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欺欺人
“除了死之外, 你们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想要活着。”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发来的信息，闪过一丝疑惑。
“人生的体验是吃饭、呼吸、恋爱、死亡，感受这些便能更加全面看待死亡, 他已经经历了一次死亡，却从未认真地活过，他会回来就说明他内心对活着有一丝渴望。”
看着手机上的电子文字, 中原中也思考良久。
抛开那些杂绪，思考的结果便是先让太宰治好好吃饭，可就算他强行督促太宰治，让他吃饭, 带着太宰治去买了新的衣裳, 与他待在一起，太宰治也依旧是那副老样子。
中原中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忽然发现, 在太宰治离开之前，他们其实就是这么相处的, 因为黑手党的强大, 也有很多人觊觎首领之位，所以他不得不保护首领, 时时刻刻地待在对方的身边。
自从太宰治当上首领之后，他们常常待在一起，一起去谈判、战斗、在办公室里工作，有些比较棘手的工作，中原中也会亲自去处理, 但大部分时候都能迅速解决。
虽然异能力者的身体比普通人强壮, 但不代表可以连着许多天都不睡觉。
中原中也意识到太宰治很久没睡时, 是察觉到到对方坐在那位置上，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于是他理所当然催促对方去睡觉，看着对方进了卧室，他便继续工作。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芥川银就着急忙慌地赶来，说是太宰治吃了过量的药。
中原中也瞬间怒火中烧。
在太宰治当上首领之前，倒是经常见对方把身体搞得到处都是伤口。
那时候他们还是少年，那时候他见到太宰治跳进水里时，会把对方捞出来大骂一顿。太宰治会反过来责怪他多管闲事，中原中也便会气冲冲地说着下次再也不管了，结果他下一次见到还是会忍不住去救一下。
救人是本能，更别说对方是太宰治。
后面太宰治当上首领后，倒是不在外面随意入水了，中原中也有时候看着对方身上一如既往地缠绕绷带，他还以为那只是伪装。
直到有一次，一位部下身上被人藏了炸I弹，在炸I弹炸开的一瞬间，即便部下及时护住太宰治也控制住了场面，但太宰治还是受了一点伤。
在医生给太宰治包扎的时候，中原中也瞥见了那绷带下新鲜的伤口，他当时毫不犹豫地扯开了太宰治的脖颈上的绷带，那上面还有一道未消的淤青，难怪那几天他觉得太宰治声音沙哑了一些。
中原中也的怒火在那一瞬被点燃，黑手党首领若是死于自杀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太宰治到底在干什么？这是首领该有的样子吗？整天笑眼盈盈的还总是戏弄他，结果现在连命都不要了？那么想死的话，那为什么要当首领？
中原中也直接揪住他的衣领，狠厉地说：“太宰，你这混蛋身为首领要是再做这种事，下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别那么担心嘛中也，我很有分寸的……”太宰治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现在不会死的。”
对方说的是现在。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中也，你这样医生都包扎不了了。”
中原中也只能无奈放过太宰治。
那天之后，他隔三差五会打量太宰治的绷带，好在没有嗅到药物或者血腥味，太宰治也似乎真的不再做那些事了。
但在面对太宰治的事情上，真的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中原中也没想到他只是催促太宰治去睡觉，对方便会做出这种事。
“你疯了吗？”
中原中也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人。
“不……”太宰治面露痛苦，“哪有人会吃那么点药就能死的，我就是睡不着而已。”
“是吗？”中原中也握紧拳头，“那下次睡不着告诉我，我的拳头保证让你睡得死死的。”
“才不要，而且中也你这是袭击首领吧，第一干部这样明目张胆地袭击首领没事吗？”
中原中也咬咬牙，他确实没法真的对太宰治下手。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在太宰治下一次睡觉时，他搬着文件到床边。
“睡不着就吃这一粒药，我不介意你做傻事，因为我会在你做傻事之前把你打晕。”中原中也看向门外，“银也在门口听着，你就老实点。”
“唔……”太宰治发出痛苦的声音，“本来就睡不着了有中也这么吵闹的人身边就更加睡不着了……”
“哈啊？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啊，我好像听见了狗狗在呼唤主人的声音呢……”
“哪来的狗……太宰！你这个混蛋青花鱼！你到底——”
中原中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听着太宰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不可置信，正常人连着一礼拜没休息基本上一躺就睡，但太宰治前阵子比这更累还需要靠药物入睡，这一次却在这么吵闹的情况下睡着……
中原中也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回想太宰治做的类似事情，又隐隐约约觉得奇怪，似乎这才是太宰治的目的。
是这样吗？
如果对方真的是靠这种方式获得他的关心的话，那也太别扭了。
之后太宰治一次次地举动都证实了这个猜想，大多数是太宰治故意伤害自己或者是不顾身体健康惹他生气，然后等他骂几句之后，最后的结局都会变成他陪在太宰治的身边。
中原中也便放任太宰治这样做，因为这比费尽心思去揣测太宰治的心思简单多了，再者就是他不好意思开口对太宰治说这个猜想，依照对方的嘴皮子他肯定说不过对方，最后说不定变成他吃亏。
思来想去，中原中也便由着对方这样来了。
在彻底接受太宰治跳楼之后，他意识到这是太宰治用极端的方式来表现那扭曲的心理。
中原中也甚至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反思最近是不是对太宰治太凶，可他很快明白太宰治这家伙就是故意把他支走，对方就是想要让他记住那一幕，对方就是希望不让他好过。
毕竟，想死的方式有很多种，那家伙偏偏用了最能刺激他神经的一种，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在踩到太宰治脑部炸开的碎肉的那一刻，回想那与太宰治种种过往，他心中涌出了无尽的恨意。
之前他只是单纯讨厌太宰治，看不爽对方的行为，那之后，他是切实地在恨着太宰治。
每当闭上眼，就能想到太宰治故意惹他生气的画面，每次那时候他都碍于对方首领的身份没有下手，每次他都越想越生气。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他肯定会狠狠给对方来上一拳，让对方把目的计划说清楚。
可一切都太迟了，他只能在那无数个与太宰治相处的回忆中发泄愤怒。可这些愤怒最终都被那落地的碎肉和炸开的血淹没，最后变成无尽的恨意。
那些恨意每一天都在折磨着他，演变成了想到太宰治就心生怨恨。这些怨恨又偏偏是由无数个得不到答案的疑惑构成，不理解为什么要死，不理解对方要干什么，不理解对方那些种种行为。
那无数的不理解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太宰治的事。
那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不会做梦。
他看过梦的概念，若他梦见了太宰治，他大概会彻底失控吧。
这份恨意永远无法消解。
太宰治复活之后，那些埋藏在心中的恨意更是肆意生长，他这几天几乎要被折磨疯，他觉得自己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那阵阵头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又不可抑制地想着太宰治，越想越痛，越想越难以释怀，越想越恨。
中原中也真的恨透了面前这个人。
死了就死了，还回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太宰治更加混蛋的人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太宰治呢，死对太宰治来说太便宜了，再怎么样也要等他那份恨意消失才行。
可是很不幸，他不同于那些世界的中也那般善良，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报复心很重，他可完全没为太宰治的复活而感到一瞬的喜悦，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他都这般痛苦了，那就更不能放过太宰治，不论怎么样他都不允许太宰治去死，就算他因为意外死去，他也要太宰治长命百岁。
现在，他要让太宰治痛苦地活着。
既然那个世界的他们是情侣，那这个世界他们也能成为情侣。既然太宰治拿着“喜欢”对他开玩笑甚至故意刺激他，就说明对方有那个意思，那就成为情侣吧。既然他自己也不介意太宰治的接触，甚至他那当人的十四年人生里有八年全是太宰治，那就成为情侣吧。
他要让太宰治真正喜欢上他，他要让太宰治喜欢他到无法去死，他要用那名为恨的爱去捆住太宰治。
为此，他自己堕入泥潭无所谓。
他要太宰治痛不欲生。
因为他恨。
“……让你喜欢到没法丢下我去死，只能痛苦地活着。”
说出这话后，中原中也注视面前的太宰治，对方眼神闪过几分了无奈，而后露出苍白的苦笑。
“可以啊，如果是中也希望的话……”
“什么叫我希望！”中原中也不可抑制地喊道：“太宰，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太宰治抚上他的面容，冰凉的指尖令他冷静了几分。
“中也，恨是不可能变成爱的。”
中原中也被气笑了，事到如今，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脸来关心他？有什么脸劝他放下恨？
“既然你喜欢我的话，那就和我谈恋爱。”他又一次撞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我是恨你，我又没说不喜欢你。”
他看见那双鸢色的眼眸骤缩，那潭死水泛起了波澜。
“这是什么？告白吗？”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说着要让我痛苦的中也对我告白，不觉得这份感情太扭曲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中也你真的有时间谈恋爱吗？黑手党很忙的吧，你真的能够像那对情侣一样，忍着杀意和我谈恋爱吗？先不说这些，光是那些情侣的互动你能做到吗？还没让我痛苦，中也你会受不了吧，所以还是……唔。”
太宰治止住话语，他抚上嘴唇残留的触感。
中原中也站起身，他抹了抹嘴唇，他用一个吻堵住了太宰治的嘴，虽然那个吻只有一秒。
见太宰治惊讶的模样，中原中也内心感到一丝畅快，“都说了，你的可取之处就是这张脸。”
预想中，太宰治会露出厌恶的表情然后狠狠吐槽这是一个糟糕的吻，可对方只是稍稍抬头凝视着他，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中也，你这么恨我啊……”太宰治像是在自言自语。
中原中也眨眨眼，他没有明白这句话的逻辑。
午后的阳光悄无声息地压在中原中也的身上，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那被他分割的光斑有一片落在了太宰治的脸上，对方阖上眼，看起来就像是在流泪。
“这确实令人痛苦，你做到了。”
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却打在中原中也的心脏上，那气愤的情绪还未涌上又被一股莫名的惆怅堵住。
中原中也静静地注视对方。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脱口而出。
“太宰，你相信在你身边七年的我恨你，却不相信刚刚吻你的我喜欢你，是这样吗？”
对方没有回应。
中原中也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太宰治次次都料事如神，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是个强大的人，认为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可现在，面前这位不愿意去相信爱的人，看起来就像是……
“胆小鬼。”
听见中原中也的话语，太宰治没有反驳，只是又一次地躺在沙发上，他放弃了挣扎。
中原中也长叹一口气，他打开平板递给太宰治。
“干嘛。”太宰治翻了个身，“我不想工作……”
“想多了，你以为你是谁就能接触黑手党的机密文件。”
“怎么？”太宰治把脸埋在抱枕里，有气无力地回应：“我现在是被黑手党首领强I制爱的情人，包I养的小白脸……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你这家伙，什么强I制爱……”中原中也把平板盖在太宰治脸上，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们去旅游。”
“好麻烦，我不想去。”太宰治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是几个位于横滨附近的旅店。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都说了不会让你好过的。”中原中也瞪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叹道：“可是你肯定会配备暗处的保镖吧，不然单独出行太危险了，你确认要让部下看见我们这样子？”
“他们这两个月见那白痴情侣见多了，早就免疫了。”中原中也得意地说着，而后又感觉自己说这句话有点太过于愚蠢。
“中也你在安排这些之前，还是先让你自己好好睡一觉吧。”太宰治几下打开平板的机密文件，看着里面的资料，他坐起身，“这些我来做，你去休息吧。”
中原中也内心起疑。
“不用担心，我想逃跑也无处可去。”太宰治调笑道：“首领大人您再不睡的话，我这个小情人可能就会成为您的遗孀了。”
中原中也听见“遗孀”这个词面色扭曲一瞬。
“啊，我都忘了。”太宰治歪歪头，“在黑手党的谣言里，有一部人私底下是称呼你为前任首领的遗——”
“闭嘴！”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他控制好力道轻轻地朝太宰治的腹部打去，听着太宰治捂着肚子发出怪异的声音，他顿时身心舒畅。
“中也，这具身体还是第一次被打……”太宰治故作可怜地说。
“那正好，让这具身体只习惯我施加的痛就行了。”中原中也凉凉地说：“反正你现在不是首领了，我想打你就打你。”
“啊，你这是在报复……不对，你确实是在报复……”
“别以为你能像以前那样，你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了，也别想在上面留什么伤口。”中原中也的头没那么痛了。
太宰治却注意到其他内容，“这具身体是你的……”
“是啊，是我中原中也的了。”
太宰治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中原中也微微张口，他倏地想到什么，面上顿时一阵热。
“你在想什么，你是初中生小男生吗？”
“明明是中也你自己想歪的！而且明明你的身高看起来更像初中小男生——”
“你说什么！”
“嗷呜。”
风吹进了屋子里，中原中也感受到久违的舒畅，他和太宰治像是回到了年少时期，吵一些没营养的话题，恍惚间，他想起那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在庆典上拍的照片。
他产生了一瞬的错觉，觉得他们此刻与那张照片里的人无异，可身体的疲惫在宣告着他们的不同。
其实这就好，只是表面上像他们也可以。
对于太宰治这样的别扭又不坦诚的胆小鬼来说，现在这个状态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够了，我去休息。”中原中也把工作交给了太宰治，稍稍放心之后他感受到些许困意。
“要我陪你吗？”太宰治揶揄道。
“我又不是你！”
见中原中也要躺在沙发上，太宰治无奈地站起身，“去床上睡吧，我不会离开的。”
中原中也张张口，最终没有拒绝。
卧室拉上遮光帘后看不见一点光，太宰治坐在床边处理黑手党的工作文件，没多久便听见中原中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昏暗的屏幕光线描摹着对方的轮廓，他放轻自己的呼吸，望着漆黑的墙壁陷入冗长的沉思。
这种关系又能持续多久呢？
“自欺欺人……”
第52章 看海
中原中也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之后, 太宰治已经把工作处理完毕，这个人认真起来办事效率一向很快。
“所以挑选好了旅店吗？”中原中也问。
现在是晚上时间，他们吃着清淡的饭菜, 太宰治夹筷子的手一顿，“真的要去吗？”
“那当然。”中原中也又说：“也不一定是旅店，去你想去的地方就行。”
“那……”太宰治思忖片刻, “海边吧。”
“海边？”中原中也不理解，他们做的就是港口工作，他说：“这不是天天见吗？”
“很久没见了吧。”太宰治拿着汤匙搅着碗里的粥，语气一沉, “当上首领之后。”
中原中也微愣, 开口问：“那就去看海吧，你想几点去？”
“吃完饭。”
“现在？”
“不行吗？”
“可以。”
夜晚去看海,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浪漫的选择，但晚上的海与黑夜融为一体, 什么都看不到。
中原中也让芥川银准备了摩托车。
他启动车子时, 太宰治还会在一旁丈量他的身高与摩托车的长度比，他懒得打太宰治, 只是把头盔扔向对方。
中原中也很久没有骑摩托车了，以前出紧急任务时他就会开摩托车，有他的异能加持，他能够开得比所有车都快，但今天载着太宰治, 他只能按照正常车速行驶。
太宰治没有具体说明是哪片海, 但中原中也思来想去, 也只能想到那次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的那片海。
那是太宰治当上首领之前的事。
那时候他们也只是相看两厌的关系，见面的时候偶尔吵吵架, 中原中也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只记得做完一次任务见到太宰治后，对方没有像往常那般挑衅他，看起来也更加疲惫，散发的低气压令身旁的部下都不敢接近。
他发现对方脸上的绷带换了一边，那人只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中也，要去看海吗？”
“哈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这家伙去？”中原中也打量对方，感受到对方的异常，他并不想奉陪。
太宰治似乎愣了一下，而后说道：“是森先生发布的任务啊。”
中原中也不相信，可他又确实收到了任务短信，任务地点是一处沙滩附近。
他刚买摩托车没多久，目的地也不远，他便想骑摩托车去，刚准备启动车子，太宰治就问：“不戴头盔吗？”
“我又不需要。”中原中也扫了眼离开的部下，问：“你打算自己开车去吗？”
太宰治眨眨眼，“你说什么，当然是让中也带我去啊。”
说着，他直接坐在了摩托车后座。
“哈啊？你这个家伙……”
中原中也感到一丝怪异，太宰治比往常温和不少，若是以往肯定会囔囔几声然后坐上一旁的轿车，说不定两人去目的地时，太宰治还会故意在轿车上逗弄骑摩托车的他。
现在坐在后座着实令中原中也有些惊讶，也令他有些生气，他给太宰治一个肘击，本以为对方能够躲掉，结果却听见对方发出痛苦的呻I吟。
“对搭档真是毫不留情啊中也。”
“搭档？”中原中也反问：“我们什么时候是搭档了？”
回应他的是沉默。
中原中也只当太宰治在胡言乱语，载着对方离开车库后，那人又问：“不给我戴头盔吗？”
“你还想要头盔？”中原中也嘲笑道：“你怎么开始怕死了啊。”
太宰治没有像往常那般与他拌嘴。
中原中也有些不适应对方的沉默，不过太宰治本来就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家伙，指不定心里在谋划什么诡计。
这般想着，他们到了那片海。
没有任务目标，没有任务内容，就只是一片废弃的沙滩和海而已。
中原中也正打电话问，得到的回应是并没有发布任务，他当即看向太宰治。
“太宰，你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太宰治站在沙滩旁，任由海浪淹没他的脚踝，他侧头看向中原中也，疲惫的面容中露出淡淡笑意，“来看海而已。”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袭来，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很反常，可对方又确确实实是太宰治。
那天他莫名其妙和太宰治在沙滩上吹了一会儿海风，后面还送太宰治回到办公室写报告，本以为对方会翘班，结果很快写完便去见森鸥外。
中原中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权当那是太宰治洗心革面，想好好做人的一天。
然后，一切都在那天脱离了轨道。
中原中也停下车，他从那段回忆中抽离出来。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太宰治得到“书”的时候。可惜他当时身为局中人，只能傻乎乎地看着事态发展。
“哇，真怀念。”
太宰治踩在沙滩上，借着海堤上路灯微弱的灯光，他勉强看清面前的事物。
中原中也走到太宰治身旁，倏地问：“当时你为什么突然会想来这里？”
“……没有。”
“你那可疑的沉默是怎么回事？”
“那应该是我还没拿到‘书’的时候的事了，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在想什么。”
“少骗人了，那分明是你拿到‘书’之后。”中原中也瞥向海堤上的摩托车，注意到车后的头盔，他说：“那另一个我是经常载你戴着头盔兜风吗？”
“没有。”
看起来太宰治不愿意说，那就说明有问题，中原中也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个扭捏的人的想法，再问下去也毫无意义，他耸耸肩，“算了，你不想说也没什么，我可以问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寻求答案。”
“真狡猾……”太宰治长叹一口气，“好啦，其实读取那个世界记忆后，那18岁的我那天向你告白，当然你察觉不到，当时就是在想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中也，再加上得到记忆很混乱，便去找你想验证自己的心情。”
海风落在中原中也脸上，却没法吹散他脸上升上的热度，他突然后悔自己的刨根问底，还以为还是隐瞒了任务的秘密，谁会想到是关于感情方面的事，他果然永远无法理解太宰治。
不过既然说都说了，那继续问下去也不赖。
“结果呢？”
太宰治走向中原中也，他抚上对方微热的面容，撩开了脸侧的碎发，顺着头发往下，捻起了那一缕长长的头发，他像是漫不经心地把玩头发一般，又看着海风把手中的头发吹散。
“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太宰治凑上前，他们之间交织的呼吸淹没在了海风里，耳边是一下下海浪翻腾的声音，他的指尖最后停留在中原中也有些干燥的唇上，感受到对方明显的僵硬，他轻轻一笑，最后往后退了一步放开了手。
“啧。”中原中也第一次切身实际地感受到太宰治的胆小，他拽住对方的衣领把人往下一拉，鼻尖落在对方脸侧，通过模糊的灯光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他笨拙地覆上一个吻，又立刻放开，“要亲就亲，还磨磨蹭蹭的。”
“中也……”
昏暗的海滩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中原中也听着太宰治念着他的名字，对方似乎又张口说了什么。
“太宰，你到底——”
中原中也本想继续过问，脚踝涌上的一股凉意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二人微愣，看向上涨的潮水。
“啊，八月中旬，刚好是涨潮的时候。”太宰治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上去了。”
这场看海不了了之。
太宰治坐在中原中也的车后，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月亮的光辉，什么都看不见。
真是一场失败的出行。
就像是年少时那天的提议一样，当时他无比后悔冲动去找中原中也。
当时的中原中也一无所知，他企图从对方身上求证答案，现在的中原中也什么都知道了，他企图希望对方把推开他。
他没想到中原中也会记住这片海。
太宰治有些怅然若失，不该来的。
人一旦得到渴望的东西，就没法做到像从前那般轻易放手。
这样岂不是……更加舍不得离开了。
……
“那本‘书’能够成功复制吗？”
坂口安吾看着面前庞大机器传来嘈杂的声音，对面是传送到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在花时间与那个世界建立通讯时，他们用这个世界的科技做到了信号传播，目前只能进行简单的声音通话。
“在那位太宰首领离开后，大部分残缺的书页都随着时间自动融合，当初融合世界缺失的页数也可以用云属性火焰的增殖进行复制补充，现在那本‘书’就差缺失的碎片了。”
其实要让“书”完全复原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把残缺一页撕掉销毁，补充新的一页便可。可偏偏残缺的一页里的碎片是他们连接另一个世界的关键，如果撕掉的话，这个世界上空的那个缝隙也会愈合，这本“书”也会彻底留在这个世界。
当初递给太宰和中也的两个碎片是他们计划成功的关键。
坂口安吾看着一旁的计划表，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所去的世界建立通讯耗费了不少能量，已经研究出了针对那相互制衡的两个能量体的转换仪器，调取的能量正好用于联络两个世界的能源，只不过这些能够成功都是因为那还未填补上的世界缝隙。
他们这一切都是趁着世界出现缝隙时，在钻世界的漏洞。
如果世界缝隙被填补上，他们会无法与那个世界建立通讯，那些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再也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太宰治沉思片刻，说：“那至少需要两个碎片。”
用增殖的书页写下他们能够“复活”的因果，一个碎片可以让那对情侣用月下兽和罗生门开启的时空缝隙过来，还剩下的一个裂缝可以让他们通过建立的锚点回到这里，而他们也会被世界规则自动排出，那对戒指也有属于他们世界的金属，再加上“书”的力量，他们便能回来。
这个时候，最后一个碎片补全，那位首领的世界也会排出那些外来者，三个世界恢复正常。
但是……
“那本‘书’与那些碎片融合后，上面有我当初写下的两个世界的金属等式吗？”
“没有。”坂口安吾说：“当初那个碎片书写的内容实现之后便自动与这个世界融合，太宰先生他们带走了两个碎片，所以残缺的一页需要三个碎片才能补全，只能等你们回到原本世界后销毁那页残缺的书页，再补上完整的书页就行了。”
中原中也了解之后，问：“那位首领离开了‘书’是复活了吗？”
坂口安吾微愣，“这……还不清楚，在碎片和单另的书页书写内容只会影响所在的书页，但这本‘书’上记录着那个世界的事情，书写的内容应该也只会影响那个世界，不合逻辑的内容会自动消失，我姑且是把太宰首领的复活写得符合逻辑又有因果，虽然字没有消除，但根据人间失格的特性，可能不会被‘书’的内容影响。”
“是那位首领他要求你给他们两个碎片吗？”太宰治倏地问。
“是的，原本他是打算给那个世界的中也先生，但看来不需要了，现在你们那边没有出现‘黑洞’的话，那就说明那个世界也不会出现世界缝隙了。”坂口安吾欣慰地说：“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
太宰治面色凝重，事情真的比想象中的顺利吗？
按照上诉的逻辑，那上面的世界裂缝不应该是两个碎片的大小，而是“书”真正缺失的三个碎片的大小。
这么明显的漏洞坂口安吾和中原中也都没有发现，恐怕他说出这个盲点，他们也只会用那个碎片已经与世界融合为理由来解释。这个理由确实符合逻辑，但如此谨慎的他们却完全地避开这个可能，那就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有人在书页上早早写上了这些，让他们注意不到那个漏洞。
他没有被影响的话，那说明那个世界的首领也不会被“书”影响。
当初中原中也在诅咒幻境里见到那位拿着碎片的首领时，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令人起疑，但毫不意外地被所有人忽略过去了。
根据这些被刻意略去的内容推测，以及那对情侣没在那只咒灵上发现碎片来看，那名首领从“书”抽离后就是一团能量体，只是在诅咒幻境中有了实体，并且这个能量体可以拿取“书”的碎片，甚至可以巧妙地随意书写“书”的内容，也能够影响两个世界。
这就不可能是单纯附着在“书”上该有的力量，这分明代表着……
太宰治微蹙眉头，恐怕身为普通人的自己不可能发现那件事。
所有人都被那位首领所欺骗。
“怎么了？”中原中也见太宰治神情严肃，问：“你发现了什么吗？”
“中也，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失去两次，你会怎么办呢？”太宰治望着前方，像是在喃喃自语。
“失去过一次，我就不会让事情重蹈覆辙。”中原中也挑挑眉，他有些紧张地问：“你瞒着我什么事？”
太宰治摇摇头，莞尔一笑，“你别紧张，我说的是不是我自己。”
“谁紧张了！”中原中也咬咬牙，“限你三秒之后快说出来，五分钟后我还要做任务。”
太宰治面色微变，想到工作他顿时提不起劲，“我说了也没用，你们应该不会相信。”
“什么意思？”
太宰治眨眨眼，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怎么可能。”中原中也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输入手中的报告。
太宰治垂下眼，某种意义上，对方的反应能够证实他的猜测。
果然是这样啊。
……
在不大的公寓里，太宰治靠在床边凝视着屋内的黑暗。
身旁的中原中也正在熟睡，吹了黏腻的海风，两人洗漱了一番，本来他打算睡沙发的，但中原中也怎么样都不放心，非要睡在一张床上。
只不过他们之前常常睡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是轮流守夜，倒也没有因此生出什么旖旎的氛围。
太宰治还能嗅到淡淡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他们之间的气味又变得一样，他有些一丝怀念，像是回到了那段混沌的时光。
只不过那些日子对他来说十分折磨。
他阖上眼沉思片刻，掌心涌出了书页碎片，那碎片正在泛着银辉的光芒，他能够感受到“书”正在变得完整。
估计那另一个自己已经发现了端倪，不过问题不大。
他握住碎片，感知到在那个世界的“书”，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在“书”上书写了一个符合因果的结论。
本该失控的那些异能力者，都会被异能特务科顺利控制住，这期间没有人受伤，也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一切都会无比顺利。
根据这个世界异能特务科的情况，太宰治花了些时间书写完内容之后，他翻了翻手上的碎片，当初那个太宰写下的字迹早已消失。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被迫复活，会回到这里是他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意志。
通过这几天的验证，再加上自由穿梭两个世界也能编写“书”的内容，他确认自己不是附着在“书”上的存在，他早就变成了“书”的一部分。
当那些人全部回归之后，那本“书”回到这个世界时，他的意志也会渐渐与“书”融合，最后彻底消亡吧。
这具躯体将会迎来第二次死亡。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中原中也来说，这都过于残忍了。
第53章 变化
中原中也睁开眼时, 太宰治正躺在他身侧熟睡。
今天是太宰治复活后的第四天。
他稍稍放心，却又不敢放松警惕。
太宰治每对他说一次“不去再死”，他就越无法放心, 这就话就像是自欺欺人一样，连那位和中也在一起太宰都不会故作笃定地说那种话。
不过至少昨天的太宰治算是过了比较健康的一天。
早上部下带来了做好的早餐，多是清淡的食物, 等太宰治醒来热一下便能吃，中原中也处理着部下给的文件，大概等到了九点多，太宰治才懒懒散散地醒来。
“你去洗漱, 我去热饭。”
“不……”
中原中也一愣, 他放下的心悬了起来。
太宰治接着说，“你继续工作吧, 我来热饭就行了。”
中原中也狐疑地打量太宰治。
太宰治揉揉眼睛，看清了对方的神情, 笑道：“怎么了, 中也这么不相信我吗？”
“是啊。”中原中也直白地说：“因为你有前科。”
太宰治也只是耸耸肩，“中也你如果真的想做那些事的话不如穿上女仆装再戴上狗狗发箍, 这样才算是完美服务吧。”
“你再说一遍。”中原中也挥了挥拳头。
“好啦好啦，中也你继续工作吧。”太宰治拍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肩膀，安抚道：“辛苦了。”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对于这般乖顺的太宰治有些不适应，同时又生出隐隐不安, 可又觉得有几分欣慰。
吃完早餐后, 太宰治主动去洗碗, 他慢吞吞地拿着洗碗布洗着两个盘子和两个碗，像是在打发时间又像是在刻意地模仿家庭主夫。
“太宰, 你——”
“中也，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太宰治打断对方的话语，说道：“我打算试着学一下做菜。”
中原中也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讶地看向太宰治，“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太宰治侧头看向他，“中也真的希望我一直吃软饭吗？”
也不是不行。
中原中也这话没有说出口，某种意义上港口黑手党也是太宰治的遗产，够太宰治花一辈子了，但想到这人的德行，如果不紧盯着让对方做点什么事，估计会烂在出租屋里。
“随你便吧。”中原中也说着。
太宰治打开水龙头，水冲掉了盘子里的泡沫，“那等会儿我去商业街买菜。”
中原中也不由自主蹙起眉头，他这辈子都想不到能从太宰治口中听到如此日常的话语。
“你能不能别那么刻意？”中原中也瞥见太宰治故意把左脸的头发挽起，身上还穿着一个围裙，两个盘子还没洗完，他说：“我都说了，只要不去死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没必要刻意假装自己是家庭主夫。”
“我可不是在假装自己是家庭主夫。”太宰治纠正道：“我只是在当你的小白脸啊。”
中原中也捏碎了杯子把手，他看着站在厨房的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一时间不清楚太宰治是不是在故意膈应他。
“或者当你的情人也不错。”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没有中计，他严肃地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等会儿我买菜时顺路去一趟异能特务科。”
“为什么去那里？”中原中也有些不悦，“那些事异能特务科会做好，他们怎么可能会信任你黑手党的前任首领。”
“没事，我和侦探社的人一起去。”太宰治擦着盘子和碗，“只是去看看情况，毕竟‘书’是这个世界的支撑，可以根据那些异能力者的情况了解另一个世界的工作进度。”
“这样啊。”中原中也还是有一丝不放心，可想到对方是太宰治，就算是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联手，太宰治也有办法脱身，而且他不认为那两方会想惹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换了一身衣服，灰色衬衫配上简单的白色西装裤，如果不是手腕上绑着绑带，看起来就是身心健全的青年，当然这只是表面。
在太宰治出门后，中原中也立刻吩咐下属跟着，至于监I听器，那东西若是放在太宰治身上恐怕一秒就会被发现，下属的监视也只是为了保护太宰治的安全。
中原中也本打算跟太宰治一起去，但他现在的身份做很多事多都束手束脚，更别说这个时候去异能特务科了。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的文件陷入沉思。
该不会太宰治是知道他没法跟去……
他依旧放不下心，思忖片刻之后，拨通了电话。
“哟，敦，好久不见。”
“太宰……啊，太宰先生。”
中岛敦第一眼以为面前的人是那个常常带着伴手礼来的太宰，见身旁没有中也在，他立刻认清对方的身份。
“来侦探社是有什么事吗？”中岛敦请对方进来，另一旁的芥川看向太宰治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浑身带着戒备但也收敛了一些，瞥了对方一眼便继续与宫泽贤治聊天。
“当然是有委托啊。”太宰治大步走进来，根本不用带领，直接坐在了一旁招待客人的座位上，“啊，茶点的话不用准备了。”
“好的。”中岛敦问：“有什么委托呢？不过得先等一会儿，今天国木田和小镜花去做任务了，织田先生的话……应该又是路上遇到了需要帮助的老奶奶或者是遇见迷路的小孩吧。”
“不愧是织田作呢。”太宰治随意说着，翻阅着一旁的杂志，“不过我这次的委托也只有他能够完成。”
“这样啊。”中岛敦内心松了一口气，他瞥见一旁悄悄偷听他们对话的芥川，如果是让他和芥川去做太宰治的委托的话，他不敢想象芥川会有什么反应。
“说起来，离开黑手党之后，在孤儿院那边过得怎么样？”太宰治视线从窗外落在他脸上。
中岛敦微愣，前两天遇见太宰治时，对方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今天可能是换了一身装扮，也可能是睡眠充足，对方气色看起来健康很多，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面容上，虽然一如既往地假笑着，但面容看上去也多了几分温和。
“温和”这个词似乎与黑手党首领一点都搭不上边，甚至对于中岛敦来说，港口黑手党的回忆也是痛苦万分，不过比起年幼时在孤儿院的遭遇，离开黑手党之后遇见的事与人，都成了他现在无比珍惜的事物。
如果这就是太宰治所说的和平的话，那他能理解对方。
“森先生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太宰先生，之前一直没有郑重道谢。”中岛敦莞尔一笑，“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
“敦，你还是太过温柔了。”太宰治阖上眼眸，“说不定你原本可以拥有更加幸运的人生，我想森先生也没有教要对让自己痛苦的人道谢吧。”
“确实是这样……”中岛敦苦笑一声，“但是我是真的很感谢太宰先生。”
“在下可以不会原谅你。”芥川走到两人之间，他把茶水重重地放在桌上。
“看见没有。”太宰治对中岛敦说：“你要像芥川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诶？可是我……”
“白虎。”芥川瞪了中岛敦一眼，衣服一边伸出棕色的绸带戳着中岛敦的脸，“记住你现在可是侦探社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前辈……”
太宰治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想到那些世界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他依旧认为现在的选择对芥川来说更好。中岛敦是个温柔的人，即便是在黑手党经历了那些，也没有想过怪罪他。
“你们看起来关系真好呢。”太宰治弯起嘴角。
中岛敦微愣，而后笑道：“果然太宰先生和那位太宰先生不一样呢。”
“什么意思？”
“如果是那位太宰先生的话，可能就会煽风点火让芥川前辈更加生气，或者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这样啊。”太宰治感叹着，若要他说类似的话语其实也能做到，但他总是无法把其当做第一选项说出口，说到底，就是和他们关系没那么好罢了。
芥川拉着中岛敦去工作，他仍旧在提防太宰治，担心中岛敦被牵着鼻子走，其他社员一听说对方是来找织田作之助的便不再招呼。
过了一会儿，织田作之助来上班，一进门就见大家指着会客室的屏风，他把在路上帮助他人收到谢礼分发，到会客室上前一探，顿时了然。
他递上收到的橙子，问：“要吃吗？”
“我早上吃得很饱，谢谢。”太宰治说：“我今天有一个委托。”
正好织田作之助这段时间很闲，“什么委托？”
“和我去一趟异能特务科，我想看看那些异能力者的失控程度，判断一下世界何时恢复。”
听到委托内容，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太宰治站起身，“我昨天已经联络了特务科的坂口安吾，他在楼下咖啡厅等我们。”
看着二人离开，中岛敦走神了一瞬。
“白虎，专心工作。”
“啊，好……”
是他的错觉吗？
中岛敦回想太宰治问他的话语，他总觉得听出了几分道别的意味。
坂口安吾坐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里，见到来者，他看了眼时间。
“你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前黑手党首领。”他语气带着几分抱怨。
“那么生疏的称呼？”太宰治故作惊讶，“都说了喊我太宰就行了，反正你们都和另一个我还有中也混熟了，不然对着同一张脸强迫自己摆出两种态度，你们也会烦吧。”
“抱歉，会迟到可能是因为我的问题，我刚刚在路上遇到了迷路的孩子和搬重物的老奶奶。”
织田作之助坐在坂口安吾的右侧，他们在咖啡厅的吧台前，他坐下之后，太宰治才坐在他的右侧，像是固定座位一样。
“那次见面我就想问了，织田作先生你是不是太能遇见那些需要帮助的老人家了……”坂口安吾吐槽着。
太宰治有些意外，“安吾怎么喊他织田作？”
“他不是姓织田作吗？”
“我姓织田。”
“什么？”坂口安吾微愣，“那对情侣一直在耍我。”
“不过挺好的，因为上次茶会他们一直喊，孩子们现在也经常喊我织田作了。”织田作之助淡淡笑着。
“那不是茶会织田作先生，那是一场诈骗。”坂口安吾还记得那对情侣以商量重要事情为由，然后开了一场毫无营养的下午茶会。
太宰治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聊天方式他感到新奇，即便他拥有许多关于织田作和安吾的记忆，但他依旧没有多少实感，像是隔着屏幕看电影一样。可此时此刻，见到这两人的对话与那些记忆重叠上时，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而后涌上了几分惆怅。
人与人的缘分难能可贵，他当初遏制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甚至他认为他们三人因为立场问题再也不可能做朋友。
此刻，咖啡厅里的落地窗投来了金色的光，店里放着轻松的音乐，咖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太宰治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变。
但事到如今感叹这份可以捡回来的友情，那也太迟了。
“怎么了，太宰，不想喝咖啡吗？”织田作开口问。
“没有哦。”太宰治摇摇头，对老板笑道：“老板的咖啡很香醇，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够在里面加些洗洁精的话，这样喝下去是不是就能死掉呢。 ”
织田作思考一会儿，“应该不会的，但会拉肚子吧。”
“是这样吗？那就算了。”
“不，为什么要在咖啡里加洗洁精啊。”坂口安吾没忍住吐槽道：“织田作先生，我发现你是真的不会吐槽。”
“对不起，我会试着努力的。”织田作认真地说，常常被社员这么说，没想到其他人也这么认为。
“不用努力啦，织田作就是这种天然气质，是一种很好的特性。”太宰治说出那些回忆里另一个自己常说的话语，似乎他们之间真的成为了朋友。
“话说回来，到底要谈什么事？”坂口安吾看了眼时间。
太宰治瞥见躲在一旁一直监视他的黑手党下属，还有守在另一旁的特务科成员，他垂下眼，一口把咖啡饮尽。
“和给你发的信息邮件一样，让我去异能特务科看看那些失控的异能力者。”
中原中也看着部下发来的实时汇报。
太宰治的行动轨迹很正常，先是到侦探社后面到咖啡厅见坂口安吾，最后三个人一起到异能特务科里。有织田作之助的异能以及侦探社的立场在的话，特务科也不敢真的拿太宰治怎么样。
很明显，太宰治策划三人见面是为了交朋友。
中原中也稍稍有些放心，他早已习惯太宰治的拐弯抹角，想来那天不交朋友的话语也只是说说而已。
他希望太宰治能够去交朋友，去多见一些人，只要在这个世界多一份牵绊，太宰治也就少几分擅自离开的可能。
他不觉得只用“感情”能够拉住太宰治，倒不如说，如果爱真的有用的话，那当初的太宰治就不会死了。
他希望太宰治能够好好活着，虽然这份祝福对太宰治来说是一种诅咒，但他才不管那些。
时间走到了中午，那边太宰治也从异能特务科出来，部下汇报说太宰治进了商业街的菜市场。
中原中也便取消了一家餐厅的订餐，早晨的事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太宰治是真的想要亲自下厨。
不过，能够给太宰治找点事做也好。
太宰治回到家后，和中原中也打了一声招呼，便又径直走向厨房，他翻开新买的菜谱，看起来跃跃欲试。
中原中也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这个模样的太宰治，他走到厨房，问：“情况怎么样了？”
太宰治边清点食材边说：“那些失控的异能力者都在可控范围内，特务科那边也有自己的办法控制住，还有一个月世界就会恢复了。”
“你是根据什么推断的？”中原中也直戳重点，他可不相信太宰治的话语，这人有前科，当初就是给他一个任务这么支走他，也是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样，然后下午就跳楼了。
“中也不放心吗？”太宰治看穿他的心思，他眼眸微沉，上前一步抚上中原中也的面容，又轻轻按了按对方的脸，“那中也一直待在我身边盯着我就好了。”
中原中也打量面前的人，对方看起来变了性子，可眼神不会骗人，即便是看上去精神百倍，即便是换了一身衣服，但那双眼依旧没有多少神采。
“可以。”中原中也回答对方，“我本来就这么打算。”
落在他脸上的手有一瞬的僵硬，而后那指腹压在他的唇上，脸上传来一阵痒意，对方低下了头，那几根发丝落在他的额头上，与睫毛交织在一起，他痒得眨了一下眼，对方便拉开了距离。
中原中也咂咂嘴，他气愤地扯过太宰治的衣领把人拽了下来，“想亲就亲，又不是没亲过，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堵住对方的嘴，又在上面咬了一口而后推开对方，坐到客厅沙发旁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厨房是开放式的，太宰治一眼瞥见中原中也耳廓上的红晕，感受到唇上传来的痛意，他舔去嘴唇上的血。
“中也。”他注视对方，慢悠悠地说：“我们明后两天去旅游吧。”
中原中也一顿，面上染上淡淡的红晕，而后很快冷静下来，“那等会儿你安排旅游计划。”
“中也你放心吧，我们又不是那对情侣。”太宰治倏地说。
中原中也听懂对方的意思，“我们怎么不是情侣了？”
“我们算吗？”太宰治弯起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调笑，“我不是你包I养的小白脸吗？”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揉揉眉心，随后认真地注视太宰治，他郑重地开口。
“太宰，和我交往吧。”
太宰治愣在原地，中原中也通过这几天的休息气色恢复得很好，眼底的乌青也变淡了一些，那双眼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像是挂着烈日的澄澈蓝天，落入其中似乎会被那炙热的阳光烫伤。
太宰治努力调整呼吸，好让中原中也不发现任何端倪，但心口在隐隐作痛，那些涌上的愧疚几乎要把他淹没，他咽下这些疼痛，扯出一个笑容。
“好啊。”
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这么回答，可对方露出的苦笑又令他心生疑惑，他不觉得太宰治会如此注重一个感情关系的称呼，这个笑容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但他又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那位中也都没弄懂太宰，更别说他怎么可能会清楚面前这个经历特别的太宰治的想法。
他听说过经历越多的人就越是珍惜稀疏平常的事，希望太宰治也是如此。
不过，只要他在太宰治身边，他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逃走的机会。
“中也。”
太宰治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干嘛？”
“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太宰治揶揄道：“你那黏糊糊的视线让我都不好意思做饭了，没想到中也这么喜欢我呢。”
“什么黏糊糊？你……”
“而且中也放心吧，也不用着急忙慌地去搜索一些教程。”太宰治视线落在平板上，“那对腻歪的情侣可是确认关系后花了两年时间才上I床呢，我们刚刚确认关系前就接吻，这关系简直是飞速进展呢。”
“什么？他们花了两年？”中原中也对这件事更加惊讶。
“是啊，所以我们后面两天的旅游就当做放松。”太宰治说着，转过身处理食材。
“啧，我又没想那种事。”
“什么，中也这么纯情吗？”
“到底是谁纯情啊！”
“什么？中也你那么想做吗？”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二人正常拌着嘴，太宰治故作轻松地说：“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看着面前的菜刀，崭新的刀映着他的右脸，他看着自己那无神的眼，自嘲一笑。
他果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54章 笑容
“中也, 拜托你一件事。”
中也接到中原中也电话的时候刚醒来不久，他迷迷糊糊坐起身，看了眼时间, 问：“什么事？”
“太宰那家伙今天应该会和织田还有坂口去异能特务科，那里面黑手党无法监听，可以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下太宰在里面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吗？”
“可以是可以……”中也有些意外, 听见对方的语气精神了一些，他问：“和太宰相处得怎么样了？”
“我和他恋爱了。”
中也顿时清醒，这发展比他想象中的快，还以为以这两人的关系还要磨蹭几个月才会在一起, 没想到复活几天就在一起, 不愧是时时刻刻陪伴七年的感情。
“是这样吗？”中也有些欣慰，“恭喜你们。”
“没什么好恭喜的。”中原中也的声音一沉, “这并不是你们所想的健康关系。”
中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还是问：“那中也你确认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吗？”
“喜欢。”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回答, 而后又说：“但更多的是恨。”
某种意义上, 中也能够理解中原中也，和太宰在一起后, 那时候见对方依旧没有消减死的想法时，他是真的恨对方，后面彻底和太宰说开之后，他便不恨了。
可他这次没办法用自己的经验去劝慰中原中也，因为太宰治是真的死过一次, 若说中原中也在这之前就喜欢太宰治的话, 那这一年多如何度过他无法想象。
有时候, 中也看着中原中也总是回想，若是对方不喜欢太宰治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那么痛苦，想必太宰治也是这么想的。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人都会被相反的事物吸引，只要活着就会被其他事物牵绊，就算他们没有相遇过，依旧会被其他纷扰折磨。
后悔、埋怨、恨都毫无意义。
可中原中也确是在切身实际地恨着，唯一能够解开这份恨意的人，也只有太宰治。
“中也，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中也只能这么说，“我会帮你查那些事的。”
“……谢谢。”中原中也又问：“我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
“那一个碎片在你们这里的话，你们直接像复活太宰那样，让敦和芥川开启时空通道送你们先到那个世界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躺在一旁听他们通话的太宰插嘴道：“但我们到那个世界帮不上忙不说，说不定还会被使唤做各种事，还是在这里自在一些。”
“……原来你一直在啊。”中原中也语气有几分怪异。
“你别听太宰那样说。”中也推开凑近的太宰，“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一枚碎片写的内容实现了，我们怕擅自回去后那边的世界缝隙消失，这样我们就彻底回不去了。”
中原中也思考片刻，“你的意思是说那枚碎片消失了吗？”
“因为实现了所以……”中也愣住，“不对，碎片实现内容后会消失吗？”
“哇哦，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啊。”太宰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发现呢。”
中也看向太宰，微蹙眉头，“你又瞒着我？”
“冤枉啊，只是这个信息我们知道没有什么用。”太宰意味深长地说：“得要另一个世界的我们知道才行……”
他揽住中也把人抱进被窝里，“放心吧，这个碎片是否会消失我们无法确切知道。”
“你干什么？我还在打电话！”
忽视电话里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中原中也问：“什么意思？”
“以我目前得知的信息我只能知道这些，反正我们怎么样都是不可能推断出正确答案的……”
太宰慵懒地贴着中也，他帮中也挂掉电话，感受着人与人的肌肤相贴，中也自然不会一直惯着他，推开他便去浴室冲澡了。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太宰又止不住地思索，那三个世界的信息交织在一起，他不断地发现漏洞又补上，推论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推翻。
他伸出手看着浮现在掌心的碎片，发出悠长的叹息。
“真麻烦……”
“太宰，请问你特地把我们带到异能特务科有什么事吗？”
从咖啡厅离开到达进特务科之后，坂口安吾立刻面带警惕地看向太宰治，因为对方刚进来就说不用去看那些异能力者，这与说好的不一样。
太宰治莞尔一笑，解释道：“在这里中也就听不见我们的谈话了。”
坂口安吾微蹙眉头，“你想隐瞒他什么事吗？”
“只是他肯定会让那对情侣向你们打探消息，我希望你们告诉他假消息。”太宰治直白地说：“我就直说一件事，如果中也得知真相的话，世界不会恢复原本的样貌。”
“什么意思？”坂口安吾有一丝犹豫。
“今天是我复活的第四天……”太宰治喃喃自语，“我保证，你们什么都不向中也透露的话，三天后世界会恢复原状。”
织田作之助问：“向中也先生透露之后世界就无法恢复了吗？”
“差不多吧。”
太宰治说得模棱两可，他扯出一个笑容，他相信面前两个人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我会和中也说一个月后世界会恢复。”
坂口安吾问：“可为什么你要特地叫我们……”
“让他误以为我要交朋友。”太宰治叹道：“不然他不会放心。”
“可你就是让他不放心。”织田作之助阐述事实。
“……是啊。”
“我可以问一下吗？”坂口安吾微蹙眉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太宰治微微张口。
听清对方说的话语之后，坂口安吾微睁双目。
“所以，安吾，织田作，你们到时候就帮我瞒一下吧。”太宰治露出一抹苦笑，“明后两天，我想和他一起去旅游。”
坂口安吾看着面前的人产生一股强烈地割裂感，若说太宰治对中原中也温柔，但同样也对中原中也很残忍，他忽然理解为何这一年多中原中也放不下对方。
等太宰治离开后，坂口安吾心情五味陈杂，理智告诉他不该相信对方说的话，感性却又想信任面前的人，可能是被那对经常给他送伴手礼的情侣影响了。
“你会怎么做，织田作先生？”
织田作之助淡淡一笑，“他只是说不要告诉中原。”
坂口安吾了然，“看来我们想得一样。”
……
太宰治在准备明天的旅游物品。
中原中也把要紧的工作处理完，现在的港口黑手党事务不需要他亲自出马。这几天把工作给芥川银和其他部下做，他们也做得井井有条。
中原中也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太宰治走之前，港口黑手党危机四伏，他们要时时提防。太宰治离开后，他帮忙解决了那些外来势力，这一年多里黑手党没有严重的袭击事件，他主要忙碌生意方面的工作，不过更多的是他睡不着觉找不到事情做，便只能工作，这样才不会分心去想太宰治的事。
现在太宰治复活了，这两天他那紧绷的神经松开了一些，也难得睡了好觉，头痛的毛病也没有了。
他看着正在整理衣物的太宰治，问：“只是去两天而已，要整理这么多衣服吗？”
“我们是去海边，对了，要买泳裤吗？”太宰治问。
中原中也摇摇头，“别为难自己了。”
常年的习惯令他们难以接受穿单薄的衣服，不过……
“怎么想到去海边？”
中原中也得知目的地时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太宰治会选择幽静的景点度假，没想到选择的是一个意大利的滨海小镇。
这次出国旅游中原中也有些犹豫，他担心自己不在横滨时黑手党出问题，但又觉得异能特务科不会干那么傻的事，再不济也有侦探社那边的人会帮忙，至少芥川银黑手党，芥川龙之介不会坐视不管。
至于部下会不会惹事……那些极端的部下早就被他控制得差不多了。
“中也不想去国外旅游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旅游个三天呢。”太宰治故作兴奋地说：“听说那几天正是圆月，是个观景的好时候。”
“那就旅游三天吧。”中原中也看了眼工作日程，“多呆一天也没事。”
“中也！”太宰治夸张地喊了一声。
中原中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很久没见太宰治这副模样，见对方难得有些开心，他也没说扫兴的话。
所谓扫兴的话，就是太宰治这句新的身体可能会不适应飞机，更别说他们坐的是私人飞机。
他们是晚上出发的，到达意大利后是当地时间的凌晨五点多，中原中也租了车，在十点多到达海滨小镇。
“到了，是这里吗？”中原中也看着周边的零零散散的人，还有些破旧的房屋，不清楚太宰治为何会选这个非热门景点的地区。
太宰治面色发青地靠在车窗上，“是这里，面前的旅馆就是预约好的，不行了……好晕……”
中原中也倒是被这副模样逗笑了，“你这身体还真是够新的，坐个飞机而已。”
“早知道不来了……”太宰治一时间无比后悔。
坐上飞机那一刻他就晕得想回家，但中原中也说什么来都来了非要到达目的地。
“别抱怨了，明明是你提议来这里玩的。”中原中也拖着太宰治下车，让人架在自己的身上。
“啊，不行，中也矮小的身体完全撑不住我，我的膝盖要着地了……”
“什么？我可没矮到那种程度，话说你也给我自己走啊！”
“唔……头晕……”
中原中也懒得理他，到旅店之后便把太宰治扔在不大的双人床上，看着对方埋在床上瘫着休息，他不自觉弯起嘴角。
他打开旁边的窗户，这里的旅馆靠近海边，今天的天气很好，能够看见远处的大海，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海浪声。
中原中也从未如此放松过，当地与黑手党没什么交集，他也不用警惕是否有敌人袭击。
他刚才和这里的老板聊了两句，得知这几天有庆典活动。他有几分兴趣，他很少到外国，印象里是还是森鸥外当首领时他出过差，但都是在外国完成任务后立刻赶回去。
后面太宰治当首领时，更别提参加这类庆典了，他连日本的夏日祭都没参加，他和太宰治都不是这种注重节日氛围的人，只是有时候会体恤下属，根据活动进行放假。
太宰治休息了半小时后被中原中也拉起来，身体的不适感早已消去，他主要是懒得动弹，可中原中也却兴奋起来。
这里的节日活动从中午开始。
交了报名费后，他们在小镇各个食物站点都可拿到免费食物，每个站点都会卖一些特色美食，还有一些挑战活动和体验项目。
活动和项目他们没打算参加，他们不喜欢太惹眼，但在当地居民和邻镇游客的呼唤下，中原中也还是被怂恿着参加了比赛。
太宰治在一旁看着，中原中也用意大利语很快与周围的居民打成一片，还有一些年轻人上前询问他的名字。
太宰治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见中原中也脸上洋溢着笑容时，他原本想要上前阻止的心情便消退了。
其实中原中也应该多交朋友，或者说对方本来就是喜欢交友的性格。
只是他那七年让对方杜绝了那一切，他当然知道中原中也是个擅长交际，但那个时期许多人觊觎黑手党的位置，他除了中原中也无法信任任何人。
他的初衷原本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可不知不觉总是会多了几分自己察觉不到的私心。
他故意把中原中也培养成自己身边的第一干部，又故意摆出不像首领的模样，又给中原中也放权，很多时候都是中原中也对着部下们发号施令，大部分部下们都忌惮中原中也，就算再熟悉也不会和对方变成朋友关系。
太宰治这么做的目的是让中原中也早点适应黑手党的首领的工作，但他清楚，自己的本意根本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种一举多得的事他经常对中原中也干，现在也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
看着中原中也与周围人一起聊天一起笑，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对方这般开心，露出这么纯粹的笑容，摆出如此放松的姿态。
午后的阳光落在橘发青年身上，对方看起来是如此耀眼夺目。
他有些恍惚，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渐渐涌上。
“太宰。”
太宰治回过神，手被人拉住，中原中也把他从人群里带了出来，而后搭上他的肩膀。
“快，你也一起跟着音乐跳，一等奖有奖品。”
不等太宰治反应，人群的喧闹声传入耳中，旁边的老年乐团吹奏着音乐，居民们在拍手歌唱当地的民谣，那似乎是一曲祝福的歌，还有其他人在跟着音乐舞动。
太宰治生涩地跳着舞蹈，这具身体没有舞蹈的肌肉记忆，他跳得不是那么协调，中原中也却笑了出来，配合他的舞步。
“太宰！”
中原中也喊了一声，之后的话语淹没在热闹的歌声里，他不得不凑上前去仔细听对方的话语。
“太宰……”
他听见中原中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我们之后经常旅游吧！”
中原中也欢快的声音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风扬起对方的头发，湛蓝的双眸落进了碎片的光，看起来熠熠生辉。金色的光像是不真实的纱，蒙住了他眼前的事物，对方笑得是如此灿烂，像是虚幻美好的梦。
他顿时后知后觉，在那七年的时光里，他不断地让中原中也失去本该拥有的事物，又贪婪地占据着对方心里的位置。乃至于现在，在对方好不容易找回那曾经本该拥有的一隅，他又要再一次夺走。
他一直在失去，也让中原中也跟着自己沉入泥潭。
当他自以为是地把中原中也绑在身边的那一刻，他们就失去了彼此。
第55章 希冀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旅游十分普通。
因为那支舞, 两个人在当地变得人尽皆知，大家都把他们当做了同性情侣，什么活动都会带上他们。
他们因为疲惫早早在旅馆睡下, 第二天醒来时又参加了其他活动。
中原中也昨天在太宰治的强烈反对下预约了私人渔船，他们跟着旅客到海面上进行了垂钓活动。
太宰治也绝赞地晕船中，他吃了晕船药, 虽然感觉好了一些但完全提不起劲，只是抓着鱼竿在一旁看着中原中也兴致勃勃地炫耀刚钓的鱼。
也不知道常常吐槽他为青花鱼的中原中也，为什么会想要钓鱼。
“看啊，太宰, 这条鱼简直跟你完全一模一样！”中原中也笑道。
太宰治被鱼尾巴甩出的水溅到, 完全笑不出来。
“啊是吗，蛞蝓钓青花鱼真是新奇啊……”太宰治闭着眼胡言乱语, 他觉得自己再在这个满是蓝天大海的地方里会渐渐融化。
中原中也反而更加开心，“既然是你提议来这里, 那当然是要把这里的活动都体验一遍！”
“我后悔了……”太宰治想到下午的采摘浆果活动, 他意外于自己的人生中竟然还有如此健康向上的一天，“明明我想的是在沙滩上散步顺便看看月亮……”
“你是吸血鬼吗？”
“啊, 我还不如成为吸血鬼……”
中原中也莞尔一笑，太宰治虽然看上去没精打采但也不抗拒这些，健康的身体只要多晒晒太阳，再阴暗的想法也会消减几分。至少现在沐浴在阳光下的模样，比当初一直在不见天日的办公室里好太多了。
下午时候他们采了一些浆果, 又去体验了当地的果酱工厂, 还吃了一些不同种类的派和果酱, 到了傍晚本来是离开的时候，但耐不住当地人的热情, 他们参加了小镇上的烟花活动。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家在这里摆上篝火举行庆典，又是一次载歌载舞。太宰治坐在一旁的座位上，他第一次觉得一天如此漫长，上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黑手党火拼，当时的火焰也与面前的篝火差不多。
中原中也在气氛的带动下，在后半场喝上了酒，太宰治一点都不喝，连吃也没怎么吃。
他看向身旁睡眼惺忪的人，对方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发呆，他的手慢悠悠地理着对方的头发，顺便把一缕长发编了一个细细的麻花辫。
他庆幸中原中也没有发酒疯，想来也是，这人已经很久没有喝得如此畅快的时候，平日都是小酌一杯过过瘾，现在难得放松下来再加上平时又过于操劳，变得这么安静也是理所当然。
“啊，你们在这里。”
太宰治稍稍抬眼，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女人，她手上拿着一叠贺卡，说道：“下午跳舞的时候我给你们拍了照片，希望你们不会介意。”
说着，把两张贺卡递给了太宰治。
“这是什么……”中原中也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夺过贺卡看了一眼，然后傻傻笑了一声，又抓着贺卡闭上了眼。
太宰治向女人道了声谢，等女人离开后他才翻开剩余的一张贺卡，上面照片是中原中也灿烂的笑脸，光正好描摹着中原中也的面容，他看着那灿烂的笑容格外陌生，像是见到了其他世界的中也，与他所知的中也完全不同。
可他却控制不住注视许久，恍惚觉得中原中也与其他中也又没什么不同，但他明白，他是在自欺欺人。
“太宰……”
太宰治回过神，喝醉的中原中也死死攥着贺卡，念着他的名字。
“太宰……你这个……”
“是是是，我在这里。”太宰治微叹一声，他搀扶起中原中也，“是要说我混蛋吗？”
“你这个混蛋……”
“嗯嗯，然后呢？”太宰治随口应着。
“要好好活下去啊……”
太宰治脚步一顿，随着当地人的喊叫，漆黑的夜空上绽放了烟花。
他望着那些在天空消散湮灭的烟花，视线忽然模糊，他用力地把涌出的情绪咽下，这具身体还不擅长忍住眼泪。
中原中也因为喧闹声清醒了几分，瞥见炸开的是烟花又放心地闭上眼，他直接靠在太宰治的怀里，放心地睡了过去。
太宰治轻轻笑着。
“该回去了……”
他轻声呢喃，梦该结束了。
……
“锚点制造好了吗？”
“坂口先生，根据数据显示还有两天时间就能够完全建立好锚点，我们会在他们两位被世界排出的时候，立刻连接到他们身上携带的金属戒指，并且进行书写书页内容，确保他们不会被排放到其他世界。”
坂口安吾点点头，看着比两个多月前小一些的两个能量体他内心有一些慌张，虽然数据表示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一股违和感。
现在联络不到另一个世界的情况，他难免有些担忧，尽管那个世界与他们这个世界毫不相干，甚至那对情侣的生死他们也没有义务去救，但他还是希望一切都能迎来好结局。
他翻看手中的“书”，他的异能可以读取这本“书”的一切，但也只能看这本“书”辗转的踪迹。
这本“书”可以随意到达这些世界，这个世界融合时取走了其他世界杂乱的碎片，这本“书”利用这一点带来了那些外来者。
只不过那些外来者都是不清楚情况被带了过来，可那对情侣却是切切实实与“书”沟通过才到这个世界。
“书”能到达这个世界，是因为这些世界融合时有这本“书”的一部分，可根据在那个世界太宰治的说法，那对情侣所在的世界只有彭格列这类火焰能力者的存在，没有异能者存在，更别提“书”的存在了，偏偏读取的记忆里，那本“书”又是直接到他们的世界进行沟通。
这其中漏掉了什么信息吗……
“坂口先生，接收到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发来的通讯。”
坂口安吾回过神，他立刻连接通讯。
“安吾，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目前一切顺利。”坂口安吾担忧道：“计划里是先把那对情侣召回到这个世界，我们已经在‘书’上书写了一个结果，他们已经根据碎片发光的信息得知这个消息。”
“碎片，几个碎片呢？”太宰治问。
“碎片的话，那当然是他们当初带走的两个……不对。”坂口安吾愣住，他当即翻开“书”，他忽然发现书页上的内容只写了那个太宰和中也发现了碎片信息，在两天后利用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异能特异点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确切地写一共携带了几个碎片。
“他们只会带一个碎片过来。”太宰治笃定地说。
“那这样的话……”坂口安吾很快想到办法，“那等你们回来之后，我们直接把这本差了一个碎片的‘书’强行送过去，这个世界的缝隙我们用增殖的书页进行补充就行。”
“……这样啊。”
太宰治眨眨眼，听着坂口安吾的话语，他心逐渐沉下来，没有人在意为何只有一个碎片，如果稍加思考，就会猜测另一个碎片在那位首领身上，但所有人都避开讨论这件事。
“说起来，你们在那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听着坂口安吾的慰问，太宰治顿时提不起劲。
“喂！太宰！你怎么在偷懒！还不快点过来做事！”
门被粗暴地推开，中原中也的话语令太宰治紧蹙眉头，“等一会儿，让我休息一下……”
中原中也冲了进来，他揪住太宰治的衣领，“明明是你提议的计划为什么最后变成我来做啊！”
“计划？”坂口安吾有些疑惑。
“什么啊，你们在汇报信息吗？”中原中也把太宰治放下，他解释道：“太宰这家伙提议趁这个世界存在‘黑洞’的时候，去探寻其他世界获取信息。”
这个世界的彭格列也有时间火箭筒，他们手上的戒指在18岁的世界里留下过锚点，并且异能金属经过他们的在书页碎片上的书写，让两个世界的异能金属构造变得一模一样。彭格列得知此事，立刻抓住机会试着与那个世界建立通讯，来进行技术交流。
他们当初来到意大利，若不是有中原中也重力异能，他们差点吃了闭门羹，那对戒指就是他们的交涉的条件，不然不可能让一切变得这么顺利。
“那个世界的人对此十分积极我能理解，但中也先生为何如此着急？”甚至这还是太宰治主动提议的，坂口安吾只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就是我今天联络你的原因。”太宰治打了一个哈欠，为了顺利捕捉到18岁那个世界的锚点，他们配合彭格列连着加班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好在终于搭上了联络，他说：“安吾，你觉得这个世界戴着那些陨石制品的人，为什么会失踪呢？”
“都拿到手了吗？”
太宰和中也看着面前的六份饰品，问芥川银。
芥川银点点头，“已经确认过这些饰品都是他们用原世界的陨石制作，有几个外来者当时典当了，现在才收集齐。”
“谢谢你，银。”中也打量这些首饰，却感觉不到有何与众不同的地方，他问：“你擅自收集外来者身上的饰品，中原首领没发现吗？”
“没有，首领他很信任我。”芥川银说：“你们来之后他变得稍微松懈了一些，就算有怀疑我也隐瞒过去了。”
看着芥川银离开，中也心情有些复杂，毕竟骗的是另一个他。
“收集这些有什么用？”中也问太宰，当时见到外来者之后，太宰没多久就和芥川银聊了几句，说着什么为了中原中也又扯上芥川龙之介，反正把芥川银说得一愣一愣，最后让对方心甘情愿地隐瞒中原中也去帮忙收集这些制品。
“因为工作。”太宰见中也有些生气，赶忙解释，“我不是说过了嘛……之前我们的世界里，因为突然出现的黑洞焦头烂额吧，那些失踪者的唯一共通点就是陨石金属制品，我看着陨石金属还剩最后一份就定制了戒指。”
“哼。”中也笑了一声，“所以你是知道我们一定会失踪才让我戴上戒指吧？难怪平时工作都不戴，是害怕我们分开被各自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我只是做个猜测而已……”太宰不想承认他就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就算是真的遇到危险他其实觉得也没什么。
“所以把这个首饰收集起来是要带到我们的世界吗？”
“不，正相反。”太宰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前，那位首领以‘书’的身份确实对我说了一些事。他说这个陨石来自外来世界，问我是否想到其他世界看一看。”
“就这？”中也还以为有什么大秘密，这话基本和让他们两个人去度蜜月没什么区别。
“对我们来说确实无所谓，但……”太宰眼眸微沉。
经过上一个世界的经历，那对戒指却变得意义非凡，在那位太宰治从18岁的世界回来后，戒指上融合了那个世界的异能金属。
报告说利用书页碎片写了金属等式才让异能金属发挥作用，但“书”在书写内容时，没有因果的现实不会被实现，大家都把其当做是因为世界不稳定，钻了空子才让内容实现。
可抛开这个侥幸的结果来看，那个等式会成立很可能是戒指本身的金属结构与异能金属相似，同样作为合成金属，其中一定有一种成分类似。
只要排除多种答案，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成分就是来自那颗陨石。
“所以呢？”中也听完，问：“把它们收集起来有什么用吗？”
“想必中也不知道吧，在我们世界经常闯祸的泽田，他并不是被不良少年牵扯上的无辜小可怜，他们就是有特殊能力。”
这倒是中也没想到的事。
“不然你以为身为异能力者的他们为什么能到我们的世界去？如果我们的世界真的没有特殊力量存在，世界规则是不会接受他们的，那些六起离奇的失踪案也不会发生。”
中也恍然大悟，“那我们世界的彭格列也有那种火焰异能吗？”
“是这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之前就有怀疑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等等。”中也还是没明白，“所以为什么要收集这些首饰？”
太宰弯起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中也，我们去看海吧。”
“到了吗？”
太宰治睁开眼，他的身体适应了晕机的状态，罕见地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一旁原本醉醺醺的中原中也醒了过来，正在拿着平板处理文件。
太宰治看向窗外缓缓落下的太阳，问：“已经到横滨了，接下来要去哪？”
中原中也关上平板，他面露温和，“你不是想去沙滩上看圆月吗，我们直接到海边。”
太宰治微睁双目，“中也你迷上旅游了吗？”
中原中也思忖片刻，“不算是。”
“工作没问题吗？”太宰治又问。
“放心，处理好了。”
太宰治神情微变，最后没再说什么。
飞机停在一处私人沙滩的上空，两人顺着梯子下去。飞机离开时扬起了沙子刺痛了太宰治的双目，他揉揉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而后他疲惫地睁开眼，却见到面前鲜红的夕阳融化在海中。
“海确实很漂亮。”太宰治看向一旁的中原中也，他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拾起地上堆叠的贝壳，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真奇妙。”
“这个贝壳有什么特别的吗？”中原中也愣是看不出这与世界有什么关联。
“只是感叹而已……”太宰治感受着海风，他耐心地解释，“我们的世界由‘书’构成，有些世界却是以彩虹、海与贝壳构成。”
“什么？”中原中也疑惑不已，“你是在说童话故事吗？”
“那确实很像童话故事呢……”太宰治瞥见在不远处走来的人，毫不意外地说：“中也你还是打听到了啊。”
“啧。”中原中也的怒火在这一刻升起，他攥住太宰治的衣领，“你这家伙！总是摆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我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吗！”
“我能打什么算盘呢？”太宰治苦笑道。
“你别以为你到特务科和他们说那些我会打听不到。”中原中也咬咬牙。
“哎呀，看来我是被信任的朋友背叛了呢。”太宰治语气毫无起伏，他看向缓缓走来的太宰和中也，心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失算了啊。
但一切还都在计划之中。
“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中原中也狠厉地瞪着太宰治，“他们说你这样做是为了……”
——“我可以问一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
太宰治微微张口，橙红的夕阳笼罩着中原中也小小的身影，他伸出手挡住了那些刺目的红光，看着中原中也的双目落在了手的阴翳下，他重复着那天的话语。
“为了让中也活下来。”
“让我活下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中原中也声嘶力竭。
从太宰治复活之后，他就感到一股违和感。
像太宰治这种抛下他跳楼的人，即便是有第二次机会也不可能会选择复活，就算是被迫复活也不可能会想着和他在一起，更别说什么谈恋爱，常年阴暗扭曲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变得正常……
中原中也思考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落下，绛紫的夜幕划开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哈哈……最后还是被我拖到了这个时候啊……”太宰治淡淡笑着，感受到体内的书页碎片正在整合，他坦言，“如果我不复活的话，中也将会为了这个世界而牺牲。”
“我啊……”
“想让中也活下去……”
第56章 锚点
“怎么回事？”
坂口安吾看着“书”突然泛起光芒。
“为什么‘书’开始自动融合了？”
“不好了！入江大人！坂口先生！两个能量体制衡的能量正在抵消！能量正在丢失, 到时候没有过多的能量进行锚点设立！需要现在就进行计划吗？”
“为什么会这样？”坂口安吾不理解，“为什么能量会丢失？”
“这种情况……”入江正一眉头紧蹙，“这种情况和彭格列当年基石松动的情况很像, 能量不稳定也是因素，恐怕不仅火焰能量，你们的异能力也会受影响。”
“异能力？”坂口安吾收到通讯, 他刚按上接收键，脑海中便自动浮现机器的记忆，涌上的无效信息让他头痛了一瞬。
“安吾……”太宰治那边的通讯断断续续，声音也变得不稳定, “这场变化是……必然……一切……都是……”
通讯被切断, 坂口安吾慌了神。
入江正一立刻喊道：“现在就开始计划！”
“我们去看海吧。”
中也和太宰来到了横滨的海边。
“为什么要来这片海？”前面是一片私人沙滩，中也问：“那两人现在在旅游还没回来吧？”
“这片海是所有一切的开端。”太宰感受到手中的碎片逐渐变强, 他语气有几分不舍，“我们马上就该回去了。”
“你这家伙……”中也瞥见不远处赶来的中岛敦和芥川, 又见太宰手中那发光的碎片, 问：“这就是回去的信号吗？”
“应该吧，其实我也不确定。”太宰笑了一声。
“喂！”中也气不打一处来, 本想再说什么，望着从远处飞来的直升机他止住话语。
“中原首领也来了呢，明明半小时前才发的信息，这来得可真是准时。”太宰取出怀里的一个饰品盒，那上面装着外来者身上的六份首饰。
“等等。”中也一眼看出首饰盒上也泛着书页碎片的光, 他微蹙眉头, “为什么这个也发光了？”
“哈哈哈……”太宰感受到首饰盒的能量, 笑出了声，“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
“什么？”
“之前就发现彭格列的特别之处, 他们有七枚指环……加上我们做的那对戒指，那陨石被分成七份特殊金属制品也是在情理之中……”太宰眺望从飞机上下来的两个人，“那位首领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七份饰品带到这个世界，结果上一个世界完全失策了。”
中也了然，“那现在不正好？把东西给他吧，我们到那个世界告知那边的人，请他们让太宰和中原把戒指送过来就好了。”
“中也你太天真了！”太宰盯着在海滩上吵架的两人，“如果当初不是上个世界的他们想办法活下去，那结果就是我们帮助那位首领融合碎片，还要带着首饰傻傻地被送过来，到时候他的世界倒是拯救了，我们可就无法回去！或者说会被世界规则排出去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可事情没有变成这样不是吗？”中也理解太宰的愤怒，他注视着揪住太宰治衣领的中原中也，在这里还能听见对方的吼声，他长叹一声，“我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中也你……”太宰放下首饰盒，顿时感到有些无聊。
“太宰。”中也轻拍一下他的背，“前前后后算一下，我们也玩了半年多吧。”
“这哪够！”太宰转向对方，“就算是这半年中也你根本不穿猫耳女仆装！连狗狗耳朵都不戴，还有——唔。”
“再待下去我们就离婚！！！”中也直接给太宰来了一拳，他扯着对方的衣领喊道：“我已经预约了婚礼场地！不回去我们怎么结婚？”
太宰睁大双眼，他惊异地看着面前的人，“中也……”
“所以说回去吧。”中也安抚道。
“……好吧。”太宰弯起嘴角，看向在一旁听着的中岛敦和芥川，“我们要办婚礼了。”
中岛敦：“……恭、恭喜？”
这是在炫耀什么？
“在世界危机时刻炫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果然哪个世界的黑衣男子都一样……”芥川眼中带着几分杀意。
“好啦好啦。”太宰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他轻哼着歌。
海平面上划起的一道白痕，那道白痕完整分割了即将落下的夜幕，像是有人直接把天竖着分成了两半。
“我们开始了。”中岛敦收到侦探社那边的指示，远处异能特务科的人也正在赶来。
“麻烦你们了。”
中也视线落在中原中也身上，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就能复原，只不过……中原中也可能要再一次失去太宰治，但他相信中原中也不会让这种事成真。
“中也。”太宰把首饰盒递给中也，收到对方疑惑的目光，“你不是希望中原首领幸福吗？等走的时候把这个扔过去吧。”
“罗生门！”
“月下兽！”
“太宰先生，中也先生！时空缝隙真的打开了！”中岛敦激动地看着自己撕开的缝隙，他没想到能够凭空打开，明明他们试验过几次都不行，看来能够打开这个真的与出现的世界缝隙息息相关。
“辛苦你们了。”太宰握住手中的书页，见那体内泛着光的太宰治，缓缓弯起嘴角，果然是这样啊。
“我们走吧。”中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和中原中也好好道别，他朝沙滩上喊了一声，“中也！！！”
中原中也微微侧目，注意到太宰和中也身后的时空缝隙，他喊道：“我现在没空和你们道别！”
“我知道！”中也说：“接住这个东西！”
中原中也一愣，只见一个黑色盒子飞了过来，他空出一只手接住后，那太宰和中也两人也完全消失不见。
但是，那道时空裂缝并没有消失。
太宰和中也睁开眼时，便感到一股失重感，而后稳稳地落在一个平台上。
他们环顾四周，这里是他们离开的半空，手中的那片碎片把一旁的缝隙填补了一半。
“太宰先生，中原先生。”坂口安吾则是载着飞行器，他手中拿着“书”，语气慌张道：“没时间了，能量快要不够用了！事出有因，我们现在就打开裂缝！”
不等二人反应，他们身后换了装束的中岛敦和芥川再一次发动异能，太宰和中也几乎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
“安吾，记得把那对戒指送到那个世界……”
留下这句话后，二人消失在缝隙里。
中也只觉得身体感受到一瞬的压力，等回过神时，他们站在一个陌生的巨大仪器前，面前多个屏幕正在进行着繁重的计算。
“这里是……”中也疑惑地打量身旁的穿着彭格列服装的人员。
“报告！”工作人员立刻汇报，“二人已经顺利回到这个世界！残留的世界‘黑洞’已经彻底抹除！”
“等等！”意识到自己回来后，中也问一旁的太宰，“你让我扔出去的首饰盒是什么意思？”
太宰眼中带着几分愉悦，“另一个我估计是与‘书’融为一体，如果真的按照他们的计划让那个世界复原的话，那么那个世界复原后另一个我也会与‘书’一同消失，所以破局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世界不融合。”
“……等等。”中也没有明白，“这与那个金属首饰有什么关系吗？那不是那位首领原本就想要的东西吗？”
让另一个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把戒指送过去，还不还是在那位首领太宰治的计划内吗？
“他错算了一步。”太宰看着面前的大屏幕，他微弯眉眼，“没算到这个世界已经与18岁那个世界建立了通讯……虽然刚刚通讯断了。”
中也半知半解，他扫过屏幕上发出的通讯信息顿时了然。
“等那七份金属制品到那个世界后，就等于说把那个陨石带到了那个世界，而那个陨石是……”中也豁然开朗，“那个陨石已经完全变成了18岁世界的金属，所以那个世界的人能够轻易捕捉到锚点。”
“是啊……只要捕捉到锚点……”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睁开眼，他们在与另一个世界通讯时失去了一瞬的意识，几乎是在眨眼的时候，就站在了岛屿上的空旷地面。
这里是当时产生能量体的地方，现在上面只留下了两个不深不浅的坑。
“太宰君！中也君！”
他们回过神，看向朝他们赶来的坂口安吾和芥川，对方手上的一纸书页正泛着光，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摘下戒指扔了过去。
坂口安吾心领神会，一旁的芥川用罗生门接过戒指，在上空的中岛敦用虎爪撕开了那道仅存的一小个缝隙，等罗生门精准地把戒指和手中的“书”甩进了那缝隙里，他放开手，缝隙渐渐融合后彻底消失不见。
坂口安吾看着手中消失的书页，慌张地看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两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他悬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太好了……”
中岛敦和芥川也松了一口气，他们累得气喘吁吁，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打开缝隙消耗了他们巨大的异能和体力。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看着迎向他们的三人，不禁莞尔。
“辛苦你们了。”中原中也感慨万千。
“不用……”坂口安吾倒在飞行器上彻底昏睡过去。
太宰治温和地笑道：“谢谢你，安吾……”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中原中也望着天上的圆月，喃喃道：“不知道那个世界还顺利吗……”
“没事的，他们已经捕捉到了那个世界的锚点。”太宰治有些生涩地揽住中原中也的肩膀，“只要捕捉到锚点，就可以……”
绛紫的天被白痕割开，圆月在这之中缓缓升起。
沙滩上的海浪不断翻腾，中原中也看向海堤上那道没有愈合的时空裂缝，旁边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则是格外警惕，在不远处的异能特务科和侦探社也分外戒备。
他打量刚接过的首饰盒，总觉得这是什么关键线索。
“这到底是——”
察觉到太宰治伸手要拿，中原中也立刻把首饰盒藏在身后，另一只手却又不敢放开太宰治，他只好单手把太宰治翻倒在地，单手反扣对方的手，跨坐在太宰治的后腰上。
他把首饰盒抬起，以防太宰治触碰到，“看来不让你的计谋得逞就不能让你获得这个。”
“中也，这样世界会毁灭的。”太宰治语气有些几分无奈。
“无所谓。”中原中也垂下眼，他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太宰。”
“什么？”
“我可不像那个中也那般善良。”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说：“就算最后是我死，我也要让你活下来。”
“没有这个可能。”太宰治侧过头，他的左脸触到了沙滩上，他缓缓闭上眼，身上的碎片逐渐升起。
中原中也微睁双目，身下的太宰治呼吸逐渐变得微弱，他立刻放开对方，见那具躯体没有了呼吸和生命体征后，他当即看向那个碎片。
正要触到那个碎片时，海堤上的裂缝在一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那道光侵蚀了黑暗，掀起的力量把周身的一切事物都弹开，中原中也控制重力包裹全身，抵挡住这掀起的异常强大的能量，他艰难地稳住身形。
他努力向前跑去，感受到那逐渐没入于白光的碎片，他几乎是吼出了声。
“你休想得逞！！！太宰！！！”
他嘶吼着，在一片白的地方找寻太宰治的存在，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中原中也气得要咬碎后槽牙，他摘下手套正准备取下帽子时，左手无名指突然一紧。
上面凭空出现了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正泛着金色的光。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他看见了另一处也泛着同样微弱的光，他立刻朝那个方向跑去，几乎是用尽全力握住了浮在半空的戒指，同时，也抓住了那快要与周边融为一体的碎片。
仅仅在那一瞬间，那被他放在怀里的首饰盒绽开，里面的六份首饰缓缓上升，泛着不同颜色的光，像是彩虹一般。
中原中也感受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渐渐脱落，他稍稍放开手，两枚戒指合二为一，与上面的六份首饰汇聚，而后高高升起。
世界在这一刻落入了寂静之中，远处的海浪声顿时消减，白色能量席卷的风声像静止了一般。
中原中也环顾四周，周身的白色能量也停止了流动，他身上的异能无法使用，唯有碎片微弱的存在令他安心几分。
但这里的空气也完全停止，感受到不断加快的心跳，他的身体正在发出警告，他正处于缺氧的状态。
“找到了，是这个锚点……”
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好了！这下可以召唤了！”
这是太宰治的声音，但比印象中还要活泼一点，还要年轻一些。
“什么召唤啊？你再说一遍？你能不能快点！”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说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发出过这般活跃的声音了。
眩晕的感觉涌上，他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觉。
“好啦好啦，可以了！”
“嘭——”
中原中也的眼前闪过一阵粉色的烟雾，轻柔的风佛过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张口呼吸，却被烟雾呛了一下，他轻咳几声，吸入清新的空气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太……咳咳……太宰？”
他这才看清太宰治的面容，面前站着的是年轻一些的太宰治，而少年旁边的人，站着与自己面容相同的人……
那是年少时的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顿时涌上的强大眩晕令他眼前逐渐模糊，在失去意识之际，他听见少年温和的声音。
“休息一下吧，这是你们活下去的唯一办法……而你们也是这一切的……”
也是什么呢？
他眼眸沉沉，却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太宰不会死了吧。
第57章 无处不在
中原中也睁开眼。
他躺在病床上, 消毒水的味道令他清醒，左手食指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黄色宝石戒指，他坐起身, 却感觉一股源源不断的能量从戒指中涌出。
“醒来了。”
中原中也回过神，他警惕地看向坐在床边的人，他刚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那人留着一袭黑色长卷发, 穿着精致昂贵的棕色风衣，手上正拿着一本外文书。
“太宰呢？”他问。
兰波面色有一瞬惊讶，他问：“你是指这个世界的太宰吗？”
“不，是我带的那个……”中原中也顿住, 感受到胸口有一处碎片紧紧贴着, 不知为何他会认为这是太宰治灵魂的一部分，但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后他顿时放下了心, 他对上那双深金色的眼眸，那年少的记忆逐渐涌现, “你是……兰堂, 不对，兰波。”
“看来你那个世界的我也早早死去呢。”兰波弯着眉眼, 对此没有过多的不适，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把中原中也的头发挽到耳后，见对方往后躲了一下，他收起手，叹道：“你看上去很疲惫。”
“这里是什么地方？”中原中也问：“我为什么会到这里？”
“等那两人买完东西回来, 你可以问问他们。”
中原中也眨眨眼, 他根据对方的语气还有此刻温和的气场推测道：“你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吗？”
“不是他们。”兰波合上书, “我和保罗是中也的监护人，至于太宰, 他总是喜欢围绕在中也身边。”
“保罗？那名背叛你的挚友吗？”中原中也翻出那有些模糊的记忆，兰波临终前确实是提到了这个名字。
兰波神情微愣，他视线落在中原中也那顶帽子上，轻声说道：“保罗·魏尔伦，他是你名义上的哥哥，中也。”
中原中也微睁双目，大脑嗡嗡作响，他疑惑地问：“我有哥哥？”
兰波打量中原中也身上的装束，对方惊讶的是“有”，而不是“哥哥”的身份。
看来是他过于武断了，见到中原中也身穿休闲的服装自然而然地认为对方过得比较轻松，他问：“中也，在你那个世界，港口黑手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中原中也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说道：“我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兰波眼中闪过几分惊异，“我记得他们说你是23岁，你这么年轻就当首领了？”
“我……不是我想当的。”中原中也不由得攥紧被子，“太宰那家伙很早就接管了黑手党，后面他跳楼了，身为第一干部的我就只好接手黑手党了。”
兰波沉思片刻，不平不淡地说：“令人意想不到。”
“之后他复活了。”中原中也沉下脸，“然后他又要死去了。”
兰波察觉到中原中也不甘的神情中掺杂着更加复杂的思绪，他把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看起来你很喜欢他。”
中原中也渐渐松开紧攥的手，感受兰波掌心的温度，他涌出奇妙的情绪，这种感觉很像当时头痛时与中也的对话，他原本以为这股情绪由来是出于对同位体的信任，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那位中也身上也有几分兰波的影子。
他弯起嘴角，虽然他与兰波的相处过程十分短暂，甚至是他和太宰治杀了对方，但他清楚地记着兰波在临终前对他说的话语。
——“活下去。”
只不过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差点就要忘记这件事。
后面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甚至那一年里，他觉得过得比那与太宰治的七年都要漫长。
他那人生后半生的回忆几乎里全是太宰治，那七年的相处，足够让一年滋生的恨意把他的过往淹没。
“我是喜欢他，但也恨他……”中原中也呢喃着，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在兰波面前说出“恨”的自己有些丢人。
“那说明你爱他。”兰波扬起嘴角，他语调轻缓平静，听起来很舒服。
若是其他人中原中也可能早就反驳对方，但他偏偏对面前的人发不出火，他思忖片刻，问：“爱？”
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自己会爱太宰治，顶多就是喜欢而已。
兰波对上中也疑惑的神情，他眼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惜，面前的人在感情方面像个孩子，比起他培养的中也，这个人的人格没有达到基本的自我认同，像是用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去支撑着精神前进。
“中也，你既然认识我，就说明那个世界的我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问你，你恨我吗？”
中原中也摇摇头，他真诚地说：“是你认同了我的存在，也是你把我唤醒，我并不恨你。”
“果然。”兰波眉眼间透出淡淡笑意，“你依旧是你，爱与恨是相互的，越是放不下越是无法释怀越是因此悲伤，就说明你越爱对方。”
中原中也有些茫然。
“没事的，这些不重要。”兰波并不是想要教会他什么，他听着渐进的脚步声，“他来了。”
“谁？”
随着中原中也的话音落下，他看向病房门口，那人有一头金色的长发，一侧的刘海挡住了右眼，另一边则是编着细细的麻花辫而后拢成低马尾落在肩上，他身着灰黑色竖条纹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脖子上戴着精致的长项链，手中正拿着一顶帽子。
“另一个世界的中也，你好。”魏尔伦打量中原中也的面容，“听说你23岁，但你看起来有些瘦。”
“你是……魏尔伦吗？”
魏尔伦微愣，他扣上帽子，“你不认识我了？”
“我是第一次见你。”中原中也好奇地打量那张脸，他们的脸确实有几分微妙的相似之处，如果他刻意装扮成魏尔伦的模样，模仿气质和仪态的话，他们站起一起说不定会被当成是兄弟。
“这可真是有趣啊。”魏尔伦坐在兰波身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认识我们的中也。”
“他认识我，只是不认识你而已。”兰波说。
魏尔伦顿住，“为什么？我之前和其他世界的中也联络过，据说他那个世界的我在黑手党的地下室……”
“中也是黑手党首领。”兰波说。
魏尔伦思考一会儿，轻轻蹙起眉头，“那他们所在的世界与那些世界也差得太大了。”
中原中也从对方碎片的话语中捕捉到信息，他担心话题又要回到太宰治身上，便问：“请问一下，你们还能与其他世界的我联络上吗？”
“现在不能了。”魏尔伦言简意赅地说：“总得来说，当时趁着那些世界缝隙还在时，与那个世界的中也取得了联络，是他让我们捕捉你这个世界的锚点，把你带过来的。”
“锚点？”
“就是那七枚彭格列戒指，那是七的三次方的一部分，你们那个世界的戒指与我们这个世界的特殊金属类似，所以集齐后我们能够轻易连接锚点，再利用时间改造过的火箭炮把你送过来……”
“等等。”中原中也完全没听明白，“七的三次方是什么？彭格列戒指又是什么？”
“看来需要花时间解释啊。”魏尔伦没想到中原中也没有接触这些，他站起身，“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现在正是午饭时间，那两人估计自己解决午饭了，那就我们三人到附近新开的餐厅吃饭吧。”
“可以。”兰波应着，他打量中原中也身上被异能磨损的衣服，“顺便给你换一身衣服吧，中也。”
“……谢谢。”中原中也感到几分别扭，他几乎没有被比自己年长的人这般关心。
以前森鸥外偶尔会关心他，但那只是出于首领的指导，尾崎红叶的关心倒是有几分像兰波，但他跟着对方学习没多久，太宰治就当上首领了，这之后森鸥外和尾崎红叶也都离开了。
又是太宰治。
中原中也叹道，似乎他只要回想过去的事，就总是绕不开太宰治。那家伙一直阴魂不散，怎么样都不会放过他。
中原中也感受着心口的书页碎片，他轻轻按着胸口。
太宰治都这么折磨他了，那他怎么可能轻易要太宰治好过呢？
既然来到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自己的意思，那就说明一切还有转机，他怎么样都要让太宰治活下来。
魏尔伦不动声色地打量沉默寡言的中原中也，他第一次见到弟弟这般模样，虽然强撑着精神，但眼中却没有多少活力，甚至连笑的时候也收敛几分。
不知为何，他看着这样的中原中也莫名想起了太宰治，总有种对方被太宰治的那份阴沉影响的感觉。
想到此，魏尔伦有些不悦。
他的手轻轻搭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我们午餐吃牛排怎么？弟弟。”
中原中也听见“弟弟”这个称呼，面色有一瞬的扭曲，他上前走了一步，躲开了对方搭在肩膀上的手，他抬头看向身侧的人，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也是实验体吗？”
“我是异能生命体，而中也你……”魏尔伦眨眨眼，他改口道：“关于你的身世记录在一次对战中完全被销毁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作为世界上唯二的人工异能生命体，魏尔伦自然是把中原中也当做弟弟，但中也不同于他，对自己是什么身份没那么在意。经历了许多事之后，魏尔伦与兰波早就解开隔阂，他也不像以往那般痛恨人类，但心中还是对人类感到一丝排斥，中原中也则是与他相反。
“不重要？”中原中也觉得挺重要的，自己凭空冒出一个哥哥，他当然要追究自己的身世，如果有可能的话，他那个世界的魏尔伦可能还活着。
“因为中也就是中也，不论是那个世界都一样。”魏尔伦温和地笑着，不论是哪个世界的中原中也都比他看得更加通透，这份品质令他叹服，“你这么多年不清楚自己身世，却没有想着主动找寻，就说明你从不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困惑，也不会盲目地找寻活着的意义。”
中原中也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这说明魏尔伦曾对自我存在迷茫过，他还记得兰波死前说的话语，看来那个世界魏尔伦背叛兰波的原因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我不是没有困惑。”中原中也看着前面长廊，他们并非走在医院里，而是在一个地下基地里，他望着没有尽头的出口，最终没有问出口。
魏尔伦没有追问，中原中也对他们抱有警惕心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走出基地他们乘上车，中原中也看着周边的建筑和文字，确认了这里是意大利。
回想太宰治莫名其妙到意大利的旅游，还非要到海边沙滩，以及那鲜为人知的海滨小镇，还有那在海面上划开的白痕，方位也是意大利方向，那是巧合吗？
中原中也摇摇头，怎么又想到太宰治。
他揉揉眉心，明明能够感受到太宰治还活着，可他却像是回到了太宰治复活前的状态，无论何时都想着那个人。
那复活后那七天里，那他们不同于往常相处，反而令他对太宰治的感情更加深刻。
他无比烦躁，感觉头又要开始痛了。
魏尔伦带他们到一家高级餐厅。
他点了这个世界的中也最喜欢吃的牛排，看着面前的中原中也在细细品位食物，他稍稍放心，因为在车上时对方看起来有些累。
“不喝红酒吗？”兰波见中原中也拒绝了侍者的倒酒。
“不了，我昨天刚喝醉过。”中原中也很久没体会到醉酒的感受，昨晚也是因为有太宰治在他才完全放松下来。
一位首领喝醉十分罕见，兰波问：“昨天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庆祝……我……”中原中也回想那两天短暂的旅游，他不禁露出笑容，“我和太宰去旅游了。”
兰波敏锐地察觉到中原中也的情绪变化，这份笑容带着几分哀愁，这是他很少在中也面前见到的神情。
“这样啊。”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你的世界应该没有彭格列存在吧？”
“没有。”
兰波用最简洁的话语解释了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
中原中也听得一知半解，但也能明白。所谓七的三次方就是构成世界的基石，这份基石被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便是七个彭格列指环。
这就像类似于“书”的存在，都是维持世界稳定的一种形式。
方才他在病房里戴着的黄色宝石戒指，实际上是储存了晴属性火焰的戒指，拥有治愈伤口的作用。
“所以我的世界里那七份首饰的构造和彭格列指环类似，你们建立世界锚点后，通过那个奇特的火箭筒把我传送了过来？”中原中也得知了火箭筒的存在有些惊讶，他问：“那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没有与这个世界的中也调换？”
“我想是因为你在身上的碎片，也可能是因为你那个世界不稳定的关系。”
中原中也回想那绽开的时空裂缝，那个世界岌岌可危，但“书”回到原本的世界应该还能撑一会儿，或者那个时间装置能够把他送到离开时的时间，毕竟这里的年份和月份与他那边完全对不上。
魏尔伦听着两人聊天，他心逐渐沉了下来，面前的中原中也令他担忧。虽然他没有把中原中也与他认识的中也划等号，但他们同样都是异能体，他自然是希望对方也能过得更好，可这副模样比他当年的情况还要糟糕。
为了让中原中也打起精神，魏尔伦和兰波默契地带中原中也在外面多逛了几圈。
中原中也也极力配合着他们，虽然不适应他们的热情，但依旧会挂着笑容，礼貌大方地说谢谢。
在购买衬衫时，中原中也没有到试衣间进行试衣，只是随意地套了一下。
魏尔伦有些疑惑，问：“放在衬衫内侧的东西很重要吗？”
中原中也僵住，而后阖上眼，“不算重要。”
真别扭。
魏尔伦笑了一声，他觉得这样的中原中也有点像是弟弟的模样，与那坦然对待自己的中也比，面前的中原中也倒是有几分可爱。
手机的特殊铃声响了一声，是中也发来的信息，他乐呵呵地打开一看，面色瞬间扭曲。
兰波很快看懂他的表情，“中也又打算和太宰干什么？”
“他们有事在外面过夜，今天不回来了。”魏尔伦面露苦恼。
“你何必这么担心，太宰打不过中也。”
兰波还是第一次想把“弟控”的标签贴在魏尔伦身上，自从上一次那位太宰治来到这个世界炫耀他与那位中原中也要结婚时，这之后的魏尔伦就格外警惕太宰治的存在。
兰波虽然稍有担心但回想那位太宰治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时，他又放下了心。
不过也可能是魏尔伦被太宰骗过几次，也可能魏尔伦早就看不顺眼那名人类，所以他直接明目张胆地在中也面前表露对太宰的厌恶。
魏尔伦根本放不下心，他视线落在中原中也身上，问：“弟弟，可以告诉我你和太宰的关系吗？”
中原中也微愣片刻，“我……我和他应该是在谈恋爱。”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
哪有人像太宰治那样谈恋爱的，连主动接吻都不敢的人却能丢下他去死。
魏尔伦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十分精彩，他敏锐地捕捉到话语漏洞，“应该是什么意思？恋爱可没有应该。”
中原中也没做过多解释，感受到魏尔伦的表情变化他忍俊不禁，这不是觉得对方滑稽，而是为对方直白的担忧感到高兴。
他享受着这股淡淡的喜悦，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吗？还是说是因为身份相似才产生的亲近感？如果他那个世界的魏尔伦和兰波在自己身边……那应该不可能。
如果他的世界里的魏尔伦和兰波是“好人”，太宰治应该不会规避风险，并且太宰治拿到“书”后兰波已经死亡，那剩下的魏尔伦……
中原中也没继续想下去，他怎么又想到太宰治了。
魏尔伦和兰波带着他到独栋的别墅里，中原中也瞥见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的管家，问：“你们住在这里吗？”
“这段时间中也在彭格列这边工作，我们就顺势住在这里。”兰波笑道：“再顺便旅游。”
“真是悠闲。”中原中也感慨着，既然会带他来这里，那就说明他可能要在这里住个几天，他有些着急，还以为事情会一下子解决。
可想到他的目的是救下太宰治他又释然了，拥有多个世界记忆的太宰治都没法找到两人活下去的办法，更别说在这个世界找寻办法。
要想找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办法，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呢。
中原中也不禁咬咬牙，他怎么又一次想到太宰治了？
他抚上心口的碎片，是因为碎片的作用吗？
“中也，这里是你的临时房间，日用品和衣物我们都有，你还有需要的东西吗？”
中原中也回过神，他匆匆扫了一眼屋内的东西，“没有了，谢谢。”
“你看起来有点不舒服。”兰波问：“身体还有哪些地方不适应吗？”
中原中也摇摇头，“我可能还要再休息一下。”
兰波给他一部手机和卡，“有需要就联络我们，里面存了我们的联络方式。”
“好……”中原中也受宠若惊，想到当初那对情侣初到他的世界，他自己也是这么对待他们的，他忽然理解了兰波的好意。
兰波去吩咐管家准备一些点心和水果，魏尔伦则是走进屋内把窗户打开，靠在窗边望着风景，他漫不经心地问：“中也，你会做梦吗？”
中原中也第一次对魏尔伦产生了“同类”的共鸣，除了太宰治，他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
“我不会做梦。”他问：“你也一样吗？”
魏尔伦点点头，“那你能开启‘污浊’吗？”
“可以。”中原中也解释道：“我曾经做任务时发现了创造我的实验室，但里面的资料基本都被销毁，留下的只有开启‘荒霸吐’的方法。”
那是中原中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体内切切实实装着异能。
回想第一次开启“污浊”的感受，是在龙头战争对抗涩泽龙彦时，那时候他和太宰治只能用这个办法。
实验报告里说，开启“污浊”后他会把异能用尽而死亡，当时他立刻想到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
可当时他无法信任太宰治，对方那时候性格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与他的接触也不多，却总是摆出一副熟稔又欠揍的样子。
结果太宰治毫不犹豫地把匕首刺进大腿，来表示自己不会逃走，让中原中也信任他。
事情成功解决后，中原中也完全不明白太宰治为何要那样证明自己，就算太宰治不这样做，他也只能开启“污浊”，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想在回想这件事，站在太宰治的角度上想，太宰治应该会觉得难过吧。毕竟要用这种方式取得信任，看起来可真是有些卑微。
不过若是真的卑微的话，倒是活下来啊。
见中原中也走神，魏尔伦饶有兴趣观察对方，他打一个响指让对方回过神，“既然你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我也没有去找你，看来那个世界的我应该是死了。”
中原中也虽然也有这个猜测，但没想到对方那么肯定。
“要么是我没发现中也的存在，要么就是我的行动被人暗中阻扰，或者是被其他超越者杀死。”魏尔伦眼眸转了转，问：“中也，你认为当时的你发现那个实验室是巧合吗？”
中原中也心领神会，他无奈一笑，“当时有些不明白，现在知道了，又是太宰那家伙的手笔。”
“那个人如何做到精准预测的？”
“那家伙和其他世界有些不同，他拥有多个世界的记忆。”
魏尔伦有些意外，他觉得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太宰治他虽然不了解但他清楚对方的秉性，他见过太多太多的聪明人，像是太宰治这种类型的，得知其他世界的过程与结果只会迎来无聊的痛苦。
他忽然明白为何面前的中原中也会是这副模样，对方除了太宰治身旁没有更多人陪伴，而这个世界的中也却有朋友和家人。
“你会生气吗？”
同为非人的存在，魏尔伦没办法切身实际地感受中原中也这样的经历，他难免有些好奇中原中也是否会怪罪太宰治。
和兰波相处久了，魏尔伦偶尔会觉得自己与人类没什么不同，但有时候他也能辨别出自己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这个世界的中也也是如此，像是常年在黑手党工作的中也过于乐观开朗，也总是能够很轻易地原谅他人，也许在外人来看这是一种美好品质，但魏尔伦再明白不过，中也的这份品质并非出于人类情感，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强大。
强大的异能让人自信闪耀，也会让人从高位向下凝视弱小。
那些在正常人类看来需要生气、抱怨的事，对于中也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再强大的异能力者也会有一处在情感上的弱点，但中也像是把这个“逻辑”刻入了程序里，会为死去的同伴报仇，却不会像人类一样为一个人驻足甚至回头。
可面前这位中原中也似乎有些不一样。
“生气？何止是生气。”中原中也扯出一个笑容，那双眼中带着浓烈的情绪，不仅仅是恨。
中原中也猜到那几年的经历可能是太宰治设计好的剧本，可自己本该遇见的事与人如今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难免会惆怅，并且不理解太宰治的所作所为。
偏偏一想到太宰治的目的，他又说不出半分责怪对方的话语。
那滋生地恨意又一次堵在心口，悄无声息地与心脏融为一体。
“我恨他……”他像是喃喃自语。
魏尔伦缓缓弯起嘴角，眼中有几分不悦但更多的是兴奋。
面前这位中原中也，由于那位太宰治的原因总是沉浸在回忆里，会为此感到痛苦，也因此产生了那份带着恨的爱意，这简直……
“弟弟。”
“你比任何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都更加像人。”
第58章 人类
“中也, 你是人类。”
16岁的中原中也抬起眼，他看向站在实验室机子旁的少年，狐疑地打量对方的神情, 而后微蹙眉头，“就看了这些资料而已，你是凭什么而界定的？”
16岁的太宰治微愣片刻, 忽然发出短促的笑声，他循循善诱，“中也，你难道认为自己不是人类吗？你手腕上有个划伤, 那一般是年幼孩子玩铅笔芯时才会留下的伤痕, 如果你是克隆体的话，身体根本不会有这种印记。”
中原中也脱下手套, 在众多细小伤口里，确实有一道发黑的印记, 他经历太多的打斗, 都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他警惕地打量太宰治,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一看便知吗？”太宰治耐心地解释道：“虽然这些资料在说什么人工异能体，但看起来就是你离开后想要克隆另一个你出来而已。”
中原中也视线落在一旁死亡的少年，那名少年拥有与自己类似的容貌，周边有打斗过的痕迹，地上也躺着几个死亡的研究人员, 看起来像是少年拥有自己的意识后做出的最后挣扎。
中原中也寻着线索找到这个实验场景时, 预想过更多恐怖的可能, 他早就有自己是实验体的准备，但看见那名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时, 他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兰波曾说过他是力量表面的装饰，中原中也也觉得自己就是自己，不管是什么形态都没有关系，但每次都像是从黑暗中醒来时，不会做梦这件事总是时时刻刻告知他不是人类。
那他到底是什么呢？
他偶尔会冒出这个疑惑，如果他是人类的话，那他原本的父母会在哪，还是说他的身体是人类的躯体，但他的精神和体内的异能，就是这份资料里记录的程序编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具身体原本的父母……
“中也。”
中原中也回过神，太宰治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在纠结自己的身份吗？你是人类的事板上钉钉，只不过你被改造成了异能容器，但这里有可以开启你异能形态的命令式，我觉得还是记下来比较好，万一遇到什么事……”
“啧。”中原中也看了眼太宰治，见对方毫无感情地假笑着，他越看越不顺眼，回道：“我是不是人类根本就不重要，也不需要你和我说，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我是我就行了。”
太宰治表情微变，他任由中原中也夺过手中剩下的资料。
中原中也并没有完全信任他的话语，反而更加警惕他。
太宰治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中原中也离开，发出一声叹息。
与他读取的记忆完全不同，果然没有经历那些事，中原中也就不会信任他。下一次龙头战争到来，也不清楚对方是否会放心地开启“污浊”，迫不得已的话，只能用那种办法取得中原中也的信任了。
于是他拿刀刺向了自己的大腿。
太宰治最怕这种直接的痛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他无法像那个世界的太宰治一样，水到渠成地与中原中也互相信任。
对上中原中也诧异的双眸，看着那对方犹豫地脱去手套，听着对方低沉的嗓音念着那句诗，见那手臂上的红痕像荆棘一般渐渐爬上，他眼中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感受着腿上那刻骨的疼痛，他扯出一个笑容，亲眼感受还是不一样。
对于这位中原中也来说，今天的事将会无比难忘吧。
他希望中原中也能够记住这件事，记住他是为了取得信任不惜伤害自己的人，这样他在中原中也心中也能占一席之地吧。
中原中也第一次开启“污浊”时，他切身实际地体会到了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自己的身份只有一点疑惑时，在开启“污浊”的那一刻，他像是回到了沉睡的时候，只能感知到外界的事物。他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没法让自己停下来，像是灵魂被关在身体的一角，他只能旁观这一切，并且眼睁睁地看着异能侵蚀着他的身体。
中原中也有些慌乱，面前的涩泽龙彦被打退了，但他却仍旧像是发疯一般释放异能，破坏着破败的大楼。
这就是他体内的“怪物”吗？
他这又与人类有几分相像呢？
为何太宰治那家伙那么笃定地说他是人类？
接连的疑惑冒出，他的身体自动走向了无法行动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看着面色惨白的少年靠在柱子上，那人露出的一只眼正新奇地打量自己，脸上却依旧挂着看不透的笑容，对方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退却之意，而是忍受这疼痛，冒着冷汗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走来，而后轻声开口。
“中也，辛苦你了。”
中原中也那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松懈，他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在完全退去，还以为自己会倒在地面上，在失去意识之际，他落入了温暖的怀里，只不过，这个怀抱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太宰……”
他用尽力气发出声音，想说话语最后变成了气音，他沉沉睡去。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太宰治可以信任。
等他睁开眼时，便是在黑手党的病房里。他挂着吊水，床边是叠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上面放着帽子。
中原中也打量上面整齐的折痕，他不禁发愣，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太宰治，也没想到对方大腿受伤后还会努力地抱住他，明明只要把他放在地板上就好。
他误解了太宰治，那当初在实验室时，对方如此笃定地说他是人类，应该是知道他会为自己的身份迷茫而在安慰他吧。
中原中也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可他回想太宰治当时的话语确实能感受到几分慰藉，那份强大的力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即便隔着身体，那强大的力量依然令他发出不受控制的笑声，令他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那涌出的力量在引导他去破坏周身的一切。
这可不是人类该有的姿态。
他看着手腕上微小发黑的划伤，又稍稍放心了一些。
可能他是没有记忆的人类，可能他的精神是那份资料里的一串字符，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与那些克隆体不同，他的身体是切切实实的人类。
至于他的精神……
之后就没有时间让中原中也去探寻自己的存在了。
太宰治当上了黑手党首领，中原中也成为他身边的第一干部，为了黑手党的和平，他们比以往更加忙碌。
有时候，中原中也看着一直没睡的太宰治睁着眼设局摧毁敌方组织，他觉得这世界没有比太宰治更不像人的人了。
可等太宰治跳下去自后，那源源不断的恨意把中原中也淹没，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因为太宰治变得不像自己。
他变得比以往更加焦躁多疑，连报复心也更强了一些，失眠成了常态，他的精神染上了太宰治的身影。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在逐渐变成一只失控的怪物。
“你比任何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都更加像人。”
可此时此刻，面前自称为自己哥哥的人，在对自己说什么？
中原中也一时有些茫然，由一个非人的存在说自己像人，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他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问面前的魏尔伦，“为什么这么说？”
“人类最可悲的部分便是不完美，他们会为了各自的欲望而去做一些愚蠢的事。”魏尔伦的语调平缓，他看向中原中也，眼中带着几分悲悯，“我的弟弟是自由又坚定的人，这世间任何事都不会阻扰他的选择，也不会令他驻足停留。”
中原中也思忖片刻，魏尔伦口中描述的中也与他完全不同，他觉得有些讽刺。
“但你……”魏尔伦走到他面前，弯腰与他对视，“你拥有人类最强烈的感情，那便是爱与恨，你会为此改变，会为此变得不像你自己，那衍生的负面情绪，那一切令你烦扰的存在，都是人类自身最为痛恨的部分。”
所以这些人类在制造他们的时候，是不会赋予这些负面情绪，这是他们通过自身感受与学习，产生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感情。
阳光落在魏尔伦的金发上，窗外吹进来的风略过魏尔伦的脸侧，而后又轻轻地落在中原中也的面容上，吹开了他落在脸旁的发丝。
“中也，当你在为一个人感到痛苦时……”魏尔伦注视着中原中也，却又在凝视更深处的地方，他沉吟道：“你就越像人类。”
他说的是像。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都想错了，他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并非变得像怪物，他只是在变得像人。
在那数不清的失眠之夜里，中原中也常常希望那个实验室还在，如果他的精神真的是由字符构成，那只要到实验室里改变字符数据把关于太宰治的一切删除，他就能恢复正常。
他讨厌自己变得失控。
这段时间遇见了那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总是止不住地对比，总觉得如果是另一个中也，是不会这么做也不会这么想。
这就是他与那位中也的差异之处，他那不完整的经历正在促使他成为人的一部分。
他活得像人。
反之，那真正不像人的，是拥有多个世界记忆的太宰治。
他们两个人可真是极端。
“弟弟。”
魏尔伦的声音再一次拉回他的思绪。
“怎么了？”中原中也愣愣地回复，他为自己又一次想到太宰治感到懊恼，却少了以往的那份不甘心。
“你需要休息一会儿。”魏尔伦贴心地说：“回去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里接受自己与人类没什么不同吧。”
“……好。”
中原中也忽然发现，魏尔伦谈起人类时总是带着几分排斥的态度，他眨眨眼，看着对方离开房间后，他不禁思考对方的话语。
与人类没什么不同……
他不得不承认魏尔伦的话语很有用，连想起太宰治时涌出那些负面情绪，也没有那么令人折磨。
他有些恍惚，那困扰他的无数个失眠夜里，他的痛苦总是分成三个阶段，不愿意接受自己变成那副模样，也不愿意接受太宰治死亡的事实，更不愿意接受自己对太宰治掺杂着如此浓厚的情绪。
那过去的自己像是一名无理取闹乱发脾气的孩子，难怪兰波和魏尔伦他们会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他。
中原中也一时间有点羡慕这个世界的中也，有魏尔伦和兰波的引导，对方一定很少有迷茫无助的时候，他又有些好奇，如果这位中也喜欢太宰又会作何反应，也许会轻易地接受吧。
他躺在床上，放松下来之后困倦袭来，他渐渐陷入沉睡。
兰波坐在沙发上看书，坐在另一旁的魏尔伦正无所事事地用水果刀把草莓切成均匀的薄片，他把一盘草莓切完，而后发出一声叹息。
“保罗……”兰波合上书，“你要是担心与太宰在外过夜的中也的话，你可以跟过去。”
“不，之前中也已经警告过我了。”魏尔伦哀愁地说：“为什么偏偏喜欢太宰那样的人，那家伙心思繁重，几乎不像人类。”
兰波莞尔一笑，“可能这就是中也喜欢他的原因吧。”
魏尔伦思索着，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有些人类会向往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他们彼此也是这种情况。”兰波望向窗外，“只不过那位身为首领的中也，还需要慢慢学习一件事……”
魏尔伦盯着那些切好的草莓片，他倒上了酸奶，白色酸奶完全把草莓淹没，看不出里面藏了水果，他把酸奶搅成一团，心情有几份烦闷。
“保罗，你虽然讨厌太宰但为了中也还是希望对方能活下来吗？”兰波笑道：“你还真是和太宰说得一样，像个弟控。”
“我只是觉得对那位中也来说太残忍了。”魏尔伦阖上眼，“让他本就一无所有的他去学会接受‘失去’这件事太残忍了。”
仅仅通过短暂的对话，他就发现这位到来的中原中也身旁可以依赖的人屈指可数，甚至连对自己的身份都没有做到完全认同。
“难得见你这么悲观，但我不是指这件事。”兰波解释道：“我相信那两个孩子和中也有办法救活那位已经死去的太宰。”
“那你刚刚说要让他学会什么事？”
兰波笑得意味深长，“当然是让他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沉默在屋内蔓延。
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魏尔伦拧断了手中的勺子。
第59章 功亏一篑
“冷静点保罗。”兰波平静地说：“我指的是让他学会爱自己。”
魏尔伦看向兰波的眼神几分迟疑和不解, 大意是想责怪对方故意那么说，可他又找不到证据。
其实知道那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交往时，他本来没多少反应, 但从兰波口中得知太宰治跳楼后，他看着那样的中原中也就难以释怀。
不是因为对方是太宰治，他只是觉得太不像话了, 这不是完全被人类耍得团团转吗？同为异能体，他们拥有强大的能力，不应该被人类左右到如此地步。
“可是时间……”
“你没收到信息吗？”兰波说：“中也说后天才能回来。”
“什么？”魏尔伦微蹙眉头，“他们要一起在外面住两天两夜？”
“冷静点, 这很常见。”
“不。”魏尔伦看着手机, “中也根本没有告诉我！”
“你果然是一个弟控呢，保罗。”
兰波说的时候, 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最近倒是热闹不少, 他望向窗外, 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平行世界的中原中也，那就顺便好好招待一下。
中原中也这两天休息得很好,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悠闲。
一日三餐都是兰波和魏尔伦决定，这两人还带他逛附近的美术馆和音乐厅，有时候兴致来了两人还会下厨做饭。
这样悠闲的生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忽然明白那对情侣来到他的世界后为何不急着回家了，因为很多事可以置身事外。
即便中原中也心底着急太宰治的事, 但兰波那边收到的消息是那两人又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
中原中也感受到胸口碎片的力量没有减弱, 便稍稍放心一些。
和兰波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是优雅二字, 大部分时候，每日的安排都是兰波来决定, 除了一日三餐，下午茶的时间也是固定的。
偶尔他们会在书房待一下午，魏尔伦会拉着小提琴，兰波会在一旁弹钢琴伴奏。
中原中也则是坐在摇椅上喝着红茶，他常常会听着音乐闭目养神，来到这里后他的身体常常感到困倦，他微眯眼眸，午后的阳光落在一旁的书架上，那上面摆着一些照片，是中也从年少到长大的照片，有几张还有太宰的身影。
照片里的二人大部分时候都在打闹，有一张是二人在玩水，周边是扬起的彩带和水花，二人的面上都带着浓浓笑意。
中原中也想起了那短暂的两天旅游，想起与自己跳舞的太宰治，想起这些时他面上总是难以掩盖笑意。
那时候他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在此停留……
金色的光让一切都蒙上了纱，他第一次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与太宰治之后的人生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抱着这样的幻想，他在摇椅上睡了过去。
兰波和魏尔伦结束一曲后，见到熟睡的中原中也便收敛自己的气息，他们看着安静睡着的人不由得有些感慨。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位中原中也与他们一手带大的少年完全不同，虽然只有23岁，但在沉着冷静的性格之后多了几分郁气，原本的锋芒收敛了几分，礼仪也做得面面俱到，有时候会用标准的微笑来隐藏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那双眼常常透出的沧桑总是在诉说着对方的过往，中原中也都这样，那就更别说那位是前首领的太宰治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世界的二人像是陷入了诅咒一般，无法回头。
兰波心底为二人的境遇哀叹，可同样希望中原中也能够向前看。这两天与中原中也聊天时，他们也会聊到两个世界的差异，通过那些只言片语，他大概拼出了那位首领太宰治的一生，以及中原中也那几乎只与太宰治度过的七年。
也是那一刻，他理解为何这位中原中也会这么在意太宰治，又理解那另一个世界的人们为何会那么努力地希望太宰治能够复活。
他们二人的命运比任何世界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来得紧密，可尽管如此，兰波依旧觉得让太宰治复活并非好结局。
如果那位太宰治真的有那么想要活下去的心情，是不可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这副模样的中原中也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可能会顾得好不想活下去的太宰治。
如果他们二人真的活下来了，那两位从来没感受过爱的人，在一起之后也不会长久，是不可能走向那所谓的好结局，只会迎来各种各样的悲剧。
中原中也被食物的香气惊醒。
感受到食物香气的一瞬间他浑身警惕起来，而后像是从高处坠落一般他倏地睁开了眼。心口的碎片传来阵阵温暖，他慢慢冷静下来，厨房里传来舒缓的音乐，兰波和魏尔伦正在做着晚餐。
中原中也有些恍惚，这几天的生活像是梦一般，他常常没有任何实感。
“啊，醒来了？”兰波冲他温柔一笑，“我们切了点水果，你想吃点就垫垫肚子，今天晚些吃饭，中也和太宰已经回来了，我们多做些饭菜。”
中原中也忽然放心了一些，如果今天之内还见不到那两人，他明天会自己主动去找，这两天过得再怎么悠闲也不至于忘记正事。
他端着一小碗水果拿着叉子慢悠悠地吃着，酸甜的水果很好地打开了他的胃口，他走到客厅时，便听见了电子游戏的声音。
那大屏幕的电视里放着打斗游戏，坐在沙发上的中也和太宰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两人的指尖在手柄上迅速跳跃。
“啊啊啊！混蛋太宰！！你刚刚是不是作弊了？？？”中也喊了一声，“你为什么总是故意撞我的手肘！”
“才不是！反正我赢了！按照约定中也你明天当我一天的仆人！”
“啧，刚刚的不算数！明明是你作弊！”
“啊？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就是中也在凭空捏造——”
“我如果说有证据呢？”
二人微愣，说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同时侧头，看向在身后观摩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漫步坐到另一侧单人沙发上，他咽下口中的水果，眼中带着笑意看向两人，“如果我说我看见太宰不仅故意碰中也的手肘，还悄悄按了一下其他按键……”
“你又在作弊！”中也揪住太宰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晃着，“之前说过再作弊的话就算你输然后惩罚三倍是吧？那你后面三天当我的仆人！！！”
“唔……不要晃了……好晕……”太宰做出投降的姿态。
中也直接把太宰丢在沙发上，对上中原中也的视线，他忽然有些不自在。
“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玩吧。”中原中也微微一笑，他想起还没加入黑手党时，和太宰治在游戏厅打游戏，那时候也是对方作弊让他输了，偏偏那家伙不认账，后面好长一段时间总喜欢把“当我的狗”挂在嘴边。
只不过……从太宰治性格明显变化之后，也是拿到“书”那一刻，太宰治很少会这么说了，就算会说，有时候中原中也总会觉得对方说得十分生疏。
看着这两位少年在18岁还能这般热闹地争吵，他难免心生感慨。
他和太宰治很少有这种时候，如果他们的18岁也能像真正的18岁少年那般洋溢着活力与朝气，那该有多好。
中也和太宰没法忽略面前这位沉着冷静的中原中也，尤其是太宰，他视线总是不自觉在中原中也的面容上多停留一会。
“怎么了？”中原中也反问他。
太宰微蹙眉头，他说：“我见过其他世界的你，那两位看上去都不像你这样……”
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像我这样半死不活吗？”中原中也揶揄着，见对方神情微妙，他扯开一个没带着笑意的笑容，又看向太宰，“放心吧，另一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和他比起来可活泼太多了。”
太宰看向中原中也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思绪，他做梦都想不到中原中也学会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甚至说出的话语里还带着对另一个太宰治的埋怨，并且面前这个人是毫不客气地在迁怒他。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阴阳回去，“你们的经历可真是坎坷。”
“多谢夸奖。”
中也视线在两人之间回转，之前他们只是见到来到这里后陷入沉睡的中原中也，现在他完全明白为何那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希望能够改变结局。
没人会想看见自己的未来变得如此模样。
“中也，你放心吧。”中也走到中原中也身边，笑道：“我们会救活他的。”
被比自己小的人安慰，中原中也顿时觉得有些挫败，这恰恰说明他收敛的情绪被对方感知到，他说岔开话题，说道：“告诉我你们的计划。”
太宰和中也听着对方的命令语调，这才切身实际地意识到对方是一位首领，他们三言两语地把这几天的发现与后续计划说明了一下。
他们能够确保的是，中原中也回去之后，对于原本世界来说只过了几秒，也不会产生其他影响。
“我们这段时间是在和彭格列首领进行沟通，原本我们与彭格列没有这种合作关系，但由于他们那边接收到其他世界信号时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当联络人，所以我们才有机会与彭格列进行合作，并且窥探到这个世界的秘密。”太宰说着，把面前的游戏关上，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秘密？”中原中也问：“是指那个七的三次方吗？”
“看来你知道一些，这就好解释了。”
七的三次元言简意赅来说就是构成世界的三大基石，这三份基石分别代表着“海”、“虹”与“贝壳”，这些对应的则是其他无数世界的“平行世界”、“所有世界发生的必然事件”和“单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
这三份基石的力量又被具象化，变成了代表“海”的七枚玛雷指环、代表“贝壳”的七枚彭格列指环与代表“虹”的七个奶嘴。
“这两天彭格列那边告知我们一件事，他们通过各个世界信息，发现这个世界在几百年前曾失去过‘海’，没了‘海’的世界即将面临崩溃，这时候出现了一样东西代替了‘海’，而这个东西就是……”太宰看向中原中也的心口，“就是一个纸张的碎片。”
中原中也的大脑嗡嗡作响，他在迅速地理解这些话语，内心有一个猜测。
“这个碎片通过云属性火焰的增殖变成了一张张书页，他们在这些书页上画出了‘海’，从此，以书页为基底的世界诞生了。我们观测到那拥有‘书’的无数个平行世界里，那些世界基石原本就缺失了一部分，那个世界的人也获得了碎片进行增殖，所以他们在‘书’上进行绘画，让‘书’替代三大基石的一部分。”
这也解释了，为何那些世界里异能力者与火焰能力者会共存。
中原中也消化着这些信息，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朗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所在的世界，根本没有那所谓的三大基石，但你们能用那原本就属于我的世界的七份首饰做成锚点，让我来到这个融合世界，就说明我的世界因为一些原因出现了基石，这也是为何世界变得不稳定。”
中原中也伸出手，那在心口的碎片逐渐浮现掌心。
“原本的两人都会活下来的计划是指什么？”中原中也问。
中也愣愣地回答，“创造太宰的克隆体，让那个太宰未消散的灵魂附着在上面。”
太宰赶忙解释，“但是了解世界秘密之后，我们可以直接进行对‘书’进行书页结局，让你和太宰都活着。”
“看来你们不知道这个碎片代表着什么。”中原中也又把碎片收了回去，他扯出一个笑容，“可这个碎片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证明，他的意识灵魂和精神残留于此。”
太宰和中也渐渐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中原中也，他们还未来得及开口，坐在沙发上的青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这枚碎片，恐怕会回到你们的过去，成为修复你们世界的……最初的碎片……”
中原中也望向遥远的过去，他平静的语调毫无生气，有的只有无尽的悲悯。
“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根本不是他预想不到的意外……”
这一切也成了构成无数世界的既定事实，像是不断绕着圈找寻无数方法，最后到达的终点只有一个。
“对那家伙来说，他的死是必然的。”
太宰和中也听着对方的结论不禁止住呼吸，前者思考了一下正要开口反驳，中也按住了他的手，问中原中也：“可是你为什么要笑呢？”
对方的笑并不是悲从中来，而是可以说得上更加温柔又释然的笑意。
中原中也看向二人，“他耗费精力极力想要避免的事，就说明那件事很有可能会发生。”
“避免……”
中原中也心情从未如此畅快过，“他那么害怕我牺牲想要我活下来……现在，不可能如他所愿了。”
早在当初，在太宰治变成“书”那一刻，只要立刻与世界融合把碎片带到这个世界的过去，那一切的事情便可解决。
那中原中也所在的世界里，恐怕会在融合过程之中需要巨大的能量而产生异变，那时候中原中也会为了拯救世界解放自己的异能，就算肉I体活了下来，那最后也只是重构人格，他将不再是中原中也。
偏偏那太宰治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到多个世界弯弯绕绕，最后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可我们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太宰冷静地反驳他，“只要把那个世界的基石拿回来，或者是让基石回到原本的世界，一切都可以解决，你不会死。”
“那个基石……那七份首饰只能在我们的世界。”中原中也说：“我一直在想那家伙为什么会与‘书’融合，为什么又甘愿与‘书’融合，现在想来是‘书’需要能量，当太宰的这个碎片用于你们的世界，那我们世界的漏洞就必须需要另一个强大能量作为填补剂。”
太宰心逐渐沉了下来。
中原中也弯起嘴角，“世界的稳固就需要三个基石吧，缺失碎片的‘书’、那七份首饰以及……强大到足够填补世界的能量，那就是我异能解开的全部形态。”
太宰和中也陷入沉思，他们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并且他们也无法完全干涉中原中也的世界。
感受到心口的碎片在发出灼热的光，中原中也拔高语调，说道：“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明明是很简单的办法，你死了我也会牺牲而已，而你却非要让我活下来。”
他弯起嘴角，露出了难得灿烂的笑容。
“兜兜转转，功亏一篑啊，太宰。”
第60章 别扭的他们
中也注视着另一个自己。
他们在吃晚饭, 面前有兰波和魏尔伦给他做的大餐。
中原中也吃得很少，都是把食物分成小份慢慢下咽，他看出来对方没有胃口, 只是在硬撑而已。
他百感交集，任谁看见未来的自己活出了自己意想不到的模样都会感慨吧。
他听魏尔伦说中原中也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中也宁愿面前的人是为了黑手党操劳成这样, 而不是为了一个人。
方才对方笑着说牺牲时，他更加不理解，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还会露出那样的笑容，那种笑容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释怀, 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而是一种报复的畅快。
为了报复太宰治而为自己的牺牲感到开心……
这太令人难以理解了，甚至从第三者的角度看, 中原中也完全就是一个被爱与恨冲昏头脑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书”的存在, 那就自然能够找到他们活下来的办法, 可另一个自己却放弃了这种可能。
中也其实有些郁闷，他想不到一个太宰治就能让中原中也变得如此心力憔悴, 也可能是那两人之间谈了恋爱，所以那位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感情发生了质变。但不论是哪种，再放任这样的中原中也，那原本就不想活的两人是不会幸福的。
首先，要纠正一下中原中也的想法。
于是隔天一大早, 中也敲响了中原中也的房门。
“进来。”
“中原。”中也不得不换一个称呼, 这是昨晚对方要求纠正的, “我们今天去玩吧。”
“不了，什么时候要用到这个碎片？”看穿中也的心思, 中原中也问：“你不用开导我。”
中也微蹙眉头，他耐心地解释道：“根据彭格列那边的计算，大概要等三天后。”
中原中也思忖片刻，“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七天后……”
说来，太宰治复活七天后世界也出现了问题。
“七天时间是因为世界会进行一段能量转换。”中也朝中原中也伸出手，“中原，我不清楚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太窝囊了，用自己的牺牲去报复一个已经死的人，真的能够令你畅快吗？”
中原中也沉默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清晨的阳光落尽屋内，他昨晚睡觉没有关窗，风扬起少年的橘发，那湛蓝的眼像是蓝天一般澄澈，却又毫不掩饰其中的锋芒。
好陌生的人。
如果说那位26岁的中也是自信又温柔，那面前这位18岁的少年是张扬又肆意。这些词汇都与此刻的他搭不上边，那么多个世界，就他变成了这个模样，太不像话了。
到头来，还需要别人开导劝解自己。
真是丢人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与其这样不如让太宰活下来，这样的报复才痛快。”
中也微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另一个我。”中原中也弯起嘴角，他叹道：“你知道吗？如果太宰知道跳楼之后自己会变成‘书’，他肯定不会跳，他那时候跳就说明他是真的想死。”
中也微微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原中也垂下眼，他的指尖落在自己的心口，感受到碎片的存在，他说：“他活得太痛苦了……”
尤其是太宰治看了其他世界的记忆，下意识地用记忆中的态度面对那些熟悉的人，而他们却只能给予冷漠的回应时，那种落差即便是预料到了也依旧会受到伤害。
中原中也回想过往太宰治的种种举动，从拿到“书”时，太宰治就陷入了不幸之中。
为了那“世界和平”所做的一切都无法被人理解，自己一人背负，一人咽下那些苦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长此以往，那回忆里只剩下痛苦。
把中原中也绑在身旁是他唯一的任性，甚至还自作主张地为对方打点好了一切。这份“温柔”，中原中也咽下也不是，吐出也不是，如鲠在喉。
就是这股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感受，让中原中也越发地痛恨太宰治，可他更多的是在恨自己。
他当真就傻傻地跟在对方身边七年，然后什么都没发现，还信了对方要把黑手党壮大的鬼话，偏偏这鬼话还真的实现了。
更气了。
但他还是希望太宰治能够活下来。
“他复活的时候我觉得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可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报复他，我也想过用那所谓的爱去感化他……”
中也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发现自己所想的计划中原中也全都试过了，想来也是，如果不是那些都没用，中原中也又怎么可能会选择一起死亡呢？
“我看过另一个世界的我们，我知道我们是情侣，也知道我和太宰互相……喜欢，应该是喜欢吧。”中原中也自嘲一笑，“可是没有用，那家伙没有喜欢我到愿意为我活下来。”
中也无言以对，在爱情方面他还真的给不出什么意见，更别说谈恋爱的对象还是难以看透的太宰治。
“既然如此的话，就算最后救活他有什么用？既然活着对他来说一种痛苦，那就让他安心地离开，我想要牺牲，也是因为我太恨他了。”中原中也望向面前的墙壁，他双目无神自言自语着，“如果他不复活我可能还没那么恨，可经历过那七天的相处，我忽然发现……”
中也走上前，他轻轻抱住中原中也。
“我发现啊……”中原中也闭上眼，感受着温暖的怀抱，他继续说着，他声音有几分哽咽，“我竟然真的喜欢他，喜欢到看见他站在面前呼吸我都能由衷地感到开心。”
中也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他忽然能与对方身同感受。
“中原……我理解你的选择。”中也咬咬牙，他说：“但不要自暴自弃啊。”
“我没有自暴自弃。”中原中也哀叹道：“我只是太累了。”
“不，你就是在自暴自弃！”中也按住中原中也的肩膀，拉开二人的距离，他盯着中原中也微红的眼眶，“说什么太宰不想活！说什么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你活下去，那你就努力啊！努力让他爱上你啊！你肯定有过这个想法，但你根本不是做不到，而是你害怕了吧！”
“害怕？”
“你在害怕你没办法让他活下去，没办法让他活得开心！”中也不由得加重肩膀的力道，“才七天而已能证明什么啊！这么轻易就放弃，你真是太不像话了！这还是一个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吗？”
中原中也眯起眼，他还是第一次被另一个自己教训，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竟然被比自己小五岁的人瞧不起。
不愧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年，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中原中也倒是有了几分兴趣，也不是说抱什么希望，而是好奇对方是自大还是自信，他问：“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这光是我想活就能解决的吗？”
中也一时语塞，他磕磕绊绊地说：“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说着，他直接跑出了房间。
中原中也挑挑眉，18岁的少年比他想得还要幼稚，这也太容易中激将法了，他忽然理解为何十五岁时的太宰治总是故意惹他生气了。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中原中也愣住，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兰波，这人收敛起息后他完全察觉不到，也可能是他太松懈了。
“看得出你们很疼他。”
“正相反，我们对他很严格。”兰波慵懒地倚在门口，“他会那么激动是因为面对的是另一个自己。”
中原中也渐渐冷静下来，与一个少年争执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兰波一眼看穿的心思，笑了一声，“中也，你想和太宰谈谈吗？”
中原中也问：“哪个太宰？”
“你带着那个的。”
中原中也没听明白。
兰波莞尔一笑，“看来你想，跟我来吧。”
兰波带中原中也去的是彭格列分部的基地，之前没有时间，这会儿中原中也倒有闲心观察起了周边的布局。
这里设计意外地人性化，走一段拐角就能见到休息区和贩卖机，这里的成员轻松地聊着天，氛围就像是普通的公司。
兰波带着中原中也走到了一处休息室，两人坐在沙发上。
“来休息室吗？”
“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你可以吃点零食。”兰波从亚空间取出自带的书，悠闲地翻阅起来。
中原中也没有胃口，等一会儿门被敲了一声，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女性走了进来，对方的右眼戴着一只眼罩，一头紫色长发落在肩上。
“这位是彭格列的雾属性守护者，库洛姆。”兰波朝对方点点头，“麻烦你了。”
库洛姆点点头，她走到中原中也面前，递上一枚戒指，“这个……是储存了雾属性火焰的戒指。”
中原中也把戒指戴上。
兰波解释道：“雾属性火焰的能力是构筑，以器具为媒介由雾构筑出形态……”
中原中也稍稍抬眼，周边突然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库洛姆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银色三叉戟，随后靛紫的火焰在缓缓燃烧，只见对方转了转三叉戟，把那尖头对准了中原中也的心口。
中原中也立刻收敛自己下意识涌出的杀意。
库洛姆没有受到影响，她看着中原中也，“仔细感受他的存在，想象他的声音、模样以及灵魂……”
她的声音变得悠远，中原中也感受到碎片渐渐浮现出来，穿梭在雾气之中，在触到三叉戟的那一刹那，熟悉的身影从雾中走了出来。
对方披着黑色风衣，左眼绑着绷带，眼底是浓浓的乌青。
这个人正是太宰治，是中原中也所熟悉的、带着满身伤疤的、在跳楼之前的太宰治。
“真是……”太宰治歪歪头，他抬眼看向一旁的兰波，有气无力地说：“拿你们没办法呢。”
兰波合上书，他打量这位戴着红色围巾的人，说：“你并不适合这副打扮。”
太宰治没有理会，他问：“所以让我以这种形态出现干什么？我可给不出什么拯救世界的办法。”
“不干什么。”兰波弯起嘴角，“后天就是中也生日了，我喜欢热闹。”
太宰治撇下嘴，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他一直侧着身子，不敢与中原中也对视，倒不如说是愧疚。
中原中也则是扫了一眼对方的背影，视线落在地面上，而后沉默不语。
兰波看两人的状态不禁发愁，这两人比他想象得还要别扭，他说：“还有，我有件事要你们帮忙。”
所谓帮忙，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多多少少猜到兰波的心思。
无非就是希望他们之间培养感情，但看着对方给的任务单时，二人又慢慢打消那个念头。
兰波想要给中也一份礼物，而这份礼物地点在一处火山顶上。
“为什么是火山顶上？”中原中也不解地问。
“那里被称作世界之口，世界上最有名的锻造师住在那里，我和魏尔伦三年前向他预约了一份特别的指环打算给中也当做18岁生日的礼物，但这东西需要本人亲自去取。”兰波看向中原中也，“但中也因为你的怂恿去做别的事了，现在我可没法改变他的计划。”
中原中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偏偏兰波拜托的这件事还是正事。
“那是我原本给中也的试炼，过程并不安全，所以……”兰波温和地注视太宰治，“需要二位一起去我才放心。”
太宰治沉下眼，发出悠长的叹息，“那就没办法了中也，我们立刻出发吧。”
中原中也看着火山地址，那是在极地附近，要赶上时间就必须现在立刻出发。
他用兰波提供的卡订了机票，航程需八个多小时，时间是中午起飞。
令中原中也感到意外的是，太宰治这种被“构筑”出来的状态几乎与真人没什么区别，不仅能吃饭，甚至还能过飞机的安检口。
二人上了飞机后，中原中也狐疑地扫了眼太宰治。
“怎么了中也，从刚刚开始总是这样盯着我。”太宰治心情说不上好，没人被叫出来工作还会开心，他烦闷地说：“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我又没有可以自己消失的意愿和自由。”
“太宰，你有自己在活着的实感吗？”中原中也真切地问。
太宰治微愣，他望着飞机窗外正在忙碌的人群，耳边是人群的嘈杂声，那些人说着带着口音的外语，飞机内播报着电子通知，提醒飞机马上起飞。
中原中也坐在他的左侧，他只要往窗外那边偏偏头，就完全可以不去看对方，可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中也……”他缓缓开口，想说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个圈，他最后点点头，“是啊，我和活着的感觉没什么不同，现在我只想睡觉。”
这具疲惫的身躯重重地压着他的灵魂，因为身体带来的不适，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岌岌可危，他唯一想干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觉，可又清晰的明白他无法踏实睡着。
“那就睡吧。”中原中也说着，他把手附在对方手背上，触到那绑着绷带的部分，中原中也有些恍惚。如果说之前太宰治是在没有伤口的躯体上复活的话，他还能欺骗自己太宰治稍稍有些不同，但此刻，他触碰的是早已变成那团碎肉的躯体。
飞机在地面越跑越快，发出了剧烈的滚轮声，他下意识用力握住对方的手，中也早上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他忽然渐渐放下心来。
他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另一个自己，相信对方能够做到，能够找到办法，能够让他们活下来。
现在兰波给他和太宰治一个这个机会，他再不好好抓住的话，就真的是自暴自弃了。
他打量太宰治的侧脸，能够看见的只有对方的绷带，但对方也没有抽走他握住的手。
“太宰……”
飞机逐渐起飞，一股熟悉的失重感袭来，中原中也的声音淹没在机械声中。
太宰治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对方的话语，他转过头，露出的那只眼略带惊讶地注视对方。
“你要是不想活了，我们一起离开吧。”
在听见这句话时，太宰治一瞬间想出无数个反驳的话语，他觉得对方是在胡言乱语，可那些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对上中原中也的面容时，又一个字也吐不出。
中原中也是认真的，不是带着报复心理，也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为了劝他，对方是冷静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为什么？
他心底不禁发出了疑问。
他只是想要中原中也活下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这般扭曲又悲哀的关系。
面前的这位中原中也，比他想得更加偏执。
他移开视线，再一次看向窗外，他打算装作没有听见。
飞机穿破云层，阳光落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像落上了一层轻飘飘的金沙，机身的时候，那些金沙跑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脸上，他被刺得下意识闭上眼转了转头，头上的绷带因此松动散落了下来。
左眼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蓝色，他下意识看去，撞进了那双熟悉的眼，那双眼没有想象中的愤恨和悲伤，只是溢出了淡淡的笑意。
中原中也只是因切身实际地注视他而感到开心。
太宰治一瞬间没有了办法，他觉得自己输得彻彻底底，双眼里映着他杂乱的头发和落在肩上的绷带，他那无奈又别捏的神情也一览无余。
他总是在中原中也面前变得狼狈不堪。
“中也。”
太宰治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伸手把对方落在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又捻起对方的长发顺到胸前，他苦笑一声，无奈开口道：“别忘了我们最讨厌彼此了，怎么可能会因此让对方过得舒心呢？”
听着太宰治那绕了一大圈的话语，中原中也弯起嘴角，眼中笑意更甚，他顺着对方的话说。
“是啊，既然如此的话，就只能让彼此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