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寄月 > 3、不寄
    那是云徽大二下学期的事。

    曲京大学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培养了无数各行各业的精英。

    云徽入学前一年,学校重新施工将艺术大楼搬迁至学校西南方向,与其他系院隔开,避免艺术生练习时吵到其他学院的人。

    艺术大楼和金融系隔着两栋楼,无论是上课回宿舍都是截然不同的方向,是以那近两年的时间里云徽只见过许清屿两次。

    一次是刚入学时的新生典礼,许清屿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

    白衬衫,黑长裤,白球鞋。

    单手揣兜,骨节分明的手将话筒抬到适应身高的高度,眉梢轻挑,笑得散漫而张扬。

    他说:“不说废话,欢迎来到曲京。”

    欢迎你来曲京。

    跨越时间的声音重合,她抬头望他。

    他在台上耀眼夺目,承接所有人的掌声和仰慕。她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只能鼓掌时用力一点,仿佛这样就能被他听见。

    许清屿挑唇,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扫而过,如浮云掠草,再随意不过。

    许清屿三个字很快在大一新生里流传开,也每天在她耳边循环,论坛上关于他的话题楼,每天都有更新,每天也有人蹲守。

    第二次见许清屿,是大一上期的期末考试。

    云徽考完文化课出来,回宿舍的途中看见许清屿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抽烟,修长如竹的指尖猩红明灭可见,他靠着树干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无声的抽烟。

    一根烟燃完,他碾灭,迈步离开。

    他走的很快,她后悔没带手机,连他的背影都不曾拍到。

    仅此的两次他没看见过她。

    但第二年,他看见她了。

    那年五一刚过,曲京市迎来夏天,树上蝉鸣响彻天际,不知疲倦的从早叫到晚。空气翻滚着热浪,空调屋成了人们唯一的躲藏之地,但仍有不具炎热的男生顶着烈日在球场挥洒汗水。

    舞蹈室内,柔美舒缓的音乐充斥教室每个角落。

    正值放学,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离开,云徽站在镜子前回忆刚刚的动作,还有老师上课时说的要点。

    “刚刚转身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她声音很轻,是自言自语。

    对着镜子重复了一遍,确认是不对,将手机里的曲子重新播放,从头来过,觉得不对又再次重来。

    如此循环往复。

    叶问夏瘫坐在一旁,捞了一把圆扇驱热,“云徽,你歇会儿再练吧。”

    喻冉在叶问夏旁边坐下,“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看着在舞室中央旋转的人,“劝不动的。”

    云徽在舞蹈上是一个极其追求完美的人,一个动作一个神态没到位,都会反复练习多次,直到无可挑剔。

    一年半里,来舞蹈室最多的便是云徽,从早到晚,风雨无阻。

    云徽随着音乐腰桥起身,转身时眼神不似刚才的清明,多了一分柔媚潋滟,勾人夺魄。叶问夏和喻冉在心里“卧槽”一声,视线落在她不堪一握的腰上,再看了看自己的。

    人比人气死人。

    一曲临近结束,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叶问夏好奇的去看,远处操场围着好多人,像不怕热一般,在夕阳下惊呼叫好。

    “她们真勇,也不怕被蒸熟了。”

    喻冉拧好瓶盖,接话,“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去跟许清屿说句话吧,保准你原地爆炸。”

    正璇身结束的云徽听到“许清屿”三个字眉眼跳了一下,很只是一瞬,踮脚而起在空中转了两圈稳稳落地。

    叶问夏收回视线,“还需要说话?看个篮球就已经快要爆炸了,不过许清屿那张脸确实帅,跟按照比例雕刻出来一样,声音也好听,而且鼻梁高挺——嘿嘿嘿嘿。”

    喻冉很嫌弃,“你笑得好猥琐。”

    叶问夏凑过去挽喻冉胳膊,“你居然说我猥琐?你变了!我偏笑,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喻冉被她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伸出尔康手向云徽求救,“徽徽,救我。”

    刚好结束舞蹈的云徽笑了下,声音温和,“别闹了,趁着人少我们去吃饭。”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在篮球场,食堂不用排队。

    喻冉抽出自己的胳膊,“那我们先去占位置,你换了衣服过来啊。”

    “好。”

    更衣室没人,云徽换好衣服锁柜子,“哐当”一声有东西掉落,低头,是个银色的钥匙扣,上面刻着某大牌的logo。

    不知是谁遗落下的。

    云徽弯腰捡起来,放在一旁的桌上,拔下钥匙关门离开。

    篮球场的欢呼和呐喊还在持续,云徽看过去,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在呐喊声中穿着灰色短袖的男人起跳,扣篮时手臂伸长,衣服因为动作往上拉了几分,露出一小片腰腹。

    场外的观众欣喜若狂的尖叫,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许清屿!”

    “许清屿!”

    “......”

    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目光中心的人将球扔给对面,活动了下脖子,偏头,扯唇笑了下。

    肆意张狂。

    比夏日阳光更加耀眼。

    他的队友跑过来跟他庆祝的击掌,许清屿随手撩了把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惹得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尖叫。

    途径校宣传栏,上面贴着各个学院的表彰名单。

    第一位的名字从她入校都未变过,今年换了新的照片,眉眼清俊,面对镜头时薄唇微抿。

    没什么表情,但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

    食堂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叶问夏和喻冉寻了个空调面前的绝佳位置,云徽打好饭到两人对面坐下。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旁边桌子陆陆续续也坐了人。

    叶问夏戳着碗里的丸子,冲云徽挑眉,“三点钟方向,昨天跟你表白那个小学弟又来了。”

    云徽没什么太大反应,夹了根青菜到嘴里。

    旁边投下一团阴影,小学弟忐忑的声音响起,“云学姐,这个给你。”

    桌上放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几支冰淇淋和牛奶,说完这句话小学弟逃也似的跑开,生怕停留片刻云徽就会叫住他。

    叶问夏喝着冰可乐,笑道,“小学弟这是准备打持久战啊。”

    “连云徽不吃冰淇淋都不知道,什么战也白搭。”喻冉说。

    叶问夏赞同的点头,对袋子里的冰淇淋蠢蠢欲动,“我可以吃一个吗?”

    云徽拉开塑料袋,扫了眼里面的东西推到两人面前,“你们吃吧。”

    反正放着也是化掉。

    “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喻冉说。

    云徽垂眼,对叶问夏道,“夏夏,帮我给他发个消息,七点半我在艺术大楼后的梧桐树下等他。”

    叶问夏:“啊?好。”

    —

    七点,云徽回到舞蹈室,做完拉伸之后将白日老师教的舞蹈又跳了好几遍。

    七点二十五,闹钟响,她换好衣服下楼,并未急着去赴约而是先去了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拎着塑料袋。

    小学弟已经在那儿等着,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

    很艳丽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残留水珠。

    “云学姐。”小学弟很害羞,耳根已经通红。

    云徽笑了下,声音温和,“不好意思叫你来这么远的地方。”

    小学弟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学姐叫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对了,这个送给学姐。”

    艳丽的玫瑰递到身前,花香扑面而来,云徽微蹙了下眉。

    “谢谢你的心意,不过我不能收。”她声音很轻,宛如春日的晚风,“我想我之前可能没太说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今天特意约你出来,以后不要给我买花买礼物了。”

    小学弟愣住,“怎、怎么?学姐不喜欢吗?那学姐喜欢什么?我这就去买。”

    “我什么都不喜欢。”云徽将风吹动的发丝勾直耳后,歉然道,“抱歉,我不喜欢你。”

    小学弟愣住,没想到向来温和的云徽说话如此直接,一点余地都不留。

    云徽将手里的东西给他,“谢谢你的喜欢,再见。”

    袋子里的,是他今天给她送的冰淇淋和牛奶。

    牌子口味都是一样。

    小学弟怔愣住,在人快要走远时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学姐,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小学弟看着她,神色认真,“从开学第一次在校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学姐了,我保证以后都听学姐的话,绝对不跟其他女生有过度亲密,永远只喜欢学姐一个,永远对你好。”

    云徽喉咙被堵了一下。

    “真的很感谢你的喜欢,但这种事勉强不来,而且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抱歉。”

    小学弟双脸通红,似觉得屈辱和受挫,说话时声音也不自觉放大,“不想谈恋爱,是不想跟我谈,想跟许清屿谈吗?”

    云徽停住脚步,诧异的回身。

    小学弟站在原地,“你不跟我在一起,是因为也喜欢许清屿是吗?”

    云徽蹙眉,本是潋滟的桃花眼此时一片清明,眸底像聚着一汪湖水,无波无澜,却与人生出距离感。

    未等她开口,身后传来声音。

    “许哥,又有人对你芳心暗许了。”

    有人接话,“这学校里暗恋许哥的多了,不暗恋才不正常。”

    “哈哈哈,说的是。”

    那群人笑作一团。

    当事人许清屿扯了扯唇,轻笑一声。

    云徽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傍晚的天像课本里的火烧云,余晖落在脚边,盖过脚踝的裙摆被风吹动。

    空气里的热浪扑面而来,灼烫了她的眼。她转身欲离开,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清洌的雪松冷杉裹着烟草涌入鼻间,夕阳余晖下身旁多了一团阴影。

    “啧,慌什么?”男人声音从头顶传来。

    胳膊被一只大手拽住,掌心温热,从肌肤滲入皮下,蔓延开来。

    云徽心猛跳了好几下,“没慌。”

    声音温软好听。

    许清屿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也懒得想,掀眼看还站在那里的小学弟。

    “怎么,等我亲自动手?”

    小学弟被他看得后颈一凉,不敢再做停留,头也不回的跑开。

    许清屿嗤笑,松开拽住她胳膊的手,转身要走。

    云徽咬了咬下唇,叫住他,“等一等。”

    许清屿当真停下,扭头,咬着烟的唇薄削冷漠,狭长的眼幽如深潭。下颌线流畅,冷白皮肤下的喉结上下缓缓滚动。

    他扬唇,笑得散漫,“怎么?也要请我吃个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