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魏川的庇护。
卫听澜忽然想起小时候。
卫有财又胖又爱吃, 还抢他吃的,肚子吃的滚圆跑去和大伯母诉苦, 大伯母就会哄着他,还给揉肚子。
那时候,卫听澜是有些羡慕的。
卫建国一家,只有大伯母没有打过他。
虽然她好东西都是留给卫有财吃,还总使唤他干活,但也曾拦着卫建国,让卫建国不要把他打死了。
因此, 卫听澜还愿意给她一句辈分上的尊称。
曾经羡慕过的东西隔着时空呼啸而来,卫听澜心里涌出的却是巨大的难过和委屈。
不过在难过和委屈之上, 还有温暖和高兴。
这毕竟是个喜庆的日子。
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又期待的说:“要。”
等到魏川修长有力的手轻轻罩下来,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 卫听澜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肚皮。
魏川最开始不太熟练, 但很快就掌握技巧,顺时针, 不轻不重的揉。
卫听澜懒懒的瘫着,感叹道:“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两”
魏川:“两什么?”
卫听澜说:“明年也想我们两个人过。”
他向来很会礼尚往来,又献出自己的手掌:“我也可以帮你揉,哥,要不?”
魏川并没有吃撑,他对食物的欲望很浅, 胃口好转全是被卫听澜带动。
更多时候, 他喜欢看卫听澜吃。
此刻, 出于某种潜意识的,对某种不可控因素的规避, 魏川说:“不用。”
拒绝也许只是因为很幼稚,他这样想。
卫听澜也觉得幼稚,但谁让他小了好几岁,又有个这么稳重成熟的哥。
没被揉多久肚子就舒服多了。
卫听澜便顺杆儿往上爬的问:“我的院子太大了,都没有人”
魏川好心情的问他:“想睡哪儿?”
卫听澜:“东厢、西厢都行。”
魏川的院子格局很方正,当然,卫听澜的也是。
正房、东西厢、后罩房和倒座房,是祖孙三代住进来也能从容排布开的格局。
魏川早就觉得卫听澜总跑过来不方便。
他说:“那就东厢,明天让人收拾出来。”
一家之主住正房,弟弟或者儿子住在东厢,很正统的分配。
这天晚上,卫听澜睡在魏川的床上,魏川睡的书房。
魏川睡的晚,临睡前还去看了眼卫听澜,见他抱着自己的被子睡的很沉,俨然惊动不了。
阿六递过从隔壁院子取过来的东西。
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不轻。
这东西是他几个小时前放在卫听澜卧室的枕边的。
魏川把盒子放在卫听澜的枕头边,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卫听澜第二天醒过来,看到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木质香的盒子。
他抱着盒子去找魏川。
这时候已经早上十点,昨晚他们都睡的很晚。
魏川已经在练字了。
这是他昨晚睡书房的借口之一,卫听澜要睡懒觉,所以不能占用书房。
魏川看了眼他卷起一边的睡裤:“新年礼物。”
卫听澜把盒子抱过去放在魏川的书案边上。
打开眼前就是一亮。
盒子里分两层,每层六个玉雕的动物,婴儿拳头大小,憨态可掬,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卫听澜很喜欢:“十二生肖?真可爱。”
卫听澜从床上爬起来就过来,脑袋顶上还晃荡着几缕不服帖的头发。
魏川手指微顿。
但他坐着,他站不起来,并不能碰到站着的卫听澜的脑袋。
他问:“喜欢吗?”
卫听澜点点头:“谢谢哥,我也有!”
他就要往外跑。
魏川眼疾手快的攥住他的手腕:“外面冷!”
屋子里有地暖,阳光照进来,亮堂又温暖,出了门却是零下十几度。
卫听澜只能飞快洗漱换衣服,然后去隔壁院子。
很快他拿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卫听澜送给魏川的新年礼物是一份助眠的香,正好魏川这里有香炉。
上次魏川去探班,卫听澜看到他眼下青黑。
后来阿七还问他睡的好不好,又问魏川睡的好不好。
卫听澜那时候就琢磨起来了。
可巧前世他睡眠一直不好,后来和谢修然认识,谢修然分了他一些助眠的香,很管用,说是秘方。
于是卫听澜就跟谢修然说自己睡眠不好。
果然,谢修然给他自己用的香。
卫听澜用了用,还和前世一样好用。
之后他花了一笔不小的钱,让谢修然托人制作了一批好看又好用的香。
最近几天才拿到,正好可以当新年礼物。
卫听澜没说里边的曲折,只让魏川回头试一试。
中午他就睡在了东厢房。
本来就是随时能待客的房子,用惯的东西从隔壁院搬过来就成了。
卫听澜午睡时,魏川叫了夏老过来,问他香能不能用。
夏老在魏川的眼神中,尽量拿了小小的一点去用。
之后回复,魏川可能用不了。
魏川问:“可能最少能用多少?”
夏老:“小少爷送的?”
魏川不答。
夏老只能斟酌着说了个剂量:“不能再多了。”
晚上魏川就点了香。
卫听澜临睡前来串门,闻到后很高兴,说魏川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魏川告诉卫听澜,他昨晚果然睡的好。
卫听澜便有些翘尾巴:“用完的话告诉我,我再去弄!”
假期很快结束,卫听澜蔫哒哒的离开家去剧组。
他走后,魏川也继续治疗。
短时间的休整后,魏川的耐受程度略有提升,夏老便也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人体复杂,魏川的症状又没有先例。
夏老摸着石头过河,所幸患者心志坚定,带的他心态也稳上许多。
卫听澜在剧组一切顺利,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到杀青这一天。
剧组杀青演员一般会请吃饭。
但这是有名气有咖位的演员才有的资格,有些行程紧张的,可能接个剧组的捧花就离开了。
卫听澜是个新人,就只接了郑导祝贺他杀青的花。
卫听澜特意叮嘱许琼:“你是我在这一行最好的朋友之一,千万不要断了联系。”
许琼望着卫听澜殷切珍重,好似望着晚辈的目光,好笑又暖心。
明明他比眼前的少年还大几岁。
不过卫听澜行事确实稳重,除了在他哥面前。
许琼也很喜欢这个品行端正工作尽心的少年,不舍的道:“以后常联系。”
魏川来接卫听澜。
他等在酒店房间,并不打扰卫听澜在剧组的收尾工作。
阿七收行李。
阿六去送礼物。
剧组的主创人员每个都会收到一份精美的礼物。
拍卖会邀请函、秀场入场券、高定礼服接洽的机会等等。
每个人目前难以够到的愿望都被满足。
大制作的剧组,主创人员在圈子里都有些声势和实力。
魏川从不小瞧任何人。
他展开庇护,微露威势,预见能避免卫听澜将来职业生涯许多的不愉快。
阿六态度体面而温和,只道:“这段时间,我家小少爷多谢您照顾。”
他又遗憾:“可惜白老师他的习惯确实不太好。”
众人对卫听澜的来历早有猜测,如今算是真相实确。
既羡慕卫听澜有这样厉害的家人开道,又暗道这样的少年,确实惹人喜欢。
而白元清
前车之鉴,如此便又生出敬畏和克制。
后来卫听澜正式进入这一行,生活便很清净。
只看脸,他当然十分招人。
但出道的剧组隐隐约约的一些消息,便让人即使有不好的心思,也大都绕开了他。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修然得到一份国际影坛的男主邀约。
国外系列电影新一季男主角,全球征集男主,谢修然竞争到现在,原本是三选一的状态。
大饼从天而降,让人激动又唏嘘。
难免想到上一任。
很难说如果白元清老老实实,得到的临别礼物又是什么,总之不会差。
汪帆帆从副导处知道剧组发生的事,特意问道:“许琼呢?”
副导说:“A级剧的男二号。”
以许琼不知男几号的排名,如果不是正好和卫听澜戏份最多,这次杀青礼物压根没有他的份。
汪帆帆深知这一点,沉默的挂掉了电话。
卫听澜在许琼专门道谢,且坦诚全过程后,才知道魏川做了什么。
他溜达去正房,魏川在看书。
外文,不知道什么语言,卫听澜也看不懂,但脑袋还是凑过去。
魏川便念了一段。
卫听澜摇头:“听不懂,哥,你去剧组接我,花了多少?”
魏川就知道他知道了,看他皱着脸,显然还为他肉疼。
他说:“没多少,不麻烦。”
确实不麻烦。
很多东西甚至不需要用资源去换,和他的那些生意相比,这些事只是很小的添头。
万云或者阿六稍微显露意愿就能拿下。
谢修然的那个角色略费精力,魏川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家盘踞国外的影视巨头隶属于某贵族家族旗下,魏川和对方的当家人有合作。
对方调侃了一句。
魏川只说谢修然是家里小孩的朋友,也就仅此而已。
毕竟他的要求也不过分。
谢修然本身达到了要求,只是缺少一点点推动力而已。
卫听澜说:“我还想自己闯荡来着。”
魏川说:“做你喜欢的事就可以,你只是喜欢拍戏,别的都不重要。”
那些觥筹交错利益往来,都不重要。
因为家里已经有人在做。
他撑得起来,也乐意撑,家里小的随便怎么,高兴就可以了。
三年前的事结束后,魏川再没什么目标。
现在又有了。
他喜欢这种有希望,有温度的生活。
卫听澜确实只喜欢拍戏。
前世的应酬、争取、敷衍,大都是迫不得已。
他小小声说:“谢谢哥。”
魏川便抬眉:“只有谢谢?”
卫听澜便给他捏了捏肩膀,又捧上一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
最近魏川不喝茶了,只喝白水。
卫听澜并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魏川的一切好处。
尤其魏川做的太好也太多。
他因此有些失落:“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魏川说:“夏大夫说我恢复的很好,胃口、精神还有腿,都很好,这是你的功劳。”
他又说:“我创造的一切价值,都有你一半的功劳。”
卫听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两天后,他的片酬尾款打过来。
由于很多戏重拍,尾款多了三分之一。
郑导并没有因为卫听澜是投资商的弟弟而在金钱上含糊,剧组是个整体,一切都按的流程。
总的下来,卫听澜税后片酬六十二万。
这对一个新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数字。
卫听澜想到白元清,想到汪帆帆,也想到魏川的投资。
希望这部戏大赚。
他留下三十一万。
另外三十一万以魏川的名义,捐去了前世总合作的,比较可靠的一家慈善机构。
卫听澜一直怀疑他重生有前世做慈善的缘故。
今生他自己没什么可求的,便决定以后一半的收入都以魏川的名义捐出去。
反正做好事肯定没坏处。
希望魏川的腿只好不坏,其他一切也都顺顺利利。
这之后,卫听澜又以拿到片酬的名义,带魏川去外面吃了顿好的。
捐款的事卫听澜瞒的严严实实,但魏川还是知道了。
在卫听澜捐款的第二天。
魏川收服过很多人,将他们放去合适的岗位。
也有些前期跟着他受了很多苦,无心再奋斗的,便被安排到养老岗位。
慈善机构便是养老岗位之一。
他的名字出现在捐款人一栏,虽然被怀疑是同名同姓,还是报上来。
阿六略查了查,卫听澜就暴露了。
阿七对卫听澜工作的财务状况很清楚,惊愕道:“这么多?总共也就六十二万。”
六十二万对他来说只是小钱。
但是卫听澜早起晚睡冷风吹面挣过来,一下子出去一半,就很多了。
魏川看了阿七一眼,复又垂眼。
他让那边把钱打到他这里。
又另出了一百万,捐款人写了他和卫听澜两个人的名字。
还是以卫听澜的名字捐出去。
某种预感让魏川又道:“这个账户再捐款,直接报上来。”
卫听澜不知道自己已经水灵灵的暴露,心满意足的和魏川回了安市。
不到两个月,他竟觉得过了很久。
大概是经历太丰富。
卫听澜回来后去程家拜年,又去看了李奶奶,再然后去了墓园。
卫听澜给父母烧了很多纸钱,又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生活。
他说:“我挺好的,我哥特别好。”
这次是笑着说的。
短短几个月,他的生活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很好。
卫听澜回来时天上下着雪花。
路上滑,阿七开车就比较小心,也因此,陶怀谦自亭园大门一边蹿到路中央时,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阿七还是黑了脸,因为卫听澜手里的鸭爪飞了。
程家装了一大包卤货。
路上慢又堵,卫听澜就打开一包消磨时间。
卫听澜降下车窗,看着陶怀谦没说话。
陶怀谦也看过来。
真是奇怪。
明明也没有多久不见,但这个小儿子又有了变化,一张脸熠熠生辉,亮眼的不可思议。
这并不是陶怀谦的错觉。
卫听澜接触到前世的工作圈子,气质和行为自然而然和曾经卫影帝的重合。
实打实的影帝。
登顶过的顶流。
天然就有吸引人目光的东西在。
陶怀谦在这已经等了好几天,再有三天就开学,他不信卫听澜不回来。
他奔过去,在车窗前又站住。
所幸亭园是高端小区,日常进出的人少,此刻后面暂时没有车辆过来。
陶怀谦也顾不得阿七这个外人在。
他急急忙忙的说:“五百万,听澜,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72章 在同一个城市,是他的忍耐极限。
深冬的风吹乱陶怀谦的头发。
他的脸也冻起一层红, 这在一个身家几百亿的人来说,很不可思议。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 贪念永远无法满足。
助理宋平诚站在远处看这荒唐的一幕。
他并不靠近。
陶怀谦这个人,若是被窥见狼狈的一面,说不准就要记恨。
宋平诚曾经给陶怀谦出主意,让他去找魏先生承认错误,打感情牌。
没想到这个蠢货一点血都不想出,让人轰出来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宋平诚因此进入那位魏先生的视野。
不过目前他过的还不错。
拿两份钱, 偶尔通风报信,小公司也被慢慢扶持上正轨
宋平诚因此拥有一点上帝视角, 这视角告诉他, 陶怀谦早就失去了他的小儿子。
今天这一出, 和他无关。
那个假少爷有些小聪明, 撺掇陶怀谦和卫听澜和解。
和解的第一步是邀请卫听澜去陶、肖两家的订婚宴。
谁都知道卫听澜后面站着的是谁,卫听澜去了订婚宴, 陶家的声誉要好上不少。
为此,陶、肖两家的订婚宴都特意定在开学后。
宋平诚觉得陶怀谦和假少爷都有些不知死活。
和聪明人打交道, 最好要诚实一些。
像魏先生那样城府深不见底的人,就更不要玩心眼。
尤其还有他这样的叛徒。
宋平诚想起之前陶怀谦展望未来时,一面感叹魏先生腿不好,一面又说陶月懂事听话会照顾人,就很想笑。
现在, 他更好奇卫小少爷会怎么做。
这位每次都不走寻常路, 结果还越走越好。
小小年纪就有勇气挣脱血缘的枷锁, 很了不起。
这边,卫听澜给了陶怀谦回复:“不去。”
陶怀谦不意外卫听澜的冷淡和拒绝, 他说:“一千万。”
卫听澜有些心动。
谁会和钱过不去。
但是陶怀谦请的是他,又不是他。
卫听澜觉得他哥的出场费可不能太便宜,他说:“一个亿。”
陶怀谦脸色铁青:“你怎么不去抢!”
阿七按了车喇叭,刺耳的一声。
陶怀谦被吓的一激灵。
阿七不咸不淡的看过去:“陶总,买卖不成仁义在,穷横穷横的,难看。”
卫听澜升起车窗。
阿七开车进入小区,车尾气喷了陶怀谦一脸。
宋平诚走过来,关切的问:“陶总,没谈拢吗?”
陶怀谦咬牙:“他耍我!他要一个亿!”
宋平诚心里说,感觉不是在耍人,毕竟数字很具体,对陶怀谦来说,咬咬牙也拿得出来。
要他是陶怀谦,这钱他就掏。
就当买能接触的门票,回头感情分慢慢赚。
怎么的,还当自己是爹呢?
宋平诚在寒风里拢了拢大衣:“太过分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陶怀谦心里的憋屈稍微少了点,赞同道:“也许吧。”
但他的记忆又开始翻腾。
最近陶怀谦总怀旧。
旧时光里的卫听澜,沉默寡言的等他回家,时时刻刻给他满上茶水,目光总是追随他。
陶怀谦管不住记忆,沉默的回到豪车上。
与此同时,地下停车场,
卫听澜用纸巾捡了掉车里的鸭爪丢在垃圾桶。
阿七拎着从程家拿来的年货。
他忍不住问:“要是陶怀谦答应,您会不会去?”
卫听澜按电梯:“一个亿?去啊,怎么不去,不过得多做点准备,免得他太飘。”
阿七问:“什么准备?”
卫听澜:“一个亿的生意,总要宣传两句。”
阿七禁不住笑了声。
要真宣传两句,陶怀谦想要的效果完全没了不说,反而会成为更大的笑话。
卫听澜和魏川八卦这件事,有点遗憾的说:“也许八千万能成呢。”
他碎碎念,有点肉痛的捂心脏的位置。
魏川禁不住一笑。
卫听澜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他财迷。
他算账:“见面分一半,你四千我四千,多好,哎,他真是很小气,这不是涮人么。”
魏川在卫听澜求赞同的眼神中说:“有道理。”
魏川知道陶怀谦要做什么,还在卫听澜之前。
毕竟陶怀谦现在很倚重他的宋助理。
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他没有阻止,也许是因为知道卫听澜的选择。
他会选择他。
而每一次被选择,魏川心底都会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悦。
不过魏川现在才知道,卫听澜的选择里还有第二种解法。
这种解法魏川也喜欢。
魏川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没忘记陶怀谦和陶辰又盘算他的弟弟,应该被清算。
嫌订婚宴不够热闹?这很好解决。
魏川只是一个闪神,身前就凑过来一张漂亮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呼吸相闻。
卫听澜看着他的眼睛:“哥,你想什么呢?”
魏川看着他边八卦边吃鸭货,因此红润的,油汪汪的嘴唇:“在想,你应该还有两张卷子没做。”
卫听澜:“想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想了。”
卫听澜到底没做完所有的作业。
剧组太忙了,一下杀青,他手指头都不想动,更不要说脑子。
感谢手机的存在。
他从景晟和贺青临那儿都借鉴了一部分,应付完了寒假作业。
比起卫听澜的小抱佛脚,肖有林的暑假作业全是抄的。
整个假期,肖有林但凡有时间就和陶辰在一起,他因此还吃胖了好几斤,红光满面。
阴郁的少年变的向日葵一样灿烂。
卫听澜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肖有林则趁机递给卫听澜一张订婚宴的请柬:“有空的话,来呗?”
这次订婚宴的主角是两个男孩,但商议好的是陶辰出嫁,所以订婚宴是陶家办。
肖有林送的自然是陶家的请柬。
不过谁家的请柬不重要。
肖有林只是代表肖家给卫听澜一个信号,友好,以及欢迎。
卫听澜和肖有林的恩怨,上辈子的无法追溯,这辈子的已经算清。
现在也就同学这一个关系。
卫听澜不会给不熟的同学难堪,接了请柬:“有空的话会去。”
双方都知道,彼此是在敷衍。
但还愿意敷衍,证明卫听澜没记仇,也说明魏先生懒得理会他们。
肖有林因此松了口气。
为着陶辰和家里对抗,他成熟了很多,知道卫听澜已经给了他和肖家体面。
如今再看,卫听澜真挺不错的。
各种意义上的不错。
被逼走的真少爷,确实不容易。
一闪而逝的念头后,肖有林就走开了。
毕竟他已经选择了陶辰。
景晟问卫听澜:“你去不?”
卫听澜摇头。
景晟:“那跟我玩去呗,滑雪、骑马、打枪、游泳总在家窝着干什么。”
卫听澜不太想出去,周末他只想像个饼一样摊平。
但是景晟寒假几次找他,还去探班。
礼尚往来的。
他选了个熟悉的活动:“那就去骑马?”
卫听澜把请柬带回去,给他哥看了眼,又说周末和景晟去俱乐部骑马。
随口的几句话,日常分享。
他现在话可多。
以前是魏川话少,卫听澜怕他寂寞。
现在是家人相处,每天总有分享不完的事。
魏川翻看请柬,问他:“去马场,只有你们两个?”
卫听澜:“还有贺青临和李佳佳,其他人也有想去的,不过同学订婚,他们得去那儿。”
世上的事并非非黑即白。
肖家体量亦不小,和很多人家要么姻亲关系,要么有生意往来。
像景家、贺家这些人家,都会去。
卫听澜看魏川还在看请柬。
明明学校看过的,他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好奇的问:“有什么特别吗?”
魏川说:“将来你的请柬,会做的比这个好。”
卫听澜:“这个已经很好看了,不过谢谢哥。”
魏川:“谢什么?”
卫听澜:“以后啊,什么事都有人操心,该谢。”
魏川下颌微绷:“这么说,有目标了?”
魏川一直有鸟儿大了就会飞走的觉悟。
但他暂时并不赞同卫听澜飞走。
不放心。
当然,也有不舍。
卫听澜说:“没有,我眼光可高了,起码不能比你差太多,你说是吧?”
他不想结婚,也不想喜欢谁。
但是十八岁的年纪和家长说这个,很可能会被教育或者嘲笑。
魏川想到景晟,又想到贺青临,很随意的问:“周围没有合适的?你的同学有些很不错。”
卫听澜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身边最优秀就是景晟和贺青临。
如今和他们成为朋友,这比前世的状况好太多。
再别的,不可能。
卫听澜现在想起以前的事都牙疼,看魏川一眼,又觉心虚。
他哥眼里的乖小孩,心理年龄二十四。
还有,还闷头闷脑的骚扰过他哥的亲外甥七年。
卫听澜说:“反正还早!”
魏川说:“是还早,你才多大。”
他该感到高兴,小孩压根没开窍,但是还是不太高兴,原因不明。
不明就里的,魏川甚至生出些匪夷所思的念头。
譬如怎么没把卫听澜从小养起。
他还有些恶念。
譬如既然舍不得,不放心,干脆将人一直带在身边。
不听话,或者要被拐走,就关起来。
魏川并没有被自己疯狂的念头吓到。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
过去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踩着无数血腥过来。
那些惧怕,咒骂,他从不在乎。
可是如果是眼前人。
哪怕只是一个冷漠的眼神,似乎都让人很难承受。
魏川没有再想下去。
他虽然是第一次当哥哥,但也知道,哥哥不应该这样独裁和自私。
尤其被如此的亲近和信任。
他很珍惜现在的家人和生活。
魏川只心里默默祈祷,分开的那一天最好来的再迟一些。
还好卫听澜已经决定报考京市影视学院。
大学有四年,说不准还要读研。
他知道这小孩有多讨人喜欢,也知道他有多自立自强。
他迟早会离开他。
魏川已经让万云在影视学院附近寻觅合适的房产。
还有时间。
不如再投资几家影视公司。
世界太小也太大。
在同一个城市生活,是魏川目前所能接受的极限。
卫听澜注意到魏川眉目冷了三分。
他没有打扰他。
他哥工作时训斥下属,凶的嘞。
这时候估计在想工作上的事。
只是这种沉默的,半垂着眼的严肃样子,有些过分好看。
手机不在身边,卫听澜只好偷偷的多看了两眼。
一周很快过去。
卫听澜和景晟约好周六去俱乐部,玩的好就留宿一夜。
周六也是陶辰的订婚宴。
陶家最近丢了太多次人,这一次宴会办的很隆重。
宋平诚跟魏川打小报告。
说自从陶怀谦邀请小少爷失败,对陶辰就上心了很多,宠爱非常。
魏川没回复。
宋平诚也不介意,反正他把该做的做了就完了。
宋平诚在宴会的各个流程没有少出力,周六这天也守在这,随时待命。
天气不错,日子上,也算是个吉日。
宋平诚看到陶家几口人努力高兴起来。
偶尔也看到陶辰看陶怀谦的眼神很冷,有怨气。
这很正常。
如果是陶家真正的孩子,订婚时一般家族会出点血。
然而陶辰么,并没有得到诸如股份之类重量级的赠送。
只有两套房产和铺面,以及一些现金。
陶辰的确在因为待遇问题不满。
他没资格说什么,他年纪太小,还没有展露什么本领,血缘上,简直是硬伤。
但陶辰还想争取一下。
他问肖有林会不会介意陶家给他的东西太少。
陶辰说:“我听说陶欣订婚时,不单有不动产和现金,还有一些股份”
陶欣是陶怀谦堂兄的女儿,去年出嫁,在卫听澜被找回来不久。
那次卫听澜被留在家里。
陶怀谦的理由是他还不认识太多人,去宴会会孤独。
陶辰那时也忐忑。
不过陶家人都围着他,却把卫听澜丢下,他慢慢又有了自信。
肖有林说:“这有什么,将来肖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他很温柔,心里却不由生出审视。
肖父对肖有林是个恋爱脑的事,很失望。
可恨只有这一个儿子。
肖父到底捏着鼻子认了陶辰。
但他没少给肖有林洗脑,就怕肖有林将来头脑发热完全被陶辰拿捏。
反正订婚了还可以悔婚,结婚了还有离婚。
人生还长。
不到入土那一刻,算不上盖棺定论。
肖有林接受的其中一项洗脑是真人实践。
肖父找到和陶辰行事作风一样的少年,男女都有,让他们和肖有林交流自己做事的小九九。
眼下,肖有林那些经验就大差不差的和陶辰说的话对上了。
他下意识想,陶辰是在示弱?
不止是示弱,同时还在不经意的挑起争端?
陶辰眼眶红红满脸依赖和忐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肖有林。
肖有林又渐渐软下心。
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和陶辰一起长大,陶辰天真纯善,只是单纯在为他考虑罢了。
不过那些洗脑并非没用。
如果是以前,肖有林会找机会和陶家交涉,为了不让陶辰伤心,陶家得出点血。
代价是陶、肖两家合作中的一些推拉。
当然,要回来的东西都是陶辰的私产。
现在,肖有林就没有冲动的许诺什么,只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陶辰心里呐喊,我介意!
但他不能说。
只暗道肖有林好像聪明了很多,每个人都在变聪明,卫听澜是,肖有林也是。
还有陶家人,尤其是陶旭和陶月。
陶辰应付完肖有林,郁气难平,忍不住给卫听澜发了条信息。
他用的新号,相信卫听澜能看到。
陶辰说:[三哥,虽然过去我们有很多矛盾,但我们毕竟都是陶家人,我已经把你看做我的亲人,你没有来,我很难过,也很失落,不过我能理解。以后我就是肖家的一份子,我们会经常见面,迟早有化干戈为玉帛的一天,你说是吗?]
陶辰想,陶家人真是愚蠢。
屡次说想要得到卫听澜的原谅,但是现在卫听澜都没有改姓,也没有上族谱。
他和卫听澜的生日也没有换过来。
明面上卫听澜过的生日都是他的,当然,他也是这样。
真是荒唐的可笑。
陶辰不再那么怕卫听澜了。
他总怕被赶出陶家,但今天后他就是肖家的一份子,婚姻比没有血缘的亲人可稳固的多。
而且这是联姻,背后是陶、肖两家无数的合作,压根撕撸不开。
将来他还会和肖有林共同掌控肖家。
而卫听澜,魏川会把自己的东西给他一半吗?
卫听澜的确看到了陶辰的短信,一整条短信全是心眼子。
前世他会生气。
这一世,卫听澜只觉得陶辰可笑又可怜。
只有过的不好,不甘心的人,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无法克制的想挑起别人的情绪。
卫听澜没有回复,直接拉黑了这个号码。
与此同时,陶辰右眼皮微微跳了两下。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想,肯定是卫听澜被气到跳脚,说不定还咒骂了他。
陶辰很快没有时间想这些。
宴会要开始了。
华丽的环境,年轻俊朗出身不凡的未婚夫
他的人生从此刻开始一帆风顺。
宋平诚不知道陶辰在想什么,但是陶辰的笑容很难评。
反正不太好看。
他走过去:“辰少爷,陶总叫您。”
宋平诚很有分寸的跟在陶辰身后,西装口袋的手机震动。
他拿出来。
是魏先生的回复。
只有几个字:[放他进去]。
宋平诚不明所以,但他聪明的脑袋给出最优解。
他派了亲信守在宴会的入口。
宴会进行到一半,在陶辰和肖有林交换戒指后,宾客们掌声热烈。
就在这时,远处有轻微的躁动。
其实还有段距离。
但那种极端、粗鲁乃至于好像到了绝境的挣扎和吼叫,还是让所有人侧目。
第73章 魏川的心机。
陶怀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意识寻找宋平诚,想让他去看看。
他对宋平诚很满意。
这个人聪明、忠诚, 做事总能做到他的心坎上。
陶怀谦没找到人,便又示意陶旭:“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大事化小”
如果是宋平诚,他只需要一个眼神。
陶旭点点头。
就这几秒的耽误,那种躁动已经如同龙卷风一样卷了过来。
陶辰在台上,便看的很清楚。
来人黑瘦低矮,穿着和宴会格格不入的破旧的灰棉衣, 眼珠子直直盯过来,像饿急眼的野兽。
肖有林低声问:“他在看你, 这是谁?”
陶辰茫然的摇头:“不认识”
如果卫听澜在这里, 大概勉强能认出这人是卫建国。
之所以说勉强, 因为他记忆中的卫建国, 矮胖凶狠像只肥胖的大黑猪成精。
而如今的卫建国,心神不定惊惶急躁
卫建国一眼就认出陶辰就是他的好侄子, 白白净净的模样,像极了他那个会读书的弟弟。
卫建国大声嚷嚷:“陶辰, 我是大伯啊,我是卫建国,是你的亲大伯,你就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你不接我电话, 也不见我, 还骂我是乡巴佬、穷鬼, 我都认了,我只要一百万。卫听澜还知道逢年过节就去给他那个死鬼爹妈上坟, 你是我的亲侄子,赖在有钱人家不走,总不会一点好处都没骗到手吧”
他声音大的出奇,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在场的人没有没听明白的。
宋平诚西装袖子都被扯开线,充分表明他在这场意外中已经尽力。
他气喘吁吁,慌张又抱歉的看向陶怀谦。
心里却吹了好几个口哨。
牛啊!
好好的订婚这就完了。
做什么招惹卫小少爷,这报应来的,得在安市豪门大户圈子里被八卦十年。
陶家人几乎齐齐眼前一黑。
陶辰脸涨的通红,下意识道:“我不认识你!什么电话,什么乡巴佬,我没说过”
他说的是真的,但没人信。
宾客们都知道陶辰的身世。
只是大家都见过卫听澜,自然而然便以为养了卫听澜的那家素质很高。
没想到
几个月前,卫建国赌博输了笔大的,半夜跑路被债主抓到,直接丢去工厂打工还债。
他脾气不好,没想到工厂里的人脾气更坏。
三天一顿打,顿顿吃不饱。
跑也跑不了。
还好这次有个好心的工友帮忙,条件是他从陶家要到钱的话,得出十分之一做为报酬。
好心的工友还提前调查好了一切,卫建国因此顺利的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
他有些恍惚,很快就是狂喜以及深切的嫉妒。
凭什么都是卫家人,陶辰就能过的这么舒服。
卫建国牢记工友的提点,绝不说虐待卫听澜的事,免得惹怒陶家。
反正就要钱就对了。
最好表明已经找过陶辰很多次,但陶辰却总不认账。
这样陶家人就不好再敷衍他,说不准会当场打钱。
陶怀谦气的头昏脑涨,让保安将这个胡说八道的人赶出去。
陶辰也赶紧说:“我不认识你!”
宾客们半信半疑的看着这场闹剧。
其中半信的分量显然要大一些,看陶辰的眼神就都有些不对。
肖有林站在台上,有种被扒光了的羞耻。
但另一种冷静的视角却让他有种感觉,这个乞丐一样的中年男人大概率不是在说谎。
他感觉陶辰的眉眼和脸部轮廓,和对方是有些像。
卫建国敏捷的躲开安保的抓捕,这得益于他在工厂那几个月的锤炼。
他恶狠狠的说:“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卫听澜还经常回去看看,你一个假冒的,为了荣华富贵连亲人都不认”
说着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大叠东西用力一扬。
天女散花一样,巴掌大的白茫茫的纸片落的到处都是。
有人捡起来看。
是复印的黑白照片,两个少年站在一起,一个白一些,一个黑一些。
下面写着名字,卫建工、卫建国。
白一些的那个是卫建工,和陶辰有五分像,俨然是陶辰的亲爹了。
肖父也捡到一张照片,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这结的到底是什么亲。
可恨合作的项目太多,倒不好立即撕扯。
他大大方方的和陶怀谦商量:“看来是一场误会,还真是陶辰老家的亲戚,留下来吃顿便饭,人家遇到困难,资助两分也应该,毕竟养大了陶家的孩子。”
陶怀谦看到肖父眼里的冷光,又知道对方比他会拿主意,便点了头。
卫建国却不肯吃饭,当场要了一百万的转账就要走。
这也是工友的嘱咐,说有钱人面热心黑,趁人多的时候走,留下肯定走不了。
他身份明确,安保不敢再拦。
下了楼,兴高采烈的奔上路边一辆套牌的面包车。
车里,好心工友笑眯眯的和司机说:“行了,回吧。”
卫建国问:“回哪里?”
工友:“回厂里啊,干的好好的,跑什么跑,你欠的债连利息正好一百一十万,剩下十万,慢慢还。”
反正赌徒改不了,过两天十万不定变多少万。
卫建国要跳车,被工友三两下就制服了。
他崩溃的哭道:“为什么啊?”
工友没有回答他。
当初小少爷被虐待,也问过为什么吧。
可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所幸有风水轮流转。
这才哪到哪。
楼上宴会厅,订婚典礼还在继续,但气氛已经十分怪异。
陶家和肖家都十分尴尬,只能强颜欢笑。
陶旭和陶月站在一起,离陶辰远远的,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陶母只一个劲和其他女性客人解释,说小儿子学业紧张,所以没有过来宴会。
话音一转,她又夸小儿子和景晟、贺青临关系好。
陶怀谦偶尔看一眼陶辰,眼神阴沉的似乎能飞出刀子。
陶辰不由心惊胆战。
他不止怕陶怀谦,刚才肖父过来说了一句:“丢人现眼的东西,再出状况,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肖有林就在旁边,一句话都没为他说。
陶辰又不由想到之前发给卫听澜的那条短信。
是他太得意了吗。
乐极生悲?
他胡思乱想,只觉脑袋都要快炸掉了。
陶辰不知道的是,肖父已经下定决心无限期推迟婚礼。
婚姻法,二十二可以领证。
两家原本定在二十举行婚礼,等年龄到了再领结婚证。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还好还有四年,四年的时间,肖父就不信掰不过来儿子的恋爱脑。
宾客们都习惯了陶家总会出点状况,倒不怎么尴尬。
只是有人私藏了照片。
还有人凑一堆嘀咕卫建国说的话,那一句一句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总而言之,陶家眼瞎。
再加一句,肖家现在也眼瞎
与此同时,城外马术俱乐部,
卫听澜也正经历尴尬。
今天聚在一起玩的同学有七八个,其中和他打篮球认识,玩的也算熟的一个男生赵泽,忽然对他表白。
还好赵泽没有大张旗鼓,周围也再没有别人。
卫听澜说:“我没想过要谈恋爱,我对你也没有其他意思,抱歉。”
赵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卫听澜没想过,只道:“这是我的事。”
赵泽点点头:“那好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打扰到你,很抱歉。”
卫听澜印象中赵泽一直大大咧咧,没想到这时候说话倒很周全。
他便道:“没事,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赵泽离开后,卫听澜长长吐了口气。
身边忽然有人靠近。
卫听澜回头看了眼,是景晟,他下意识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景晟说:“你不想谈恋爱的时候。”
卫听澜:“”
景晟问:“以后,赵泽还一块儿打球吗?”
卫听澜摇头:“不了,多尴尬。”
其实不止是尴尬。
更多是前世的经验。
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总出现在他的视线,这容易给人错觉,也会浪费他人的精力和心意。
卫听澜又叮嘱道:“别说出去。”
景晟点点头。
他心头却是一凛,暗道幸亏先投石问路,要不然转头被卫听澜回避的就是自己。
景晟调侃:“还挺受欢迎。”
卫听澜瞥他:“拉倒吧,能有你受欢迎?”
景晟:“你不问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卫听澜看他痞里痞气一副钓鱼的样子,施施然道:“不问,不好奇。”
他知道。
前世景晟风流倜傥,身边可没缺过人。
景晟带的都是男性,统一的特点是年轻白净漂亮安静。
其他公子哥带的人大都能言善道很会讨人欢心,对比之下,景晟就相当特别。
也许是经常被人逼的说不出话,卫听澜不喜欢舌灿莲花的人,
因此,他对景晟的审美便暗暗肯定。
不过景晟喜新厌旧的相当快,每次身边的人几乎都不重样。
还嘲笑贺青临孤家寡人。
转头又嘲笑卫听澜:“一棵树上吊死,傻不傻,哥给你介绍几个?”
卫听澜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贺青临,简洁的说:“不要。”
虽然一刹那他还真动了找另外的人刺激贺青临的恶念,但是感情不该这样随便,便又作罢。
看卫听澜不说话,景晟只当他不好意思。
这也太可爱了。
景晟拉他起来:“走吧,再跑几圈,你骑术进步很大嘛,我还想着今天好好带带你。”
他也想给卫听澜牵马。
没想到卫听澜拍戏要骑马,如今都可以骑马小跑了。
卫听澜这次便换了一匹马骑,他现在有三匹马,准备明天再骑一匹,让三匹都能出来跑跑。
没跑多久,李佳佳举着手机跑来八卦。
有在宴会的同学传了视频给李佳佳,就卫建国大闹的那一段。
视频很清晰。
但卫听澜一下没认出视频里干巴巴的中年男人竟是卫建国。
原来卫建国可以这么瘦的。
要早这样,卫听澜想,他初中就一定可以将卫建国收拾老实。
对宴会上的其他事,卫听澜不感兴趣,在他心里,陶家人早已是陌路。
倒庆幸没去宴会。
要不然少不了被打量。
李佳佳问:“陶辰真都没回去过平安巷?”
她和卫听澜是同桌,也认得程风柏,就知道卫听澜总回长大的地方。
卫听澜摇头:“没有吧,卫家现在也没什么人了。”
也想些别的。
譬如卫建国是个水蛭一样的人,若盯上陶辰,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不过这和他无关了。
卫建国本来就是陶辰的亲人。
贺青临和景晟暗暗观察卫听澜的神色,见他是真不在意,便没有阻止李佳佳的八卦。
晚饭时,赵佳佳左看右看:“赵泽呢?”
卫听澜呼吸一滞。
景晟若无其事的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
他手机里躺着一条发送出去的信息,给赵泽的:[谢了,兄弟]。
卫听澜照例开饭前先拍了照片,发给魏川,又问:[哥,你吃饭了吗?]
最近魏川又瘦了些。
还好夏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要不然卫听澜早急了。
魏川回了一张照片,是餐桌照:【正在吃】。
景晟挨着卫听澜坐,扫一眼卫听澜的手机,卫听澜没回避,他就正大光明凑过去看。
看完不免酸溜溜:“吃个饭还报备,不嫌麻烦!”
卫听澜抬眉道:“你管我!”
一日三餐都有人互相问候,像景晟这样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不会懂。
景晟看他得意的样子,不由道:“那以后我吃饭也和你报备,听说这样胃口好”
李佳佳:“有道理,要不然咱们拉个群,回头直接往群里发,多方便!”
景晟:“”
贺青临低头吃饭,只偶尔看一眼卫听澜,没有说话。
他带着前世沉重而年长的灵魂,再加上本就性格冷沉,压根活泼不起来。
忽然,贺青临听到旁边的卫听澜说:“你试试那个甜汤,很好喝。”
卫听澜总觉得贺青临心事重重。
就贺家的情况,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吃甜的能心情好,姑且一试。
贺青临说:“是吗,我尝尝。”
景晟立即说:“那我也来一点。”
他知道这汤是贺青临特意点的,一上桌卫听澜就夸了两句,刚才拍照还特意把汤拍进去。
贺青临盛了一小碗汤递给了卫听澜。
他清俊的眉眼染上几分温和。
卫听澜笑了笑:“谢谢。”
景晟索性将碗递过去:“我也来一份,谢谢。”
贺青临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兄弟之间常有这样你来我往的对话,谁都没当回事,除了两个当事人。
饭后一堆人约定回房间休息一会儿,然后进行夜间活动。
这里除了骑马还有很多别的娱乐。
其他人都兴致勃勃。
卫听澜挂念魏川,回到房间就拨过去视频。
魏川没接,回了信息:[在开会]。
几秒后又问:[晚上不回来了?]
卫听澜没问魏川怎么又问这个。
家长就是这样,会屡次确认年幼家庭成员的安全,尤其夜不归宿的。
他虽然不是孩子,但道理是明白的。
尤其现在魏川周末都会住亭园。
阿七的说法是:“老板说高三很关键,不看着不放心。”
卫听澜回道:[明天还要玩一上午,都商量好了]。
魏川看了眼卫听澜的回复,回复道:[好的]。
他在客厅。
手机跳到录音那一项,点开唯一的一条,是卫听澜柔和的歌声,还录到卫听澜叮嘱阿六不要吵醒他。
夏老稳稳的进针。
他偶尔抬头,能看到魏川脸上的肌肉有细微的抽搐。
这是疼痛造成的生理反应,无法避免。
魏川针灸的时间不固定。
看他的身体状态,看工作安排,看天气,最主要看卫听澜的活动状态。
身体的疼痛就在那里,完全无法逃避。
魏川用意识转移注意力。
但脑海中想到最多的是卫听澜,这是他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慢慢的,魏川的思维偏移。
夜不归宿,晚上会玩些什么?
会喝醉吗?
会不会被拐骗,毕竟身边有两个虎视眈眈的狼崽子。
甚至于
魏川想到他去剧组探班,因为意外留宿在卫听澜的房间。
意外不会只发生在他身上。
而卫听澜的睡觉习惯
他猛的坐起来。
等着拔针的夏老原本在一旁看书,惊的站起来:“哪儿不舒服?”
魏川没理他,拿起手机发了语音过去。
因为疼痛和针灸的缘故,他喉咙有很明显的血腥味。
若开口,便有几分哑意。
这症状明日才能缓解。
也因此,魏川那会儿没有接卫听澜的视频。
魏川压低了声,那哑意便更明显,他说:[晚上不要喝太多酒,早点睡]。
夏老紧急提醒:“老板,你的嗓子”
小少爷智商可不低,再杀回来!
魏川淡淡回视他:“我的嗓子有什么问题?我好的很。你累的话,下楼去睡。”
第74章 我热,抱着我就不冷了。
卫听澜把魏川的那条语音听了好几遍, 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又感冒了?
总感冒代表身体免疫力降低。
他哥还瘦了很多,精气神也没过去那么足。
越想越心慌, 卫听澜刹住念头回信:[知道了]。
没问多余的。
什么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他回去之类,都没必要。
不亲眼看到人,他不放心。
卫听澜迅速收拾东西去找阿七。
阿七刚洗过澡,正准备打两把游戏,手机还在掌心攥着。
卫听澜伸手。
这流程可熟,阿七利落交出手机, 下一秒就问:“回家?”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出俱乐部的车库。
卫听澜低头百度:莫名其妙的消瘦和频繁感冒是什么原因?
弹出来的词条似乎无穷尽。
各种结果分析的趋向性却很一致, 也很可怕。
阿七冷不丁看一眼副驾驶, 心头一跳:“小少爷”
怎么眼睛还红了。
和同学玩受欺负了, 不能吧?
照着卫听澜的脾气, 要真和谁起冲突,肯定宁流血不流泪。
家里出事了?
也不能, 要真有事,阿六肯定通知他。
再不然, 陶怀谦死了?
卫听澜也知道,纵然是小毛病,上网一查也基本没个好的。
但他心里就是慌。
像小时候被卫有财推到井里
卫听澜对阿七说:“睫毛掉眼睛里了。”
阿七不太信,但是没再问。
反正回去老板在,天大的事就也不是大事, 他妥妥将人交到老板手里就完了。
路上景晟打电话, 卫听澜才回神。
这才想起还约了晚上玩的事。
自己竟忘记说一声。
他歉意的和景晟说有急事要回家, 让景晟和其他人好好玩。
几乎立即,景晟问:“什么急事?”
因为景晟是极亲近的朋友, 卫听澜也不瞒他:“我哥病了。”
景晟:“什么病?”
卫听澜按下心底的波澜,简洁道:“感冒。”
景晟:“还回来吗?”
卫听澜:“不了,今天很开心,学校见。”
景晟轻“嗯”了一声,又忍不住问:“你哥让你回去的?他在你家里?”
景晟时常觉得魏先生对卫听澜有种很强势的掌控欲。
卫听澜身边都是魏先生的人。
住的房子虽然是在卫听澜名下,但俩人冷不丁就一起住。
过年更是在京市的魏家大宅。
平常外面玩,要么来接,要么卫听澜就回去了。
现在想想,卫听澜除了在剧组拍戏,竟从未在外面留宿过。
景晟原本想,甘蔗没有两头甜。
就陶家那一窝糊涂虫,魏先生将卫听澜保护的很严密,其实也算正常。
但是
感冒是很大的病吗?
除非是个小婴儿感冒了,大人才会火急火燎。
卫听澜说:“他会说才怪,我听他声音不对,在京市他就总感冒。”
他又说:“他不放心我,周末我们住一块。”
景晟心里渐渐就生出一种酸意,原来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且,卫听澜哪里这样担忧过他。
卫听澜没心情聊天,只道:“你们去玩吧,学校见。”
阿七竖耳朵听卫听澜说话,暗道难怪收他手机,原来是查岗。
他不由紧张。
天老爷!
老板哪里是感冒,不知道是不是又吐血了。
怎么能这么不谨慎。
完了,新的一年才开始,难道他今年的年终奖已经要飞了?
阿七试图自救:“小少爷,老板病了?您确定吗?”
卫听澜:“他最近总感冒。”
阿七:“冬天冷,就是这样。”
卫听澜:“去年冬天也这样?”
阿七:“不太记得了,好像好像比今年好点,不过今年格外冷。”
车子开到亭园是一个半小时以后。
电梯上行。
卫听澜不由拧着眉,看到电梯壁上的倒影,神态又尽量平和。
听到电子锁的声音,魏川眉峰微动。
他脸色苍白,浑身闷痛。
但心里却在一刹那绽开烟花一样,有种别样的轻松和愉悦。
卫听澜在卧室找到魏川。
魏川靠在床头,手边放着一本书,他气质虽然冷冽,但眉眼却是近乎浓墨重彩的浓颜系。
现在修长的眉毛还是沉黑的。
眼睛也是。
但面色很苍白,唇色也浅淡。
像一座笔挺轩昂的建筑从葱茏夏日被推入落雪的冬日,惨淡的让人心里发寒。
四目相对,魏川惊了一下:“怎么回来了?”
卫听澜几步走过去,摸了摸魏川的手,又摸魏川的额头,果然有一种闷热感。
这其实是针灸的副作用。
此刻闷热,渐渐又会转凉,一夜都不得安生。
阿七站在门边。
他很佩服老板,被抓包居然还很淡定,还似乎嫌弃他的存在。
可是,他手机还在小少爷兜里。
也佩服小少爷。
说上手就上手,话都不说一句,忒利落了。
阿七退到客厅,听得卧室两个人的对话。
卫听澜:“吃药了吗?我让人接夏老过来,要不然去医院做个检查。”
魏川:“吃过了,一会儿就好了,夏大夫来过,说没什么大事,明天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卫听澜:“喝水吗?喝点水润润嗓子?”
阿七在心里想,这时候可不兴喝水啊,那和吞针有什么区别。
卧室,
魏川说:“喝点。”
阿七靠在墙壁上八卦,在卫听澜出来的一瞬就站直了,满脸的担忧:“老板发烧了?”
卫听澜神色凝重:“已经吃了药。”
他去厨房倒水。
阿七趁机去卧室,一脸的请罪样:“老板”
意外的是,魏川却不恼:“没你的事,回去休息吧。”
阿七:“好的。”
他去厨房,告诉卫听澜说魏川不想家里人太多,就先下楼了,回头有事叫他。
阿七又忍不住好奇:“小少爷,您怎么知道老板生病了?”
这踩点踩的,忒吓人了。
看老板的状态,拔针可没一会儿。
卫听澜说:“猜的。”
神使鬼差的反应,他并不想暴露一些侦测方式,免得魏川下次防着他。
卫听澜端着水杯去卧室。
他说:“温水。”
原本有些烫,两个杯子来回倒腾散了些热。
魏川喝了半杯水,神色微微舒展,这时候才有机会问:“怎么忽然回来了?”
卫听澜:“玩累了,认床。”
他把杯子接过去,硬邦邦站在床边:“生病也不告诉我。”
魏川:“只是感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卫听澜不欲追究一个病人的责任,尤其魏川脸色真的很不好。
但魏川的行为很过分。
他想了想,撸起裤脚一直到膝盖。
白净的小腿上靠近膝盖的位置,鹌鹑蛋大小的青紫。
魏川立即坐直了:“怎么弄的?”
卫听澜:“磕茶几上了,只是一点点磕碰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就不说了吧”
他磕到一瞬间就想告诉魏川。
知道会得到关心。
没想到魏川病的这么重却一声不吭,也许这就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差别。
两两相望,卫听澜冷冷瞥床上的病号。
魏川叹气:“去拿药。”
卫听澜不动弹。
魏川:“我错了,没有下次,好么?”
卫听澜不吭声。
魏川拉过他手腕,将人带到跟前:“澜澜,哥错了,真的。”
认错这种事,于他来说很陌生。
但很奇怪,话说出口的却很容易,语气也能跟上。
道歉竟也是真心诚意。
虽然这件事肯定是做不到。
他见过卫听澜看着他骑马的照片眼睛放光,不确定的事,若是空欢喜,不如不说。
而且让卫听澜守着他狼狈的样子无数次,绝对不行。
卫听澜说:“这还差不多。”
他又叮嘱:“我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过来。还喝水吗?吃点什么?门开着,你叫我,我听得到。”
魏川仔细看卫听澜腿上的伤,还好没有破皮的地方。
他这才道:“看书就行,去吧。”
不到二十分钟,战斗澡后的卫听澜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
他拿着药:“我自己涂。”
之所以过来涂,一是陪伴,再就是是展示给魏川看,他有好好对待自己受伤的地方。
魏川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我来。”
很大的床,比剧组的双人床要大一号。
本来魏川身高体型都不小,这种床睡觉才更从容和舒适。
大床空的位置,再睡两个卫听澜也没问题。
卫听澜也想靠他近一点,就上去了,也靠床头,膝盖再一曲,很容易能被魏川够到。
上了药舒服很多,就那么晾着。
他不爱坐着,尤其在床上。
慢慢人就出溜平了,侧卧,受伤的腿屈曲搭在被子上,挺舒服。
魏川低头看书,视线慢慢下落,落到不自觉划拉到他脚踝位置的脚趾。
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毕竟隔着被子,他小腿的神经也很麻木。
但是很奇怪的。
彼此好像有奇特的链接一样。
又似乎是某种抚慰,让浑身的闷痛如潮水般褪去不少。
这时候已经十点。
魏川很疲惫,卫听澜玩了一天又赶路回来,也有些撑不住。
等卫听澜腿上的药吸收差不多,他们就睡了。
魏川还有些发烧,卫听澜不放心他。
这件事卫听澜有经验。
他发烧后会反复,尤其掉井里之后的一段时间,常常晚上烧的迷迷糊糊。
卫听澜在被窝里滚了滚:“哥,你床真软,还很暖和。”
魏川笑:“装得下你,睡吧。”
他知道卫听澜的心思,这傻小孩,关心人的话都不好意思说。
卫听澜又坐起来:“你去洗手间不?”
若是去,他就回避片刻。
问这也不尴尬。
剧组好几天一起住下来的,而且魏川并不避讳或者介意他的腿。
卫听澜常常想,他哥真是强大又豁达。
魏川说要去。
卫听澜就说:“那我十五分钟再过来?”
他下床离开,还关上卧室门
魏川的轮椅就在床边。
他也下床,机械辅助贴合大腿,走的比往常艰难,毕竟晚上才针灸过。
但他想,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尴尬和麻烦。
就是一直住在这里,也很好。
卫听澜出去后打了个电话。
贺青临问他了。
卫听澜之前回复的简略,还是偷摸回的,怕他哥看到。
他哥不喜欢魏兰和魏兰相关的人和事。
卫听澜就很注意。
电话一打过去就被接通了,贺青临问:“小舅舅好些了吗?”
卫听澜:“吃了药,好多了。”
贺青临沉默。
他总是不知道该和卫听澜说些什么,他这个人,他的生活,都太枯燥了。
满腔的喜欢,这时候却不能说。
卫听澜说:“你们玩你们的,路滑,回来的时候开车小心。”
他还没驾照,但贺青临和景晟都是自己开车。
贺青临“嗯”了一声。
他忍不住说:“感冒会传染,要是不对就及时吃药。”
其实最好戴个口罩。
没事不要往小舅舅身边凑。
但这些话都说不出来,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
贺青临担心卫听澜,也关心魏川。
卫听澜应了:“那就这样,我去睡了。”
贺青临忍不住问:“小舅舅感冒,你怎么知道的?”
贺青临和景晟有一样的想法。
即使魏兰控制欲很强,似乎也没有到小舅舅这个地步。
而在这之外,贺青临毕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
少年人看年长的人,本能是尊重。
但等自己成为成年人,就会知道成年人世界的光怪陆离并不以年龄做划分。
在贺青临心里,两辈子,魏川都冷肃持重。
这是个毫无私情的,可靠的长辈,如高山,如深渊,广博又强大,让人只能仰望和敬畏。
哪怕他还十分年轻。
但这样的魏川,在卫听澜面前却是另一个模样。
也许只是单纯的长辈的样子。
但是模模糊糊,贺青临的意识比景晟的要更成熟,也更容易往幽暗的地方滑去。
卫听澜觉得奇怪,阿七也这么问,好像他不应该知道他哥生病一样。
他说:“阿七说的。”
贺青临说:“原来是这样。”
他不由暗暗谴责自己疑心生暗鬼行为。
太荒唐了。
他怎么会觉得一直高冷的小舅舅,似乎在有意无意的抢夺卫听澜的注意力。
一定是最近和贺家人争斗太过,心态歪了。
结束通话后,卫听澜也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敲门。
魏川说:“进来。”
卫听澜这才进去,果然看到魏川已经在床上了,还都躺好了。
他再次给魏川侧体温。
三十八度二。
魏川说:“感觉好多了。”
卫听澜这次上床,伸手关了床头灯。
黑暗中,魏川听到卫听澜说:“哥,你晚上不舒服就叫我,明天是周末,我没什么事。”
魏川说:“好。”
他没有叫卫听澜,但卫听澜在后半夜还是醒了。
卫听澜一直警醒,很容易就发现魏川不烧了,但浑身都发冷。
他额头抵在人颈窝,因此感受很明显。
黑暗中,卫听澜抬手碰了碰魏川的额头,也冰冰的。
魏川健康时,体温偏高。
卫听澜还曾经羡慕过,前后对比,一时心惊,低声道:“哥”
他的手被精准的握住,然后被塞回被窝。
魏川的声音很清醒:“我没事,你冷吗?”
卫听澜说:“不冷,你不太对,我们去医院?”
魏川按着他肩头。
他又用被子把他后背裹了裹:“没事,好很多了,我发烧就是这样,先热后冷,然后就恢复了。”
卫听澜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睡相又肆无忌惮了。
但魏川环着他肩膀,他一时竟动不了。
大概是深夜容易生出一些低落的情绪和可怕的想法。
卫听澜想到网上查的那些资料。
他不禁低声道:“你别瞒我了吧,你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魏川抱着大号的暖宝宝,感觉这一晚一点都不难熬。
但暖宝宝的声音很悲切。
他低头,额头不免碰上卫听澜温热的面颊。
好笑又窝心,魏川说:“没有,你才多大,又傻,我得长长久久的看着你。”
卫听澜抱着他,眼泪悄然落下:“我可能没那么坚强,什么事都要慢慢适应,你别瞒着我,你要是忽然丢下我一个,我熬不过去的。”
魏川感觉到脖颈处湿漉漉的。
他便再也笑不出来:“我保证,健康、长寿,一直陪着你。”
魏川有自信说这个。
虽然治疗很艰难,结果也未可知,但这是腿的事。
其他方面,他比一般人都要健康的多。
卫听澜总觉得魏川有事瞒着他,这是一种直觉。
但魏川的话很能安人心。
他便悄悄在心里说,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定请上苍发生在他身上,而不是降给魏川。
哪怕再一次早亡。
他哥这辈子很难,好不容易熬过去,总要多享受几年。
卫听澜最开始很不甘心上辈子的事。
从重生开始,他一直卯着劲想要活的好,不单要活得好,还要活的久。
但现在没那么执着了,他肯和魏川换。
因为已经甘心。
遇到很好的家人,过上了很好的生活,便抹平了很多不忿和怨恨。
卫听澜悄悄在心里发了替代的誓言,便坦然和安心很多。
他往前蹭蹭,把自己塞魏川怀里。
卫听澜说:“我热,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魏川便收紧手臂。
以前即使卫听澜攀爬过来,他也一直不曾主动做什么,说不清是什么缘故。
大概是不能也像孩子一样。
但现在得到允许,又不一样。
魏川一直觉得卫听澜像小动物,小狗、小猫、小猴子之类。
但其实最像猫。
生命力旺盛,漂亮又骄傲的,特别可爱的小猫。
他一手揽着小猫的脖颈,好让他靠在自己手臂上,一手圈着他的腰。
魏川的身体还是疼,神经上的疼痛,明显又尖锐。
但这疼目前可以忽略不计。
黑漆漆的夜晚,整个世界都模糊又冰冷。
只有怀里的人陪着他,温热,柔软,满满填充在胸口和心里。
世界上大概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
卫听澜感觉不太舒服,他哥抱的太紧了,而且力气也太大。
不过病人最大。
他没说什么,意识渐渐就模糊了。
这次一觉到天明。
魏川还在睡,脸色好看很多,体温也正常了,唇色也是。
卫听澜额头碰碰他的,相似的体温让他彻底放下心。
不用紧张病号,其他情绪就冒出一些。
昨晚说了许多话。
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倒觉得有些软弱和矫情。
他哥也是,居然一句一句都哄回来。
窗帘拉的并不严实,阳光顺着缝隙落进来。
卫听澜的视线从魏川的眉宇到鼻梁再到嘴巴,赞叹这副样貌可真是得天独厚。
他睡饱了,他哥估计还得一会儿。
腰还被一只手攥着,卫听澜就没动,免得惊醒了病号。
这天卫听澜和魏川一路睡到了将近中午。
谁都没惊动他们。
阿七帮着阿姨在厨房忙活,偶尔伸头看一眼客厅里等开饭的两人。
就他说,小少爷查岗查了个寂寞。
也不知老板怎么搞定的。
人现在舒适的坐在那里,正被小少爷抱着一条胳膊按摩。
卫听澜揉了很久,又让魏川动一动胳膊:“还麻吗?”
魏川:“好多了。”
卫听澜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还是有些僵硬,再揉一揉。我脑袋还挺沉的”
魏川说:“是挺沉。”
卫听澜瞅他。
魏川肃容道:“高三的学生就是不一般,脑子里装满了知识,很有力量。”
午饭后,夏大夫上楼给魏川把了脉。
挺惊讶。
他说:“恢复的很好。”
以前每次针灸后,魏川的脉象怎么都要紊乱虚弱几分。
这次各种负面症状都轻很多。
夏大夫笑着对卫听澜说:“一定是小少爷照顾的好,看来身边还是得有个亲近的人在。”
要不然直接告诉小少爷真相,再搬过来呢。
魏川捏了捏卫听澜的脖颈。
看他一脸的安心轻快,魏川温声说:“澜澜,我想吃水果。”
卫听澜问:“吃什么?”
魏川说:“葡萄。”
卫听澜说:“我去拿!”
说着话就站起来。
除了一日三餐以及偶尔的夜宵,做饭阿姨都在一楼住,并不过来。
像现在,阿姨收拾完厨房就离开了。
卫听澜离开后,魏川看向夏大夫:“老夏,你管的太宽了,在我身边呆不住,趁早说。”
只是一晚上就可怜巴巴流眼泪的小猫。
真知道了,他怕不是要被眼泪淹死。
夏老神色一凛:“您说的是。”
记得上一次魏先生叫他老夏还是五年前,他流落在一个私立小医院。
魏川说:“老夏,跟我走,以后夏家一半都是你的。”
他说到做到,从来如此。
卫听澜洗完葡萄回来,迎上魏川柔和的视线。
夏大夫心脏还在扑通乱跳,笑眯眯的说:“小少爷,我也给您把把脉?”
卫听澜把水果盘放魏川手边的小几上:“好啊!”
他现在身体很健康,自己能感觉到。
果然,夏大夫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只是日常情绪起伏不要过大,再没别的。”
卫听澜对中医的厉害之处已经麻木。
他半点不提昨晚哭过:“学校总考试,有时候会比较紧张。”
夏大夫颔首:“正常,高三的学生,不容易。”
魏川忍不住轻笑一声。
夏大夫见鬼一样看过去。
卫听澜绷着脸提醒:“哥,你不是要吃葡萄?”
夏大夫不知道这两兄弟打什么哑谜,在魏川面前他压力很大,就离开了。
卫听澜将老人家送出去,回来就看魏川还是个笑模样。
好看是好看的,但真的是有点可恶。
卫听澜警告道:“什么都不要说,话多了容易影响兄弟感情。”
魏川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卫听澜把手搭过去,还坐在他身边。
半响后,魏川听他说:“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
周一上学,卫听澜进教室就感觉气氛有点怪。
柳佳佳蹭过来说:“陶辰又哭了。”
卫听澜才想起周六陶家发生了什么事。
不奇怪。
陶辰最好面子,这次和肖有林订婚,还兴高采烈的在班级私聊群通知过。
谁知道会冒出个卫建国搅局。
肖有林哄了陶辰一个周末.
现在陶辰还哭,他有些累,又烦躁,就做出不理智的事。
他发信息给卫听澜:[是你做的吗?]
信息发出去就后悔了,他爸下了铁令,绝不招惹卫听澜。
卫听澜:[?]
立即撤回消息的肖有林:“”
肖有林索性道:[卫建国大闹订婚宴,然后就消失了,谁都找不到他。]
也许卫建国运气好摸到了婚宴。
但是能迅速躲开肖、陶两家的搜索,这就很耐人寻味。
卫听澜:[和我无关,你们最近没招我]。
他又回:[如果你们太烦,我会直接领着卫建国去宴会,大大方方介绍他和陶辰相认]。
肖有林回头看了眼卫听澜。
卫听澜坦荡的回视。
肖有林低头,回信道:[抱歉,是我想太多]。
是了,卫听澜就是这样。
即使带着人闹订婚宴会让他名声变坏,会被肖、陶两家仇视,但他若想做,就一定会做。
卫听澜没再和肖有林聊。
他倒很意外卫建国忽然有脑子,知道找陶辰谋利。
至于躲藏。
卫建国躲债躲习惯了,确实很会藏。
怀疑卫听澜背后捣鬼的还有陶辰。
他在洗手间堵的卫听澜,眼眶红着:“是你是不是?你让卫建国跑来丢人现眼,你就见不得我好!”
卫听澜却很平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陶辰已经能泰然自若。
陶辰于他,早已无足轻重。
卫听澜说:“有没有可能我过的很好,压根懒得多看你一眼。”
陶辰比肖有林更了解卫听澜。
至少在坦诚这方面,卫听澜的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陶辰确认卫听澜没撒谎。
他冷静下来。
因为怕激怒卫听澜,又或者生出顺势而为得利的心思。
陶辰便有了别的主意。
陶辰柔声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回家吧,陶家才是你的家,魏先生再好,日常维护关系也就行了,寄人篱下,到底过的不自在。”
说到最后,他牵动情肠,说的很是动容。
现在不论陶家还是肖家,对他来说,都是寄人篱下。
如果说动卫听澜回陶家,陶家人应当会对他态度好一些吧。
卫听澜挑眉:“谁跟你说,我是寄人篱下?”
陶辰见卫听澜争辩,便知道是踩中他的痛脚。
他以前会和卫听澜争。
总觉得卫听澜的出现会分薄陶家的东西。
但现在就无所谓了。
反正陶怀谦或者陶旭,他们每个人都防备他,都把他当外人。
他不可能得到太多了。
除非再有别的贡献,会被奖励性的给一些东西。
陶辰不由道:“订婚宴,爸爸送了我两套房子,还有几百万的私房钱,还有几套铺面,你回来,得到的东西只多不少。”
虽然所有东西可能还抵不上亭园一套房。
但是这些东西好歹是自己的。
第75章 我养了,就绝不可能再给别的什么人。
卫听澜挺意外, 陶怀谦居然这么小气?
前世陶辰还没和贺青临怎么着,得到的东西都远不止如此。
不过这是陶家的事, 他早已不感兴趣。
卫听澜说:“亭园的房子,在我名下。”
陶辰顿时呆住。
这些日子,他克制不住的关注卫听澜。
目前卫听澜住的什么房子,什么价位,心里都有数。
可是怎么可能
卫听澜说:“房子是我哥送的生日礼物。”
他又说:“年前我在京市做了点小生意,他投资几个亿,跨年礼物是一套十二生肖玉雕, 传了两百年的古董,目前八位数, 他还在催我学驾照。”
此刻并非炫耀。
卫听澜只是不想任何人误会他哥对他不好。
陶辰木呆呆的站着, 如果仔细看, 会发现他瞳孔在微微震颤。
卫听澜自然不会仔细看他。
他离开, 到门口又回身:“对了,我在俱乐部养了三匹马, 还有专属套房。”
从卫生间出来,自己都不禁一笑。
一字一句的显摆, 好像有些幼稚,但感觉很不错。
记忆就在那里。
前世总是陶辰在说类似的话。
说陶怀谦给了他什么,陶旭准备了什么,陶月、陶母,还有贺青临和魏兰
中午吃饭, 肖有林给陶辰夹菜:“小辰, 都过去了, 谁家没点闹笑话的事,不会有人一直记得。”
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也总觉得四周的人眼神都好像怪怪的。
可是陶辰这副状态, 他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撑起来。
陶辰恍惚的说:“亭园的房子,那套房子,在卫听澜名下。”
肖有林:“”
陶辰着魔的数卫听澜得到的东西,喃喃道:“这才半年而已。”
肖有林听的心惊。
半响后,他低声道:“魏先生一向如此,他资产庞大,人也厉害,从不亏待自己看重的人。”
而且卫听澜,确实挑不出毛病。
订婚宴后,肖家调查卫建国,因此知道卫听澜的许多过去。
只言片语,全是艰难和困苦。
记得父亲看过调查报告,叹息说:“你不如他。”
肖有林认同这一点。
他的顺风顺水全在于出身肖家。
但卫听澜,却是在底层硬生生开辟了自己生存的路。
不过陶辰也无辜。
肖有林不想刺激他,便把这些感慨藏在了心底。
陶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一时想到那个坐轮椅都似乎睥睨四方的男人。
当初怎么不是自己救的他呢?
一时嫌恶肖有林应声虫一样,真是很没出息。
卫听澜并不知道,这一次顺势而为的攀比,会让未来的一些事有了奇异的拐点。
他在二月末进入考试繁忙期。
先是去京市影视学院考试,然后飞海城影视学院。
全国数得着的几个影视学院他都报了名,都报的表演系。
影视学院的报考流程比高考多一项。
每年春节后要先进行专业课考试,像表演系,声乐、形体、台词、表演这些,基本都要考。
若是合格,学校会发合格证,之后正常参加高考。
高考通过录取分数线后,再按照专业课排名择优录取。
卫听澜前世在娱乐圈工作好几年,影视学院的考试难不倒他。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魏川聘请的专业课老师。
要不然有些技能没法交代。
不过时间还是太赶了。
和人家从小学艺术的考生竞争,实力不说悬殊也差不多。
至少明面上来看是这样。
魏川送卫听澜去机场,面色凝重,只道:“只当去散散心,一切有哥在。”
卫听澜乖乖的点点头。
然后京市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考试中,他拿了个第一。
在之后另外两个学校的考试,也都是专业课第一。
回到家,卫听澜把成绩单递给魏川。
魏川呼噜他脑袋:“这么厉害呢?”
卫听澜说:“你请的老师教的好。”
他全程除了表演一项自由发挥,其他考试都用的家教老师教的技能。
当然,略略青出于蓝了那么点。
之后的日子几乎算呼啸而过,高考终于来临。
卫听澜没什么压力。
影视学院的文化课要求比较低,正常发挥成绩都能超出一大截。
出考场到校门口,阿七已经在等着。
正是盛夏,每天气温都超过三十度。
阿七递水加引路,阿六撑着伞,手里还拿着个电动小风扇。
每场考试后他俩都是这样。
路边等考生的家长看过来,满是善意和理解。
人群拥挤,卫听澜有人保驾护航,一点都没被挤到。
他顺利找到自家的车。
车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灿烂。
魏川穿高定西装,头发也仔细打理过,鬓角都修的十分精细。
他把抱着的花递给卫听澜:“澜澜,恭喜你的人生迈入新的篇章。”
卫听澜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几乎迫不及待的俯身抱了下魏川。
花束很大,他们像在花海中。
卫听澜说:“谢谢哥。”
魏川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不解:“怎么还掉眼泪了?”
卫听澜说:“高兴的,特别高兴。”
前世没有人接他。
他和陶辰在不同的考场,陶家人都去接陶辰,分派了一个司机给卫听澜。
可司机家正好也有孩子高考。
卫听澜听到司机打电话,就给他放了假。
他没有好的家人,好的父亲,只希望拥有的人不会错过。
但那夹杂着对未来迷惘的极其孤独的两天,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很难受。
不过以后不会了。
新的美好的记忆覆盖了昏暗的。
黑色轿车慢慢汇入车流。
卫听澜抱着超大捧花爱惜的看:“都是鲜花,回头找个花瓶放起来,还能开好几天。”
魏川看他被花映的清丽夺目的面庞。
他说:“以后每天都订新鲜的,想放哪就放哪。”
家里花盆养的花也开,但到底没有花店的花绚丽多姿。
魏川便有些责怪自己,竟没有发现卫听澜的这个喜好。
卫听澜点点头,他喜欢热烈和漂亮。
他并不知道,车后有很多目光。
陶家人也来了,陶辰不在这个考场,他们来等卫听澜。
他们没有被驱赶。
但也没有接触的机会。
陶怀谦曾试图靠近,被隐藏在人群中的保镖阻隔。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群中仿佛会发光的少年,上了别人的车。
陶怀谦和陶旭穿的西装,陶母和陶月都是旗袍。
他们在人群中很醒目。
有人甚至特意停下来,想看看这一家衣着不俗的人,接的考生是什么样。
但很奇怪的,他们都似乎被太阳晒蔫了。
蔫到没接到什么人就没精打采的离开了。
司机沉默的开车,主人家不高兴呢。
所以即使收到女儿的信息,说是考试发挥的很好,他也不敢表现的开心。
又暗道,最近陶总的脾气倒是变好很多。
陶怀谦的脾气的确好了很多,这源自于愧疚和心痛。
这还得从订婚宴说起。
卫建国跑了,肖家全力搜索,因此调查出一些卫家虐待卫听澜的过去。
相关资料,肖父给陶怀谦送过去了一份。
他没别的意思,只希望陶怀谦不要还动辄以父亲自居,总好像卫听澜得来跪舔他似的。
这很可笑。
若是过分可笑,连带着肖家这个亲家也可笑。
陶怀谦看完资料,当场吃了速效救心丸。
之后就沉默了许多。
他一直以为卫听澜的沉默寡言,在沉默时不经意显露的反骨,都是天生的坏毛病。
谁能想到,那是过去数年的努力抗争。
那并非不体面的东西。
是勋章,是值得赞扬、肯定、心疼和爱护的品质。
陶怀谦很想弥补,这一次是真心的。
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甚至隐约认识到,再也不会有机会。
生命还没有终结,他却已经被逐出小儿子的世界。
陶怀谦如今看到陶辰就心痛。
他的想象力发挥最大作用,陶辰的过去有多安逸,脑海中的卫听澜的遭遇就有多惨。
陶怀谦的妻子和儿女也是如此。
一家人内里愧疚,相互责备,仿佛这样能让自己过的轻松一些。
·
因为是艺术生,卫听澜的录取通知书最先下来。
他以专业课和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被报考的三所顶级影视学院录取。
之后其他人的录取通知书也陆续寄到。
贺青临和景晟都被京市的大学录取。
两所不分伯仲的国内最高等学府,两人一人一个。
柳佳佳出国留学,周维去了海城。
程风柏去了深市,他考中重点大学,成为所在高中的励志传奇。
卫听澜给了程风柏的家教一笔奖金,并让他不要告诉程风柏。
他也兑现诺言,给程风柏提了心爱的车。
程爸爸和程妈妈要去退掉,被卫听澜以不能退换为理由拒绝。
老两口便要给卫听澜也买一辆。
他们的卤货店红红火火,已经准备开分店。
卫听澜没要,只说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让干爹干妈答应以后让他吃一辈子免费卤货就行。
这天晚上,卫听澜在程家吃的饭。
喝醉酒的程风柏抱着卫听澜嚎啕大哭,说卫听澜改变了他的命运。
程爸爸和程妈妈也红着眼圈。
卫听澜只道要不是程家,他可能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淹死,反正早就死掉了。
吃过饭已经很晚,程妈妈整理被褥:“今晚就睡这儿吧。”
卫听澜半醉,摇头道:“不了,明天还有事,要早起,我回家睡。”
他打了个电话,阿七没多久就到了。
其实明天没什么事,只是自从那次魏川深夜发烧,卫听澜就不再在外面留宿。
卫听澜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客厅灯还亮着。
魏川在茶几旁,茶几上放着许多张漂亮的请柬,都是样板,每一个都很有特色。
卫听澜凑过去:“这是什么?”
魏川:“升学宴的请柬,看看喜欢哪个?”
这些已经是挑选过后的,他确信,哪一个都比当初肖有林订婚宴的请柬要漂亮。
卫听澜盘腿坐在地上,脑袋往魏川腿上一歪歪:“有点晕,缓一缓再看。”
他这时候还没有前世的酒量,至少七分醉。
过了一回儿,魏川听到卫听澜均匀的呼吸声。
他托着小孩的后脑勺免得他歪倒,有些不高兴的问:“那边没留宿?”
魏川最知道卫听澜对程家人的在乎。
他不高兴这种在乎,但没阻止,前提是在乎有相等的回报。
阿七说:“留了,小少爷说明天有事要早起,硬拒绝了。”
他接人的时候,程家人还在挽留。
阿七想到卫听澜抱着车座摇头的样子就想笑。
他说:“来的路上我问过了,小少爷说没什么事,说要回家陪您,说您就一个人,发烧了怎么办。”
之后是长久的寂静,再之后的事,阿七谁都没说。
他看到魏川站起来。
靠辅助工具站的。
魏川弯腰抱起地上昏睡的少年。
他因此趔趄,胳膊肘还狠狠砸到茶几的棱角上。
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机械辅助能支撑一个成年男人的站立,但并不能支撑这个男人抱起一个成年的少年。
魏川坐回轮椅,脸色阴沉,额上有疼痛和压力造成的汗水。
阿七不敢抬头。
许久后,他听到魏川说:“送小少爷去卧室。”
阿七不敢动。
魏川又说:“他喝了酒,呕吐会有窒息的风险,抱他去我的卧室。”
他机械的说话,仿佛在朗读一本不怎么喜欢的书。
阿七迟疑,然后说:“小少爷爱干净,说不准想洗澡,不打理一下,睡也睡不好。”
魏川就沉默了。
不短的时间后,他轻轻拍了拍卫听澜的肩,叫醒了他。
魏川问:“要不要洗澡?”
卫听澜困倦的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有点臭了。
可能是喝酒和大吃大喝导致,也可能是被醉酒呕吐后的程风柏蹭的。
小憩一会儿后,卫听澜已经有五分醒。
感觉气氛有点怪,他下意识扯着短袖闻了闻,反正不太好闻。
卫听澜不好意思的道:“哥,臭到你了?”
凝滞的气氛开始流动,像被风吹走沉重的东西。
魏川笑了声:“没有。”
阿七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关门时他听到魏川温和声音:“自己可以吗,我在外面等你,二十分钟?”
卫听澜拖着醉鬼含混的,长长的腔调,还有点被小看后的不忿的显摆:“十五分钟就够,够够的!”
他爬起来,慢悠悠晃去卧室了。
客厅再次沉寂下来。
魏川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胳膊上的钝痛,手臂上青了一块。
他不在意这个,低头看自己的腿。
这半年来,魏川至少每周一次针灸。
针灸的时间都选在周内,而且要在晚上十点钟后。
这还不算其他辅助治疗。
索性效果渐显。
夏老渐渐有了信心。
魏川问他恢复的确切时间。
夏老说:“一年、两年或者三五年,都有可能。”
魏川知道,夏老这不是敷衍,是没有范本可参照。
他问:“一辈子,也有可能?”
夏老红着脸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那一刹那,魏川是心累的。
但今晚的一切,又让他那种偏执的想要站起来的欲望,重新坚固。
总要做到点什么,否则竟心绪难平。
卫听澜被热水一冲,人没精神,倒更醉了。
他勉强冲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看到魏川在床边等,溜达过去甩了甩头发:“干净的!”
魏川看出他的醉意,好笑的应:“很干净。”
他驱动轮椅离开,到门口了还是说:“换衣服睡觉,过来我这边睡。”
某种根植于神经深处的预警机制,让卫听澜猛的清醒了一下。
等看清魏川的脸,又懒怠下去。
他的大脑此刻被酒精麻醉,并不足以支撑思考魏川命令的深层含义。
但是他哥的话肯定没错就是了。
卫听澜换衣服,熟门熟路的摸过去掀开被子躺好,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魏川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还好已经干的差不多。
他也上床。
喝醉的小猫安分很多。
魏川便擅自挪了挪位置。
等嗅到沐浴露的清新味道,他才觉得差不多。
这样的距离,好照顾。
半夜小猫踹了被子。
魏川不得不把他塞到怀里控制起来,免得两个人都着凉。
他闭上眼,也陷入深眠。
卫听澜第二天看到桌上的请柬,十分震惊。
他也能有升学宴?
上辈子是没有的。
那时陶辰得到国外知名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陶怀谦说要大办特办。
他考的一般,越发被忽视。
后来升学宴以陶辰为主办的。
有宾客问他的情况。
陶怀谦只说:“也就那样,随便他吧,好歹听话。”
那时,卫听澜幻想过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成为很优秀很被推崇的人。
上一世也算做到了吧。
但是陶家还是看不上他。
看不上,却又安排他相亲,想把他卖个高价。
所以不爱就是不爱。
不像他哥,怎么看他怎么好。
记忆的泡沫被五彩缤纷的请柬炸的粉碎。
卫听澜虽然高兴和期待,但还是说:“办宴会很麻烦,也很吵,我也不是很喜欢。”
主要是,他哥的钱和时间都会被浪费很多。
有这个提议就很好了。
他摸了摸手里请柬上的纹路:“不要了吧,没什么必要。”
魏川落在他爱惜抚摸请柬的手指上。
他叹气:“是吗?本来还想热闹热闹,以后这里不常来,许多朋友也不好再这样聚一聚”
卫听澜转过脑袋:“你想热闹热闹?”
魏川淡淡的说:“你不喜欢,算了。”
卫听澜说:“喜欢!很喜欢!他们都有,我也要!”
魏川便说:“那就听你的。”
陶家也正在商量升学宴的事。
陶怀谦对卫听澜居然早早报考影视学院的事,有些可惜。
那么高的成绩
不过魏川坐镇,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再怎么,魏川也不会给卫听澜办升学宴吧。
毕竟俩人没名没分的。
陶怀谦决定给卫听澜办一个盛大的升学宴,礼物的话暂定送一辆八位数的跑车。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车。
他让宋平诚全权安排升学宴的事,务必准备的十分周全。
陶怀谦深沉的说:“过去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以后不会了。听澜心肠软,总有化冻的一天。”
因为肖家的那份资料,他开始打听卫听澜更多的事。
知道了卫听澜和帮过他的程家好,还认了干亲。
有钱了还给邻居们购物卡和礼物,比从来没提过卫家的陶辰要知恩的多。
每知道一些东西,陶怀谦就懊悔几分。
宋平诚问:“那辰少爷”
陶怀谦摆摆手:“他的之后再办,不着急。”
要不是陶辰现在和肖家绑定,即使陶辰这次成绩不错,陶怀谦也不想给他办升学宴。
他现在有多疼爱卫听澜,就有多讨厌陶辰。
宋平诚就没再问什么,毕竟陶怀谦的厌恶明晃晃。
但这很可笑。
陶辰固然自私虚荣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但他的心可不是开始就这么膨胀。
让他膨胀的人就没有责任?
些微的感叹后,宋平诚恢复做事效率。
他尽职尽责的将升学宴计划书的复印件,邮给了魏川。
魏川看了眼计划书,陶怀谦挑的日子不错。
再别的,计划书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这之后的第五天,陶怀谦拜访魏川,将请柬双手奉上。
他真诚的说:“这只是一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魏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
升学宴是大事,陶怀谦料想魏川没理由拒绝。
而如果魏川是真心为他的儿子好,还肯定会很赞成。
魏川当然看得出陶怀谦这一次是真心,但是这真心太晚了。
他好整以暇的说:“这日子很不巧。”
陶怀谦连忙道:“我找人算过,这是个吉日。”
魏川:“我也找人算过,确实是吉日,我弟弟的升学宴就在这天,陶总有兴致的话,过来热闹热闹。”
陶怀谦脑子一瞬间有些木。
某种可能让他几乎眩晕,不能吧,再怎么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他勉强镇定的问:“不知道是魏家的哪位少爷”
魏川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请柬:“来都来了,送你一份。”
万云将请柬递给陶怀谦。
陶怀谦一眼就看出请柬的精美程度超过他的,显然用了心。
他打开。
慢慢的身体就僵硬了。
请柬写明魏川作为主人,邀请人来弟弟卫听澜的升学宴。
魏川不是说说而已。
他说当卫听澜是弟弟,并不是陶怀谦以为的那种面子话,是实实在在的落实在每一件事上。
但陶怀谦到现在才明确了这一点。
他讷讷道:“我准备送听澜一辆跑车,限量款”
魏川说:“澜澜还没有驾照。”
陶怀谦:“我我不知道。”
魏川:“他正在学,他不喜欢跑车,他喜欢大空间高性能的车,安全平稳最重要,他说要当司机载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的车正在接受改装,只等他驾照下来。”
这话半真半假。
卫听澜对车的喜好是魏川琢磨的。
但别的,车在改装,还瞒着,载他之类的话,更尚且没说过。
不过商场上尔虞我诈,重要不是说什么,而是克敌制胜。
反正魏川每说一句,陶怀谦似乎就矮上一寸。
而魏川今天也格外有倾诉欲。
也许是陶怀谦正统的身份让他忌惮,甚至是嫉妒吧。
魏川说:“我从医院捡到他,病恹恹,瘦的像个小猫崽,我养的他,衣食住行车接车送,样样精心,中药喝的得有等人高,元气才恢复七八分。你忽然看进眼里的,为之骄傲的卫听澜,是在我手里长起来的。我养了,还养得起,养得好,就绝不可能再给别的什么人。陶总,人不能一而再的不要脸,你说呢?”
万云表面维持第一特助的冷静,在心里狠狠点头。
忽然,他捕捉到一点异动。
隔壁休息室的门似乎,开了一道缝隙?
万云想起来,最近小少爷若起得来,便会被老板拎来陪上班。
今天就被拎来了。
但是老板是不是太激动,忘记了这一点?
第76章 少爷和少夫人。
陶怀谦被魏川的一席话说的惭愧又心惊, 几乎落荒而逃。
魏川眼波淡淡,心情舒畅。
片刻后看到万云呆站着不动, 问道:“还有事?”
万云下意识看了眼休息室门的方向,就见魏川脸色变了。
十来分钟后,魏川才推开休息室的门。
这是个和家里差不多大的空间,休息室、影音室、私人待客室等一应俱全。
他在临窗的沙发上找到卫听澜。
卫听澜面朝沙发背,手脚舒展,整个人在阳光中睡的正沉。
魏川松了口气,默默看了片刻后离开。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
极细微的动静, 但卫听澜下一瞬立即睁开眼,眼神清明, 并没有被惊醒的迷惘。
小猫崽, 养得好, 绝不可能给别的什么人。
托经常记台词的福, 卫听澜几乎能将这一段霸道的话完全复述出来。
这几乎是终身难忘的一刻,即使他只是个旁观者。
卫听澜翻身面向窗户。
窗外是晴空万里, 他的心里也是。
半小时后卫听澜从休息室出去,打着哈欠溜达到魏川身边, 下巴颌自背后搭在魏川肩膀上。
他无声的“喵”了一下,又禁不住笑起来。
魏川迅速的在文件上签完字,侧头问:“无聊了?”
卫听澜:“没有,想找本书看。”
他化身劳模捏了会儿魏川的肩膀,然后溜达去书架那里。
一整面墙的书。
卫听澜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列。
这都是些经典名著或者被影视化的小说。
最近才出现的设施, 他一看就能看一整天, 压根不会无聊。
下属们进来汇报工作, 余光便会看到在角落小沙发上翻书的少年。
他们早已从惊愕到见怪不怪。
甚至生出安心。
都知道但凡这位在,便是犯了错, 老板训人都会温和许多。
另一边,陶怀谦浑浑噩噩了一路,被司机提醒才知道到家了。
一家人都在等消息。
见陶怀谦半死不活,心便沉下去。
陶母说:“他未免太自私了,哪家孩子考上大学不好好办一场?”
陶旭阴着脸:“听澜怎么说?”
陶月说:“听澜是不是被他控制了?”
陶辰没说话。
他也从来没告诉陶家人,魏先生对卫听澜到底有多大方。
陶家人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不像魏先生,做十分说七分,可靠又强大。
升学宴的事,也可以理解。
魏先生付出那么多,若让陶家人用一个升学宴将卫听澜骗回来,便他是对方,也会不甘心。
陶辰小心的将陶怀谦扶到沙发上,又倒了水给他:“爸爸辛苦了,您先休息休息。”
陶怀谦没有理他。
他手里攥着的请柬,挺括的封面已经变皱。
陶怀谦将请柬放在桌上,仰靠在沙发上,慢慢的,疲惫的吐出口气。
其他人传阅请柬。
不可置信或者羡慕,总之片刻后谁都不说话了。
几天后,卫听澜和魏川选定的请柬填上宾客们的名字,被送往各家。
这难免引起一些议论。
众人既惊叹魏先生的魄力,也嘲笑陶怀谦的处境。
到正日子,宾客盈门。
办宴会的地点是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别墅,魏川买下整座山头,交易时间是高考前。
这天魏川欣慰的恭喜卫听澜考入心仪的大学。
他送卫听澜京市影视学院附近的一套大平层,还有一辆改装好的车,以资鼓励。
卫听澜大大方方的道谢和收下。
亲耳听到永远不会被抛弃的话,他不再算一些细账。
反正他以后会好好工作,会努力挣很多钱,有给他哥大笔花的时候。
陶家人也在人群中。
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陶怀谦将跑车换成了一笔钱,但这钱只够买卫听澜的半辆车。
他喃喃道:“他还没有驾照。”
旁边的肖父看傻子一样看他:“没驾照可以学,年轻人,没车怎么行。”
高考后他就送了肖有林和陶辰车。
虽然没有魏先生送卫听澜的大手笔,但和其他人比,很不错了。
景晟、贺青临、柳佳佳和程风柏等好朋友,都纷纷送上礼物。
卫听澜一一道谢。
阿七会记录下这些礼物的来处。
回头卫听澜去参加人家的宴会,也会送上差不多的礼物。
陶旭和陶月也送上礼物,精心挑选,不再和陶辰的喜好沾边。
卫听澜没收他们的礼物。
他彬彬有礼的说:“两位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家里的事都是我哥管,要不然你们找他说去?”
这话的意思,他只认可陶家和魏家在家族层面的交集。
陶旭和陶月便落寞的退开了。
这时候,魏川正在和程风柏一家说话。
他对待程家十分和煦,感谢他们对卫听澜的照顾,又说卫听澜很喜欢吃程风柏家的卤货。
魏川说:“我比较喜欢吃凉拌菜。”
他还夸了程风柏两句。
又说自己腿脚不便,程风柏的升学宴可能只有卫听澜去,让程家不要见怪。
程爸爸和程妈妈一面和魏川说话,一面心里嘀咕程风柏的大惊小怪。
来前说什么卫听澜的哥哥厉害的不得了,很吓人。
分明没有么。
就是个过分好看的年轻人,虽然看着严肃,但说话有礼有节,不愧是大集团的董事长,有修养,尊重人,很好相处。
他们家的凉拌菜确实口碑极好,回头多送一些过来。
其他人注意到魏川的客气,纷纷打听程家什么来路。
等知道程家是卫听澜认的干亲,只是一户还在住平房的普通人家,先是不可思议,之后又道:“难怪。”
爱屋及乌,从来如此。
看程家受礼遇的样子,想必这家人过去对卫听澜十分好。
陶家人,那就不用提了。
至于养了卫听澜的卫家人。
只陶、肖两家订婚宴上见的那位,胡搅蛮缠见钱眼开,可想而知卫听澜之前过的什么日子。
所以卫家不被邀请,一点也不奇怪。
回程的路上,魏川说:“程风柏家办酒席,我就不去了。”
卫听澜没想过这个,他去就好了。
魏川道:“礼物我准备好了,全套最新款的电子产品,你带给程风柏,我身体不方便,而且那边大概率请的都是街坊邻居这样的熟人,我去了,彼此都不自在。我已经跟程家人解释过,他们不会多想。”
卫听澜便知道,他哥将他的亲人当正经亲戚对待。
他脑袋靠过去,感念又感动,声音都软塌塌:“谢谢哥,你真好。”
魏川摸摸他脑袋:“毕业旅行有计划吗?我想去长大的地方看一看,欧洲的一个小国家,如今那里气候正好,有城堡、马场和草原,你想去看看吗?”
他又说:“破晓也养在那,它还在盛年,桀骜不驯,除了我谁都驾驭不了,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你是我的弟弟,它既听我的话,也会臣服于你。”
开车的阿七耳朵动了动。
不久前他听到小少爷被景晟和贺青临邀请,说是毕业旅行,去国外,时间大概半个月。
阿七这才知道,现在的小孩高中毕业还有这种流程。
他立即汇报给了魏川。
阿七当时说:“小少爷没有立即答应,说要考虑考虑,我猜他想问您的意思,他很在乎您。”
他记得魏川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意向。
破晓是魏川少年时驯服的一匹头马。
卫听澜在魏川骑马的照片中看过这匹马,浑身漆黑四蹄雪白,十分神俊。
而且他哥长大的地方,这太有诱惑力。
卫听澜说:“我想去。”
他答应的这样迅速,也有刚才魏川仔细叮咛程家事的缘故。
感怀在心,心情激荡,决定难免冲动。
不过倒不会后悔。
魏川说:“那等这边的事了了就出发,开学前回来。”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学校操场,
“什么,你又要去国外?”景晟很不高兴的将篮球砸进篮筐里。
“这次是真的。”卫听澜理亏的强调。
景晟看了卫听澜的机票信息,这才有几分信了。
只是怎么能这么巧。
他问:“你哥知道我们预备毕业旅行的事吗?”
卫听澜道:“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说。”
他有些庆幸。
要是提前答应景晟的邀请,之后怕不是要爽约,还好慎重了几分。
卫听澜心虚的捡了篮球递给景晟。
朋友们当然重要。
但是这世上肯定没有比他哥更重要的人,他哥的事,当然也最重要。
晚上回来后,卫听澜先摆弄外面送来的鲜花。
鲜花没有每天都送,他拒绝了,要不然太浪费,而且每朵花都开的不容易,多开几天是几天。
魏川看着卫听澜拿掉开败的花,兴致勃勃换水换新的花。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阿六:[城堡附近是不是有片玫瑰园?]
阿六回复的很快:[有,不过那片玫瑰夏季的花期一般在九月]。
魏川:[想想办法,八月末能开花最好]。
阿七凑过去看阿六的手机:“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花了”
阿六推开他的脑袋,想了想回复:[我联系那边的园丁,明早给您答复]。
时间一晃到八月下旬。
各种升学宴也到尾声,卫听澜没有缺席任何一个朋友的宴会。
这之后,他和魏川去了欧洲。
卫听澜前世去过欧洲,在城堡中拍广告。
那座城堡是当地的景点,进入要预约,各种手续十分繁琐,拍摄还有时间限制。
而魏川的城堡,比他前世见过的要宏伟的多。
阿六介绍说这座城堡一面临山一面临湖,有大片草原,附近还有个玫瑰园,地理位置极佳,整个城堡有五百个房间,九十二部电梯。
卫听澜听的眼晕。
魏川说:“草原和玫瑰园都归城堡所有,明天你想先去哪里?”
卫听澜说去看破晓。
第二天他们在草原上见到破晓。
管理草原的负责人牵着这匹漆黑高大的马过来,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站定。
魏川让负责人将马牵到近前。
破晓不喜欢人类,四蹄不耐的踏了几步,不过很快它认出自己的主人,温驯的靠过来。
魏川摸了摸破晓的脑袋,又喂它吃了特质的糖果。
他把糖果递给卫听澜几颗:“这是破晓的零食,你喂喂它,它会喜欢你的。”
卫听澜靠近破晓,破晓站着不动。
过了会儿,它大概察觉他身上有自己主人的气息,才低头吃了卫听澜手里的糖果。
卫听澜摸了摸破晓的脑袋:“它比小红高很多。”
小红是他在俱乐部最喜欢的一匹马,性格温驯体力极好,跑起来又稳又快。
魏川想说“要骑着它跑两圈吗?”
但他最后也没说,人的本性不会变,马也是,破晓太桀骜,魏川站不起来,不想卫听澜冒险。
如果他的腿是好的,就可以带着卫听澜骑一段。
卫听澜回头:“哥,你想什么呢?”
是想起过去的事吗。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毕竟在魏川身边,只字片语中可知道,魏川的成长并不顺遂。
魏川回神,展颜道:“玫瑰园就在这附近,要不要去看看?”
卫听澜点点头。
阿七牵着两匹温驯的马过来,带着卫听澜往玫瑰园的方向去。
魏川看着两匹马消失在视野,神色渐渐空寂。
他生出很强烈的嫉妒心。
对阿七。
对很多人。
阿六斟酌着说:“那边花开的很好,我猜小少爷一定会给您带一些。”
魏川神色便渐渐温和。
一个多小时后,天际出现一片枣红色的马,马上的少年神采飞扬,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是卫听澜。
他下马后跑去魏川身边,把花塞给魏川:“哥,那儿真漂亮,明天我们一起去?”
魏川抱着火红的玫瑰,答应了他的要求。
时间还早,卫听澜又骑马去湖边。
他先去探路,若是觉得符合魏川的喜好,回头便带他来。
他已经忘记这是魏川长大的地方,压根不需要任何人分享什么。
草原的负责人曾追随魏川,长久不见魏川,便很想沟通出几分情谊。
他对国内的事了解的有限。
不过目之所及,三少爷对自己的伴侣十分爱恋。
这很令人惊讶。
毕竟过去的十几年,有六位少爷被养在此处。
其中这位三少爷最为冷漠自持,对各种勾引从来视而不见,他那些兄弟们还曾调侃他是石头托生。
不过成王败寇。
当年或骄横或阴沉或歹毒的少爷们,如今有的变成无主枯骨,有的当了花肥,还有的成了野兽的腹中餐。
如今这座古堡乃至整个庞大的魏氏,只有一位少爷。
没想到石头托生的人,动情后是这副模样。
简直予求予取。
当然,少夫人活泼可爱容貌形体又十分出众,得宠也很正常。
负责人有意讨好。
他说:“看来少夫人很喜欢这里,少爷,你们不如多留几日”
阿六猛烈的咳嗽起来。
阿六被惊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被不知空气还是口水之类的呛到。
这太失态了。
但魏川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他神情十分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和煦:“你刚刚,说什么?”
风更静,日光清朗。
一切都变成虚无,只有眼前的对话清晰到让人心惊,好像揭开另一个世界的面纱。
魏川安静的盯视着眼前胡说八道的人。
负责人小心翼翼道:“少夫人很喜欢这里”
魏川说:“他比我小八岁。”
负责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八岁怎么了,恋爱自由,八十岁和十八在一起的也不少。
他说:“难怪如此活泼,您和少夫人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很般配。”
魏川闭了闭眼,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弟弟,是这个家的小少爷,没听到他叫我哥?”
负责人:“”
听倒是听到了,但那不是一种情趣吗,还有叫叔叔的呢。
卫听澜在湖边捡到漂亮的鹅卵石,挑挑拣拣后留下两颗,一颗打算送给魏川。
他回到原地,发现魏川已经不在了。
阿六说:“老板有公事要处理,先回去了,说让您多玩会儿,晚饭前回去就行。”
他打量眼前的少年,以一种全新的视角。
今天的卫听澜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衬衫,黑色的休闲裤,在马上飞奔而来时像一朵无暇的漂亮的云彩。
他的确极漂亮,五官或者气质都十分夺目。
身量比最开始见时高了不少,体态修长眉目沉静,像秋日波光粼粼的湖水,干净中浮着一层暖色。
阿六忽然想起阿七某一刻的抱怨。
那时他们看出景家小少爷和贺家小少爷对自家小少爷的不同。
阿七说:“小少爷在,老板多大的火都能平,咱们也过起了正经日子,要是他能永远留下来就好了。”
到底怎么算永远留下来?
阿六那时没有答案,毕竟就算是亲兄弟,终究也要各自组成家庭。
那时他也再没有别的想法。
小少爷对老板太濡慕太崇敬了,完全让人忽视了别的可能。
但是为什么不能想。
成年的,没有血缘关系,天然就相互亲近和依恋的两个人
卫听澜看着阿六发亮的眼睛:“六哥,你怎么了?”
阿六回神:“故地重游,想起好些事,一时走神,小少爷别见怪。”
卫听澜笑了下:“正常。”
他又骑马去了玫瑰园,这次采摘了更多的玫瑰,装在马两侧的褡裢里带回城堡。
城堡太大了,据说有很多不同的风格,是宝贵的艺术财产。
卫听澜没什么艺术细胞。
他仔细梳理了玫瑰的叶子和刺,分成好几份装了花瓶,将花放在自己和魏川的卧室,以及魏川的书房做装点。
最后送去书房。
然后就看到魏川正盯着桌上的一捧玫瑰花发呆。
魏川的面部线条深邃又明晰,眉骨高,鼻梁挺直,眼睛黑而深,很适合浓烈的色彩。
黑色的西装,红色的玫瑰,全是他的点缀。
他坐在这座古老优雅的城堡内,有种雕塑般的英俊和高贵。
卫听澜摸出手机拍照,在魏川被惊动后连忙说:“别动,就这个角度,很帅,特别好看。”
魏川便不动了。
十几秒后,卫听澜抱着花瓶进来。
他放下花瓶,拿走散放着的花束:“这个我打理一下,放餐桌上。”
魏川看着他捧着花离开,他进来后对他笑了两下,手腕蹭到他才签字过的文件上。
那只是一份文件而已。
但魏川却有种蝴蝶轻轻在他心头驻足过的颤栗。
这是他的城堡,他的玫瑰。
他养起来的少年眉目舒展自由自在,抱着他的花,穿着他准备的漂亮衣服
魏川没有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孩子生出不可测的念头,尤其这个孩子将他当亲哥哥,那样的濡慕和亲近,亲兄弟都未必有。
魏川严肃的和卫听澜共进晚餐,然后去书房发呆。
他很晚从书房出来。
然后就发现,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玫瑰花。
没有人胆子会这样大,敢随意改动他卧室的结构,除了某只小猫。
魏川正要将花瓶拿走,太香了,也太艳了,至少放在窗台上。
他没来得及动这瓶花。
有人敲门。
魏川熟悉这样的敲门声,他说:“进来。”
卫听澜抱着枕头,珍珠白的睡衣领口有些乱:“哥,晚上我和你睡呗,房间太大了,昨晚我就睡的不好。”
卫听澜很努力的去睡着,但是真的没办法。
也许回国就好了。
国内的房子格局方正,卧室也不会这么夸张,家具之类也是熟悉的款式,让人安心。
魏川捏了捏鼻梁,视线很清晰,神智也是,这不是幻觉。
他说:“让阿六给你换一间。”
卫听澜:“我不想离你太远。”
他们的卧室相邻,而且这一层别的房间都是空的,也都很大。
魏川没说话。
房间确实很大,少年站在那里,懵懵懂懂鲜嫩可爱。
他因此不敢靠近。
卫听澜觉得他有些怪。
也许是夜太深,也许是某种奇怪的气氛或者福至心灵。
他想到那些偷看魏川的年轻的佣人们。
敬畏或者惊艳。
虽然那些目光很隐晦,但卫听澜还是看的很清楚。
卫听澜不会怀疑他哥对他的感情。
他们又不是第一回同床。
明明是很方便的事。
可这样的深夜,一个成年男人忽然面露难色推推诿诿,显然有些极其私人的事要做。
还是不好说出来的那种。
卫听澜也曾注意到魏川的某些不同,在清晨的时候。
同床共枕,眼不瞎肯定注意得到。
他哥是个正常男人。
很正常,并且本钱雄厚。
卫听澜支棱着已经在枕头上滚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体恤的道:“那什么,其实大概习惯就好了,不用特意换房间。哥,你继续,嗯不要太得节制,你知道吧,夏老说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
他的知识都来自理论,支支吾吾几句后彻底卡壳。
房间恢复寂静。
但男人之间对于某种事的沟通,有时只眉眼之间,信息就很明显了。
虽然卫听澜说的很含混。
但魏川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77章 小少爷谈了个恋爱。
很短暂的对视。
虽然心里略有些尴尬, 卫听澜还是给他哥一个鼓励且贴心的微笑,就要抱着枕头离开。
魏川头疼,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
他一时也顾不得想要清静的心绪,只道:“澜澜,回来!”
卫听澜假装听不见,转身往外。
魏川说:“给我倒杯水。”
魏川的房间也很大,附带的小客厅,桌上就有恒温的水壶。
卫听澜抱着枕头回来,倒了水递过去。
魏川没接水杯, 攥住他手腕,将人拉到床边坐好, 冷着眉眼问:“谁跟你说了什么?”
卫听澜摇头。
魏川叹气:“换了水土, 这几天腿会疼, 只是怕影响你睡觉。”
魏川的腿每年秋季都格外难受, 所以去气候更为平缓的安市疗养。
后来恢复很多。
本来去年秋天恢复的最好。
如今针灸,每时每刻都在疼。
区别只在于疼的厉害与否, 是以他这也不算说谎。
他低垂了眉眼,似乎平静, 冷白的面容在灯光下还有几分无法言说的无可奈何。
卫听澜顿时就心疼了:“夏老也没有办法吗?”
魏川不动声色的拿走他抱着的枕头:“他只是大夫,并不是神仙。”
卫听澜拧着眉轻声问:“那我能做什么?”
魏川:“明天我想去玫瑰园看看,鹅卵石很好看,后天去湖边钓鱼怎么样?得做些分散注意力的事。”
卫听澜立即点点头:“我陪着你。”
卫听澜说要陪,当然睡觉也是一起, 有事还能伸把手。
他怕魏川拒绝, 只道:“知道你难受, 我在那边也睡不着,这边你可以随时叫我。”
兜兜转转, 事情回到原点。
魏川想到他睡觉的粘人样子,警戒道:“可以,只是不能压到我的腿。”
卫听澜说:“没问题。”
魏川并不太信他。
没想到这次,卫听澜跟黏在自己那边的床上一样,一动不动。
他侧身,想开了夜灯去看。
没想到只是一动,卫听澜的声音已经传来:“哥,你要什么?”
魏川:“还没睡?”
卫听澜打了个哈欠:“睡了啊,睡的浅。”
他伸手碰了碰魏川的身体,以此丈量彼此的距离,得意的道:“肯定没压到你。”
魏川沉声道:“好好睡。”
卫听澜看着他的方向。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知道魏川在看他。
卫听澜说:“睡着呢,卫建国以前总很晚回来,输钱或者喝醉了就想找我出气,我睡觉都睁着一只眼,不影响什么。”
他因此锻炼出睡觉也能留出一分神智的技能,有点动静会立即清醒。
后来离开卫家,这技能就没用了。
这么多年过去,再一用,还是很好用。
卫听澜补充道:“他还想偷袭我,从来没成功过!揍他几次就能老实好一阵儿。”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天真和得意,仿佛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魏川心口发紧:“你之前睡的很沉。”
卫听澜理所当然的道:“你又不是他,哥,你睡觉就可老实,一动不动,还很暖和”
心里还揣着沉甸甸的东西,愤怒、心疼,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魏川说:“我还有些冷,你之前也没压到过我的腿,过来,好好睡。”
卫听澜就蹭过去,然后又回身把自己的枕头拽过来。
两个人挨着,果然热度上升,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卫听澜额头习惯性抵过去,将将刹住,只抵在魏川的手臂上,低声道:“晚安。”
魏川提了提他肩膀上的被子:“晚安。”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有规律的在耳际吞吐。
皮肤被气息抚到微微痒,但魏川心神却因此安静许多。
他并不困,神智清醒的想着白天的事.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们竟是很般配的一对吗
魏川从震惊甚至是恼羞成怒中过渡,到此刻已经有些迷惘。
他时常剖析自身。
这有助于查漏补缺和永恒进步,这也是他曾经打败五个兄弟回国的致胜技能之一。
魏川便知晓,他并不反感那人说的话。
他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如果无法将卫听澜放心的交到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手里,那为什么不能留下他?
只是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开始雀跃起来。
不过这个念头最终还是熄灭。
就像白天遗憾不能带着卫听澜骑着破晓驰骋一样。
让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少年陪着他一个残疾人?
不能正常的拥抱,不能一起散步,甚至于做某些事都可能要对方主动
还有外人眼里异样的目光。
魏川有一百种方法将人栓在自己身边,但他不能。
而且,对哥哥和对伴侣,世俗的眼光,明显后者要更严苛。
他是更成熟的那一个,更知道人性的恶劣,以及健康正面的生活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最重要的,总要对得起那些濡慕和尊重。
他痛苦的闭上眼,没有再想下去。
卫听澜醒过来,很心虚的发现他又有些越界。
还好他的一条腿搭在他哥的大腿上,而他哥的睡相看着很安稳,应当并没有被影响到。
他悄悄起床,抱着枕头回自己的房间。
碰到已经起床的,有意路过随时等待吩咐的阿六,还心情很好的打了个招呼。
阿六呆滞的看看卫听澜的背影,又几步过去看卫听澜来时的房间。
这是老板的房间。
所以,事情其实已经有了进展?
阿六兴奋的攥了攥拳头。
等魏川起床,他说:“老板,小少爷早上从您的房间出去”
但让阿六意外的是,魏川面色淡淡,甚至比平常更为冷冽。
魏川说:“房间太大,他睡不着。”
他补充道:“在我的房间多放张床,以后小少爷都和我一起睡。”
阿六小声提醒:“您的床足够大。”
魏川谴责的看他一眼:“他多大了,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再和我睡一张床,合适吗?”
阿六:“您说的是。”
郎心似铁。
他原以为要努力搞定的是小的,没想到大的更是压根没想歪过。
这可真是任重道远。
卫听澜看到魏川卧室多出来的床,一下就喜欢上了。
可算能睡个好觉。
晚上睡的好,白天他便精神百倍,几乎没将魏川的轮椅假手于人过,附近的山川湖泊花海,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只是大概是腿疼,他哥沉默了很多。
卫听澜心里难受,并不表现出来,只努力让自己更开心一些。
很快到离开的时候,卫听澜去和已经熟悉起来的破晓告别。
城堡内,
管家问魏川,卧室多出来的那张床是恢复原状,还是留着。
魏川沉默片刻后说:“留着。”
也许明年还会有机会一起过来,毕竟他的少年年纪还小,总不会一下子就被别人带走。
这时候,外面响起惊呼声。
阿六快步进来:“老板,您去看看吗?小少爷他,他和您不愧是一家人”
魏川已经从窗户看到了。
他熟悉的大黑马载着卫听澜狂奔而来,一人一马都很欢快的在下面溜着圈。
魏川像卫听澜平时做的那样,立即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他看到卫听澜在下面招手。
魏川也抬了下手。
他吩咐阿六:“破晓也运回国。”
·
九月五日,京市影视学院的新生被拉去部队驻训基地,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军训。
两周过去,卫听澜黑了好几度。
黑的程度大概就比在平安巷时强一点点。
卫听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是黑了点,但是分明还是帅的,毕竟五官和脸型在那儿。
现在想想,当初他被接去陶家的自卑其实很没必要。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很努力的适应和融入,很辛苦。
还好都过去了。
阿七来学校接卫听澜,看到他就吓了一跳:“怎么晒成这样,防晒霜没有用?”
为这次军训,他准备了一大兜的东西。
多半是夏老秘制,效果杠杠的。
卫听澜笑起来,牙齿白的晃眼:“就是太好用,被抢光了,用完集体挨晒。”
两人正说话,有帅气的学生过来和卫听澜打招呼。
卫听澜介绍阿七说是自己家里人。
阿七就发现这个学生对他的神色,立即由隐隐的敌意的审视,变的和缓亲热了许多。
而这样的目光,一路上不在少数。
乃至卫听澜都走过去了,还有人特意换了路线追过来看。
宿舍楼不远处的车里,魏川作为旁观者,有些事看的就更清楚。
副驾驶,阿六说:“看来小少爷很受欢迎。也难怪,他收到三份录取通知书,全都以专业第一录取,文化课成绩也是最高的,没入学就已经很出名。”
他从后视镜往后看。
后座的男人眉目冷沉不动如山,目光没有半分偏移。
卫听澜一眼看到魏川的车,跑过去上了车:“哥!你好白!”
这两周他见惯了军营里的黑汉。
冷不丁看到魏川冷白的肤色,眼前就是一亮。
魏川看着他黑头黑脑的顽皮样子,禁不住一笑:“瘦了,这两天让阿姨给你好好补一补。”
他又问:“军训累不累?”
卫听澜歪脑袋过去靠在魏川肩膀上。
他叹气:“累,特别累,还好只有两周。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魏川肩膀僵了一瞬,又逐渐放松:“还有什么?”
卫听澜强调:“黑啊!都黑成炭了。”
他本来还因为这事有些羞赧,没想到魏川竟然都不问,白紧张了。
阿六和阿七都笑。
魏川淡定道:“又不难看,很漂亮。”
卫听澜:“比以前漂亮?”
魏川说:“不同的漂亮。”
卫听澜回去后先洗了个澡。
军训时的淋浴房大家排队用,时间紧张,哪有家里舒服。
他换了宽松的居家服,顶着一张小黑脸出来。
魏川等在餐桌旁,看到他天蓝色衣服领口里露出来的,奶白的皮肤。
只有这小一块白的晃眼。
再往上,脖颈就又变成黑的了。
餐桌上,卫听澜接了好几个电话,又回了一些信息。
成为大学生后第一个自由的周末,新生们呼朋唤友的探索学校以及周边的餐饮娱乐项目。
卫听澜贡献了防晒霜和好用的跌打损伤药膏。
他本人又极好相处。
因此成为年级内最受欢迎的人之一,好几拨人叫他出去,说请他吃饭。
魏川说:“要不然你和同学去吃,我这里没关系。”
卫听澜放下手机,想了想直接关机。
他夹菜给魏川:“不着急,我哥最重要,我都两周没见你了,是不是又瘦了?”
魏川重新拿起筷子:“秋天就是这样。”
又到秋天了,时间过的真快。
卫听澜说:“我问过了,学校可以申请走读,我们还跟高三那样?”
如果每天一起吃饭,他哥胃口是不是能好一些。
魏川迟疑:“会影响你和同学的交际”
卫听澜说:“不影响,学校天天见,早熟悉了,那就这么定了。”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秋天魏川都会去安市。
魏川夹菜给他:“今年不用,以后都不用,夏老说情况比较稳定,刻意换地方反而不好。”
卫听澜的大学生活由此平稳下来。
他办了走读,平常住在魏川送他的那套大平层,魏川也住那里。
白天他上学,魏川上班。
晚上两人会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回老宅。
卫听澜还见到同样黑了一圈的贺青临和景晟。
这两个家伙一进校门就成了风云人物,去找他们,在学校一问一个准儿。
贺青临和景晟也来卫听澜的学校看他。
影视学院出了名的帅哥美女扎堆,贺青临和景晟一路过去,心里都沉甸甸。
景晟说:“你们学校谈恋爱的人挺多吧?”
卫听澜说:“大学不都这样。还是”
他靠近,眯眼打量:“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我人缘可好,你又这么出息,成功率很高的。”
前世这时候,景晟的男朋友都一箩筐了。
而如今,像贺青临和景晟,在影视学院品相也算是顶尖。
景晟气到想推开他,但这小子主动凑这么近的时候不多。
他又顺势揽住他的肩:“用不着,我这个年纪正是奋斗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他,他桃花可旺的很。”
他冲一直静默不语的贺青临扬了扬下颌。
卫听澜转头去看贺青临。
贺青临看着卫听澜好奇的眼神,温柔道:“我不用,我有喜欢的人。”
景晟和卫听澜齐齐盯着贺青临。
贺青临平静的道:“我喜欢他很久,不过也许再努努力才配得上他,倒是景晟,三天两头就有人在宿舍楼下表白”
景晟噎住,暗道就不该招他。
卫听澜倒更好奇贺青临喜欢的是谁。
没听说过。
之前陶辰订婚,贺青临四平八稳的,那就是其他人,还有谁?
景晟也在猜测贺青临说的人是谁。
他原本以为是卫听澜。
但是贺青临和卫听澜都和魏先生有关,一个是外甥,一个是弟弟,虽然辈分有差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挺当对的。
景晟心头松了口气,几次催问:“你喜欢的是哪个?”
贺青临说口渴。
卫听澜地主之谊,又知道他俩的口味,便让他们在原地等一等。
秋日风凉。
贺青临望着那个短袖牛仔裤,背影都好似比别人好看一百倍的少年。
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景晟呆住:“你”
贺青临:“他是属兔子的,一碰就会蹦走,阿晟,你不也是怕这个才犹豫不决的么。”
也许是憋的太久了,得有个疏散的渠道。
他又说:“我很后悔当初推开他,如果我像小舅舅那样爱护过他 ,我早就有胆量开口。”
景晟沉默。
片刻后他冷声说:“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不会放手。”
他并没有很惊讶。
毕竟喜欢卫听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卫听澜抱着三瓶水回来,感觉这俩人好像有些怪怪的。
他们逛了逛校园,又去打了会儿篮球。
篮球社的社长是卫听澜室友的男朋友,看在室友的面子上,他们在体育场通行无阻。
不过卫听澜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他们在这头打球,角落里社长和室友亲昵的靠在一起接吻,太奇怪了。
出了体育场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
景晟说:“一起吃个饭?”
卫听澜说:“你俩去,我还有事。”
景晟问:“又陪你哥吃饭?”
卫听澜点头:“他最近胃口不好,一个人压根不吃饭,我得盯着点。”
卫听澜早就和阿七约好时间段。
他怕阿七一整天待命太累,只让他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在学校附近就行。
现在五点五十。
卫听澜发了个信息,阿七说十分钟到学校正门口。
很快车子来了又去。
秋风刮起枯叶,落在景晟的鞋面上。
贺青临说:“我回学校。”
景晟:“我也是。”
两人一起去停车场,各自开车回家。
有人想问他们要联系方式,靠近了,看到两人脸色冷峻气场凌人,愣生生没敢开口。
卫听澜回到老宅已经是七点半,平常家里六点半开饭。
他在正房的书房找到魏川:“是不是等久了,我下次回来早点,路上堵车”
魏川按了下胃的位置:“还好。”
卫听澜:“胃疼啊?马上开饭!马上!”
餐桌上,魏川问卫听澜今天玩的怎么样。
卫听澜说还好。
他们学校挺有逛头的,还有高年级学生的舞台剧之类可看,周末生活很丰富。
不过有件事倒更引人注意。
卫听澜说:“贺青临有喜欢的人了。”
魏川呼吸一滞,不动声色的问:“你怎么知道?”
卫听澜:“他亲口说的。”
魏川看他神神在在的样子,难道已经答应了,贺青临不该这么急躁
卫听澜惋惜道:“可惜他不说是谁,还说暂时配不上。”
魏川沉声说:“说话不要大喘气。”
卫听澜看他这么在意,暗道到底是亲外甥,他哥外冷内热心肠软,一点都不记仇。
这天晚上,景晟却失眠了。
他不想坐以待毙。
但若一锤子买卖
如果锤砸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也要一退三千里。
第二天早上,有人等在宿舍楼门口。
是大三的一个学长,在景晟一入学就看上他,追到现在。
景晟心头火起,忽而又熄灭了。
他闲散的走过去:“这算什么,一点排场都没有,想要个答复,这周六的早上来。”
周六早上,卫听澜接到景晟的电话。
景晟说:“小卫哥,帮个忙呗,我脚崴了,不想家里人知道,你”
卫听澜立即坐起来:“我尽快到。”
他穿好衣服胡乱洗了把脸,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这时候距离卫听澜周末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谁都没料到他会提前出门。
早饭时阿七去敲门,没人应,进去看到人去楼空,一下子魂儿差点没惊飞。
不过想到卫听澜是个成年人,又沉住气。
他打电话过去。
卫听澜说:“你们起了啊?我去学校有点事,回来说。”
卫听澜这时候刚把车停在景晟学校附近。
他被景晟塞过一张不知道怎么搞来的校友卡,进去的倒顺利,到宿舍楼下,不由惊呆。
巨大的玫瑰花束,九百九十九朵那种。
周围还围着一圈摆成心形的蜡烛,蜡烛是电动款,火苗是假的,亮亮的闪着光。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儿的学生。
景晟个头高长的帅,站在台阶上,有种睥睨般的矜傲。
卫听澜一眼就看到他。
景晟也一眼看到卫听澜。
一个月下来卫听澜又白了回去,白T恤外面套件深蓝牛仔外套,唇红齿白,让人眼前一亮。
他招招手,脚步挪了两下,眉头就是一皱。
卫听澜连忙冲出人群去扶他。
景晟一手搭在卫听澜的脖颈,稳稳站住,对玫瑰花后面站着的俊朗的男生说:“你来晚了,以后别骚扰我。”
卫听澜一头雾水。
那男生已经明白景晟的用意。
他挑剔的打量景晟揽着的少年,从个头到长相到皮肤和穿搭,硬生生没挑出毛病。
唯一能说两句的,大概是少年头发有些凌乱。
这是最近的流行款?
男生问卫听澜:“你是景晟的男朋友?”
卫听澜:“”
景晟低声说:“这人烦的很,打从开学就碍眼,一直碍眼到现在,要不是躲他,我也不会一脚踩空”
他踩空好几次才琢磨出崴脚的技巧,容易么。
卫听澜看他烦恼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看着那个男生:“我是。你是谁?算了,这不重要,我们感情很好,请你不要再打扰他。”
景晟一颗心彻底落了地。
他侧头便能看到卫听澜蒲扇的睫毛,只觉像小孔雀一样散发魅力击退“情敌”的卫听澜,美好的令人心醉。
有人拍下这对样貌出众恩爱非常的情侣,兴冲冲在学校论坛上分享。
男生丧气的离开,又被清洁工大爷叫回来收拾残局。
卫听澜扶着景晟去校医室。
医生说景晟只是脚扭了一下,没有伤到骨头,休息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就好了。
他好心提醒:“可以走路,慢一点就行。”
卫听澜放了心。
景晟也不得不收回自己搭在卫听澜肩膀上的手臂,空落落的手指有些无所适从。
景晟请卫听澜在学校的餐厅吃早饭。
他说:“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那学长挺难缠,又是我姑姑世交家的孩子”
卫听澜:“没事,我尽量每周过来转悠一次。”
景晟:“会不会影响你”
卫听澜难得看到他这副不确定的样子,笑了下:“不会,反正目前我也不打算谈恋爱。”
景晟不好意思的道:“那这件事,也最好保密,就咱俩知道,成吗?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第三个人知道……总之太尴尬了。”
卫听澜:“贺青临也不说?”
他最知道景晟和贺青临是多过命的兄弟。
景晟酸溜溜的说:“不说了吧,咱们班好多同学在京市,我爸妈和姑姑都认识他,他那人,撒谎可来不了。”
卫听澜想想也是:“你说了算。”
这时候魏川的电话来了,卫听澜只说景晟在学校受了点伤,他过来帮个忙。
景晟听他声音甜软,又生出几分酸意。
不过他敢给贺青临上眼药,却不敢说魏先生的不是。
知道卫听澜太护短了。
谁说他哥,哪怕只是语气有一点点不好,那都要糟。
老宅这里,结束通话后,魏川就再没开口,早餐也没吃。
阿六看的心惊。
什么时候离了小少爷,老板竟食不下咽睡不踏实了。
难不成将来连呼吸都不能自主?
不过这只是夸张的想象。
要真离了小少爷就不能呼吸那才好。
那说明家里真要有老板娘了。
阿六说:“小少爷心地好,和景家少爷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跑这一趟很正常。”
魏川:“贺青临距离他更近。”
阿六:“也许是电话一时没打通。”
魏川:“才拿的驾照,就敢孤身上路”
阿六:“”
也不能算孤身吧,京市多繁华的地方,人挤人车挤车的,压根开不了快车。
与此同时,
景晟跟卫听澜说的:“辛苦你跑一趟,青临不知忙什么,一时没联系上,中午留下来吃个饭?”
卫听澜摇头:“不了,中午有事。”
他和魏川说好了今天去马场看破晓,本该起床后就出发的。
景晟也不阻拦,只道:“我要拜访小舅舅吗?”
小舅舅都叫上了?
卫听澜被他的入戏程度惊到,连忙说:“别了吧,别告诉他,反正就几个月的事。他忙的很”
之前信誓旦旦说不恋爱,转头就谈上了,太窘迫了。
景晟便相当驯服的说:“都听你的。”
卫听澜回到家已经快中午,周六的路真是太堵了。
他只说了景晟崴脚的事。
再见景晟是周一下午,他拎着一大包东西等在教室外,请同学叫一下卫听澜。
卫听澜看他的脚:“你怎么来了?”
景晟说脚恢复的很好,又说:“来看男朋友。”
他英俊又桀骜,但这时候眉眼却透着一种温柔,路过的同学听到他的话,吃惊又羡慕。
既羡慕卫听澜,也羡慕这个陌生但出众的男生。
景晟这一周来了卫听澜的学校两次。
这时才周三。
他就像真正的男朋友一样,给卫听澜带零食,送礼物,食堂吃饭连卫听澜的餐盘都是他拿来拿去。
卫听澜若要争,他就说隔墙有耳。
富家子弟的耳目确实多,卫听澜以为是景晟的追求者还不甘心,只能随便他。
景晟问卫听澜:“做人家男朋友,这种程度可以吗?”
卫听澜瞅他。
景晟笑起来,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边:“总要谈恋爱的嘛,这次就当实践,你是监考老师的话,会批准吗?”
他的视线专注又深沉。
卫听澜莫名有些不敢直视。
他点点头:“应该很好了吧,确实挺好的。”
景晟揽住他的肩:“应该?看来还是不到位,我再努努力。”
他进入试用期,虽然是假的。
但是如果能让卫听澜感知到谈恋爱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愿意尝试
景晟早看出卫听澜对感情的逃避。
就好像这东西是什么带刺的,接触就会伤人的东西一样。
他只能另辟蹊径。
虽然失了君子风度,但是贺青临虎视眈眈,还曾得到过卫听澜的青睐,他实在害怕。
景晟说这天下午没课,一直陪卫听澜到下午的课上完。
卫听澜说要回家了。
景晟诧异,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他只好送卫听澜去停车场。
阿七等在那里。
景晟冲他点点头,还越过阿七给卫听澜开了车门。
车子开出很远,阿七还能从后视镜看到景晟站在那里。
这太奇怪了。
景家这位少爷性格可并不优柔,怎么送个人还依依不舍起来。
阿七说:“小少爷,景小少爷不是还在上学吗?”
卫听澜说:“他今天下午没课,过来玩。”
直到看不见卫听澜的车,景晟才挪动了一下脚步。
他又禁不住笑起来。
每时每刻看到喜欢的人,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一起吃饭,一起上课。
他还给卫听澜剥了橘子,学校超市的砂糖橘,小小一个,很甜。
学校的课业很繁重,晚上他可能要挑灯夜战。
但是后天他还来。
隔一天来是卫听澜勉强能接受的频率。
其实那位追求他的学长早已死心,毕竟卫听澜往那一站,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景晟不会告诉卫听澜这件事。
景晟心情颇好的开车离开,魏川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阿六大气不敢出。
自从出了景晟和卫听澜在学校打架,魏川却迟了几天才知道的事,时常浏览学校论坛就成为定例。
这次三天没看,小少爷就又上头帖了。
其实卫听澜从入校开始,阿六就一直目睹他上学校论坛:
大一最帅新生。
神仙颜值小哥哥。
梦中情郎。
扒一扒今年大一新生中的那些极品。
等等。
阿六时常下载一些神图传给魏川,都是学校学生偷拍的卫听澜。
但是今天他一上线,就看到“影视学院新晋校草名草有主”的帖子。
当时就眼前一黑。
抱着侥幸点进去,看到卫听澜和景晟站在一起的照片。
很多人贡献俩人在一起的照片。
食堂吃饭的。
挨在一起上课的。
两人一个清隽沉静,一个英俊桀骜,年轻又好看,登对极了。
阿六将这件事报告给魏川,顺带递上手机,魏川看完几百层高楼的过程中,整个书房寂静无声。
魏川说:“他瞒着我。”
他的声音很淡,但阿六却想到暴雨前乌云黑沉的天空,压的人气都喘不匀。
阿六说:“也许是误会,大学生生活闲散,看什么都风花雪月捕风捉影的。没准只是朋友见个面”
卫听澜回到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他哥脸色不好。
卫听澜蹲在他脚边:“是不是腿又疼了?胃口不好?天还亮着,晚饭后我们去花园遛弯儿?”
这个小区绿化很好,花坛里的菊花也很漂亮。
魏川看向窗外。
但他的手准确的摸到卫听澜的脖颈,捏一捏,又捏一捏。
这种行为,习惯了还挺舒服的,像按摩。
酸爽酸爽的。
这时候,卫听澜的肚子响了两下。
他不好意思的说:“饿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吃了很多橘子的缘故,助消化了?
魏川说:“先吃饭。”
他看着和往常一样,胃口很好,吃到喜欢的菜会很满足的少年。
和景家小子也这样吗?
景晟会给他夹菜、剥虾,会知道他各种喜好吗?
卫听澜注意到魏川吃的东西很少,暗道回头得找夏老聊聊。
不然还回安市住一段?
只是这样他们只能云吃饭了。
他忽然听到魏川问:“在想什么,在想谁?”
第78章 你和景晟,在一起了?
卫听澜问魏川的病情多半都偷摸着来, 怕给魏川添压力。
他回神:“没想什么。”
魏川就没再问,放下筷子。
卫听澜:“这就不吃了?”
魏川说:“没胃口。”
他几乎很艰难的问:“学校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卫听澜说:“有只大狸花被食堂投喂, 经常往食堂门口摆老鼠,一摆一排,整整齐齐。我还拍了照片!”
他找到照片,挨过去把手机递给魏川看。
魏川说:“挺有意思。”
卫听澜心道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川神情温和许多。
他偶尔也会笑一笑,不再总跟雕塑似的,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凛意。
现在, 那种似乎要凝固的感觉又来了。
卫听澜知道,身体的不适会很折磨人。
他只做不知, 继续道:“有个女生向心仪的男生表白, 结果对方也是女生, 就是打扮的比较帅气, 最后俩人成好朋友了。”
当时场景很有喜感,但说出来就干巴巴。
魏川却似乎很感兴趣:“你们学校谈恋爱的人很多?”
卫听澜说:“挺多的, 不单多,换新的频率也很高。”
魏川:“换新?”
卫听澜:“就是处一处觉得不合适, 然后分手找新的对象。”
魏川心里微妙的轻松了一瞬。
他很波澜不惊的问:“你呢,没准备谈一个?还是已经有了目标,只是不好意思跟我说?”
卫听澜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现在也算有对象的,顿时心虚。
不过约莫就一两个月的事。
他低头吃饭,一边说:“没有, 没意思, 不想谈。”
魏川说:“你吃吧, 我还有个会。”
他只觉很多负面情绪在心里翻腾,被隐瞒的郁怒, 被排斥的无力
但这其中大约也有一丝丝的,缓刑一样的希冀。
魏川抓住了这点希冀。
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清楚,卫听澜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他谈恋爱的事。
第一次恋爱,不好意思?
还是说,他心里还有不太确定的东西。
比如景晟并没有达到他的标准,他只是被赶鸭子上架?
不然这才多久。
一个对恋爱不感兴趣甚至排斥的人,忽然就陷入爱河了?
魏川让阿六去查两人在一起多久,景晟怎么追到的人。
因为和小的在同一屋檐下,这件事他以短信的形式吩咐阿六,并让他做的隐秘些。
阿六:[老板,小少爷也成年了,这合适吗?]
他不明白魏川到底是护犊心切,还是妒火中烧。
魏川:[我养了他,就该负责]。
阿六失落的回复:[您说的是,我这就去查]。
另一边,卫听澜匆忙扒完饭,往楼下跑了一趟。
夏老身家丰厚,但他还就愿意和阿六阿七他们挤一起住,说和年轻人在一起会很有活力。
不过和亭园不同。
这次阿六他们就住在卫听澜房子的下一层,走楼梯比较快。
阿六在外面忙,阿七去洗车,都不在,阿姨在楼上收拾厨房。
卫听澜就是瞅准了这个时间。
他详细说了魏川最近的饮食问题:“不仅吃饭,心情也不好,京市风沙大,还干燥,过几天入冬就会越来越冷,要不然我哥还去安市?”
夏老并不敢擅自答应,他们这些人都看得出,魏川分明是陪读来的。
他斟酌着道:“暂时不用,先观察两天。”
卫听澜只好揣着一腔担忧上了楼。
他偷摸去书房看了眼,书房门半开,魏川并没有开视屏会议,好像在看文件。
卫听澜就去厨房煮面,又弄了两个凉拌菜。
汤面,热气腾腾,看着就有食欲。
他端着托盘过去,用脚碰了碰门,得到魏川允许后走了进去。
卫听澜说:“吃一点?喝口汤也好,暖胃,凉菜是我新学的,开胃解腻,我可只给你做过饭,给个面子嘛哥。”
这辈子确实是这样。
上辈子是去剧组拍戏后,作息不规律,又不爱吃外卖,他才用小锅时不时煮点什么。
他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和诱哄,跟哄小孩似的。
魏川看他一眼,拿起筷子:“只给我做过?”
卫听澜殷勤点头。
他用勺子舀了点汤,递到魏川嘴唇前:“先喝点汤,鸡汤,阿姨今天煮的,说明早吃鸡汤馄饨。”
魏川下意识张开嘴,视线还落在眼前人的面庞上。
卫听澜也回视他,鼓励又期待,生怕一不留神他又不喝了。
魏川只喝了一口,之后就把勺子拿过去了。
他吃完了面,喝了半碗汤,小菜也吃了个差不多,期间很少抬眼看卫听澜。
魏川不想他这么毫无保留的亲近。
这会让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显的那么丑恶和不该。
但很奇怪,他却说不出任何让卫听澜远离的话。
魏川放下筷子抬眼,就见卫听澜眼巴巴的看他。
很欣慰的模样,又好像有点馋猫相的,很好奇这顿饭的味道一样。
他不由露出一点笑意:“味道很好,你也去吃一点?”
魏川的意思是,卫听澜去吃新鲜的。
卫听澜脑袋凑过去张嘴:“啊——”
他嘴唇红润漂亮,凑的这样近,能看到一点粉色的湿.润的舌尖.
魏川移开视线,不赞同的说:“汤已经凉了,去厨房喝新鲜的。”
卫听澜说:“好吧。”
他没说只热了这一碗鸡汤,就放调料的时候尝了尝味道,那时候没心情想别的。
而且晚饭吃太快,没喝汤,总觉得缺点什么。
卫听澜感觉他哥有些嫌弃他,也许是排斥,说不清。
不过好歹将人喂饱了,再别的,都是小事。
他收拾好餐盘离开,走出几步又转过来说:“小气鬼。”
魏川忍俊不禁,终于低低的笑了声。
不久后夏老上楼例行诊脉,卫听澜在自己的房间,不知道他来。
于是夏老进书房就关上了门。
这里隔音很好。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憔悴的、精气神不怎么样的魏川。
毕竟卫听澜当时形容的
没想到魏川面色还不错,虽然眉宇间确实有郁气,但状态很可以。
而且书房似乎还飘着一股好闻的,食物的香味。
夏老开始告密:“小少爷问的很仔细,忧心忡忡的”
他将卫听澜的话几乎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
魏川心神一动:“他什么时候下去的?具体时间。”
夏老说了个时间。
魏川暗道,也就是说他离开餐厅不超过十分钟,卫听澜就下了楼。
但凡卫听澜在,魏川的胃口就没差过。
夏老不由道:“老板,您和小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很关心您,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魏川眉眼冷峭:“没什么误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我管的太严”
夏老心说这看起来、听起来,分明是很有事的样子。
他不由道:“怎么会,小少爷很依赖您。他是个好孩子,很知道好歹,什么事沟通最重要,小少爷为着您的身体挂心不是一两回,我看现在在他心里,就您最重要。”
魏川眉目便展拓许多,只犹自意难平:“你说是就是吧。”
夏老:“”
卫听澜不知道夏老来过。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亲自煮了鸡汤小馄饨端到魏川面前:“尝尝看,比昨天的面好吃,我做的!”
厨房阿姨听到他显摆的话,不由笑起来。
魏川吃了两碗小馄饨,虾饺之类,也都动了几筷子。
卫听澜便很开心,还有些记仇的,特意从魏川往里捞走一个小馄饨。
魏川又夹给他一个,淡声道:“小气鬼。”
两人一起出门,卫听澜上了阿七的车。
他上学要早一些,不过魏川的公司距离这儿不近,一起出门各自的时间都刚刚好。
车窗外,路边的小情侣手牵手,偶尔亲吻。
魏川胃里的小馄饨带来的热气,骤然就冷下来,沉甸甸堵在胸口。
他不受控制的想一些事。
今天景晟会去影视学院吗,纵然不去,他们会聊些什么?
又或者,干脆晚归或者不回来
阿六从后视镜看到魏川沉郁的脸,又顺着魏川的视线看了眼窗外,
他暗道,老板总不能在看那个卖红薯的老大爷。
那是是那对小情侣?
阿六并不意外卫听澜的受欢迎程度,长相和性格在那儿,就是招人。
他不明白魏川。
但现在忽然又有些明白。
毕竟正常的家长,即使不满家里的小白菜被拱了,但总不会嫉妒吧。
·
卫听澜下午只有两节课。
上完课后,他拒绝了同学去酒吧的邀约,直接往家赶。
他已经和阿姨说了需要什么菜。
卫听澜不会看病,但他自认有能做的事,比如做几道菜。
他做的,他哥通常能给面子吃不少。
胃口好了身体就好,这道理古今通用。
由于一直忙碌,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和魏川联络,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到家。
一时也没意识到,魏川竟也没像之前那样问他。
六点半,魏川的车子进入地库。
电梯缓慢上行。
站在轮椅后的阿六,透过金属电梯壁看到魏川冷淡肃厉的脸。
几秒后,魏川按开手机。
他似乎只是在看时间,并没有理会两条有关工作的信息。
阿六默默的道,第三回了。
他决定一会儿,无论如何得给小少爷打个电话。
厨房门打开着,卫听澜一下就听出电子锁的声音。
他从厨房迎出来,对上魏川明显愣了一下的眼神,得意的展示自己新买的围裙。
全黑的围裙,只有一整条系带是红色,简约又漂亮。
就是忙活半天,系带有点松了。
卫听澜两只手上都有面粉,只好叫阿六:“六哥,帮个忙,围裙快掉了”
阿六没动,将轮椅推的靠近这祖宗一些:“老板系吧,我手脏。”
卫听澜就背对着魏川。
魏川抬手给他系好。
系带有些长,其中一条自卫听澜瘦削的腰还往下落了大概手臂长,飘飘荡荡的。
魏川索性解开重系,这次系了个蝴蝶结:“好了。”
卫听澜着急忙慌的往厨房跑,一面说:“洗手吃饭!六哥别走,有炸藕盒,你带一份给七哥和夏老!”
这天晚上,楼上楼下都飘荡着炸藕盒的香气。
魏川胃口很好。
卫听澜并不居功:“我就负责塞肉和炸,肉馅都是阿姨调的,味道特别好是不是?”
阿姨从厨房冒出头:“小少爷忙了好几个小时,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卫听澜刚想说并不是。
魏川道:“去年的今天,我们刚好第二次见面。”
阿姨是魏家的佣人,知道魏川和卫听澜并不是亲兄弟。
但相处到这个份上,比亲兄弟也不差了。
也是她告诉卫听澜,魏川比较爱吃藕盒。
阿姨说:“那可真是缘分。”
魏川温和的道:“最近辛苦您了,这个月双薪。”
阿姨是他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指派到这里照顾卫听澜。
之前在魏宅,他的某位堂兄弟往他汤里下乱七八糟的药,是阿姨偷偷在碗下放纸条提醒。
卫听澜惊叹魏川的记忆力,他回想,还真是第二次见面。
那时他发烧住院好几天,出院就碰到陶家一行人,他冲进电梯和他哥站在一块,陶家人愣是没敢进电梯。
卫听澜说:“那时候你还让万助理带夏老去给我看病。”
魏川也觉得神奇,他说:“这是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晚餐魏川吃的不少。
卫听澜很有成就感,兴致勃勃和他商量:“明早吃蒸饺好不好?”
魏川不想他早起:“不用,晚餐就很好了。”
其实早餐都是阿姨做成品,卫听澜再稍微加工一下。
他便道:“那晚餐”
魏川问:“晚上有时间吗?不需要和同学、朋友出去玩?不谈个恋爱?”
卫听澜疑惑的问:“哥,你最近怎么总催我谈恋爱?我没毛病,生理和心理都很健康,就是暂时不想谈。”
魏川笑了声:“好,不催你,哥错了。”
卫听澜说:“这还差不多。”
他有些排斥恋爱相关的事,在这之外,还要再添一些不好的猜测。
卫听澜索性问:“你是不是烦我了?让我早点恋爱,最好早点结婚,然后就能撒手”
他仔细观察魏川的神情。
眼神里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安,但也有稳稳的干脆利落。
但凡魏川真觉得烦恼,卫听澜会立即离开。
这并非怨恨或者赌气。
他已经获益良多,绝不肯带给魏川一丝一毫不好的东西。
魏川顿时心惊:“胡说八道什么!养你一辈子,我难道养不起?”
他最近确实有些火气。
几秒后语气又柔和下来:“只是在公司听到职员议论孩子上大学的一些事,我在国外读的书,不了解国内大学的事,好奇而已。你这个年纪,只要不作奸犯科,其他的,想做什么都可以。就一个要求,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我们是一家人,明白吗?”
卫听澜顿时安心,一时又因为魏川最后一句话而心虚。
他点点头,很温驯的说:“知道了。”
魏川审视的说:“这么乖,现在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卫听澜硬着头皮说:“没有,怎么会,哥你喝汤吗,我给你盛点?”
他暗暗道,等和景晟“分手”了,一定要立即坦白这一段恋情,要不然面对他哥的坦诚爱护,真是好亏心。
感知到卫听澜的心虚和愧疚,魏川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生气吗?
也许有吧。
但也有亏心。
亲生父母也没有这么要求成年的孩子的。
他却仗着阅历、心机和对卫听澜的了解,一再的逼迫,这何尝不是一种道德绑架。
只是正确的道路和情绪在哪里,魏川也不禁迷惘。
这时候,景晟却正兴高采烈的期待明天的见面。
明天是周五,而且下午卫听澜只有一节课,这意味着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可惜卫听澜从不在外吃晚饭。
要不然烛光晚餐之类的
不过可以约着周六去他的学校,下午或者上午,一起逛逛校园,打打篮球什么的。
周五见到景晟,卫听澜并不奇怪,只是他心里有些焦躁。
大概是一种被限制的不舒服。
卫听澜问景晟:“最近有见那个学长吗?”
景晟便叹气:“见过两次,学校那么大,又是不同专业,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巧。”
卫听澜道:“也许不是巧,他可能还不死心。”
他又有些不满的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吧!”
景晟一时为他的维护心热,一时脸上火辣辣。
他强自镇定道:“不然明天去我们学校逛逛,上午还是下午?到处走走,再打打篮球,你这样醒目,等事情传开了,他也许慢慢就放弃了。”
卫听澜想到他哥上午一般会做些娱乐活动。
写写字,看看书之类,他想陪着他,之前的周末都是这样过来的。
下午午休之后,他哥处理公事,他写作业。
大学目前没什么作业。
卫听澜就说:“下午吧,下午我过去找你。”
这天下午的时间对景晟来说,还是过的很快。
他送卫听澜去停车场,眼看着车子连尾灯都瞧不见了,这才回转。
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
景晟认出这人是魏先生身边的亲信之一,卫听澜叫他六哥。
阿六打量着这个身量比他还高一些,眉目英挺气质出众的少年,暗道人不大,心眼倒挺多。
他硬邦邦的道:“景小少爷,我老板想和你聊聊天。”
景晟顿时一凛,魏先生为什么要见他?
是卫听澜没有守住秘密,或是魏先生知道他们的恋情,来考察了?
他面上还很沉着,颔首道:“带路吧。”
阿六反倒有些诧异,暗道不愧是安市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只是再怎么,蒙骗到小少爷头上,都是混账!
景晟原本很淡定,但等被引着靠近那辆眼熟的,在高中时接送过卫听澜无数次的车前时,还是不由绷紧脊背。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极俊美冷肃的脸。
景晟规矩的像面对家中最威严的长辈:“魏先生好。”
魏川冷冷道:“担不起你的问候。阿六已经调查清楚,景晟,利用我家孩子的好心蒙骗他,如今,你很得意是么?”
景晟顿时大惊:“魏先生”
魏川抬手止住他的话,只道:“于情,知慕少艾并非错处,大大方方追求,谁都说不出什么,旁门左道蒙骗于人,是君子所为?于理,澜澜的新剧两个月后就要开播,他顶着寒风起早晚睡对待的事业,很可能因为你招摇过市带偏观众的注意力。他为你出头,你却坑害他,合适吗?他年纪这样轻,事业和恋情关联很大,你真喜欢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秋风微凉,景晟额上却见了汗。
魏川又和缓了语气:“这件事到底为止,你收的了尾,我便让你在澜澜面前保留一份体面。你能吗?”
景晟如同死刑改判为死缓,立即道:“我能,谢谢谢谢您”
黑色轿车像悄无声息来时那样,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景晟站在原地,早没有送卫听澜离开时的轻松惬意,一时感激魏川的手下留情,一时又敬畏他这般手段。
不过最后情绪都归于黯然。
他短暂的恋情,甚至连一周都没超过。
其实景晟的计划虽然粗糙却很连贯,本该没什么问题。
谁能想到魏川竟会连卫听澜谈恋爱的事都调查,又这样聪明过人,竟猜出了真相。
到此刻,景晟也彻底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对魏川又敬又怕。
卫听澜回到家,发现魏川居然不在,他问道:【哥,你今天加班?】
车流如织。
魏川回:【今晚带你出去吃,半小时后到,等我回家】。
阿六看了眼后视镜,胆子肥了,他话也多:【老板,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小少爷,景晟】
魏川:“他们毕竟是朋友。景晟一时糊涂心却不坏,何必逼他太甚。”
其实不止于此。
告诉家里那只这件事,不就摆明了他这个做哥的早就调查他。
景晟做的过分,他就好很多吗?
而且这件事后,想必景晟忌惮被他握着这把柄,能安分许久。
不过上位者最忌心思过分外露。
而魏川也不欲与人分享这些曲折的心思,不外露,尚且能克制。
卫听澜这里,只当魏川怕自己做饭辛苦,便道:【好啊】。
心里挺高兴。
有心情出去吃,说明他哥身体和心态都很不错。
这时手机又进了信息。
景晟:【听澜,明天的约会取消吧。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
卫听澜:【?】
景晟:【刚才学长联系我,说以前打扰太过,现在反应过来,知道唐突了】;【真的谢谢】。
卫听澜不由松了口气:【那就好,都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看着卫听澜的回信,景晟甚至能想象到若是方面,他会毫不在意一摆手的样子。
景晟由此心里更愧疚。
魏先生说的对,他的喜欢很自私,很不君子,确实配不上这样好的卫听澜。
只是要坦荡的追求,景晟却犹豫了起来。
现在魏先生对他的印象极不好。
万一厌恶之下直接告诉卫听澜,他曾经欺骗过他
景晟左思右想,只能暂时压下光明正大告诉卫听澜自己心思的想法。
时间能冲淡一切,再等等吧。
魏川回到家,就见卫听澜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歪着,惬意极了。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气当然气这只轻易就被景晟蒙骗。
那小子打什么主意,魏川看一眼就知道。
先入为主潜移默化,想的倒挺好。
这时候卫听澜注意到魏川回来,溜达过去:“哥,现在就出发?”
魏川攥了攥他的手腕:“就现在,去穿鞋。”
之后的周六周日,卫听澜都没出门。
魏川便知道,景晟已经收拾好一切。
他便对卫听澜说:“刚才看了看你们学校的论坛,你和景晟”
卫听澜:“!”
卫听澜当然知道论坛里都有什么。
暗道怎么能这么寸。
但凡他哥过几天再看论坛,有关他恋情的帖子八成被别的新鲜事压下去了。
魏川的眼神好整以暇的,让人发窘。
卫听澜不得不捂住他的眼睛,然后迅速的说了整件事。
他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哥,你别告诉别人,也不准笑。”
魏川眨了下眼,睫毛划过卫听澜的掌心。
他说:“不笑。还以为你瞒着我谈恋爱了,以后这样的事,不要轻易答应别人,说不清被赖上怎么办,而且,不要再瞒着我,好么?”
卫听澜说:“知道,不会被赖上,景晟又不是坏人。”
魏川叹气:“傻不傻,你也要为自己的事业考虑,过早暴露恋情,粉丝能接受?”
打从卫听澜准备入行,魏川就开始了解这个行业。
任何影视剧都逃脱不了感情戏,尤其是年轻人之间的爱情,更是观众爱看的东西。
年轻演员还没什么建树就爆出恋情,不合适。
要么观众难以带入剧中的人设,要么过分窥探演员的私生活,只会压制演员的发展道路。
卫听澜当然知道这些危害,但这是他前世吃过亏才慢慢明白的道理。
他松开手,惊讶道:“哥,你还懂这个?”
魏川说:“和你有关的,我就得懂,这么呆一个人,撒出去,谁能放心。”
卫听澜有些感动,低声反驳:“我才不呆。”
魏川静静看他。
卫听澜脑袋抵了下他的肩膀:“好吧,谢谢哥,你在,我干什么都踏实。”
这时候,贺青临过的却不怎么踏实。
他一直在努力收揽权利,但就在这时候,魏兰的身体却开始败坏。
前世也发生这样的事,但那是两三年后。
贺青临知道魏兰发病提前,和他有关。
他不再是个事事以母亲为先的好儿子,甚至暗藏怨恨,只不过前世今生有别,才面上还尊重魏兰。
只是也只能做到物质上的满足,情感上却绝无可能倒转。
只是再怎么样,这一世的魏兰除了绑架卫听澜,还没有做出更恶劣的事。
而绑架的事,她已经受到教训。
贺青临犹豫再三,还是联系了魏川,恳求他让夏老走一趟。
夏老这种于医学上造诣极高,但身价也极丰厚的人,金银名利压请不动他。
可魏兰已经等不了了。
如果小舅舅发话,贺青临知道,夏老一定会来一趟。
魏川没有为难贺青临,撇开血缘纠葛,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而魏兰,她欠的,他早讨了回来。
魏川对夏老说:“你去一趟,平常心去办。”
这便是要夏老既不要看他和贺青临的亲眷关系,也不要记恨昔日他和魏兰的仇怨。
夏老心神顿时就是一清,点点头离开了。
当然,由于小少爷曾经在魏兰这差点吃亏,夏老对魏兰并无任何人文关怀。
他冷淡的诊脉,很快给出药方。
夏老说:“暂时没什么危险,按时喝药,其他的,看她的造化。”
要有他家老板的坚韧,有他家小少爷吃苦的毅力,那肯定能好个六七分。
可魏兰养尊处优心胸狭窄,难说的很。
不过要按时喝药,苟延残喘几年是没问题的。
贺青临道:“多谢老先生。”
夏老看他笔挺端正一个好少年,收了矜傲气:“不谢,大夫么,不就是干这个的。”
当然,他要价很没客气。
到走的时候才觉浑身轻松,禁不住哼唱几乎已经融入骨子里的小调。
这小调夏老总在魏川那儿听,针灸时几乎无限循环,他睡着了都能哼几句。
轻快欢乐,很容易上口的调调。
恭敬的送夏老出来的贺青临,却忽然面色大变。
他一把攥住夏老的手腕:“这曲子这曲子你从哪儿听来的?”
夏老原本走在前面,被扯了个趔趄,很是不满的瞪过去。
这一眼却愣住。
方才还神清气正情绪稳定的贺青临,此刻却脸色煞白眼眶泛红,仿佛马上就要气绝身亡。
第79章 这是,前世的景晟
夏老迅速给贺青临把脉, 大喜大悲交杂,竟还有惊惧忧愤, 简直是一锅大杂烩。
他不明白,好好的个孩子,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忽的又想起刚才贺青临好像问了他什么话。
刚才贺青临的询问过于急促,夏老年纪上来,听力没那么灵敏,又哼着歌,一时没听清。
夏老问:“你刚刚说去什么, 还有谁要看病?”
贺青临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栗,攥紧手指才勉强压下一切情绪。
他惨淡的摇头:“不是, 我是怕您这一去, 再不好请, 我妈对不起小舅舅”
夏老叹气:“这有什么, 送佛送到西,过段时间我自然会来复诊。”
贺青临这才点点头:“我送您老上车。”
夏老刚才还觉贺青临待人接物进退有度, 比有些成年人还出色。
这一下倒真是个凄惶的孩子。
也是,才十九岁。
他不由温和了语气:“你身体很强健, 偶尔的情绪波动不需要治疗,只是以后切忌情绪如此激烈。”
贺青临目送夏老的车离开,强撑的镇定终于散去,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后退两步依着路灯单膝跪地。
他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这哭有如释重负的喜悦和激动, 也有前世和卫听澜阴阳相隔的悲苦和懊悔。
是了, 既然他能够记起前世, 卫听澜怎么不可以。
贺青临清楚记得刚才夏老哼唱的曲调,是卫听澜为他参演的一部偶像剧做的插曲。
他曾听过无数遍, 绝不会听错。
可现在卫听澜才上大一,还是半路做的艺考生,暂时还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曲子。
贺青临一直以为卫听澜是因为遇到小舅舅,所以才那么早和陶家划清界限。
现在想来,分明是重生回来,早就知道陶家人的嘴脸。
那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从对陶辰毫不客气,对周围的眼光再不在乎的时候?
贺青临也想到那次操场上的对话,他又一次拒绝了卫听澜的靠近。
不
那一次是卫听澜拒绝了自以为是的他。
那时候卫听澜一定已经重生了。
贺青临一时懊悔,一时心酸,一时又惭愧起来。
难怪卫听澜最开始对他十分冷淡。
但卫听澜毕竟还和前世一样心软,如今竟又把他当朋友
夏老回去后和魏川复命,说了魏兰的病,也提了贺青临的情绪激荡。
他去时,兄弟俩都在阳台上。
魏川怀里垫着防尘布,防尘布上是一个花盆,他扶着花的主干,卫听澜拿着小铲子在培土。
卫听澜很会种花。
他理论知识不是很丰富,但是种什么都像模像样。
这次是一盆花长的太茂盛,花盆装不下,分出一枝来另栽,准备送到楼下去。
魏川不喜欢卫听澜总惦记楼下。
不论吃的、用的还是看的,几乎都要送一份,像在外面安了另一个家。
不过卫听澜说“咱家这个更好”,魏川就又气平了。
此刻卫听澜听了夏老的话,面上浮起担忧。
魏川不为所动,对夏老说:“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卫听澜拍了下魏川的手:“哥,往下点,你要把它的叶子捏碎了!”
本来手就大,还尽捣乱。
魏川不再看夏老,手指下挪:“这样呢?”
卫听澜:“可以,拿稳了。”
魏川看着他因为认真微微抿起的嘴唇,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夏老就感觉自己很多余,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才背着手离开了。
卫听澜一共收拾了五盆花,有一盆的花盆太大,他就蹲在地上收拾,没让魏川帮忙。
魏川摊着两只沾了泥土的手等他。
之后卫听澜端来水盆,俩人一块洗了手。
魏川说:“外人面前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卫听澜茫然的看他。
魏川捏捏他比高中时丰盈许多的面颊:“算了,谁让我是你哥呢。”
卫听澜晚上给贺青临打了个电话。
他实在不想关心魏兰,哪怕违心的问候,只道:“你还好吧?夏老很厉害,你别太担心。”
贺青临说:“好。”
卫听澜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感冒了?”
怎么感觉像哭了。
贺青临说:“是感冒了,吹了风。”
卫听澜想起去年他感冒住院的事:“我去看看你?”
贺青临沉默了很久,慢慢的说:“会传染,等我好了,我去看你。”
前世,他幻想过卫听澜死而复生的事。
拥抱、互诉衷肠、永远都不分开,这些事都想过,像安慰行尸走肉的自己。
但真的有奇迹发生,贺青临才发现,他怕了。
那么多不好的事都是他带给卫听澜,而对方依旧在关心他,担忧他。
贺青临真怕见到他忍不住,会露出马脚。
知道前世的卫听澜,会容忍年纪小的和前世毫无关系的贺青临,会心平气和的面对从前世回来的他吗?
贺青临忽然想起前世他们最后一通电话。
那时卫听澜已经被全网黑。
贺青临打电话过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而卫听澜只问道:“是你吗?是你害我?”
贺青临没有说话。
卫听澜说:“我恨你,我宁可从来没有认识你。”
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此刻,贺青临说:“听澜,对不起,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卫听澜以为他说的是夏老的事:“没事,不麻烦,小舅舅让夏老去的,他不介意,你别担心。”
两人结束通话后,卫听澜叹了口气。
他从来没听过贺青临这样萎靡的声音,贺青临是真的很重视魏兰。
整个十一月,卫听澜都没有见过景晟或者贺青临。
景晟说课业很忙。
贺青临周末就出差,俨然已经有前世贺总的日理万机。
卫听澜也在忙,除五花八门的大学课程外,他出演的第一部剧《周王传》已经定档元旦播放。
现在电视剧进入宣传期。
他抽空就会跟宣传,扫楼、采访、路演等等都安排上了。
卫听澜只是个小演员,但男一号谢修然很待见他,郑导也喜欢他,他还是大投资商的弟弟,各种因素结合下来,宣传期他就成为了剧组的团宠。
微博上粉丝也因为宣传慢慢的涨。
不过没有人天生就受所有人喜欢。
粉丝在涨的同时,黑粉也冒了出来,质疑他的脸,他的演技,他的身高,夸他化妆技术强等等。
也有暗戳戳内涵他被潜规则的。
卫听澜打眼一看就知道,黑粉大概率来自《周王传》同档期的剧。
《周王传》声势浩大,主创演员都有来头,粉丝也在成熟期,很能护住自己的正主。
只有卫听澜这个演了重要角色小周王的人,暂时还是野生状态。
柿子捡软的捏,卫听澜就被捏了又捏。
卫听澜有一次回家见魏川皱着眉看手机,猫过去一瞅,竟是他发了剧组宣传照的评论区,有人说他是整容怪。
他盖住手机屏幕:“不用管。”
魏川拿开他的手腕,认真回复:【他没有整容,天然就很好看,皮肤好,五官也很漂亮,比镜头里还要好看很多。】
那人马上回复:【这么清楚,还皮肤好,怎么,你睡过了?】
魏川脑袋轰的一声,这一怔楞,手机已经被拿走。
卫听澜蹭蹭蹭的回复:【睡你大爷,满脑子黄色废料,滚回粪坑蹲着吧!】
他回复完,又拉黑删除一条龙。
这才对魏川说:“哥,我骂他了,没事,这人一看就是收了钱的专业黑子,胡说八道没下限,不用理他!”
魏川问他:“你不生气?”
卫听澜说:“习惯了。不过只敢在网络上狂吠,阴沟里的老鼠!别气了,我真骂他了,骂的特别脏!”
魏川找不到刚才的评论。
卫听澜:“删了,别脏着你眼睛。”
黑子冒犯到他哥,卫听澜很懊恼。
还好他记住了这个人的网络名,顺着网线找到对方的其他评论,用小号把对方怼闭麦,气儿才顺了点。
魏川在忙别的。
他没想到网络上的环境这样恶劣,不过有黑就有白,能有收钱黑人的,肯定就有收钱做相反事情的。
魏川让万云去做这件事。
万云就顺带汇报了点别的:“荣森娱乐的收购已经谈妥,您随时可以签约。”
荣森娱乐体量不小,在娱乐圈的大小公司中属于中等偏上。
不单体量大,运转也很不错。
不过他背后的资本资金链断裂,想要回笼资金,将其快速出手。
听说接手的资本神秘又强大。
这让一直和荣森处于对家的瀚远娱乐,立即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
瀚远娱乐想抢在荣森再次扩展之前,先收拢一批好苗子。
而今年新生中专业第一入学,已经误打误撞有《周王传》这样的大剧傍身的卫听澜,尤其亮眼。
看好卫听澜的是瀚远娱乐的金牌经纪人田伟。
时间匆忙,田伟直接托人看了卫听澜的入学档案。
这孩子今年十八岁,父母双亡被亲戚带大,当初郑导惊鸿一瞥在街上挖掘的他。
惊鸿一瞥是郑导在宣传剧时说的。
这种出身再配上那副惊为天人的长相和身材,田伟很满意。
田伟最了解这种穷又漂亮的孩子的想法。
他带过很多个类似的
漂亮导致清高,没见过世面,又很容易被拿捏。
多半会被轻轻松松哄着签下八年十年的长约,这样人就算握在手心里了。
新人的签约条件优越不了。
违约金再定高点。
若是懂事会争取,那就好好供着。
若不听话,冷板凳坐着,要么驯服,要么蹉跎年华,左右公司和他都没什么损失。
卫听澜被老师叫到教室外,老师说有经纪公司签人来考察,卫听澜倒不是很意外。
只是见到田伟,卫听澜礼貌的笑就淡了。
这狗东西,现在活的还挺好。
前世他差点被田伟骗,好在看合同看的仔细。
后来入圈后见识多了,才知道田伟外号田妈妈,压根就是个拉皮条的,回想当初,难免出一身冷汗。
田伟后来死挺惨,被他手下的艺人给捅死的。
据说那个艺人被田伟送出去陪很多人,还被人用不雅照勒索,后来这些照片意外被泄露。
那个艺人绝望之下拉着田伟陪葬了。
卫听澜直接了当的和田伟说:“我是没有签公司,但也不会和你这种人渣签。”
他不是沉不住气,知道田伟看上谁,几乎牛皮糖一样。
而且也是底气硬。
上辈子许多事要虚与委蛇,可这辈子他哥在身后,他谁都不怕。
老师吓了一跳。
平常卫听澜脾气很好,几乎没有这样冷峭的时候。
田伟有关系,老师不得不叫学生出来,但他准备稍后跟卫听澜说几句内情,避免这个好苗子被糟蹋。
田伟便知道卫听澜很了解他。
他阴沉着脸道:“是吗?有我在一天,你在这圈子里就出不了头,话我撂这!”
卫听澜随口道:“我很看好荣森,走着瞧。”
荣森和瀚海一直是对手,互相别苗头别了很多年,几乎每一个类型的艺人,两家都有同样的。
不过后来有一个人改变了这种格局。
那个人是他。
卫听澜打听到荣森风气更健康,找上门去签的约。
他红的太快,瀚海娱乐没人追得上。
田伟定定的盯了卫听澜几眼,离开后放话出去,谁签卫听澜就是和他作对。
他又约了荣森的几个经纪人吃饭。
田伟暗道年轻人还是太嫩。
外面是对头又怎么样,只要利益给的够多,敌人之间暂时的合作很容易。
像卫听澜这样出挑的,他本来一眼就看上。
如今更被挑起征服欲,非得把人弄到手不可,要不然,卫听澜就等着当一辈子炮灰。
江山代有才人出,艺人的青春期可很短。
田伟勾结了数个有实力的经纪人后,还是有些不踏实。
他忘不了卫听澜出现那一刹那的震撼。
狠话已经撂了,可卫听澜的硬件条件太出众,万一勾搭上什么人一飞冲天
这种例子一点都不少。
很快,田伟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圈子美貌是收藏品,可有些收藏家脾气很坏,最喜欢撕碎美好的快.感。
田伟认识很多坏脾气的收藏家。
他联系最近正空虚的一个,将卫听澜的剧照发了过去。
田伟:【本人长的比这还带劲,脾气也刺刺儿的,还是父母双亡的个孤儿,好打理】。
在田伟忙活的时候,卫听澜也被他哥安排了任务。
魏川拿给卫听澜收购荣森的合同:“这一行商机无限,我打算试试水,你去玩玩,顺便在公司当我的眼睛,好吗?”
收购合同下面,是一份S级签约艺人的合同。
这合同几乎对卫听澜没什么限制,资源却给的很足。
简约概括,完全是挣钱全进卫听澜的荷包,花钱的事公司全管。
卫听澜恍惚的翻着合同,想起前世他签的那份B级合同。
他是新人,又非科班出身,也没什么关系,B级还是公司看在他脸的份上。
后来收入是多,但公司和团队分一分,剩下的不算多。
而且还有其他一些附带条件,譬如配合公司的项目,带公司的新人等等,拖着一堆包袱,累的很。
魏川摸摸他脑袋:“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自家人,不设限。”
他想过直接让卫听澜去签收购合同。
可是这样八成会把人吓跑。
不着急,等公司捋顺了他就放手,这么点资产,他不信卫听澜打理不清楚。
都说了是自家人,卫听澜也没矫情,直接签约了。
反正他不会让他哥赔钱的。
S级签约的艺人,团队质量是最好的。
卫听澜的一些杂事,比如微博的打理,和《周王传》剧组的交涉等等,都有人接手。
卫听澜还发现他的粉丝战斗力强了很多,将黑粉锤的都自闭了。
问经纪人,经纪人海哥说加了一点点操作。
其实并不是一点点。
这方面他插不上手,只能惊叹于他家艺人那一整个独立的反黑团队,都够荣森全体艺人用的了。
卫听澜和海哥商量过,公布签约经纪公司的日子,定在《周王传》开播的那天。
这也算蹭剧的流量。
海哥是北方人,高大健壮做事潇洒。
前世卫听澜和他有过交集,关系算不错,知道这人能力人品都拔尖
海哥也很满意卫听澜。
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出身还这么好,却丁点儿坏毛病都没有,脸还跟女娲精心捏的一样,红起来就是眼把前的事。
海哥问卫听澜是不是和田伟有恩怨。
他不屑和田伟为伍,但田伟拉拢经纪人封杀一个学生的事,之前大略听说过。
谁能想到,这就碰上那个“穷学生”了。
卫听澜把那天的事说了几句。
海哥点点头:“小事,我去处理。”
海哥的处理方式是直接找大老板告状。
之后两天不到,那几个企图封杀卫听澜的经纪人各有各的处罚。
不必无中生有。
和人勾结借着公司谋利,一抓一个准儿。
就是处理的速度太快了。
海哥也被吓了一跳,对卫听澜就更上心。
至于田伟,看大老板这护犊子的劲儿,他唯有默默给对方点个蜡。
卫听澜知道海哥可靠,再没管田伟的事。
这天下课早,他溜溜达达从教室出来,和魏川说接了个小广告,赚钱的人最大,今天请他吃饭。
电话刚挂,人就被拦住了。
对方是个年轻人,样貌普通,穿一身名牌,从头到脚打量他好几个来回,像在看桌上的一盘菜。
末了凑过来问:“卫听澜?”
卫听澜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闻到这人身上一种奇特的臭味。
这人八成是个瘾君子。
看眼神,好像刚嗨完没多久。
卫听澜不想和这种人纠缠,输赢都没有意义。
对方也没动,只很轻佻的抬了抬手指。
下一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练家子,前后堵住了卫听澜的路。
后面的事发生的比较混乱。
有学生报警。
卫听澜自卫反击。
但他不是一个人。
景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把他扯一边,又把手里的零食包塞给他,然后就冲了上去。
公子哥的两个保镖都挺厉害,但景晟却一点都不怵。
卫听澜放下东西帮忙。
全胜的局。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汽车的轰鸣声冲了过来。
卫听澜把景晟拉到身后。
但车的速度太快了,地方也太逼仄,他和景晟都被撞了出去。
好在车撞到花坛边,卸了大部分力道。
卫听澜胳膊擦伤,再没别的伤。
而护着他头的景晟自己却撞到了脑袋,血从额头流下来。
这时候安保也来了,控制住了行凶的三个人。
卫听澜不敢动景晟,只能把他上半身抱在腿上,请求周围的学生叫救护车。
万幸,景晟很快睁开了眼。
卫听澜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哪里不舒服?”
景晟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我又做梦了卫小澜,你现在可真嫩,还胖了点,好看,看来在下面的日子过的很不错”
他抬手,碰到卫听澜的面颊。
温热的触感让景晟瞬间从迷蒙中清醒。
在听到景晟叫他“卫小澜”时,卫听澜顿时浑身僵硬。
这个名字,只有景晟会叫。
但那是前世的景少、景总给他取的小名,总是吊儿郎当的喊这么一句,戏谑的,看不起的。
反正绝不是这种很奇怪的语气。
眼前这个,是前世的景晟?
第80章 和我在一起,好吗?
一刹那, 卫听澜脑海响起尖锐的金属嗡鸣声。
他眨了下眼。
景晟还是年轻版的景晟,但是眼神明显变了, 眼里还迅速流出泪水。
他似乎很委屈,又像喜极而泣。
卫听澜侧了下耳朵:“你说什么?”
周围很多人围着。
卫听澜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问话和讨论。
他迷茫且大声:“你们怎么说话都没有声音?”
卫听澜前世演过聋哑人,他迅速进入角色。
他不想问景晟说的“卫小澜”是谁,可是一点都不好奇,景晟回过神,必然会探究。
后来救护车到了。
卫听澜因为失聪被怀疑脑部受伤。
他和景晟分别被放在担架上,送上不同的救护车。
在救护车的门窗都关闭, 形成密闭空间后,卫听澜终于松了口气。
他联系阿七:【同学生病, 我送他医院, 你来医院接我】。
卫听澜怕吓到阿七, 没有说实话。
他勉强用屏幕已经裂开的手机发送医院地址, 之后才躺好。
阿七赶到医院急诊部,看到卫听澜的一瞬就倒抽一口气。
卫听澜羽绒服脏兮兮, 一侧脸有擦伤,一边袖口有血迹, 袖子也磨破了。
卫听澜把早就写好的便签给他看:
[有人想掳走我,景晟碰到,救了我。那人开车撞我们,景晟在手术室,我没事, 就是听不见了。你找关系, 让景晟接受最好的治疗, 再联系他在京市的亲人】。
阿七蹲在卫听澜面前,碰又不敢碰他:[怎么就听不到了?]
卫听澜拍他肩膀, 打字给他:[快去!]
阿七也打字给他:[去做检查,小少爷,听不见很可能是脑部有创伤,不能耽误,我去处理别的事,你需要治疗!]
两人大眼瞪小眼,阿七毫不退让。
卫听澜只好去处理伤口、做检查。
阿七跟着他,一边看护士忙碌,一边打电话安排卫听澜刚刚说的事。
卫听澜的手腕被石子划伤流了血,好在冬天穿的厚,手肘青了一片,但骨头没事,也没破皮。
他感觉脑袋也没事,根本没撞到,但没法解释听不到的事。
在进检查室前,卫听澜叮嘱阿七:“不要告诉我哥,他身体不好,别吓他,回头我跟他说。”
针灸让魏川的身体看上去一直在亚健康状态。
他胃口也受到影响。
虽然魏川不说,但卫听澜都看在眼里,只尽量照顾他,平常舍不得他为自己担心一分。
怕刺激到卫听澜的脑袋,阿七无可奈何的点头,但在卫听澜进检查室的下一瞬,他立即联系了魏川。
家里所有人的共识,小少爷的事,老板绝不允许被欺瞒。
又是掳人又是被车撞,现在耳朵也听不见了。
隐瞒不报,阿七没这个胆子,而且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手机响起时,魏川正在开会。
他以前开会期间从不接电话,现在会接三个人的来电,卫听澜、阿七、经纪人海哥。
见是阿七的来电,魏川抬手,正在发言的人就停了下来。
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时候气氛还很轻松。
最近魏川心情好,今天尤其不错,高管们都是人精,自然看的出来。
有人打听到,董事长办公室不久前送进去很多时令水果。
喜欢吃水果,还能在魏川办公室吃喝玩乐的,只有魏川的宝贝弟弟。
看来今天很适合汇报一些容易挨训的工作。
电话接通后不几秒,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魏川平和的眉目,慢慢转为森冷。
之后会议停止。
一个多小时后,魏川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卫听澜。
他面颊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宽松的毛衣袖口撸起来,手腕被纱布缠了好几圈。
卫听澜坐起来要下床,他没大事,虽然腿也有撞到的地方,但只是青了几块,没有伤筋动骨。
魏川立即说:“不准动,躺回去!”
他很严肃。
卫听澜几乎下意识要躺回去,但他记得现在自己听不见,就茫然的看向阿七。
阿七立即打字:[老板让你别动,躺回去]。
魏川没见过卫听澜这样脆弱的模样。
心脏好像被扎了好几刀,他摸了摸卫听澜没受伤的那侧的脸,又碰了碰他的耳朵:“没事,万事都有哥在。”
阿七把魏川说的话打给卫听澜看。
卫听澜十分愧疚装听不见的事,脸埋在魏川掌心不说话。
没多久,景家也来了人,是景晟的姑姑和姑父。
魏川让卫听澜好好休息。
他去和景晟的亲人交代一些事,感谢,还有后续事情的处理。
景晟的姑姑和姑父都见过魏川。
但这个偶尔出现,深沉又神秘的人这样客气,还是让他们受宠若惊。
阿七办事很有效率,手下也有不少可用的人。
有人去学校调取监控,如今已经确认,开车撞人的是豪门卢家的小孙子卢康盛。
目前景晟还在手术室。
他护着卫听澜,自己承受了车子大部分冲击,初步诊断锁骨骨折,肋骨骨折,骨折的肋骨还划伤了肺部。
景晟的姑父提起卢家很是厌恶:“这件事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家和卢家半斤八两,并不怵。
而且还有景家在。
魏川说:“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魏某全权处理,一定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两人自然不会拒绝。
同一层面上的人家相互有了龃龉,要个说法也有限。
可魏家这种隐在世俗视线外的巨无霸起了计较的心,卢家只能自求多福。
此时卢康盛已经被抓,但他并不紧张,直接打电话给家里。
他只说自己被人给打了。
又饶有兴致的问民警:“那俩小子死了没?脸没花就行,确实带劲,两个我都喜欢。”
抓人的民警呵斥道:“闭嘴!”
卢康盛笑嘻嘻:“你信不信,今天我就能出去,那俩小子回头还得求我高抬贵手”
这时有人说:“卢公子,大白天的就做梦,梦到自己的死期了吗?”
卢康盛疑惑的看过去。
只见来人面容斯文神色冷淡,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冰冰凉凉的,自有一番不俗的气度。
他凝神回忆:“你是万叔叔?”
卢康盛并不是忽然有礼貌。
他有次参加宴会,见到万云被主人家待为上宾,吐槽万云不过一个助理,派头居然这么大,然后就被他老子赏了两个耳光,并勒令他这样称呼万云。
此刻完全是条件反射。
卢康盛热情的说:“见到就是缘分,一会儿我出去了,请您喝一杯?我那儿什么都有,荤的素的”
万云时常代替魏川参加一些社交,京市有头脸的人家对他都有印象。
他不认得卢康盛,但并不意外对方认识他。
万云冷冷道:“你出不去了,今天你想掳走的人是我家小少爷,天网恢恢,既然落进来,这笔账我们仔细算。”
他来这是等着卢家人。
要不是心头实在气愤,压根不会进来见卢康盛。
卢康盛顿时脸色一白:“什么小少爷,他不是个穷学生吗,还无父无母”
万云说:“他有个哥哥,他哥哥是我的老板,把他当命根子。”
卢康盛愕然:“你是说,他是魏先生的”
万云却不再理他。
卢康盛一颗心七上八下,再没有刚才的嚣张。
很快卢父、卢母赶到。
但他们并没有像以前卢康盛犯事那样,轻轻松松将人带走。
甚至连人都没见到。
万云客气的表示:“魏先生的意思,公事公办。令公子家教不严劣迹斑斑,既然两位管不了,我们家愿意代为管教。”
公事公办?
卢父心头就是一惊。
他顽劣不堪的小儿子,手里可是有人命。
所幸当初让人顶了罪
万云处理完这里的事,直接去了医院。
他心里早把卫听澜当半个弟弟看,孩子过去多不容易,如今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卫听澜这时候在病房。
做完手术的景晟麻药劲还没过,还在昏迷中。
卫听澜这时候来看他,没那么大的压力和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排斥感。
就只当景晟还是不久前的那个好兄弟。
卫听澜的耳朵失聪被判定为心理因素造成,不用留院。
离开医院,卫听澜发信息给贺青临,告诉他景晟住院了。
卫听澜也不想见到贺青临。
他能重生,景晟忽然想起前世,贺青临呢?
卫听澜知道这是小概率事件,但还是忍不住尽量避免这种见面。
只有身边的魏川是真实的,可靠的。
卫听澜因此格外粘着魏川,恳求道:“哥,我晚上能跟你睡吗?”
从欧洲回来后,魏川就明确告诉卫听澜,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穿着浴袍在他房间乱窜。
既然穿浴袍乱晃都不可以,同睡自然也不行。
卫听澜低着头,看到魏川拉过他的手,慢慢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好”。
写完字,魏川也没有放开卫听澜的手。
回到家后,卫听澜说想洗澡。
魏川用保鲜膜包好他的手腕,卫听澜又说:“我想用你的沐浴露,我喜欢那个。”
他俩的都是薄荷味,同款产品的不同系列。
但卫听澜的温和一些,也香一些。
魏川捏了捏卫听澜的手心,卫听澜就知道他同意了。
夏老在卫听澜去洗澡后,和魏川说卫听澜的病情。
他赶去医院,早诊过脉。
夏老说:“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脉象看,小少爷情绪激荡,受了很大惊吓。突然失去听力八成也和这个有关,心绪平复可能就好了。”
魏川:“可能?”
夏老:“心理因素不可测,不过小少爷那么多事都经历过来了,这点惊吓,应当很快能消解。”
晚上睡觉,卫听澜挨的离魏川很近,两个人的味道也一模一样,这让他闭着眼睛也很安心。
他白天其实很累,但一直不敢闭眼睛。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卫听澜怕回到前世。
他在熟悉的味道和温度中睡了过去。
魏川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心里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被人开车撞,的确是一件很惊险的事,但魏川并不觉得卫听澜会因此受惊到这种地步。
他深知卫听澜的过去。
一个自己挣扎着活出样子来,初中时就敢拿着刀和成年的卫建国互砍,被一群小混混围殴逮住其中一个揍到对方脑震荡的人,不会这么脆弱。
卫听澜晚上做了噩梦。
他梦到贺青临和景晟围着他,说上辈子这辈子乃至下辈子,他都别想跑。
卫听澜被魏川叫醒。
他依偎过去,吸猫一样汲取魏川的温度。
魏川感觉脖颈上被亲了好几下。
这当然是错觉。
他顺了顺卫听澜的脊背。
虽然知道卫听澜听不见,还是一直说:“哥在呢,哥在”
怎么总是出意外。
是不是要用玻璃罩子装起来,放在视线范围内,才会安全?
第二天上午,卫听澜去医院看望景晟。
魏川陪着他。
卫听澜刚进病房就看到景晟一双通红的眼睛,好像是哭过,又好像一夜没睡。
他还是走过去。
景晟死死盯着他:“听澜”
卫听澜声音忽大忽小,说着感谢他的话,又叮嘱他好好养病。
他整个人其实都绷着。
好在猛然失去听力的人,对这个世界就是会忽然产生不确定的,似乎隔离般的迷惘感。
卫听澜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景晟勉力抬起手指,想碰一碰他。
窗帘拉开着,阳光很好,背光站在病床边的少年,嘴唇、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很鲜活。
活着的的卫听澜,是世界美好的源泉。
卫听澜有点明白景晟的意图,但这太奇怪了。
他印象中前世的景晟,的的确确无时无刻不在挑剔和贬低他,怎么现在这副样子。
难道他去世后,景晟良心发现
不过这都不重要。
卫听澜假装不明白景晟的意思,对连夜赶来的景父说:“景叔叔,景晟想要什么?我听不到。”
景父当然看的出自家儿子的意思,但他怎么好说,我儿子很喜欢你,想抱抱你。
尤其卫听澜的家长也在。
景父笑了笑,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将吸管递到景晟嘴边。
他说:“卫小少爷还病着,你怎么能指挥他做事,想要什么告诉爸爸,我来帮你。等你好了,你们再一起玩,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四个字安抚到了景晟,他敷衍的喝了点水,冲卫听澜笑笑。
卫听澜说:“你好好养病,回头我再来看你。”
他离开病房,正好碰到要进病房的贺青临。
一见之下不由惊愕。
贺青临瘦了很多,几乎形销骨立。
这让他面部轮廓十分深刻,眼神更是幽深沉寂,仿佛凭空长了几岁。
贺青临看到卫听澜就是一呆,又迅速拿手机打字:[好好养病,一定会好的]。
他昨晚从医院得知卫听澜受了伤,还听不见了。
赶到卫听澜家小区,却被阿七告知卫听澜已经睡了。
贺青临在小区外守了半夜,天明时景晟醒了,又过来看景晟。
卫听澜点点头:“你病好了吗?怎么瘦成这样,让夏老给你看看。”
虽然怀疑和忌惮,但没有确凿证据,他对贺青临还是以前的态度,这是他真心交往的朋友,和上辈子那个冷漠的贺青临,压根是两个人。
约莫是失聪的缘故,卫听澜现在说话音调有点不稳当的怪。
但贺青临却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蹿到脑袋顶。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打字给卫听澜看:“已经好了,会很快恢复,放心。”
魏川冷眼看着这对少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俱是怜惜和脉脉温情,屈指碰了碰脖颈。
小没良心的,忘记是谁哄了他半宿?
还有贺青临,大晚上蹲在小区外不走,不知所谓!
回去的路上,卫听澜感觉车里安静的可怕。
暗道大概是因为他听不见,大家心情都不好,话都不想说了。
他准备再装两天就恢复。
这两天卫听澜每天都去医院看景晟,每次魏川都陪着。
他觉得不用。
魏川只说不忙,卫听澜后知后觉,他哥是怕他出事。
景晟却有些讨厌魏川这样如影随形。
他有好些话想和卫听澜说,当然不会提及前世,但是那也有很多想亲近的冲动。
但魏川的存在感太强了。
而且卫听澜几乎下意识注意魏川,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塞过去个水果,好像魏川十分脆弱,一眼看不见就枯萎了。
就这,呆的时间也不长,顶多半小时。
贺青临也天天来,而且会和卫听澜商量时间,说是一起过来,这样也不耽误景晟的休息时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太想见卫听澜了。
卫听澜自然答应。
他跟魏川说贺青临想的周到,一面也松了口气,人多了好,不用和景晟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魏川不在意卫听澜什么时候去医院。
他看透贺青临的心机,也看透景晟借病装可怜,只是景晟为了卫听澜受的重伤,倒不好说什么。
而贺青临,来了也好,人多热闹。
魏川也忙别的事。
卢家的人求着见他,见不到,又托人带话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饶过卢康盛。
至于任何代价,指的当然是经济方面的补偿。
阿七和阿六都气笑了,卢家现在还摆谱,要是真有诚意,那个姓卢的断手断脚瞎个眼睛,他们还勉强看得上。
小少爷这次算命大,只是耳朵听不见。
但这可不是意图杀人的卢康盛心慈手软,完全托了景晟的福。
魏川让万云去见卢家的当家人。
他说:“告诉他,魏家的孩子什么都不缺,卢家喋喋不休,是想宣战吗?”
卢家之后就消停了。
如今当家的是卢康盛的爷爷。
卢老爷子虽然疼爱嘴甜的卢康盛,但他有好几个儿子,十来个孙子,为了一个孙子赌上整个家族,不可能的事。
十几分之一的孙子和人家唯一的弟弟比,压根没有可比性。
再者,要真对上了,也压根没有赢面。
魏川打电话时,卫听澜就在一边竖着耳朵听。
他天天跟着魏川。
一日三餐上班下班,还有睡觉,几乎每时每刻。
卫听澜觉得他哥真的很能镇宅,他因为景晟记起前世的惊疑,如今已经慢慢消解了。
这天是撞车事件后的第五天。
快到中午,魏川到休息室,敲了敲卫听澜捧在脸前的书皮封面,递给他一张纸。
纸上写:[中午想吃什么?]
附近有家不外送的私房菜做的很好,中午阿六从那儿拿餐。
卫听澜问:“你想吃什么?”
魏川说:“都可以,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他口袋里别着笔。
话说完,才要写。
忽然听到卫听澜有点沙哑的声音:“我也是,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魏川抬头,摸了摸卫听澜的耳朵:“耳朵好了?”
卫听澜点点头。
然后他就猛的被魏川揽了过去。
魏川抱的很紧:“下次不要这么吓我。”
卫听澜拍了拍魏川的背:“没有下次,我保证。”
耳朵恢复的事,卫听澜挨个儿通知了阿六、阿七、夏老和万云。
这几天,他们看他都忧心忡忡的。
卫听澜又是感激又是心虚,现在可算能稍稍直起腰。
他又跟魏川说,下午去趟医院。
魏川:“下班了去?我们一起。”
卫听澜不愿意再耽误魏川的时间。
他哥真的很忙,因为他的事耽误了时间,最近下班回家还要在书房忙很久。
卫听澜说:“我去看一眼就回来,我来接你下班,一起回家。”
魏川看他活泼许多,也就随他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吩咐阿七:“看好小少爷,任何情况都要在场。”
阿七只以为魏川是为那天的事后怕,他也怕。
魏川却知道他真正在怕什么。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听起来愚昧,但景晟的心意明晃晃,又不惜以命相护,卫听澜会感动、会心动吗?
魏川真的恨自己这副无用的躯壳。
但凡他能站起来
一时间他又想到卫听澜睡懵了紧紧依偎在他身前的感觉。
这世上,只有他得到过这种亲近。
再别的,小孩子还没开窍,不用着急,不用急
·
卫听澜这次也没有和贺青临约,他总要独自去面对一些事。
他想清楚了。
上辈子景晟的确欺负过他很多遍,但这辈子他也救了他一命,就算两清吧。
卫听澜无法平常心面对前世的景晟。
等景晟病好了,他会慢慢拉开彼此的距离,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结果。
景晟看到卫听澜很惊喜,知道他耳朵好了,心头更没了阴云。
他下意识往卫听澜身后看:“魏先生”
卫听澜说:“我哥有事要忙,有空再来看你。”
景晟连忙摆手:“不用,魏先生日理万机,不用总来医院,听澜,你能走近一些吗?”
说着话,他注意到站在门边的阿七。
景晟说:“我们好好说会话,让七哥先去休息?”
卫听澜不知道景晟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和景晟单独相处。
他笑笑:“没事,阿七是自己人。”
景晟想想也是。
他和卫听澜坦白之前脚崴了的事,只说那个追求他的学长,其实在卫听澜出现的那一刻,就放弃了。
卫听澜下意识问:“那你为什么还”
但很快,一种微妙的预感在他心里涌动,只是这太荒谬了,前世分明一点苗头都没有。
景晟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锦盒。
他说:“这是我奶奶传给我妈的东西,我让人送了过来,这几天一直都放在这里。”
阿七震惊的睁大眼,暗道老板没来真是可惜。
多美好的一幕。
虽然他也曾不满景晟对小少爷的欺骗,但能用血肉之躯将小少爷护在身后,景晟还是能托付的。
而且两人分明样样都很登对么。
不过就是可惜了贺家小少爷了,分明也很不错。
他眼睛可贼的很,早看出贺青临对他家小少爷也十分喜欢。
卫听澜呆站在原地。
景晟吃力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很大的红宝石:“我爷爷去欧洲留学时拍下他,他和我奶奶恩爱一生,我父母的感情也很好,我希望我们也能相濡以沫”
两辈子的话这种情况下说,太仓促了。
但他真的等不了了。
既然天意让卫听澜这么快恢复听力,既然天意让他再次遇到他,景晟一刻都不想浪费。
少年时的他,还会骄傲等候。
但失去过一次,领略过那种痛彻心扉,他已经明白太多。
他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时直接表明心意,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尊严、地位、生命……
所有的东西,都不如真心诚意正大光明的爱护自己的心上人重要。
景晟说:“听澜,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请你和我在一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