狗皇帝气到一样!
容诉云知道他担心,因为此刻自己的心湖里正波涛云涌:“我是故意的。”
顾牧青正在斟酌心的词句,被他突然这么一说,所有的话也堵在了嗓子,但很快,顾牧青眉头紧拧:“故意的?”
“虽然装病、装虚弱这一套很古旧……”容诉云垂眸揉捏着酸涩的手腕,他撤出一抹笑,“但很管用。”
顾牧青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宝儿装病是想迷惑狗皇帝。”
“嗯。”
顾牧青松了一口气,很马上那口气又提了上来:“可是这已经不是装病了!刚刚那个大夫已经给宝儿诊脉,说宝儿太过操劳!”
容诉云眨眨眼:“可我的脉象……不管何时都如此。”
顾牧青:“……”
顾牧青想起来了。
是的,同行的姜大夫每日都要给容诉云把脉两次,次次都说他的宝儿身体虚弱,不可太过操劳。
姜大夫说了,自从他们来到这里,宝儿的脉就比之前稳定,是一种稳定的虚弱。就好像随时笼罩了一层虚弱buff,会影响容诉云,但不会致命。
甚至姜大夫也说了,他的宝儿现在连药草熬出来的苦汁都不用喝!
有意纵容之下,整个郡的官府很快就传遍了容诉云病重的消息。但是这种消息变本加厉,还演变成其他几种严重的版本-
咱们的知州大人好像要不行了,今天不知道咳出多少血了,白白的衣袖子仿佛被血糊住了一样,瞧着就触目惊心!-
知州大人甚至连车都上不动了,晚间回去上马车,要不是旁边有王大人扶了一手,大人说不定直接就晕倒在地上!-
不止啊!听说知州府的府上连夜叫了很多的大夫去,那老管家甚是凶狠,许是看知州大人长大的,什么珍贵药材都着人去药铺买!而且知州大人的兄长也从军营里回来了!还说治不好知州大人,就把所有的大夫都赶去军营当军医!!
第二天,整个衙门都传遍了容诉云病重在家,不能来办公的的消息.官员们胆战心惊。
完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他们的知州大人终于熬不下去了!
而此刻,容诉云正在知州府的后院里,晨光熹微,和煦,容诉云噙着笑意,和飞奔而归的大哥、紧张忧心的周管家介绍他新弄来的一批猪崽,鸡崽和鸭崽。
第29章 基建第十六天
容枕山使劲揉了揉眼睛。
昨天晚上得了消息说他的小宝突然病重, 气息奄奄,他立刻放下军团里的所有事物,御马而归。
可他弟弟现在这个样子……虽说还是瘦了些, 可一点病气都没有。
容诉云正指着地上的十只猪崽:“这猪可以着人专门养着, 比咱们现在养的野猪,产肉更多些, 长势也更快些。”
这是他今天早上刚兑换出来的十只猪崽,二公八母,他打算一点一点地兑换,后面就说是军中壮士从山野之中发现的这一窝刚才下的小猪崽。那片神秘的丛林人迹罕至, 现在他也拿这套说辞说于哥哥和周管家听。
在场所有人都并未心生疑惑。
凉川州地势地处西南, 外部是海,内有群山,而气候湿润炎热, 山里的宝贝极多,可惜太过危险。
如今容诉云意外得了一批猪崽, 看着同山岭野猪大不相同,他们也不意外了。
毕竟当初能圈养的野猪, 也是从山野里面打出来的。
只是容诉云现在得到的这些猪,看着同他们在京城时见过的猪也不同,这一批小猪肥肥壮壮的, 体型比野猪大, 而且它的颜色几乎纯白,小猪的腰背微微弓着, 四个小猪腿粗壮有力。
很快有肉吃, 顾牧青很满意:“这些猪长得快,养得好的话, 这八只母猪八九个月就会发情,一年不到便能和公猪配种;而且不管公猪母猪,长得都很快,两三百斤的肉呢!”
可不就比野猪好得多,野猪长得丑,还要尖利的獠牙。哪怕已经圈养了许多年代,也是野性不改,每回杀猪都要闹得人仰马翻。
顾牧青美滋滋。
看着嫩黄色的鸡崽和鸭崽就更开心了。
鸡鸭的兑换积分对比猪崽,就更低了,容诉云打算兑换了一千只鸡,一千只鸭,后面拜托大哥带到军屯去,那儿还有数万的军卒家属,有山有水,让军屯家属圈养,到时候榜着山水围了着长长的围栏,便可接连不断地将鸡鸭源源不断地孵化出来。
未来规划暂时清晰了起来,只等军屯哪儿选一批踏实能干的娘子,然后交付饲养。
只是他再忙,也未在官衙露面。
以致于容诉云的病弱谣言满天飞,从“知州大人病弱膏肓,夜不能寐”,到“知州大人三日不离病榻,恐怕命不久矣”……容诉云听了听,也就笑了,索性不外出去办公,但每日的文书还是需要源源不断地传到凉川州各位官员手中。
不过哪怕他再弱气,左右手的字都好看异常。
顾牧青也跟着认真看了好久,骄傲掐腰,但他难免唏嘘:“宝儿,我觉得你哪怕尸体凉了,你的手也和打印机一样,刻录出这么工整的字迹。”
容诉云犹豫:“……是太工整了些。”
顾牧青连连点头,坦诚道:“宝儿,你这样字迹就暴露了……”
容诉云看着刚记录下的文书,眉头轻蹙。
公文飘逸隽秀,的确不像病弱之人的字体。
不想顾牧青灵光一现,眼睛尤其良善:“宝儿!我给你把你的文书重新拓一份吧!”
“你帮我拓一份?”
“嗯嗯!我的字肯定没有宝儿你的好看,足够糊弄他们了!”
容诉云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于是晨起的官员们很快收到容诉云的文书,官员们心情复杂地打开,下一秒却受了极大惊吓一般地,瞳孔地震,迅速阖上。
不对劲!
好他娘的辣眼睛!
官员们疯狂眨眼,一定是他们刚刚打开姿势不对,重新来一次。
但下一次,还是这般。
上面的字体孱弱无骨,一不沾风骨,二节气皆失,全然就是老太太拄拐颤颤巍巍上街的字迹,却有着独属知州大人的文风,文书词藻用句皆上品,条理清晰言之有物,翻过页还有一滴红色的血迹。
看到这抹红,官员们什么丑字都顾不上了。
三两个聚在语气,都震惊地快要捏碎了公文纸页!
这么红!
这是血吧!
不对,这就是知州大人的血吧!
大人已经这般枯槁,居然还如此关心政务么。
年轻的官员们眼泪汪汪,年纪大的握拳隐忍,所以很快,凉川州的谣言又变成“知州大人病榻之上回光返照,颤抖着手飞书数十册,励精图治,企图死前落叶归根,能安葬于都城。”
听林沐汇报的时候。
容诉云正对着顾牧青的狗爬字沉思,闻言敛容不禁默了默。
他快死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这就有些离谱了。
林沐说的谣言顾牧青自然听见了。
只是他十分不满:“宝儿怎么可能想回都城看那个狗皇帝呢?!现在在凉川州不刚好让狗皇帝鞭长莫及!而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咱大哥人马虽少,但那也是几万人的兵马啊!这白白落进咱们的手里,咱们何必还要回去……”
都城一点都不好,水深,人言惑众。
上面有想要除去容诉云的皇帝,下头还有庸庸碌碌的官员,没意思。
就不如在凉川州这里独自快活。
顾牧青盘算着:“但咱们粮食多了,房子建起来了,到时候可购买性选择购买的商品数量和种类增多一些,那老百姓们手里捏着的货币就能流通,咱们也算把这个地方彻底给盘活了。”
容诉云补充:“还要继续开荒。”
顾牧青溢出气声:“知道啦,我就知道宝儿你最关心的就是粮食问题了。”
“嗯。”
林沐出去后,顾牧青又软着身子坐了回去。
因为帮容诉云写了数十封的文书,现在顾牧青累的在容诉云的心湖里面接二连三的撒娇,一会揉着手说手好酸,一会又和容诉云说待会想吃管家爷爷做的桂花酥,甚至安排不断,把中午和晚上的菜品都拿捏的死死的。
就很恃宠而骄。
“你吃不了那么多的。”容诉云忍不住提醒他。
因为他每次只能吃那么多,剩下吃不完的便浪费了。
偏生顾牧青还喜欢点。
顾牧青却不在意,没骨头的废物一样卧着:“这不是想让宝儿每道菜都尝尝么!每天喝着苦涩的茶有什么意思,等以后牛群稳定了,我还给宝儿煮奶茶喝呢!”
不过现在顾牧青想不了那么多。
透过容诉云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刚刚拓完的字。
坦白来说,很不好看。
不过顾牧青不在意:“软笔书法果然还是很难啊!我明明都写了十几页纸了,怎么还是没有进步?”
写十几页纸就能写好字吗?
那他少时一水池的污水岂不就是个笑话。
况且这个字……
容诉云沉默了一下,终究没忍住:“这倒也不算书法。”
书法中包含书法艺术与时间,万事万物的内在联系,有阴阳,有神采,最后才便是外在的形。
而顾牧青的笔墨之间什么都没有,说是描摹,用笔也颇为生疏。容诉云还记得他的兄长弃文从武,便是因为那手大字不知道被他的爹揍过多少回;可现在再拿出顾牧青的笔墨一看,他大哥的字迹可以说工工整整。
顾牧青还沾沾自喜:“那不是我打小没接受过这样优秀的传统文化吗?!宝儿,我现在能写好大字已经很好了!”
容诉云顿了顿:“你们那里所用不是古话?”
“当然不是这种文言文!我们已经改成了白话文,也就是普通话,写文章就同说话一样简便,无需用那些复杂的词句。”顾牧青说着,眉梢高高扬起,“而且宝儿,我可不只会一种语言哦!”
不过汉语是他学过的最难的那种……
就难得要命。
“嗯,那我且听听。”容诉云洗耳恭听。
顾牧青也正经了起来,他咳了咳嗓子,本就好听悦耳的声线浮现出一股难言的低沉磁性。
“monchéri”
容诉云没听清,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他以为顾牧青的几种语言类似大盛不同州郡的土方言,而他上辈子把大盛几个州都跑了个遍,不管是北方的言语,还是南方的语言,各种言语他都算有所涉猎。
可顾牧青说的这句。
他甚是陌生。
“这是何意?”
顾牧青挑了挑眉头,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开心地笑出了声:“不告诉你。”
容诉云却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回这个读音。
不过没时间多问。
税收官加班加点统计百姓收成,这段日子是百姓们最高兴的时候了,他们在外面开荒,便担心家里没有足够的粮食,可这次收成足足可以抵上好几年!
所以等十五日过后,百姓便主动收拾好,高高兴兴地赶去开荒。
多开荒,多分地!
住上大房子以后给新的地再种上这一批稻谷的种子,这样的日子可不就越过越美了!
得知百姓重新回去开荒的这个消息时,容诉云正在书房学习系统界面的鸡鸭肉豚的饲养守则。
从饲养看到去势。
前者并无大碍,如果交给百姓养,那便是散养即可,让其在山野丛林里面自由觅食,尤其他们刚开荒过的土地,就极适合这群鸡鸭活动;上面的新鲜绿草被翻覆在土壤里,很容易产生可供鸡鸭食用的虫类。
可容诉云想要短时间里迅速养出一大批肉,最佳的方法便是圈养。
如今百姓们的稻子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稻谷去除外面的米糠他们以一定的价格收上来,便能搅拌着草菜,混淆起来喂给鸡鸭吃。
至于喂猪——
会比投喂鸡鸭麻烦些。
根据系统提供的养猪手册,养猪最好用谷子和豆类,若能有更好的条件,还可以使用更精致的饲料,比如酒糟。
不过这里四季如青,猪草,水葫芦,还有诸多植物的根茎、下角料,也都是每个月都能打到的。在他们条件不能变得更好的情况下,暂且先和之前养野猪那般养着这些小白猪,比如军中火头军做多了的饭菜,吃不完的熟菜便搅拌一下给猪吃。
养猪不是问题,但后面一个“去势”就吸引了容诉云。
用锋利的刀具迅速的割下公猪的□□,再涂抹草木灰,消毒观察几日。
容诉云看得很认真。
顾牧青看着资料,不免□□一疼:“真残忍。”
容诉云轻轻地疑了一声:“嗯?”
但顾牧青很快又舔舔唇角道:“不过真好吃。”
容诉云:“……”
被阉割过的公猪会比不曾阉割的公猪肉类更加细嫩,而且长得更快,所以以后那八只小母猪长大了,和两只公猪配种产下来的小公猪也只会留其强壮的,差不多时候就会割掉他们的蛋蛋。
“还是要割的,公猪又不下崽,多余的公猪留着有什么用。”
还不如早点变大、变壮、变成盘中餐。
这些资料容诉云一一消化,遇到不懂的还会问顾牧青,顾牧青大多数都知晓,不懂得二人便琢磨琢磨,也弯弯绕绕地,把养猪阉割猪这一整套流程顺了下来。
差不多了,容诉云虚弱着动了动肩膀。
酸胀胀的,有些疼,难得顾牧青没在心湖里反复叫唤。
容诉云先开口道:“明日去找大哥。”
顾牧青正在总结养猪手册:“好啊!刚好给大哥送鸡崽,鸭崽,还有猪崽!”
“嗯。”
次日清晨,外面流言依旧纷纷,早起的容诉云坐不住了,坐上了他已经蒙上灰土的奢华马车,一路向大哥的军区驶去。
只是走前还连连叮嘱前来送文书的手下官员:“我今明两日不在府上,你们且小心谨慎些。”
官员揪心:“可大人身子不好,还是要多歇歇。”
容诉云摆摆手,嘴角弯出一抹和煦的笑:“无碍,我这身子睡着也是睡着,不如出去多走走。”
官员们见拦不住,也只能暗自叹息:“大人这身子不好好养,只会越来越差的……”
容诉云上马车的脚一顿:“可现在,我的时间不多了。”
容诉云不知到他这句“时间不多了”给王青城等人带来多大的心理冲击。
什么……
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他们看着那辆奢华的马车渐行渐远,却依旧久久地伫立在原地,眼眶湿润,结起了薄薄一层水汽。
这么好的大人啊。
怎么,怎么就……
容诉云本是想表示可以供给他种植和建设的时间不多了,不想会被身后一众官员误会。
顾牧青也未觉察,他为了躲避晕车,强硬地在去觉屯的路上睡着了,等他醒来,便看见了军屯外守着的容枕山。
顾牧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宝儿,我感觉咱们的大哥来到这里,似乎比之前更开心了!”
远远的,顾牧青就看见容枕山带着一众士兵迎在前头。
嘴角咧开笑,笑意爽朗。
容诉云点点头,同大哥打招呼,嘴角笑意也不减:“这里更自由。”
容诉云的马车还没有进入军区,容枕山已经骑马而来。
“小宝,路上可颠簸?”
“比骑马已经好上许多了。”说着容诉云略显羡慕地看着容枕山牵着的那匹马,赤鬃烈马,高大威武,马鬃再风中顺滑摇摆,若能御马而上,该有多舒畅。
“宝儿,你喜欢骑马吗?”顾牧青觉察他盯着马,盯得有些久了。
“嗯。”容诉云稍显落寞地收回视线,只是他的身子破落久了,这马便骑不动。
顾牧青也可惜:“要是能彻底治好宝儿就好了……宝儿就可以骑马,射箭,还能做风一样的潇洒少年。”
“何必费这般心思。”
容诉云瞳目微垂,他早就想开了,他笑着,心湖涟漪微起:“现在还是正事最重要。”
容枕山已经着人安排着,军区那边专门养猪、养鸡、养鸭的人选已经选的差不多了,而且还特意用砖瓦和水泥盖了一栋又一栋的房子,专门供猪和鸡鸭住着。
容诉云不是第一次去军区,上一回去是为了查看随他们一路同行的军卒以及他们的家眷生活如何。先帝在时,凉川州的戍守的官兵数目不下十万,后来随着这边地越来越荒凉,还有一批不时何时形成的海匪驻扎在荒岛上,这个地方的百姓便越来越少,后来几个皇子夺嫡战乱,又调走了一批官兵。
所以如今军区的兵足卒数目不多,剩下来的刀枪帐篷等杂物倒是不少。
他们的车马已经临近边关,这里开垦的土地比上回来还要多些,除去杂草和碎石,牛群们正在士兵们的指导下拓荒泥地。
“给士兵们分配田地,自耕自种,的确是个好法子。”顾牧青觉得军屯这里开荒也不慢,“否则就依靠都城送来的粮食,恐怕粮饷就是个巨大的困难问题,狗皇帝又那么抠抠搜搜的,肯定不会给咱们好粮食,到时候粮食里面空了些,陈了些,发霉了一些,说不准还会把咱们的士兵大哥吃坏肚子。”
顾牧青是惯来会用最恶毒的念头想盛烨霖的。
“这事狗皇帝完全做得出来,与其到时候咱们的大哥没有米吃,还不如咱们自己种好了。”
容诉云点点头:“有理。”
不过最近顾牧青正在想怎么把这些粮食保存久一点:“没有真空包装,宝儿种这么多粮食也放不到后面天灾人祸时,如果稻米腐烂在仓库里,那才是真亏了。对了宝儿,我们这里空气湿度还大,咱们那些南方的粮仓是怎么囤粮食的?”
“采用地下存储。”
“那就是挖地窖?”
容诉云在心里回应他:“嗯,挖好的粮食地将反复用火烘烤,再铺一层厚厚的草木灰,上面放置木板或者席子,这样能保存许久。”
“感觉还是有点危险的……”顾牧青揉了揉眉头,“如果要有真空包装就好了……”
“何为真空包装?”容诉云一路跟着大哥往前走,一边听顾牧青说话。
“就是储存粮食的时候,用完全不透气的袋子装起来,在抽去里面所有的空气,这样就不会轻易腐烂。”
说着顾牧青摇摇头,感慨当下环境的艰难,“如果在我们那儿,还能用更加先进的储存设备往仓库里面运送氮气,这样不但不变质,还能杀死害虫。”
不过顾牧青很快就笑了:“现在说这些还远了些,咱们虽然第一批稻子收成好,但要承包一个州十万人口几年的三餐,还远远不够,每年光吃都要吃不少。”
况且容诉云的责任心必然不会让他只负责凉川州,到时候别的地方难民走投无路,奔袭而来,他的宝儿一定会大开城门,接纳难民而入。
这样的话,整个凉川州的种植任务又艰巨了许多。
至少暂时军屯的士兵还要继续开荒。
江南的士兵自然不需要这样,那是因为百姓种的土地多,粮食多。可是凉川州太过荒僻,若是一直指着都城里送来的粮食,长途转运粮食也会有很大的消耗。
这边有了顾牧青开头的那番话,依靠狗皇帝给他们送粮食,不如把粮食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二人心里反复交涉,不知不觉也到了刚建造好的砖瓦房。
一连排的小房子,说是房已经不像了,像最简单构造的养鸡场。
容枕山停下脚步:“小宝,这儿便是选来养鸡、养鸭、养猪的地方。”
容枕山已经早早就在这里安排好了,才等容诉云了:“按照小宝你的法子,我已经选了一批老实能干又勤恳的女子,这几日着了一批人来盖鸡舍,猪舍和鸭舍,你按照小宝你说的那般,注意开大了的窗户,通风很好。宝儿你且等着,我这让人去喊选好的女娘。”
为了不耽误军屯事项,这些女子还在田间劳作。
得了消息,女娘们立刻焯水冲尽手中的泥沙,这才擦干手上的水,急匆匆过去。
容诉云看去。
数十个女郎表情有些瑟缩。
和凉川州出来的姑娘不同,她们大多是都城郊区的穷苦百姓,实在因为京郊生活实在难捱,土地又少,这才心一狠,跟着自己当兵的男人跋山涉水前往凉川州。
这里的确贫瘠,但少了许多异样的眼光,她们也慢慢适应了。
只是能干的事情太少,种地织布养养不行,她们只能自己开些地,幸好当初带了种子,她们便带着家里孩子洒下些许种子,自己种些菜。
然而许久不见荤腥。
除了家里有本事的,可以开荒捕捉到兔子野鸡的,其余大多数人已经吃了许久的素。
现在听说知州大人带了家禽来,还要挑选一批女娘养殖,她们早就激动起来。
有鸡有鸭!还有猪!
而且还有钱拿!
哪有这么好的事!
只是不知给大人们养鸡鸭好养不好养,她们近来不缺稻米,当鸡蛋都很少吃到的时候,养鸡养鸭已经很吸引人了。
一路怀着复杂心情过来,看到容诉云,她们又呆了。
知道知州大人年轻,可这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这般风姿过人了吗!
女娘们这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见容诉云,上次容诉云来军屯,只远远地看了眼他们就离开,后面就不曾来过。她们在京郊待过,自然知晓容诉云连中三元有多显耀,如今又见容诉云绝然气质,惊讶之余,心里又迅速荒凉了几分。
可再显耀不也得在这个荒凉地方了此余生么。
容诉云没觉察她们的想法,他正让兵卒打开后头竹子编织的笼子。
反而是顾牧青开始捻酸,在容诉云的心湖里搅动得天翻地覆:“宝儿就该关起来,谁都不给看!”
容诉云指向鸡笼的手一顿:“你在说什么?”
顾牧青酸了吧唧地道:“我同宝儿这么亲密了,都还没瞧见宝儿的脸……”
容诉云好笑:“就因为这个不高兴?”
顾牧青不满地嘟囔着:“这还不重要嘛!”
容诉云慢条斯理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便让你看看。”
“宝儿你说的话当真??!!”
容诉云心里回应他:“骗你作甚。”
是该让顾牧青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了,不然总是梦境胡言乱语,一口一个漂亮脑婆的,就很不正经……哪有没见过面就说这样轻佻之言的。
容诉云压下脸颊微烫的热度,嗓子微痒:“不过要在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了……”
顾牧青一口气打断他:“没问题!”
容诉云顿了顿。
顾牧青完全包揽了下来:“我一定帮宝儿好好建设凉川州,宝儿的百姓就是宝儿的亲人,那就是宝儿的娘家人!我一定会使劲薅这个系统的羊毛,把宝儿的地盘建设的富强!和谐!美丽!”
容诉云:“……”
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不过看个脸,顾牧青就这般斗志昂扬么……
不过也算哄好了这个醋鬼,士兵已经把笼子一一打开,竹篓里头叽叽喳喳的,分外热闹,女娘们闻声望去,透过竹笼子的缝隙便瞧见了嫩黄之色。
“是鸡崽子!”
有个女郎没忍住,惊叫了一声。
但她很快捂住了嘴,激动地看着这群小鸡出来。
等所有的竹盖打开,一排暖黄黄的小绒鸡试探性的从竹篮子里跳出来。蠢萌的小胖鸡们踢踏着步子,你推我桑地一同挤入刚刚修好的砖瓦房里,鸡崽子们细碎的声音骤然放大,明明是喧闹的嘈杂声,可此刻却是天籁。
叽叽喳喳,踩着赤阳。
每个女子的眼睛都亮到发光。
她们,可以养鸡了!
第30章 基建第十七天
这里的竹篓子里面一共六百六十六只鸭子和八百八十八只小鸡, 都是差不多的大小,一巴掌上面能站三四只,颜色嫩-嫩黄黄的, 带着鲜肉的蓬松绒毛, 看上去温暖的像冬日里的太阳;此刻它们小-嘴叽叽喳喳,踏着它们粉红色的竹叶型小脚爪一股脑地往刚建好的砖瓦房里冲去。
“为何一定要鸭子六百六十六只, 小鸡-八百八十八只?”昨晚兑换鸡鸭的时候,顾牧青强调一定要这个数字。
顾牧青已经被某种神奇的中华文化所吸引:“当然是为了吉利啊,鸭子六六六,小鸡-八八八, 这两个数字的兆头就很好!”
顾牧青的眼睛还在看着毛茸茸的小鸡仔, 鸡鸭是分开养的,因为鸭子后头要在水面上游动,所以鸭子的瓦房后头圈了一大片水地, 那片水域营养丰富,正蓬勃生长着茂盛的草葫芦。
而这些女娘们的任务就是每天饲养鸡鸭, 还要数清回到瓦房里的鸡鸭数量。
这样的好房子她们还没住上,倒是先供鸡鸭和十只小猪住上了。
容枕山摸摸脑袋:“等开荒差不多了, 这边的砖瓦房也要建起来,总不能让这些家眷们一直拥挤在帐篷里。”
有些帐篷年久失修,这里破了个洞, 那里裂了个缝, 虽说这里冬日没有大雪会压塌帐篷,但是时不时的大雨还是扰得这些家眷们苦不堪言。
顾牧青连连点头:“是要盖新的砖瓦房子, 以后安顿下来, 这些姑娘们说不定还会生孩子,军医方面也要配置妥当, 哎呦,宝儿,想想你都好忙啊。”
容诉云浅笑着。
已经进了砖瓦房的小鸡们正在啄着稻草下面的细碎小东西。
这些动物颜色光亮,彼此拥簇在一起,温馨又宁静。
雏鸡需要大抵六个月的时候才能长成可以食用的成年鸡,而母鸡则会在四到五个月份就会产蛋;而鸭子所需要的时间就短了些,在合适的温度水源以及饲养饲料的情况下,早熟的品种,三到四个月就可以产蛋,而容诉云选的就是前者;同时合适的光照时间,也会促进鸭子提前产蛋,无疑,凉川州现在的日照情况,很适合鸡鸭生长。
只是顾牧青担心起来:“不会莫名其妙的又有一场鸡瘟鸭瘟,然后让这些小东西孵不出蛋来吧。”
早先的凉川州是有鸡鸭的,每年也会产蛋孵化成新的小鸡小鸭。可不知某年一场离奇的鸡瘟鸭瘟,让当年的所有鸡鸭产出蛋壳极其薄脆的蛋,自然孵化不出新的小鸡小鸭。
为了早点吃上新品种的鸡肉和鸭肉,顾牧青攥紧拳头,警惕了起来:“不行,我还要把那些鸡鸭手册好好看看,然后制作成册,交给这些养鸡养鸭小姐姐们!”
这些内容容诉云已经在顾牧青睡着的时候关注过了,类似的册子他也在制作,只是还不完备。目前还需要他先走到鸡舍前,和那些女娘们一一讲述。
容诉云手指伸出,指向鸡舍铺着稻草的地面:“各位女郎们,饲养鸡鸭的时候,一定要先保证鸡舍和鸭舍的干净,每日通风;地上的粪便和残渣要及时清理。”
顾牧青在他的心里应声:“一定要勤快,粪便多了,脏了,就会产生脏东西!”
容诉云:“其次,目前鸡舍有鸡-八百八十八只,鸭舍有鸭六百六十六只,鸡舍和鸭舍暂且不会过度拥挤,但往后若孵化出新的鸡鸭,还要及时疏散,保证每只鸡鸭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容枕山听的很认真,但他有同款疑惑:“为何这两个数字?”
容诉云愣了愣,最后压着心湖那声“因为吉利”,浅笑着没有过多解释:“巧合。”
容枕山点点头,他之前没养过鸡和鸭,现在小宝这么看重他,这一批小鸡和小鸭都没有往官府里面放,就直接给他送到军营来,他一定给小宝好好的把这些小鸡小鸭养肥:“对了,这些鸡鸭可以吃虫吗?我们如今在翻地虫里总是会有些蚯蚓,还有各种小虫子。”
顾牧青眼前一亮:“当然可以啦,除了饲料,虫子可是能极大程度地让这群小鸡崽小鸭崽长快的!”
容诉云点点头:“可以,以后可以圈一片地,每天把鸡鸭们赶到翻过的土地里,让它们自己找虫子吃。”
说着容诉云想到很重要的一点:“在鸡鸭饲料方面,想必各位女郎已经清楚,但有一点需注意,军屯饲养鸡鸭为了让它快速长出肉,因而将给它们投喂稻米,同时大多时间需要限制它们的行动。养鸡鸭时尽量把鸡鸭限制在这里的范围内,少出去跑。”
这就意味着这群小鸡和小鸭不能和百姓里的鸡鸭一样,满山遍野的乱跑。
顾牧青点点头,老神叨叨:“不运动就会长肉,这和人一样。”
不过他又疑惑起来,自己悄咪-咪的思索——
可是宝儿每天就没有运动,怎么还是这么瘦?
这个疑惑容诉云没听到,他同女郎和容枕山认真讲述养鸡养鸭过程中需要注意的点,语速放得很慢,并非同官员说话那般严肃冰冷,时常会带着笑意。
容枕山已经习惯了。
他的小宝同他说话就是这么温温软软的,就想让人把他捧在手上心里小心呵护。
但女郎们不是,这位大人的声音太好听了,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总易走神。
不过她们很快掐了掐自己的手。
大人在说正事呢,她们怎么能胡思乱想。
“最后一点,若是有鸡鸭死亡,应当立即处理。”说到这里容诉云的表情严肃了些,秀俊的眉毛轻轻拧着,“因为这一批鸡鸭同各位女郎之前养过的鸡鸭不同,生长速度极快,因而鸭子在三到四月份就可产蛋,届时注意要孵化出新的鸭蛋。”
鸡鸭养殖事项大抵如此,这批系统兑换的鸡鸭其实和普通鸡鸭差不多,甚至抗病率更好。
只是要多注意让它们增肉。
容诉云已经讲解完毕,留下女娘们照看着鸡鸭,容枕山带着他离开,当下日头正盛,说要去军营里等着吃饭。
容诉云一面踱步往帐篷里走,一面在心里听顾牧青飞速的计算着:“还是这里温度适宜,冬天不下雪。温度最低的时候也有十几度,鸭子们能长得很的快。”
而且成品鸡鸭体型大,完全比之前吃的鸡肉和鸭肉细嫩。
说着顾牧青快要馋出口水了:“宝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想吃就吃啊!”
他就很害怕宝儿和这里的百姓一样,把这鸡鸭养老了,养柴了,肉都缩了,还舍不得吃。
那有什么意思.
烤鸡烤鸭就得在最嫩的时候,又不是炖老母鸡汤。
“自然是长大了便能吃。”
对他的疑惑,容诉云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补充了句:“但第一批鸡鸭长成了,产下大量的蛋,我们还需一批鸡鸭孵化,到时候孵化成更多的小鸡小鸭,我们便能源源不断的有鸡鸭。”
所以你不用担心不够吃。
回到帐篷中,容诉云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打算。
百姓们如今都忙翻了天,壮丁们在外面夜以继日的开荒,而女郎们在家里忙着自己拿一亩三分地的种植,后头还要搬家种水稻,两边都抽不出人手来。容诉云便把这养鸡养鸭养猪之事,交给了军屯这边随军的家眷们。
军卒还在开荒,他们的家眷们也要在这个地方扎根住下,自然要交给他们新的事做,况且这批人人手多。
在京城住得穷苦,并非她们懒惰。
否则也不会心一狠,跋山涉水地跟着丈夫、父亲、儿子来到这荒凉的凉川州,他们只是时运不济,在拥挤的都城里没有分配到合适的土地。
因而这批人如何运用,容诉云已经有了盘算。
不过目前还是要在短时间里让这群小鸡和小鸭迅速长成,想起系统资料里的介绍,容诉云刚坐下,手里捧着杯热茶便看向高大的容枕山,头脑微歪道:“对了,鸡和鸭还可以投喂鱼虾小螺,大哥,军卒那边捕捞上来不可食用的小鱼小虾和小螺,便能凿碎了投喂给这群鸡鸭。”
容枕山连连点头:“刚好他们正烦着,这些东西吃不饱肚子,味道又腥气,我们平时只留下大鱼吃。”
没想到顾牧青突然跳出来了,言语激动,整个心湖都被他搅动得人仰马翻:“宝儿,我要吃,我要吃!”
容诉云愣了愣:“你要吃田螺?”
顾牧青迅速道:“当然啦!田螺炒好了,可是特别的香辣鲜香呢!”
容诉云想起田螺的样子,尖而长的螺旋的椎尾,黑褐色的颜色,一被砸开,里头的田螺肉软软趴趴的,还会蠕动。
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杯子。
顾牧青还在描述:“咱们现在刚好呢!我看到宝儿带来的辣椒已经种好了!红辣椒,绿辣椒,还有田螺,此刻没有那该死的福寿螺入侵,所有的螺都干干净净的,多好啊!”
说着顾牧青流了流口水:“宝儿,别看这群田螺们长得丑,但是高温翻炒以后田螺肉混淆了辣味,那味道别说多绝了,舌头都能吞掉!”
容诉云深吸一口气,表情隐约都是拒绝:“你当真想吃吗?”
“宝儿不想吃吗?”顾牧青的眼睛闪闪亮亮。
容诉云闭了闭眼。
不,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
可是四个时辰后,正在忙碌晚饭的火头军突然收到了大人们给他送来的一大箩筐田螺,还是洗干净了的,坚硬的表壳,锃亮发光。
“大人说了,按照这个做法把这筐田螺处理了,然后送到大人的营帐去。”
“确定是田螺?”
“当然,早点做,做完送过去。”
说着容枕山身边的幕僚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重重拍打在灶台边,这大箩筐的田螺把他的手都搓红肿了,还要莫名其妙地去除尾端的田螺屁-股。
这东西还能有多好吃??
又是搓洗,又是刀背拍去尾巴,一个一个弄,麻烦死了,还搞得他身上现在还有一股水腥味儿。呕,比出汗了还难闻。
待会做好了,他绝对看都不看一眼!
军屯这里的厨子素来是做大锅饭的,那一大口铁锅单臂就能搅动起来,缺东西吃的时候伙夫什么都做过,比如说炒草根,还有煮小鱼汤。但这田螺……在他们军团的水田里都快长疯了,没人吃这玩意儿。
难洗,味道还腥气。
随便碰了几手,这味道几天都散不去。
可现在他们的大人把这一箩筐的田螺交给他处置。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干净的田螺,水里的田螺长了一层绿绿的苔衣,摸上去滑腻腻的,而且屁股尖尖的;这一箩筐的田螺每一个都没那么大,不过大拇指指甲盖那般大小,个头均匀,屁股尖儿还被砸了去,隐隐约约能看到软软的灰黑色软体。
伙夫不太乐意碰这个,兀自念叨着:“还是待会来炒。”
他要先把大伙们的饭菜做好,才有时间处理这个。
而且这做菜的方子太过奇怪了,需要好些他们刚种出来的葱姜蒜,还有辣椒。辣椒……伙夫打了个哆嗦、还是刚刚结出红色的辣椒,他们之前摘下过几个辣椒,做过菜,可是这味道太辛辣了,他们受不了。
辣椒不能当饭吃,又不能饱腹,还让整个口腔放起一股麻辣的味道,就很不舒服。
所以这批辣椒就一直挂在辣椒苗子上,逐渐的由绿变红。
可所有的菜做完,没办法不做辣椒菜了。
火头军的伙夫认命地按照做饭的方子处理这批田螺了,反复清洗过的田螺表壳干净,他现在正在配菜,葱姜蒜,还有刚刚让人去采摘的红绿辣椒。
伙夫有些嫌弃,上回没得
一箩筐的田螺要用七八个辣椒,还要用姜蒜,切成细碎的沫沫。铁锅烧热,放入油后,所有的葱姜蒜都放进去油爆,一时间,铁锅之中暴起一股独特的味道。
伙夫从来没用过这么多油,虽然仅仅足够糊满铁锅的一层,但这也是油啊!
军中吃饭都是大锅炖菜,软趴趴的,熟了能吃就行了,哪里还这么讲究,用油爆了葱姜蒜;不过这方子似乎真有独到之处,爆炒过的味道格外霸道,让没吃饭的伙夫忍不住凑上前闻了又闻。
“这是做什么?老远就闻到这股味儿了!”
有同伴伙夫送了饭回来,当即卸下车马围在大锅边。
"油!?你居然用了油,将军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旁边还有田螺,不会吧……这东西在我老家那儿,也就鸡鸭会吃。”
正在掌勺的伙夫笑了笑:“你这话仔细着我告诉大人。”
“还真是大人要吃这个?”同伴打了个哆嗦,给了他一拐,但等他们看到掌勺的伙夫把一大碟子青红丝倒进锅里,他们蓦然瞪大了眼睛:“居然还有辣椒,这玩意儿大人居然还敢吃!?我上回吃完可是拉了好几天的血……”
所以哪怕这些青青红红的辣椒已经从锥形的桶状变成了圈圈青红丝,伙夫们还是敏锐的识别了它的真身。
这种劲儿太霸道了,他们受不了。
甚至有些打理田地的士兵,想着把那一大片的辣椒秧子偷偷挖掉算了。
伙夫迅速翻炒了切成细丝状的辣椒,随后把已经焯完水的田螺一股脑地倒进这个大锅里,再往后便是机械式的翻炒过程,原本外表光滑的田螺迅速沾染上了一层油膜,在滚烫火热的大锅里上下翻滚。
有股神奇的味道不断发酵。
“不对劲……”
“这味道……居然有点香!”
“等等!你居然放酒!!”
伙夫又放了盐,还特意取了一坛子他们去年酿的酒,去年收成不好,没酿多少酒。但今年收成很不错,温度也适宜,这段日子正是酿酒的时候。所以这样的酒已经酿了很多坛,要不然伙夫们才舍不得。
原本的辣香葱油在倒入冰凉酒液的那一瞬间,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沸腾声。很快,大锅里涌起白白的一层水气,咕噜咕噜,这味道又不同了。
原本还心生嘲讽的伙夫们瞬间不说话了。
香!
舌头都香折了!
他们的鼻子使劲的抽动着,恨不得将烟锅里出来的香味全部抽到自己的身体里!他们过去送饭的时候明明在那头吃饱了饭,这会儿还是饿得要命!!-
“简直太浪费的,这可是辣椒啊!”
容诉云把顾牧青的菜谱拓出来以后,便又去菜地里查看了一圈。
顾牧青简直看呆了。
这里的田地开垦出来,前几个月已经种上了容诉云来时携带的种子,如今军屯除了刚收来的稻谷,还种了许多的葵菜,韭菜,白菜,黄瓜也有些,这里气候湿润适宜,什么时候下种都能萌芽。
所以菜地里一片欣欣向荣,但那些菜都已经摘了一大半,唯独这辣椒地。
辣椒们齐齐整整,青青红红。
就像一个都没吃的样子。
“这么多辣椒都没有人吃的吗?”顾牧青觉得简直暴殄天物,“多可爱的红色辣椒啊!这用来炒菜,不得把人给香迷糊了!”
因为容诉云身体不好,所以每日三餐格外寡淡,周管家很少做辣口的菜品,顾牧青的嘴早就淡出鸟了。
现在他看到这些辣椒就像看宝贝:“浪费!!错亿!!”
看容诉云正看着地上不曾采摘的辣椒,容枕山摸摸脑袋解释说:“这辣椒还是太辣了些,咱们的士兵吃不惯,”
其实容枕山也不懂容诉云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辣椒,有这么多地不如种些别的菜。
辣椒又不能当饭吃,还辣的人心时时刻刻揪起,他不好意思和小宝说,他手底下的士兵一餐吃多了辣椒,到晚上捂着屁股,痛,还有人吃完辣椒拉出了血,第二天好几十个士兵跑来找军医,问他们是不是要死了……
容诉云似乎猜到了什么:“大哥,辣椒只做配菜。”
“啊?”
容诉云默默叹了口气:“直接吃自然受不了。”
容枕山尴尬地笑笑:“刚刚收上来的时候,伙夫连连让我们吃了三顿辣椒,还觉得是不是自己手艺有问题?单纯炒,水煮,甚至生吃。”
“不会吧,居然直接炒辣椒吃?虽然这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小米辣,但也是辣椒啊……”顾牧青忍不住心疼吃辣椒的士兵了,“这么吃的话,有了痔疮的人或许都能拉出血吧……”
容诉云:“……”
他看向自家大哥,容枕山视线正在忽闪。
容诉云视线暗了暗。
顾牧青所言……这已经不是或许,想必已经有士兵出现这种情况。
容诉云掐了下辣椒,果然有股奇特的感觉,手有些刺。
容诉云起身:“也是我没说清楚,大哥,这批辣椒种子是从南方海商那得来的,口味辛辣,可堪比大哥之前生吃的萝卜。”
白萝卜的皮也辣。
他大哥就好那口,每年都要生吃许多。
但是这个辣椒恐怕比萝卜辣许多,他的手到现在还刺挠着,容诉云忍住不去碰。
顾牧青倒是很高兴:“看了这辣椒的辣味很正!”
在计划来凉川州的时候,容诉云已经筹划准备了许多的种子,不光是当下有的,还有许多从海商那里收购来的。
辣椒种子便是。
在都城还没有种下过,凉川州这里的辣椒是第一批。
“当初游商说种苗生长的青红之物颇为辛辣,异常开胃。”容诉云迅速想明白了,“那便同姜蒜一般,这种辣椒只做辅料。”
“那就能讲明白了。”
被他这么一解释,容枕山已经想通,辣椒就和葱姜一样,他们不会把葱姜蒜当成主食吃,毕竟葱呛人,姜也辛辣,所以这辣椒也只做调味之用。
心湖里的顾牧青点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辣椒是宝贝,这些辣椒可以凉拌菜,还可以爆炒别的菜品,比如说咱们这边煮鱼的时候还能加点辣椒一起煮,就不腥了。”
就比如马上要做的爆炒田螺。
辣椒就是点睛一笔。
“唉,就是不知道这田螺什么时候能做好,香香辣辣,我就好馋哦。”
“知道你馋。”
“还有地里的辣椒也不能浪费。”说着顾牧青眼睛闪亮,“要不然这些辣椒,宝儿着人制造些辣椒酱?辣椒酱也挺下饭的,一口酱能就一整个馒头呢!”
“别说了,越说你只会越饿。”容诉云淡淡道。
顾牧青没精打采:“好吧,那我睡觉去。”
火夫这边正在紧赶慢赶地翻炒着田螺,帐篷里的顾牧青“睡了”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开始撒泼了。
顾牧青压根没睡着,整个人蔫蔫地叫嚷着:“宝儿,饿饿,饭饭!”
容诉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知道顾牧青等不了许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当下已经比平时吃饭的点晚了许久。
容诉云也有些饥饿之感。
但容诉云表情如常:“军中士兵众多,伙夫应当还在做。”
顾牧青又坐了回去:“好吧,我再等一会儿。”
可也没多等一会儿,顾牧青又哒哒地来了,声音懒懒散散,吞吐之间仿佛有所求:“宝儿,我知道你吃不得刺激食物,但我实在太馋这一口了,我今天能稍微多吃两个田螺吗?”
容诉云就知道他坐不住:“看味道如何。”
看顾牧青还想说什么,容诉云翻了页手中的兵书:“食不言,寝不语。”
顾牧青成功不说话了。
容诉云满意了。
但很快,顾牧青雀跃的声调里带着难掩的亢奋:“宝儿想和我一起睡嘛!”
“??”
“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