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不是, 宝贝,我们之间为什么要讨论这个问题?”
虽然萧厉也明白,温塔今天大概是受到她那舅舅的刺激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 温塔为什么要和他提这种事情。
无论是谁,突然被自家另一半提出要讨论这种问题的可能性,都不是特别可以接受的吧?
他难得收敛起了在温塔面前总是玩笑的姿态, 认真地看着她。
可是温塔也是认真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问题。
以前没有和他提过这个,是她不曾考虑到, 现在她舅舅的例子就明晃晃地摆在这里, 温塔觉得, 自己还是有必要和萧厉说清楚的。
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温塔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将来能真的多分到一点萧厉的财产,而是她在性\生活这方面, 还算是有点洁癖, 她只是想用这个来约束一下萧厉, 叫他不要做她觉得恶心的事情。
即便犯了错,也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她好准备立马离婚。
然而萧厉根本不觉得自己会有犯错的那一天。
温麟元是温麟元,他是他,他怎么就要跟温麟元一样?
而且温麟元的出轨对象是他的初恋女友, 萧厉的初恋就是温塔,除了温塔,他根本没接触过任何别的女人。
“萧厉, 我们只是正常的交谈, 你不用这么应激。”注意到萧厉的神情后,温塔便道, “这种事情你可能会发生,我将来也可能会发生,我们要谈的,不仅仅是针对你的,而且同样也在约束着我……”
“可我们之间谈这个就是根本连彼此的信任都没有了!”萧厉嚷嚷道。
“那信任能当饭吃吗?你怎么敢说,我舅妈当初对我舅舅就不是完全的信任呢?”
温塔一句话,便直接将萧厉后续所有的反驳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脸红脖子粗地看着温塔。
温塔逐渐有些心虚。
可是这也是实话,不是吗?
只是实话大多难听罢了。
她还有更多更难听的话,还没有和萧厉说呢。
人心是最不可以信任的东西。
“总之,别人结婚,都是签了一堆婚前协议的,我们之前几乎什么都没有,这个是我最后的要求了。”温塔坚持道。
“那你想怎么签?”萧厉也是耐着最后的性子问道。
这一点温塔倒是还没有怎么想好。
她要和萧厉聊天,也就是想和他商量的嘛。
温塔道:“我们可以先聊聊,等明天再正式请律师过来拟个协议……”
看来她是铁了心了。
萧厉很少有对温塔这么不耐烦的时候,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起身道:“那你自己想好之后联系律师吧,我下楼去走走。”
他转身的动作措不及防,还没等温塔反应过来呢,那抹高大的身影便已经走到了门边上。
“哎……”
温塔想要出声叫住他。
但是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萧厉的背影,突然之间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叫的。
萧厉生气了。
这是温塔不用去猜也能知道的事实。
可是生气有什么用?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正常夫妻之间早就该说好的,她之前没说,只是她没考虑到,不然他们在结婚之前就应该签好这种协议的,他根本没有反对的机会。
所以她只是坐在原地,觉得萧厉实在是太感情用事了。
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单纯地用感情来解决,如果真要谈感情,那他们当初根本就连结婚这件事情也不可能会发生了。
萧厉在走到卧室房门前的时候,其实脚步刻意地还是停顿了好几下。
他僵硬的脊背似乎是在希冀,希冀着温塔或许可以出声挽留他。
只要她哄哄他,萧厉想,只要她哄哄他,他也不是不能签那什么狗屁协议。
只要她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铁面无私,仿佛他们之间除了利益捆绑之外,就别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的,他根本舍不得吼她,也根本舍不得和她生气。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除了一开始的那声呼唤,一直到后来,萧厉的耳畔,再也没有出现过温塔的声音。
萧厉终于知道了答案。
他终于知道了心灰意冷。
知道自己今晚或许是等不来什么东西了,萧厉终于还是拧开了门把手,自己走了出去,留给了温塔一个安安静静的卧室。
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卧室。
—
萧厉走到楼下,一个人坐在了温家老宅的院子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坐在客厅里哭了一晚上的大舅妈堂春云总算是回了卧室,陪着她坐了一晚上的二舅妈和表嫂,也总算是各回各家,全部都离开了客厅。
幸好她们都不在,萧厉心底里轻舒出一口气,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她们解释,这么晚了,他还要自己一个人下楼来吹风。
他独自坐在老宅的庭院里,看着头顶上的月亮。
真是难得的时光。
从前萧厉每一次陪着温塔回老宅,几乎都要和她一起应付温家这一大家子的人,很少有这么安静,可以一个人坐着吹风的时候。
没有办法,温家是个大家庭,从温彰荣到他的三个儿女,再到温塔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再到温塔表哥已经两岁的孩子,他们这一大家子,可以说是实现了真正的四世同堂。
萧厉是个从小就没有亲人的人。
虽说孤儿院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师和伙伴们,几乎都可以算是他的亲人,但这种一大家子血脉相连的感觉,萧厉从来没有体会过。
他不知道温塔喜不喜欢自己这一大家子,每次回老宅的时候,除了面对温老爷子外,她总是好像淡淡的神情,但萧厉还是挺喜欢的。
他喜欢和温塔单独待在一起的快乐,却也喜欢这种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氛围。
鸡飞狗跳也好,狗血八卦也罢,他喜欢人多和热闹。
所以每次要回老宅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比温塔还要积极。
但现在,真正的狗血和八卦来了。
潮水褪去之后,方能看出是谁在裸泳。
萧厉独自坐在月光底下,这才知道,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喜欢热闹。
至少,今晚的这些鬼热闹,他不喜欢。
如果这个时候有酒的话,萧厉想,他应该会想要喝一杯,但可惜这是在温家,他万一喝多了被人看到,对于他和温塔来说,估计又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所以还是算了。
他连去厨房旁边的酒柜里看看酒的心情都没有了。
十月底的北城,已经略带寒凉。
尤其现在还是半夜,萧厉就穿了一件衬衫,都不用风吹,坐了不到片刻,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好像冷出了鸡皮疙瘩。
要不就这么回去吧?
去和温塔认个错,他们今晚还能好好睡一觉。
但他错了吗?
她既然能提出这种议题,就是百分百地不信任他,她一点儿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平常他和温塔之间有什么分歧,基本都是他在让步,但这回,萧厉真的不想要这么轻易地就去迁就温塔,和她低头。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并且是真的觉得心寒。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坐在夜半的庭院里。
好歹头顶还有月亮,好歹面前还有满地吹落的红叶。
他也不是那么孤单。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忽而,终于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点缓慢的脚步声。
萧厉渐渐挺起了肩膀。
是温塔吗?
会是温塔吗?
会是温塔来叫他回去了吗?
“姐夫?”
但是,就在萧厉希冀着回头的瞬间,表弟温劭之的脸庞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
他眼眸中的失落不加掩饰。
叫温劭之顿时看出了他的异样。
晚上家里的事情有点闹心,温劭之自从回家后,便老老实实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门。
这个点溜出来,他是打算去酒吧嗨一圈的,但是没想到,穿过客厅的时候,会见到萧厉坐在院子里。
他推了推鼻梁上装模作样的空镜框造型,打量了萧厉几眼,便不带半点迟疑地问道:“姐夫,你怎么这么晚还坐在这里?不会也和我表姐吵架了吧?”
“…………”
谁教你年纪轻轻就这么会察言观色的?
萧厉直接瞪了眼温劭之。
—
温塔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套护肤的流程结束后,时间正好十一点半。
她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又看了眼卧室里依旧空空如也的样子,知道萧厉还是没有回来。
他说去楼下走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应该是在楼下院子里吧?或者是去外面的胡同溜达了?
温塔犹豫了一下,终于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
温塔:【你今晚回来吗?不回来的话,我要锁门睡觉了。】
可是消息刚刚发送出去,温塔就听见,有一阵新消息提示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耳侧。
她循着声音望去,然后见到躺在茶几上的萧厉的手机。
他出门居然没有带手机?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温塔直接蹙起了眉心。
那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联系上萧厉了。
要不就这么睡吧。
大不了今晚不锁门就是了,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
正当她这么想着,忽而,外头席卷而过一阵秋夜的狂风,树叶轻扫着窗户,在她的耳畔留下清晰的回声。
温塔走到窗边看了看。
今晚的月色还算明亮,乌云遮遮掩掩,到底没能遮住多少的光辉。
只可惜秋风不做美,只知道一味地吹洒落叶。
估计明天早上醒来,地上又是满目金黄了。
她不过看了两眼天上和地下,便直接抬手,拉上了房间的窗帘。
只是回头的瞬间,温塔的目光正正好又落在沙发上。
看见那件连同着手机一起被萧厉遗忘的西装外套的时候,温塔承认,自己的耐心算是彻底告罄了。
原来他走出去的时候,不仅没有带手机,就连西装外套也没有带。
那他出去是要做什么?被风冻死吗?
不过也不一定,他万一就在楼下客厅坐着呢?
温塔默默盯了那件外套许久,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上前,抱起了东西。
然后,她走出了房门。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温塔走下楼, 见到萧厉并不在客厅里,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但是这么冷的天,他到底会去哪里呢?
她站在客厅的楼梯口转了一圈, 便听见客厅外的院子里, 隐隐约约有人交谈的声音。
她于是不做多想,手臂上抱着西装外套,脚上踩着一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棉质拖鞋, 走了过去。
……
“姐夫,你和我姐真吵架了?”
温劭之刚刚八卦完了自家大舅舅的风流往事, 现在见到萧厉这样子, 实在又忍不住, 开始八卦起他和温塔之间的问题。
萧厉瞥了眼这小子。
他已经是今晚第三次问到这个问题了。
但他还一次都没有正面回答过。
“没有!”
事不过三, 萧厉这回干脆直接否认了这个问题。
可是温劭之才不信。
凭他多年看戏的经验,他这副表情, 肯定就是有事情!
“咦, 真是难得, 你和我表姐也有吵架的时候。”温劭之自言自语道。
“……”
都说了没有了!
萧厉逐渐有点不耐烦地看着这小子。
温劭之今晚的打扮实在是有点骚包,无框的眼镜欲盖弥彰地架在鼻梁上, 一身流浪风的oversize西装外套,叮叮当当挂满了东西,再搭上一条拖地的牛仔裤, 夸张又时髦,时髦得萧厉几乎都要看不懂了。
不过萧厉冷哼了一声,虽然看不懂, 现在这个点了, 他还穿成这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他是要去做什么。
他于是很不客气道:“你要出去鬼混赶紧走,不然我可就把人都给叫下来了啊!”
“哎哎哎,别这么小气嘛!”
温劭之听到这话,果然立马求饶。
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有闲心出去鬼混,要是被家里其他人给知道了,尤其是他爷爷或者他爸妈,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了。
温劭之从小到大,可一直都是家里的开心果呢!
他犹犹豫豫,要不要就这么听萧厉的话,赶紧走。
可是难得抓到一次他们俩吵架的机会,温劭之又实在是舍不得。
他只能最后努力一次,问道:“姐夫,你就告诉我吧,你和我表姐到底怎么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谋划策一下呢!”
“凭你?”萧厉不屑极了。
“凭我怎么了?”温劭之拍拍胸脯,这可就不服气了,“那可是我表姐!我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说不定我就比你还了解我表姐呢!”
你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萧厉觉得这小子吹牛是越来越不会打草稿了。
不过他原本对温劭之实在是嗤之以鼻的,现在经他这么一说,萧厉还真有点不确定起来。
温劭之……帮他出谋划策?
这小子真的会了解温塔嘛?
好歹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应该多少还是真的比他了解一点的吧?
萧厉在心底里反反复复折磨了自己几个来回,最终,选择了相信一下温劭之。
他将手臂搭上温劭之那把藤椅的靠背,与他凑过去,道:“那……那个,我问你,你表姐从小就是那种特别喜欢未雨绸缪的性格吗?”
“未雨绸缪?”温劭之有些想不明白,萧厉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东西。
萧厉点了点头,解释道:“就是特别会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考虑,研究各种可能性,然后提前去想解决的办法,而且解决的时候,还有点不近人情……”
“那……好像是的吧?”温劭之仔细想了想,道,“我姐好像的确从小就是这种性格……”
萧厉又问:“比如?”
“比如,每次我们家过年吃饭,小孩子要负责表演才艺,我每年都是最后一天的时候,才会绞尽脑汁去想干点什么才好,而我姐总是提前一个月就已经练好了书法,当场给我爷爷奶奶写了一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给两人乐得直接合不拢嘴!”温劭之认真道。
“噗嗤——”
他是问这个吗?
萧厉实在是被温劭之的脑回路给打败了。
这只能说明温塔从小就多才多艺,技多不压身,也不能说明她这就是未雨绸缪吧?
他于是笑了两下之后,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啊?”温劭之又想了想,琢磨道,“还有就是我姐常常会存钱,每个月零花钱都能剩下很多!”
“嗯?”
这好像有点对头。
萧厉明显来了兴致。
温劭之便更加仔细地解释道:“哎,我们家每个孩子,小时候的零花钱基本都是一样的……”
但是温劭之身为一个从小就不知道怎么节省的大手大脚的大少爷来说,几乎是对钱没有什么规划的,每个月家里给多少,他就用多少,反正下个月还会再发就是了。
然而温塔就不一样了。
她是一个从小对钱就特别有规划的人,虽然每次下手买珠宝什么的,花钱都特别狠,但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她是那种会把每一笔钱都花在刀刃上的性格。
因为衣服和鞋子还有各种学习用具,家里都会全部准备好,所以温塔从小到大,需要自己用零花钱买东西的时候特别少。
如果这个月没有看中什么有意思的珠宝或者画作,那她基本可以做到一整个月都不花什么钱,把这些钱全都留起来,等到以后万一看中了什么大件,也可以自己一口气拿下,而不用想尽办法去求长辈。
温塔的这一点特性,在温劭之看来,素来是极为变态的。
因为他这种不折不扣的月光族,基本看上什么大件,都是需要和家里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拼命撒娇卖萌,才能换来的。
“……”
萧厉听完这个解释后,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但这种小故事,似乎又不能完全覆盖温塔现在对他的态度。
他只能自己又琢磨了好一会儿。
琢磨来去,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居然还没有走的温劭之,突然道:“诶,你跟你姐小时候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都说给我听听呗?”
“嗯?那可多了去了……”
温劭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想去酒吧来着,但是坐在这里吹风,莫名其妙还挺舒服的。
眼看着他就要被萧厉给带进沟里,眨眼间他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明明是他想要八卦萧厉和温塔,怎么就变成萧厉一直在问他了?
“不行!”温劭之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我姐到底是不是在吵架呢,你不告诉我,我就也不告诉你!”
嘿,这小兔崽子。
萧厉顿了顿,只能承认道:“行,我和你姐是在吵架,你满意了?”
温劭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又问道:“那为什么吵架?”
嘿,他还没完没了了!
见萧厉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温劭之也知道见好就收。
他乖觉的,先给萧厉分享了几个温塔小时候的故事。
从温塔第一次穿高跟鞋时候的场景,到温塔其实高中的时候还穿过cos服戴过美瞳,在他们学校运动会的时候扮演雅典娜女神出场,再到温塔课桌里那一封封多到永远都收不完的情书,还有情人节的时候不断会带回来给他吃的巧克力……温劭之挑挑拣拣,尽量说些有意思的事情。
萧厉听得脸颊上的笑意便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温劭之不知道,在他家这位姐夫面前,他其实完全不需要将他姐的那点事情挑挑拣拣,因为但凡是温塔小时候的事情,在萧厉眼里看来,都是可爱和有意思的。
哦,当然,除了和华乔屿有关的那部分。
渐渐的,温劭之终于觉得自己有点说累了,他口干舌燥的,想要先去厨房拿瓶水喝。
但是站起来的时候,温劭之瞥见萧厉坐在藤椅里,仍旧一脸津津有味的表情,还在回味着他刚才分享的那些小故事,他适时又想起自己的另一个问题。
“姐夫,每次和我姐吵架的时候,先低头的应该都是你吧?”
“……”
“谁说的?”
好端端的,萧厉也不知道,温劭之怎么突然绕到这事情上来了。
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当然是下意识否认的。
可是温劭之才不上他的当。
你眼里的爱意简直都要溢出眼眶了!
他得意地笑笑,藏在镜框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宛如发现新兴宝藏的惊喜,一时间神奇般的口也不渴了,唇也不干了,就这么重新坐下,又问道:“姐夫,你是怎么喜欢上我姐的?也是见色起意吗?”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的美貌是世界公认的。
譬如安妮海瑟薇。
譬如温塔。
温劭之从小就知道,这世界上对他家表姐见色起意的人,不在少数。
萧厉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中呛了下口水,唇边还带着暂未消弭的笑意,就这么看着温劭之。
怎么喜欢上温塔的?
亏他问的出。
那当然是见色起意。
温塔那么好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站在人群当中,就永远都是最亮眼的那一道风景线,叫别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他是个俗到不能再俗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幸免?
不过……也不仅仅是见色起意……
温劭之见他默认了之后,体内的八卦之魂再度熊熊燃烧,好奇不已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见色起意的?你第一次见到我姐,就是因为相亲吗?”
“那怎么可能?”
萧厉又道。
他要只是在照片上只过温塔,就对她这么疯狂,那他也太逊了,萧厉想。
电视上网络上好看的女明星多了去了,他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姐的?”
温劭之实在是好奇极了。
因为他也知道萧厉公司成立的历史,在他刚刚发家的那几年,温塔应该刚刚好都在英国念书,隔几个月才会回国一趟,就这么巧,被他给碰上了?
……
温塔靠在客厅连接着走廊的墙壁后面,原本只觉得这两个大男人聚在一起,说了大半天,怎么尽说些废话,但是骤然听到温劭之的这个问题后,她不禁也凝起精神,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这是温塔觉得自己今晚听到的唯一一个有营养的问题。
好吧,归其原因,主要是温塔自己也一直很好奇,萧厉到底当初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然后又对她所谓一见钟情的。
温塔单单知道,在他们第一次约会之前,萧厉就曾经见过她,而且据萧厉自己所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好看,对她一见倾心了。
但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又是在哪里见过她。
为什么她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明明萧厉的长相也还可以,如果见到的话,打过招呼,她应该会有印象。
她渐渐地站直了身体,叫自己的身体微微又往前挪了两下,能够更加听清楚萧厉的答案。
在等待的时候,温塔的大脑中飞速想过几种可能。她想,也许萧厉从前见过她,是在某场他们都有参加的宴会上,又或者是什么大型活动的现场,她被温祝华女士推出去做代表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很多,多到她自己都不能完整地记住每一次。
但可惜,通通都不是。
萧厉的时间线,比温塔所能想到的所有的一切,都还要早。
“那是我大学毕业第一年的时候,当时公司刚刚拿到第一笔大规模的投资……”
萧厉沐浴在子夜的月光下,面对着温劭之的问题,坦诚道。
“然后我就回了一趟我小时候长大的孤儿院,想要谈谈捐款的事情,结果碰上你姐刚好高中毕业,也来孤儿院做慈善……”
高中毕业,孤儿院,做慈善?
这个回答出乎温塔的意料。
她将脑海中的时间线切换到自己高中毕业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
是了,那个时候她刚刚高中毕业,温祝华女士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慈善基金组织,美其名曰给她找点事情做做。
她当时在慈善基金会参加的第一个活动,就是拨钱赞助了一家孤儿院,然后去给那里的孩子上了一堂免费的美术课。
那个孤儿院,在北城的西区。
温塔记得,当时资料送到她手里的时候,介绍人还说,这个孤儿院的孩子都特别争气,有上进心,有出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前些年考上了民大,现在都自己毕业当老板了呢!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五年前的夏天。
温塔正值高中毕业, 温祝华女士觉得她既然都已经成年了,并且也已经收到了大学的offer,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她需要开始跟着她学习并且参加一系列成年人该有的社交活动。
虽然这些活动, 其实有一些自从温塔十六岁开始,温祝华女士就已经带着她在参加了,但到底当时她还没有彻底成熟, 而且还要忙各种升学的事情,所以温祝华女士也就从来没有真正地放手, 叫她自己做过一个项目。
温祝华女士公司名下的慈善基金帮扶孤儿院活动, 就是她交给温塔练手的第一个项目。
这是温塔真正经手的第一个自由的活动, 出发前, 她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从这座孤儿院的历史, 到现在院里儿童的数目, 再到院里的住宿以及教学条件等等, 每一样东西她都亲自了解过去,生怕自己会做的不好, 给温祝华女士丢脸,也给自己丢脸。
但当时慈善基金会的经理人告诉她:“倒也不用太紧张,这个孤儿院在北城条件还算可以的, 只是地方偏远了一点,前些年院里出了一个考上民大的孩子后,区里都重视的很, 给孤儿院的条件全面提升了一遍。”
那温塔就有些不明白了:“可我们不就是去送温暖的吗?”
“是啊, 但是设施装备补助这些,我们和政府这些年都已经一直在做了, 你这回主要是去陪陪他们,照顾他们精神方面的东西。”经理人道。
精神方面。
温塔明白了。
孤儿院的孩子,就算外在的东西得到的再富足,也改变不了他们全都是孤儿的事实。
精神补助,既包括了文化方面,也包括了儿童心理方面。
所以温塔在准备到一半的时候,就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临时抱佛脚,又去看了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
虽然从小到大慈善活动做的不少,但温塔还没有怎么真正近距离地接触过孤儿,对于孤儿的心理方面了解,也实在贫瘠的很。
她那段时间熬夜学习了很多东西。
希望到时候去到孤儿院的时候,可以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到哪里的孩子。
然而,等到真正带着物资去到孤儿院的那天,温塔还是觉得,自己学习的不够多。
因为这个孤儿院和她在书上看到的和平时了解到的,又属实不太一样。
这里的孩子们很活泼,她一进门,就见到他们都是蹦蹦跳跳的样子,每个人的衣服也都穿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
她带着几个人刚一进院里的大门,还没见到院长呢,这群孩子便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问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温塔对着领头的一个小男孩儿说:“我们是来陪你们玩儿的。”
“陪我们玩?是来给我们送东西,然后免费给我们上一堂课的那种吗?”
温塔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子年纪小小的,但却会这么直接地就把寻常慈善机构救助孤儿院的套路给说出来。
是的,是这样的。
温塔不敢说百分之百,但市面上至少九成的慈善机构,大多都是有钱人家打着慈善的名义,来走个过场,给自己和公司增添名声与威望的。
送东西,然后支教,合影,走个过场。
事情就算这么结束了。
包括他们自己的很多活动,其实也都是一样。
面对着这个小男孩的询问,温塔居然一时有些感到羞愧。
就在她哑口无言的时候,小男孩却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又主动仰着脑袋对她道:“老师那你们今天要上什么课呀!我们大家最期待的是美术课!还有体育课!”
温塔感激地看着这孩子。
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已经会给人递台阶了。
她立马道:“体育课我可能不怎么会,但我会美术,我待会儿要是教你们画画,你们感兴趣吗?”
“好啊好啊!”
一听要画画,马上很多的孩子便都围上了温塔。
她长得又好看,大家都喊她女神姐姐。
温塔就这么被他们挤在中间,看着那一张张面对着自己的活泼笑颜,倏尔,终于也笑了下。
她牵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姑娘的手,要她先带自己去教室看看。
小姑娘扎了两个高高的双马尾,听到温塔的要求,一点儿也不怕生,便带着她去看他们的教室了。
温塔看着那一晃一晃在自己跟前的双马尾,虽然面上不再显露出来,但心底里其实早已经又被这座孤儿院的氛围给震惊到了。
他们和书本上写的真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们很活泼,很明媚,除了是孤儿之外,好像和别的外面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看过他们的墙壁,上面有各种颜色的自由涂鸦;
她看过他们的课本,上面笔记做的认真又详细,并没有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就放弃了学习这样东西;
她还看过了他们的照片,看过了他们的操场,看过了他们的宿舍……每一个孩子的脸上都拥有着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纯天然的笑靥,每一个孩子的生活都积极热情得像是一团团的小太阳。
所以那天的美术课,她原本是只打算给他们上一些基础绘画知识的,但是临到上课前,温塔又改了主意。
她给他们介绍了草间弥生的彩色波点艺术。
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荒谬的选择,她要给一群或许连艺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们讲述这位波点大师,给一群连濑户内海在哪里也不知道的孩子们讲述南瓜与文化的符号。
但温塔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
甚至于,她觉得,上课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群孩子相较于其他天天泡在少年宫和文化馆里的孩子,不应该有任何的分别。
他们能听懂的东西,那么他们也应该要有机会去学习。
既然设备已经资助到位了,既然资金什么的都不缺,那就给予他们文化自由的空间,给予他们无穷发挥的空间。
那堂课上的并不长,只有正常的四十分钟不到。
但是叫温塔见识到了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孤儿院。
她给他们打开了一扇关于艺术的别开生面的大门;
他们也给她打开了一扇关于刻板印象的别开生面的大门。
原本那天温塔走的时候,还想仔细和那儿的院长问一下,为什么这里的孩子能一个个都培养的这么活泼。
可惜最后因为搬运物资和分发营养餐的问题,时间耽搁了一些,她就没有机会去问。
后来在回去的车上,她倒是有问过对接的经理人,她问她,为什么那里的孩子那么不一样。
经理人笑笑:“听说就是因为那个考上民大的孩子,他在的时候,整个院里气氛比现在还嗨,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王,自己活泼,而且也很会照顾到别人,考上大学之后,他也每年都回来送钱送物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也都想学习他,和他一样考个好大学。”
温塔点点头。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经理人的嘴里听到这个人了。
她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创业怎么样?”
“听说还不错,刚刚得到了一笔很大的投资。”经理人说道。
温塔复又点点头。
觉得这种从小就具有领袖意识的人,成功也只会是必然的事情。
……
这些就是温塔关于那一次的孤儿院慈善活动,所有的记忆了。
所以当初那个孤儿院里考上民大的孩子,就是萧厉吧?
她站在墙壁的这一侧,忍不住再稍稍往前了一点,探出边角的身体,想要去看看坐在院子里的两个人。
而院子里的萧厉还在和温劭之说着那一天自己的视角:
“那天我就站在楼顶,看着你姐在底下忙来忙去的,其实我当时应该下去帮点忙,或许你姐还会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为什么没上去呢?
因为他也知道,孤儿院的慈善活动,一直都是很多人沽名钓誉的工具,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长得美若天仙的女孩子,是不是同样也只是把样子做给他们身后的摄像机看。
当然了,最后萧厉也知道了,她不是。
或许他们的慈善机构是有这个目的,但在温塔向这群孩子们讲解草间弥生的时候,在温塔带领着这群孩子们,进行波点艺术创作的时候,在温塔告诉他们,南瓜代表的能量的时候,萧厉能感受到,她是真诚的。
那天他靠在教室外面的墙壁上,偷偷地听温塔讲完了一整堂的美术课。
一如今天站在客厅里的温塔一样。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萧厉觉得,自己能看见温塔在做自己热爱的事业时,眼神里所散发出来的光彩。
他喜欢这样的温塔。
“……大概这就是一眼定终身吧,总之,我这辈子是栽在你姐的身上了。”
凉风吹拂起温塔的裙摆。
温塔听见萧厉最后的总结。
她默默地又抱紧了一点手中的西装外套。
明明她是来下来找萧厉的,明明她已经找到了萧厉,但温塔现在站在原地,却突然觉得,自己暂时好像不太好上前。
她就这么在客厅里又站了一会儿。
院子里不断有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响起。
温劭之在风声中又笑着揶揄了萧厉两句,这才终于坐不住起身,道:“好了,那故事我也已经听完了,姐夫你要是今晚不想回去找我姐,就先去我房里睡呗,反正我今晚是不回家的,我要出去嗨了~”
他的声音很是荡漾,身体也跟着摇摆了起来。
将近凌晨十二点。
温塔听着温劭之的话,知道这混小子如果待会儿马上要出门的话,她现在应该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他们就会发现她在偷听的事情。
可是她好像也有点期待萧厉的回答。
怎么样?
他真的要和她生气,今晚不回房间睡觉了吗?
萧厉还懒懒地躺在藤椅里,听完温劭之的话,他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就是下来坐坐,待会儿肯定要回去睡觉的,你姐还等我回去哄她呢!”
“……”
好像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这不是完全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温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答案,但是在听萧厉认真地说出这句回复后,她的身体还是下意识放松了一下。
她的肩膀微微松弛。
西服却仍旧牢牢地贴在她的身前。
后续温劭之和萧厉又说了些什么,温塔并不知道。
她也懒得再知道。
她只是在听完萧厉的那些回答之后,就自己抱着他的西装外套,又直接回到了楼上。
是的,她最终也没有把外套给萧厉送去。
她回到房间后,就把外套丢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然后褪去自己为了下楼才穿上的外衣,掀开被子,上床关灯,睡觉,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她安静得仿佛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在另一侧床头留的那盏夜灯,隐晦地亮在角落里,叫人知道,她今晚其实下过楼,而且明了,在过一会儿的深夜,她的身边,会有一个男人躺下。
一定,会有。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夜晚就这么过去。
因为温麟元的事情, 所以温塔和萧厉不止一天晚上需要住在温家,后续还得在温家再多待几天。
堂春云女士听说是昨晚在家里哭过后,就直接坐车回了堂家。
一大清早, 温彰荣老爷子就打算亲自去堂家登门道歉。
但他毕竟一把年纪了, 一个人去,家里有些不放心,所以再三商量过后, 大家决定叫温祝华女士陪着老父亲一起去。
毕竟温祝华女士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一旦道歉谈崩了之后要谈利益, 有她在, 温家也不会太吃亏。
不过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家的错, 不到万一, 大家还是希望温祝华女士可以不开口。
温塔一大清早就起床,听家里人商量了几个来回之后, 一起把温彰荣和温祝华给送上了车。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 现在还早, 她可以慢慢悠悠地吃个早饭,再去上班。
她回到餐桌边上坐下, 恰好,昨晚熬到很晚才回房间的萧厉终于睡醒了,睁着惺忪睡眼从楼梯上下来。
昨晚萧厉回来的晚, 具体几点回来的,温塔也不知道,总之, 今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 萧厉的的确确是睡在她的身边的。
“妈和外公都去堂家了?”
萧厉向屋外张望了两眼,便稀松平常地问道。
他刚刚在楼上听到了些动静。
“嗯。”
温塔朝他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 叫萧厉突然顿了一下自己的脚步,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他立马低下了自己的脑袋,抬手故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走到了餐桌边上坐下。
昨晚萧厉和温劭之聊完话之后,已经彻底过零点了,等到他回房间的时候,温塔都已经睡着了,所以昨晚上的事情,他们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
他有些不知道,温塔现在是怎么想的。
还是想和他商量协议的事情吗?还是就算这么过去了?
萧厉心底里实在没有底。
关于温塔的担心,他当然是知道,毕竟家里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这里,但他实在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和温塔都结婚这么久了,她提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会一点情面也不留,义正言辞得好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一样。
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滋味,萧厉在结婚的这几个月以来,算是彻底地尝够了。
他安静地在温塔的面前坐下,想着既然温塔不主动说话,那他也先把早餐吃完再说。
他捻起一根油条,拉了一杯豆浆到自己的面前。
温家是个大家族,人多,每次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早餐总是各种形式的都有,从西式的蛋糕牛奶三明治,到中式的鸡蛋油条和营养粥。
在有豆浆和油条的前提下,萧厉还是习惯吃这些正常的中式早餐。
而温塔早上喝的是养胃的红豆紫米粥。
相比起萧厉的狼吞虎咽,温塔吃饭的动作永远都是那样的慢条斯理,不疾不缓。
萧厉一口气吃完了两根油条,见温塔坐在自己的对面,才刚刚喝完了两口粥,现在正想要伸手去剥个鸡蛋。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只剩三分之一杯不到的豆浆,终于,吞咽油条的动作变得慢了下来,慢得十分得刻意。
他在缓缓转动自己的喉结。
试图学习着温塔的速度,能和她在吃饭上,也保持着同步。
温塔原本自顾自剥着鸡蛋,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萧厉这些小动作的。
但是他的喉结转动的实在是太慢了,叫她眼角余光瞥到,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终于饶有兴致地撑着眼皮,偷偷地观察了两眼萧厉。
而后,莫名其妙的笑声便迸发出来,清晰地传进到萧厉的耳朵里。
萧厉茫然地抬起头来,见到温塔正盯着自己发笑的样子。
他挑了下眉,似乎想问温塔在笑什么。
而温塔当然不会说。
萧厉便只能带着一丝清晨刚睡醒的懵懂,一边继续缓慢地学习着她的吞咽,小口喝了点豆浆。
这副四肢不协调的样子,简直是更加好笑了。
温塔剥完鸡蛋,一边将小块的蛋白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才能堵住自己不断增添的笑意。
萧厉一头雾水,听着那点滔滔不绝的闷笑,顿时更加不明白,温塔到底在笑什么。
他慢慢慢慢地吃完了早饭,终于,在他喝下最后一口豆浆的时候,他听见温塔的笑声止住了。
她问道:“你今天早上要着急去开早会吗?”
“嗯?”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叫萧厉顿了一顿。
他抬头四下环顾一圈,确认餐厅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温塔现在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之后,才摇摇头,道:“不用。”
“那你送我去美术馆吧。”
温塔自然地仿佛他们昨晚根本没有吵过架一样。
这叫萧厉又是茫然了好一阵子。
但他反应过来之后,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我在车里等你。”
温塔率先擦完手,整理好裙摆,起身离开餐桌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压制不住的笑意。
她走向了停在外面的昨晚由司机开回来的商务车。
萧厉望着她的身影,难得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紧随其后地起身,充当起了商务车司机的角色。
—
在开车去往美术馆的路上,夫妻俩人还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缄默。
其实主要是萧厉在缄默。
他实在有些搞不懂温塔在想什么。
她今天早上的举动反常得有些可怕。
因为平时的话,温塔基本是不会主动叫萧厉送她去上班的。
下班也是一样。
几乎每次都是萧厉主动,他们之间才会有故事。
而每次当温塔主动提出要他接送上下班的时候……嗯,她都是有事情要说。
而且她早上盯着他,还那样莫名其妙地发笑。
这叫萧厉一时更加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只能单方面地一边开车,一边不断从后视镜里观察了温塔好几次。
温塔原本还没当回事,但是注意到萧厉偷看自己的频次越来越频繁之后,她终于板起脸,认真地告诉他:“萧厉,你要是再看我,我们俩今天早晚得一起进医院!”
“……”
好吧。
萧厉听到这里,才总算是老实了。
等到车子彻底停在了美术馆的门前,他呼出一口气,才终于再度转头,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温塔。
昨晚他们是在温家老宅睡的,所以温塔今天穿的又是自己从前的旧衣服。
不过她的衣服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旧衣服,基本也都是只穿过一次两次就挂在衣柜里再也没动过的,保存的很好,几乎不会叫人看出什么。
车子停下,温塔又检查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衣着过后,却并没有急着下车。
她只是解开安全带,放松地靠在座椅里,朝着外面美术馆的喷泉看了两眼后,便扭头转向了萧厉。
“萧厉,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再说一下……”
温塔缓缓开口道。
萧厉眉心跳了一下。
他就知道。
温塔这么主动地找他,肯定还是要和他谈那件事情的。
不过昨晚萧厉其实也想的差不多了。
在和温劭之回顾了一遍他和温塔的相遇过程后,他自己心底里就清楚地知道,只要他还爱着温塔,只要他的心脏还会因为温塔的存在而跳动,只要他还永永远远都想和温塔在一起,那么在一些事情上,他就注定只有妥协的份。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没有一纸协议来的叫温塔安心。
车子已经停下很久了,但萧厉双手仍旧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他只是将脑袋转了过去,定定地注视着温塔,宛若是已经做好了被天神降下审判的准备。
可是饶是萧厉做好了那么多的准备,他还是没想到,温塔会道:“萧厉,关于昨晚的事情,我先向你道个歉,对不起,是我态度有些问题……”
“嗯……”
“嗯……?!”
萧厉怎么会想到,温塔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工作,居然是在想怎么和他道歉?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逐渐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塔无奈道:“是,你没听错,是我错了,我昨晚说的话有点过分……”
只是过分而已嘛?
萧厉心底里默默反问了一句,但面上已经止不住笑意,微微地咧开嘴角,看着温塔。
温塔见到他喜形于色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又笑了一下。
只是她旋即又正了正脸色,道:“不过我觉得我考虑的还是没有错,协议不管对于你还是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保障,或许你现在是觉得不需要,但是萧厉,没有人可以保证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对吗?”
没有人可以保证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就算是你对我的爱,你也敢保证,十年二十年之后,依旧如初吗?
你敢吗?萧厉?
你敢发这样的誓言吗?
萧厉不过高兴了一刹那,听完温塔后续的话之后,他很快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他听出了温塔的弦外之音。
所以她其实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宗旨并没有变,只不过是语气态度变了,变得温和了许多,变得叫萧厉都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了。
怎么办呢。
萧厉,你还想反抗一下吗?
还想告诉她,你其实可以保证,你其实可以发誓,自己十年二十年都一定不会变心的吗?
但是应该也没有用吧?说的再多,你也知道,永远没有那一纸协议来的能够叫她安心。
在温塔平静的注视下,终于,萧厉缓缓松开了自己握紧方向盘的手。
他和温塔说道:“我知道了,今天下午我会去找律师过来起草协议,塔塔,你放心,如果将来我有任何出轨的行为,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我都会直接净身出户,不会叫你吃一点亏,公司、车子、房子,还有所有的基金股票,全部都归你,我不会有一点反抗。”
那倒也不必这样……
温塔稍稍拧了下眉心。
她一点儿也不想要萧厉的那些资产,她只是想要有一个足够能够威慑到他的东西,叫他在他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内,不要做什么越轨的行为,那就足够了。
但是萧厉实在不知道,除了这样子能叫温塔安心之外,他还能承诺些什么来叫她满意。
他们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
终于,温塔道:“……那我回去想想,我要怎么做才好。”
她说完就想下车,不想叫别人看出来,她其实又有点落荒而逃。
没办法,萧厉的爱意实在是太刺眼了。
温塔总是在冷不丁的时候,就会被灼烧。
然而萧厉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还是沉默地看着温塔。
温塔回身,有些不明白,他这么扣住自己是想要做什么。
“萧厉……”
她想问他。
但是那一张绣口不过轻吐了两个字,旋即就被人攫取走了所有的呼吸。
温塔震惊地看着萧厉。
他吻得她很深,从一开始就带着一股欲求不满一般的发泄。
他啃着她的唇瓣,他咬着她的舌头,他把她所有满腔要说出口的话,全都挤压回了肚腹里,变成了清澈的水流。
温塔被他一掌托住半边脸颊,一开始还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到后来,身体便跟随着本能的反应攀上了萧厉的脖子。
她也没有管这是不是在自己美术馆的门前,只是闭上眼睛后,一切似乎都只剩下了享受。
她和萧厉的唇舌搅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只跟随着身体最原始的冲动而激动。
他们拥抱,他们深吻,他们紧紧地缠绕着对方,好像在此时此刻就恨不能要将彼此都揉碎,换进对方的骨血里。
萧厉这么激动倒是可以理解。
可是温塔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直到最后萧厉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她才终于想起要拒绝。
“我要去上班了!”
温塔一把推开萧厉,捂住自己的脖子,情急之下瞪了他一眼。
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咬脖子,不许咬脖子,怎么就是不听呢!
萧厉笑看着温塔。
之前他都是情之所至,一不留神就咬上了她的脖子,越来越往下……但这回,他就是故意的。
她都对他提出这种要求了。
他咬一口,难道很过分吗?
在温塔马上要下车的刹那,他依依不舍地拉着温塔的手,还是在她的唇瓣上又碰了一下。
“那下班我也来接你。”
萧厉道。
温塔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很快地答应下来。
只是也没有拒绝。
她就这么转身下了商务车的副驾驶,黑色针织裙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小幅度地摆动着,漾出完美的弧度。
今天注定是不同凡响的一天。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和萧厉说定好协议的事情后, 温塔好像浑身都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其实舅舅多了一个私生女的事情,和她并没有太多直接的关系。
顶多就是等到将来彻底分家产的时候, 会有一些争端。
但是现在温家三分天下, 温麟元和温麒元还有温祝华女士各自拿着各自的股份,守着各自的公司,勉强还算蛮和谐的, 温塔也想不到,将来再彻底分家产的时候, 大家会怎么样对待彼此。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守好自己的美术馆。
但她显然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中国有一句古话: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这是永恒的经典。
在温塔踏进美术馆的一刹那, 一大清早就已经收到消息的冯荻荻女士便等在美术馆的大门边上,直接拉走了她。
“哇塞, 塔塔, 你舅舅是怎么回事?”
“嗯?”
事情从昨晚发生到现在, 温塔还一点儿也没有和别人透露过,怎么冯荻荻已经知道了吗?
见温塔还没有反应过来, 冯荻荻便拍着她的肩膀,道:“私生女的事情啊,是不是真的?”
她果然已经知道了。
温塔一时不知道该感慨冯荻荻的信息网之强大, 还是该感慨现代网络大家传播信息的快速。
“你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着冯荻荻的提问,温塔暂时没有告诉她真假,而是先反问道。
“圈子里都已经传疯了啊!”冯荻荻给她翻出几个圈子里大家常用的群聊, 给温塔看了一眼。
有好几个群都是温塔也在的。
温塔一个一个群看过去, 这还一大清早,但是几乎每个群消息都已经被这条震惊性的八卦给顶到了99+, 基本是从昨晚半夜开始就已经在讨论了。
只是她昨晚还有今早,都没有功夫去看这些东西。
那既然都已经传成这样了,温塔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和冯荻荻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回事情。
“啊?你那个大舅舅诶,真看不出来!”冯荻荻到现在才算是彻底地信了这条八卦传闻。
温塔泰然自若地上楼,把自己的包给丢在沙发里。
谁说不是呢?她昨天在看到温劭之的消息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可置信。
温塔的两个舅舅,温麟元和温麒元,温麟元是大舅舅,自小生了一张成熟稳重的脸,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家里两个弟弟妹妹的榜样,就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所以在目前公司的股份划分上,也是他占最大的比重;
但是二舅舅温麒元就不一样了,他向来比较叫人操心,即便是拿了不少的股份,但那些股份,大家都知道,目前基本都是他的女儿,也就是温塔的表姐、温劭之的亲姐姐在操持。至于温麒元本人,他忙着享受人生呢。
但偏偏是这么靠谱的大舅舅和总是不太靠谱的二舅舅,最后却是这位大舅舅出现了私生女的事情。
“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冯荻荻感慨着。
温塔不置可否。
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再去马后炮什么也没有用。
好歹昨晚该操心的都已经操心过了,今天早上,她还是可以以一颗平常心去工作。
可是她可以,冯荻荻女士却不可以了。
还有她手机里那些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与她旁敲侧击,打听温麟元私生女的事情的那些人。
这是温塔有史以来,除了突然结婚的那一次,手机里新增消息速度最快的一次。
简直就和外头太阳高升的速度差不多。
温塔一开始还有耐心挑几个人回一下消息,到最后干脆就烦了,看着手机里永远也回不完的消息,她干脆丢了手机,把它给锁进了抽屉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冯荻荻从始至终都陪在她的身边,见她这么不堪其扰,幽幽地叹了一声,思来想去,还是找了点工作上的事情和温塔说。
她们的青年艺术家展览已经正式进入了流程,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启新模块的展出了;还有那个香薰品牌的合作,他们暂时也把时间敲定在了十二月份。
一连串的顺利,叫冯荻荻觉得,她们今晚可以开瓶小酒庆祝一下。
温塔点点头,但又道:“但是今晚不行。”
“为什么?”
冯荻荻面露暧昧,刚刚她在美术馆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温塔今早是由萧厉亲自开车送来的,而且车子停下后,俩人在车里待了不少的时间。
“你要去和萧总过二人世界?”
“什么呀。”
温塔自嘲似的哼笑了一声。
家里发生了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和萧厉约会。
最近几天晚上她肯定都得回温家老宅过,就算什么都不做,在家里多陪陪外公也是好的。
不过今晚的确有点特殊……
“我和萧厉约好了,要去对协议。”温塔坦然道。
“什么协议?”
“关于我们之间日后如果有人发生出轨行为或者突然出现私生子的协议。”温塔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冯荻荻不期然睁大了眼睛。
好家伙,舅舅出轨,他们小俩口居然开始把这个问题给提上了日程。
不过提提也好,冯荻荻想,温塔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是没有签署过正经的婚前协议的。
虽然说这或许是从一方面体现了萧厉对于温塔的尊重和在乎,但同时,婚前协议能给到的保护到温塔的东西,温塔同时也丧失了。
“这是萧总主动提出来的?”冯荻荻又问道。
温塔摇摇头。
很显然,是她提的。
萧厉只会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犯错误,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出轨,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冯荻荻笑了下,这倒符合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的自信想法。
“那萧总没跟你生气?”她又笑问道。
“生气了。”
温塔无奈地耷拉下眼皮。
冯荻荻瞧着她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知道萧厉虽然生气,但多半又是被她给哄好了。
她啧啧称奇,对于温塔和萧厉之间的相处模式,每一次她听到,总觉得是给自己又打开了一扇奇幻世界的大门。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着天,边把工作的事情给处理了一些。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温塔才终于肯把自己的手机从抽屉柜子里给放出来。
一打开手机,毫无意外,又满是充斥着红点的密密麻麻的信息。
温塔在这些信息中仔细辨别哪些是来找她工作的,在中午正式开始吃饭前,逐一回复了过去。
至于其他的,她只是出于强迫症的本能,把那些红点给一个一个迅速地点掉了。
等到所有的红点都差不多彻底消失后,温塔看着自己终于清爽的微信页面,这才注意到,随着新消息提醒掩藏在角落里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好友通知。
她打开来看了眼,对方的消息页面显示的是——
温伊伊。
温塔轻挑了下眉毛,隐隐约约记得,温劭之说自家大舅舅带回来的那个私生女的名字,就叫做温伊伊。
她还想起温劭之在和萧厉的对话里提过,那是个看起来很怕生的小姑娘,躲在温麟元的后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话。
怕生的小姑娘,居然也会主动来找她加联系方式吗?
温塔指尖滑过屏幕,并没有通过这个人的好友申请。
她清理完所有的红点之后,就翻找出了自己平时专属律师的联系方式,通知她有空的话,下午来美术馆一趟。
—
而萧厉那边,一上午也有不少人因为他是温家女婿的关系,来和他打听温麟元的事情。
他一概没理。
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他也趁着这个时候,喊来了自己的专属律师,沈却。
身为萧厉的大学室友,虽然沈却和萧厉他们其他人都并不是一个专业的,但大家的关系依旧好的和同专业的也没什么分别。
萧厉公司成立后,所有的法务问题,基本都是交给了沈却他们的事务所来打理。
也包括萧厉个人的婚姻财产问题。
今天突然被萧厉喊过来,沈却以为,又是他们公司要告什么侵权的,哪想是要他来拟出轨协议的。
“你们俩夫妻是闲的蛋疼吗?”
沈却听清楚萧厉的诉求后,扯了扯嘴角,直接问道。
“不是啊,就是突然意识到有这个需要。”萧厉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那你们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个需要?你自己想想,你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最好搞点婚前协议,以防万一?”
沈却又反问道。
“……当时是签了啊。”
萧厉脸上实在镇定的可以,面对着沈却的疑问,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沈却却是直接被他给气乐了:“你当初签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那都是你老婆想要保护她自己那点珠宝的!”
“哎呀!”沈却自从听完萧厉的话之后,就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萧厉也算是被他给问恼了,直接道:“那总之你就说你干不干?不干的话,我就找别人来了!”
“干!”
到底还是靠他们公司吃饭的。
沈却教训萧厉教训得够了,该装孙子的时候还是得装孙子。
“那你说,你今天这东西打算怎么写?”他又问道。
“你就写,我们俩之间,如果是我先出轨,并且搞出私生子的话,我的所有财产包括动产和不动产,基金和股票那些,全部都归我老婆所有……”萧厉道。
“……”沈却顿了顿,“那如果是你老婆先出轨的呢?”
“如果是她先出轨的……”
萧厉很认真地想了下这个问题。
昨晚光顾着生气,觉得温塔根本不信任自己,倒是忘了想,温塔那句话说的什么意思。
她说:“这种事情你可能会发生,我将来也可能会发生,我们要谈的,不仅仅是针对你的,而且同样也在约束着我……”
约束着她。
温塔到底有喜欢他吗?
如果一直到他们结婚的很多年后,温塔也还是没有喜欢上他,那她会想要去找寻别人吗?
找寻一个能够真正和她志同道合的人,找寻一个能够真正读懂她眼里的艺术的人。
萧厉原本还吊儿郎当的神情,终于渐渐收敛起来,变得有些深沉。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萧厉,你怎么样呢?你会想要放手吗?
不,他不要。
他好不容易花尽心思娶回来的人,萧厉当然一辈子都不想要放手。
可是如果真到了温塔变心的那一天,他怎么办呢?
强留着她在身边,那她会快乐吗?
好像自从结婚到现在,萧厉还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和温塔离婚这个问题。
当然,他既然结了婚,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怎么会没事去想这种问题呢?更别说想什么温塔出轨了。
可是她要是真的变了心,想飞走了,萧厉,你怎么办?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温塔的世界很广阔,巴黎,米兰,纽约,伦敦……她总是喜欢穿梭在这个世界所有既美好又时尚的地方,她喜欢去到任何一个堪称是艺术的国度,她热爱奔跑在草原上,热爱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
可是等到那时候,你要怎么呢?
萧厉翘着二郎腿,整个身体都陷在皮质的沙发里,凹出一个巨大的坑陷。
他的掌心随着他的沉思,攥紧又松开,松开后,很快却又无所适从地攥紧。
终于,他想开口,但是沈却很了解他一般地打断他的话,道:“不许说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你们立这个协议,只是用来约束你一个人的,那萧厉,今天这个协议,我是绝对不会帮你起草的。”
他的话说的近乎刻薄。
可是萧厉却心虚得可以。
他的心思被看穿了。
又终于,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萧厉不耐烦地挪了挪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道:“那你就写,要是她出轨了,所有夫妻共同财产,我和她一人一半,成了吧?”
沈却:“……”
他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了两眼萧厉。
须臾过后,道:“萧老板,我想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你和你老婆之间并没有签署任何的婚前协议,也就是说明,不管她有没有出轨,你们之间一旦离婚,婚姻感情破裂,你们的婚后夫妻共同财产,本来就是一人一半。”
萧厉:“……”
萧厉:“所以呢?”
“所以……”沈却无奈地合上自己手中的文件,定定地看着萧厉,“你根本就没打算给你老婆什么约束,是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温塔和自己的律师商量了一下午关于婚内出轨的一些问题。
律师和她讲解了很多法律上关于夫妻双方的约束以及宽容。
温塔听得很认真, 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把人彻底从自己的美术馆里送走。
关于婚姻法的一些内容,温塔从前虽然有些了解过, 但在得知萧厉并不打算和她签署婚前协议过后, 她就也懒得和他搞这些弯弯绕绕,只专心保护好自己的珠宝和画作。
直到今天,她才算是对婚姻方面的法律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冯荻荻靠在她的办公室门前, 见律师往下离去的身影,知道她们这是商量完了。
“怎么样, 你们谈的如何?”她潇洒地问道。
“还好。”
温塔想了想。
在律师过来前, 温塔便先和冯荻荻说了下萧厉的想法。
冯荻荻听完之后, 只有一个评价。
“萧总蛮傻的。”
温塔也这么认同。
可以说出净身出户这样的话,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艰难万分, 何况是对于萧厉这样身家的人。
所以她在律师到来之前, 也一直挣扎着, 自己要不要付出同等价值的条件,和他签下这份协议。
毕竟温塔不是在和萧厉开玩笑, 这份协议签下来,不仅仅是萧厉给她的一个保障,而且也得是她给萧厉的一个保障。
如果文件上的内容对她没有任何约束力的话, 那这份文件,岂不是就成了对萧厉单方面的限制?
她倒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吃相过于难看。
不过最后律师还是建议她:“从心就好。”
温塔便把律师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冯荻荻听, 还有她给出的一些建议。
原本她是想要再征求一下冯荻荻的看法的, 但是温塔说着说着,突然就注意到, 站在一楼展厅里的一个女人,在自己的一幅画前面,似乎已经矗立了很久了。
她便中间插播了一句,问冯荻荻道:“那个女人,在那里很久了吗?”
冯荻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点头说:“是,好像快半个小时了吧?一直在看你的画,说不定是你的忠实粉丝呢。”
温塔微微有些吃惊。
因为以她现在的知名度,要说有什么艺术创作上的粉丝,那实在是一件值得振奋人心的事情。
在美术馆正式开始展出前,温塔和冯荻荻身为艺术创作者,其实还从来没有开过自己的画展。
她们的作品大多都是寄放在别人的画廊里展出,或者是应学校的需要,和学校里大多数同学们的画作被摆放在一起,供人欣赏,再者就是像上回的慈善拍卖会和艺术空间一样,出现在各个需要应酬和社交的场合。
这是她们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专门的画展。
出自她们自己的手笔。
这回的美术馆开业,她们小小造了一下势,又放出了那么多的珠宝吸引人,才总算是叫她们在国内的艺术领域,也终于正式拥有了一点名字。
不过即便温塔这近两个月,都一直有在刻意地低调自己的打扮,但网络上关于她的那些讨论,大多都还是颜值过于艺术。
所以能有这么一个也许是真的欣赏她的画作的粉丝,可想而知,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她忍不住对着这女人仔细观察了一番。
那应该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背影很是纤瘦,穿了一身亚麻色的长裙,脚上是很随意的一双皮质拖鞋。
她的发型是经典的黑长直,披在身后,同时露出边上帆布包的一角,叫人看不太清楚她真实的身家和身份。
温塔道:“我下去和她聊聊?”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临近美术馆关门的时间,所以现在整个场馆内几乎再没有别的什么游客的身影。
而明天马上就是周末了,从明天开始,美术馆里温塔和冯荻荻的作品,基本全都要撤走,换成她们之前签约好的新青年艺术家的作品。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女人,也许可能是近期最后一个会在美术馆里欣赏到温塔画作的女人。
如果真的是她的作品爱好者,那么温塔很想和她聊一聊。
冯荻荻笑了下。
她都做好决定了,怎么还来问她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温塔便直接下了楼,脚上踩着轻快的高跟鞋,去和楼下的那个女人见面。
“您好。”她走到这个女人的身边,和她主动打起了招呼,“看您在这幅画面前站了很久了,我是这边美术馆的主理人,我叫温塔。”
女人转过身来,是一张生长在温塔意料之中的面庞。
温和,文静,又充满着中年女性自带的成熟风韵。
有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听到温塔的自我介绍,女人立马也朝着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去。
“温塔你好,我是罗蘅。”她自我介绍道。
“……罗……蘅?”
但是温塔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收回了和对方招呼的手。
虽然温麟元突然多了一个私生女的事情,和温塔几乎没什么关系,但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当然也就听闻过了温麟元那个鼎鼎大名的初恋女友的名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也叫罗蘅。
温塔原本还带着一些笑意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清,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笑了笑。
见着温塔的神情,她就知道,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终于也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道:“对,没有错,温塔,我就是温伊伊的妈妈。”
果然。
温塔问道:“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罗蘅仰头,环顾了一圈温塔的美术馆。
因为办公室在三楼,所以温塔和冯荻荻平时总是习惯在三楼的视角往下俯瞰这座美术馆。
但来这里参观的游客们,基本都是习惯了站在这座展厅的一楼中心,来仰视这座新建好的空旷的建筑。
从一楼的视角向上看,二楼和三楼的楼层可以露出一些痕迹,不过大众视线的最终点,最后永远都只会停留在他们头顶正中间的那个穹顶上。
那是由一片一片的玻璃组成的古罗马式穹顶,一看就造价不菲,掩盖在真正的苍穹之下,就像是用艺术和玻璃构造了一个现实之外的乌托邦。
而在这座乌托邦之中,国王有两位,一个名字叫做温塔,一个名字叫做冯荻荻。
全都刊印在这座美术馆的介绍册上。
罗蘅欣赏够了美术馆的构造,低下头颅,再和温塔对视的时候,她的眼里便带了一点身不由己的艳羡。
她道:“塔塔,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伊伊现在刚上了大学,正好学的也是美术,你舅舅之前就说过,你是家里目前唯一一个在搞艺术的,我今天突然想起,就想专程打车过来看看,也想熏陶熏陶,回家能和伊伊有点共同话题。”
她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对着人说话的时候,面上总是习惯性带着微笑,就像是亲切的交谈一般。
温塔看着这个女人,却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后背冷汗迭起。
相比起她家那位说话总是习惯了直来直去的大舅妈,温塔想,面前这位罗女士,明显更擅长攻心。
想来她的美术馆看看,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温麟元带着温伊伊回家介绍的第二天过来?
而且她刚刚喊她什么?
塔塔?
这是她该喊的名字吗?
听这个女人说完话之后,温塔面不改色地点了两下头,仿若丝毫没有被她的话给影响到。
但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就没有像她的脸色那般客气了:“原来如此。不过今天我们的美术馆马上就要关门了,抱歉罗女士,恐怕我们没有时间留给你欣赏了,门在那边,就不送了。”
她伸手指了指外头美术馆大门的方向。
罗蘅脸色终于有一丝变动,似乎没想到温塔会这么不客气地直接赶人。
“塔塔……”
她试图再和温塔说一些话。
“你最好不要这样喊我的名字。”
可这回她不过又喊了两个字,温塔便直接干净又利落地打断了她。
她皮笑肉不笑地和罗蘅道:“这个名字是我家里人喊的,你不是。”
罗蘅淡下脸来,终于渐渐的,再也装不了什么岁月静好。
可是比起冷脸,她又怎么可能比得过温塔呢?
温塔的脸蛋从来都不是平易近人的那一款,只是平时很多社交场合需要她去微笑,所以她总是表现的很温和。
一旦她板起脸来,一双眼睛森冷又贵气,冷冰冰地盯着人,能直接把人吓到汗毛竖起。
——所以萧厉能在温塔的冷眼下保持热情并且生存这么久,在冯荻荻看来,一直都是一种别样的本事。
罗蘅女士就这么和温塔站在一楼的展厅里,彼此看着对方。
冯荻荻在楼上俯瞰着,觉得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相谈甚欢的样子,便决定下楼看看情况。
但还没等她彻底直起身板呢,突然有一辆醒目的商务车,在她的目光注视之下,停在了她们美术馆的门前。
是今早送温塔过来的那一辆。
冯荻荻瞬间又放下了心,重新懒洋洋地趴在玻璃栏杆上,只管在楼上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
萧厉是按照他和温塔正常约好的时间来接人的。
但他也没想到,温塔现在还有客人在场。
他进了美术馆之后,只能先走到了温塔的身边,保持绅士地喊了她一声:“塔塔。”
温塔正和这位罗女士大眼瞪小眼呢,措不及防见到萧厉过来了,她才意识到,现在的时间好像真的已经不早了。
她于是不打算再和这位姓罗的女士继续纠缠下去。
反正她自己不走,到时候会有保安来请她走。
她和萧厉打了声招呼,便示意他陪着自己上楼,她的包包和文件都还在楼上。
萧厉当然乐意。
他跟着温塔一起走向楼梯口的方向。
就在他们准备一起上楼的时候,萧厉却突然听见,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女人,忽而又叫住了温塔的名字。
“温塔!”罗蘅站在原地,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温塔回头,终于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人。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姓罗的女人来找自己,是有什么别样的目的。
但她并不关心。
温麟元出轨的事情,本质是他和堂春云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外公会难办,她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情一点。
如果这个女人是想利用她来做为温家的突破口,那她想,她简直是大错特错了。
她淡淡的眸光里充斥着满满的不屑和冷漠,是连萧厉也能看出来的不言而喻的嫌弃。
她最后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只是一眼,随后便扭头就走,再也没有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萧厉心下里满是好奇,跟在温塔的身边走了一段路,这才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小三。”
温塔言简意赅道。
萧厉被这两个字震了一震,旋即反应过来,问道:“舅舅的小三?”
“嗯。”
温塔赞许地看了一眼萧厉,似乎是在表扬他为数不多的聪明。
萧厉笑了笑。
虽然他也不知道,猜到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值得表扬的,但好歹是温塔的表扬,他还是默默把这点事情记在了心底里。
他看的出来,温塔对于底下那个女人,并不想要谈及过多,所以问过之后,便只是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走到了她的办公室里,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而温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之后,便把今天律师准备好的资料交给了萧厉。
原本她是打算回家再和萧厉聊这些的,但是刚才上楼的时候她想了想,回家可能不太方便聊这些,干脆就在美术馆里聊,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我今天叫律师拟的文件,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们就在这里把事情说好再回家吧,不然回家了,恐怕会不太方便。”
她是认认真真地想和萧厉聊事情。
然而萧厉看一眼温塔手里的文件,并没有接过来看的打算。
其实原本萧厉是真的做好了和温塔签署协议的准备。
但今天中午在和沈却聊过之后,他觉得,自己或许还是不能接受温塔出轨这件事情。
也不是不能接受。
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那他当然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但在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萧厉想,他真的不想去假设这件事情。
光是想到这种事情,萧厉就觉得,自己恨不能把对方千刀万剐了。
所以他扔掉文件,直接把温塔抱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
他深深地看着温塔的眼睛,然后把自己准备好的文件递到温塔的面前。
那是中午的时候,他和沈却争吵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叫沈却终于答应他替他草拟好的协议。
“塔塔,我们之间不用这么麻烦。”
萧厉道。
“如果将来我出轨了,我净身出户,但你要是碰见别人了,不想和我过下去了……”
他垂眸,盯着温塔的唇瓣觊觎了片刻,随后便直接俯身,在上面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
“你就直接告诉我,早点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如你所愿地分开,好不好?”
他近乎卑微地乞求道。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温塔, 如果有一天,我出轨了,我净身出户;但如果是你不想和我过下去了, 你就早点告诉我, 我们如你所愿地分开。
温塔哪里能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在萧厉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静静地看着萧厉, 一时间连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萧厉……”温塔抱着萧厉给的文件,过了一会儿才呢喃道:“我是认真的, 我这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大概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 是不喜欢听到这些话的吧?
可是温塔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知道, 我当然也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萧厉捧着温塔的脸蛋, 亲过了她的唇瓣还不够,还要再郑重其事地亲亲她的鼻尖, 亲亲她的眉心, 亲亲她的额头, 再亲亲她的眉骨……
他一路往上。
可是温塔忽而有些恼怒地将他给推开。
明明就是中国话,然而温塔就是觉得, 自己怎么有一些听不懂萧厉在说什么。
她随时想走就能走,她随时想离婚就能离婚,萧厉的宗旨是她想的那样吗?是她想的, 自己想要随时分开都可以,然后再随时可以拿走他的一半资产吗?
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这怎么可能!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呢?
温塔神色严厉地看着萧厉,再度强调道:“萧厉, 我真的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这份协议,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是要具有法律效力的!”
“可我也是非常非常认真的!”
萧厉把自己带来的文件展开, 把上面的条款全都展示给温塔看。
“我今天和沈却见过面了,塔塔,这些东西,全都是他帮我写的,我真没有在开玩笑……”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不是在开玩笑,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塔脱口而出的质问,叫萧厉举着文件的动作都不禁顿了一顿。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塔,眼眸里的那些理所当然,叫温塔只消看一眼,便觉得自己又要被灼伤到。
不是,萧厉,你完全不需要这样。
你这样沉重的爱意,只会越来越叫我觉得负担……
温塔拧起眉心,刚刚还被人吻过的眉骨似小山般耸起。
她接过萧厉手里的文件,但动作却是越来越将他给推拒开。
她想把萧厉赶走,自己看着文件冷静冷静。
可萧厉并不愿意现在就走。
“怎么了,这些内容你是还不满意吗?”他拦住温塔的腰身问道。
怎么不满意?
明明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温塔想这么告诉萧厉,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些有利于她的东西,她却这么愤怒,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呢?
温塔,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她定定地被萧厉摁坐在桌子上,什么地方也不能去,只能被迫和他对视。
沉默片刻过后,温塔终于脱口而出,问道:“那如果我现在就想要离婚,萧厉,你要和我财产对半,然后我们直接分手吗?”
萧厉有一刹那的恍惚。
笑话,他怎么可能想到,温塔会直接就着这份文件,和他提这种事情?
“宝贝,你说什么呢……?”
须臾,萧厉的脸上笑了笑,只当温塔是在开玩笑。
他亲昵地想要抱住她。
就是这一句话。
就是这一句话,叫温塔终于有力气再推开萧厉一遍。
她从桌子上下来,平等地站在萧厉的面前。
“那既然是做不到的事情,承诺做什么?”
“那不是说的以后……”
萧厉钝钝的,似乎是有些察觉到温塔在生气,但他却实在不知道,温塔这回又是在气什么。
是气他把协议写成了这个样子吗?可是协议这个样子,不是对她没有一点坏处吗?
“宝贝,如果你是气我瞎写,觉得我做不到,那你完全没必要……”萧厉试图解释道。
可是温塔的一句话,便将他给彻底打回了原型——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离婚!”
萧厉不说话了。
他彻底不说话了。
温塔安静地等了萧厉一会儿,看着他在自己的逼问下,自始至终都变成了一副缄默不言的样子,她终于轻扯了扯嘴角。
她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不屑,姿态宛若一个高傲的胜利者。
然而对于萧厉而言,温塔知道,自己更多的其实还是恨铁不成钢。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过萧厉的气了,温塔想。
她重视无比的协议,但他却只顾着拿来表现自己的情意,表现自己有多么爱她。
虽然他本意也许并不是如此;
但是他展现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她低头,随手翻了翻萧厉带来的这份文件,便把东西扔还给了他。
而后,温塔把自己准备好的协议拍在萧厉的怀里。
她对萧厉道:“这是我准备的,你今晚看完,如果看完之后没有异议,那我们到时候再细化一下,就按照这个签吧。”
原本说好的商量完再走,温塔现在是没有心情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穿上风衣外套,拎起包包,直接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但她都走到了办公室门外,萧厉抱着那份协议,还是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
温塔终于回头,不耐烦地问道:“你今晚不回家吗?”
“嗯?”
萧厉自从温塔说出离婚这句话之后,便一直缄默着,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想离婚。
他的脑子这么久了,似乎一直都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不想离婚。
骤然听到温塔的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他远远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边上的温塔,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她给的文件。
虽然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但萧厉在行动上总是先快一步,已经跟上了温塔的步伐。
一路上,他都继续沉默着,只管跟在她的身边下楼。
只是沉默的同时,他又在暗自思索。
按照温塔现在的意思,应该不是真的想要离婚的意思吧?
那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不想要他给的条件呢?
虽然他现在做不到,但他如果真的签了那份协议,将来肯定会做到的。
他心思沉重,一路上忍不住又看了温塔好几眼。
一直从办公室到上车,再从车上一路回到温家老宅,萧厉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的前后逻辑。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温塔因为下午他的文件的问题,果不其然地回家又和他闹起冷脸来。
萧厉陪着人回到温家老宅后,又是花了好一阵子的功夫才把人给哄好。
等到晚上温塔睡着后,他才独自坐在书房里,对着她给的那份协议逐字逐句,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温塔的文件实在比他的要人性化许多,对于他出轨的条件并没有要求到他自己提出的完全净身出户,但也算是列举了足够的东西,能够叫他有所忌惮;
而她对她自己的条件,相应的,也没有特别过分,但却是包含了美术馆和不少她珍藏的古董珍宝在内作为交换。
萧厉看完这份文件后,便知道,这是一份自己拒绝不了的文件。
现在这只是一份草拟的内容。
他对着文件看完之后,提起手中的签字笔,直接便在文件的末尾写下了“我同意”这三个字。
他把文件郑重地放在温塔的床头柜上,想起白天的一切,临上床前,又蹲在她的床沿边上,对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在温塔的额间悄无声息地印下一个湿润的吻痕过后,萧厉这才起身,上床睡觉。
—
温塔和萧厉之间关于出轨协议书的问题,算是彻底地结束。
最后文件当然是按照温塔准备的版本来。
文件一式两份,分别被他们各自存放在自己的书房保险柜里。
至于温麟元的事情,拖延了有一段的时间。
堂春云女士回到堂家住了大半个月,一直都没有打算要回来的迹象,即便是温祝华陪着温老爷子亲自登门了堂家几次,她都一直避而不见。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她这意思,就是要温麟元自己出来表态。
如果他能当场承诺,并且签下字据,保证自己和那对母女不再往来,那堂春云女士说不定,很快就会答应回到温家。
但可惜,温麟元因为集团的事情,自从那天晚上带着温伊伊出现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带着团队去了日本,家里人就算想把他给抓回来也抓不回来。
“跑到日本去了?”
冯荻荻听到这回事情,叹为观止。
“不是都说你大舅舅看起来是最有担当的,怎么这个时候倒临阵脱逃了?”
温塔耸耸肩,她也想知道啊。
不过男人嘛,她虽然不是温麟元本人,但觉得自己也能猜到一些温麟元的想法。
按照她舅妈堂春云的性子,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私生女,她肯定是想要温麟元直接和她们母女断了联系,才肯罢休的;
但这可是温麟元好不容易才突然见到的女儿,还是和他自己初恋的孩子,刚见面都没多久,怎么好直接就断了联系?
所以要他直接和舅妈离婚么,两个人孙子都有了,他肯定是舍不得的;但要他哄舅妈回来么,就意味着他要放弃那个名为温伊伊的私生女,那他又是舍不得的。
他估计就是两头都做不出取舍,所以这才干脆跑去了日本。
“男人真是贱!”
对此,冯荻荻女士只能如是评价道。
温塔不置可否。
纵然对方是自己的舅舅,但也无法改变,他本来就拥有着男人无数的劣根性的事实。
两个人接下来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美术馆自从开始进入到新的展出周期后,温塔和冯荻荻都无可避免地比从前越发地忙碌了。
因为青年艺术家的新展效果一般,人流量过了好几天,才堪堪达到她们的预期,所以冯荻荻每天都在外面跑着和人接洽,在想着为美术馆和自己签约下来的青年画家拓宽知名度的事情;
而温塔虽然时常坐在办公室里,接下来她们的布展方向,还有各种展出设计,还有签约新锐艺术家的事情,经常需要慎重的讨论,并且做出一些改动。
还有和香薰品牌的合作,签约结束后,设计合作款封面以及参与香薰的调制和搭配等后续内容,基本都是温塔在负责。
她们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这么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互相闲聊了。
聊着聊着,冯荻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道:“对了,塔塔,Aleksey给了我一个邀请函,问我要不要下周飞纽约,陪他送他弟弟参加一个入学仪式。”
“什么入学仪式?”
温塔问道。
Aleksey就是冯荻荻上回勾搭的人家时尚品牌的总监的名字。
俩人从十月初认识,一直到现在还保持着关系。
这半个月,冯荻荻这么忙,居然还能维持着和人家的热恋,坚持住这段跨国恋情,在温塔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冯荻荻趴在沙发上,稳稳地扶着自己的脑袋,双腿交叠在一起,看着温塔。
如果是寻常的情况,她一般会选择先卖个关子,和温塔调笑两句,然后再和她奔向主题。
但是这回,她想了想,没有什么犹豫地和温塔直接交代道:“哥伦比亚大学建筑专业,入学仪式。”
温塔喝咖啡的手顿在了半空。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晚上七点半。
温塔回到家时, 萧厉还没有回来。
偌大的别墅寂静无声,虽然每一处角落都充斥着明亮的灯光,但却不知为何, 叫人品不出多少的鲜活气息。
保姆见到她回来了, 和她打过招呼后,立马转身去厨房端出来热腾腾的饭菜,放在餐桌上。
温塔一路从玄关走到餐桌边坐下。
这已经是她和萧厉从温家老宅回到江月湾的第二个晚上。
在老宅那边陪了温彰荣大半个月, 昨晚骤然回到江月湾的时候,温塔还觉得有一丝的陌生。
不过睡一觉之后就好了。
萧厉他们公司下午在开新品发布会, 官宣他们公司最近新研发出来的几款智能家居, 晚上则是庆功宴。
昨天的时候, 他就已经和温塔汇报过这回事情了。
所以温塔并没有打算等他, 自己在餐桌边落座后,便直接动起了筷子。
其实开发布会这种事情, 原本萧厉是邀请了温塔一起去的, 还有晚上的庆功宴, 萧厉也想拉着温塔一起参加,但是温塔皆以美术馆最近很忙的理由给拒绝了。
对于萧厉的工作以及生活, 温塔自从结婚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能不加入就不加入的态度。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为了方便日后离婚的时候, 他们可以尽量不拖泥带水地就完成割席。
在温塔看来,他们的生活之中,必要的交集越少越好。
萧厉的生日是一次例外, 她不是个喜欢欠人太多人情的人, 所以在萧厉的满腔付出下,她也总要回报点什么, 才算像话。
她独自坐在餐桌边上,慢慢用着晚饭。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下午在美术馆的时候,冯荻荻和自己说的事情。
哥伦比亚大学建筑系的入学仪式。
冯荻荻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参加。
关于温塔的真实家庭情况,冯荻荻可以说是她那么多的朋友里,唯一真正了解的那一个。
萧厉知道的都不如她多。
温塔的爸爸林江涛,现在就任职在哥伦比亚大学建筑专业,以特聘教授的身份。
其实,温塔成年后,自己便去过不少次的纽约,去旅行,去采风,去购物,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时装周和展览……但她一次也没有和林江涛见过面。
她去纽约,也从来都不会告诉他。
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的电话永远都是打不通的。
温塔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不要把精力执着在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身上的道理了。
但不知道是她最近哪里表现出来,叫冯荻荻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在乎那个所谓的爸爸的,她居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哥伦比亚建筑系。
林江涛。
“不去了吧。”
温塔当然这么回复道。
冯荻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她向来尊重温塔自己的意愿,自由意志万岁。
温塔便独自一个人回了家。
才十一月,但北城已经完全步入了冬日的节奏,每天不仅天黑的很早,而且街上已经随处可见裹着羽绒服和毛皮大衣的人。
这座位于北方的繁华都市,一年四季都金碧辉煌,维持着光鲜又亮丽的表面。要说有什么是叫温塔格外不满意的,那大概就是冬天实在是太长了。
走在路上时不时便会如同耳光一般呼啸而过的寒风,从天而降的枯黄杏叶,冰冷的室外空气和总是浓白结霜的雾气水珠,叫温塔即便是再向往大雪纷飞的景象,也要犹豫再三,才能说出“我热爱北城的冬天”这种话。
好在家里不用担心这些。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坐在餐桌边,二十多度的恒温气息不过瞬息便将她全身心都包裹了起来。
温塔一般不是很喜欢经过人为调节的空气,但是冬天是例外。
她按部就班地独自用完晚饭,随后便打算上楼休息。
可是冯荻荻的电话不期然又在她的包包里响起。
“喂?”
温塔接起来,不知道才过去几个小时,冯大小姐对自己又是有什么样的指示。
“喂,塔塔,我今晚出来东门吃饭,你猜我碰到谁了?”
才几个小时不见,冯荻荻的声音混杂着并不亲切的寒风,像是灌了满嘴的碎冰碴子,钻进温塔的耳朵里。
温塔顿了下,没做什么思索便问道:“萧厉?”
温塔记得,萧厉他们今天的发布会就在东门那边,值得冯荻荻特地给她打电话的,除了他,估计也没别人了。
“bingo!”冯荻荻笑得开心,道,“塔塔,我好像碰上萧总他们的庆功宴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萧总今晚身边可全部都是美女哦~”
“呵。”温塔挑了下眉毛,大概知道冯荻荻突然打电话给自己的目的了。
“是吗?那我祝他玩的开心吧。”她语气平静道。
“啊……”
冯荻荻原本还想找点乐子的,一听到温塔这个回答,瞬间只觉得没劲透了。
“哎呀塔塔,你就不担心担心他吗?”
冯荻荻那边的风声已经没有了,安静了片刻,便又出现了各种各样嘈杂的人声,估计是从室外进到室内了。
温塔反问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前段时间刚刚签好了协议,如果他出轨的话,你就该庆祝我恢复单身,并且和周寐一样,风光无限了。”
可以听出,萧厉出轨要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少。
冯荻荻咋舌了两声,一边替温塔感觉到开心,一边却又替自己感觉到失落。
这样一来,她就没戏看了呢。
“那好吧,塔塔,既然你这么放心,那我也就不替你看着,自己去嗨喽~”
冯荻荻似乎总是有无限的活力。
“好。”
也许是多年闺蜜养成的习惯,温塔和冯荻荻说话的时候,偶尔声音总是温柔的和寻常母亲哄孩子没什么分别。
冯荻荻在电话里直接亲了她一口。
温塔无奈地站在楼梯口,听着那边挂断电话的声音,掐灭手机的光亮后,便想要继续上楼。
但她不过站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手机的屏幕便又自动亮起,给她推送了一条实时新闻。
正好是有关于萧厉他们公司今天的新品发布会的。
温塔饶有兴致地扫了眼新闻的标题,随后便点进去内容看了眼。
【年仅28岁的成功企业家……】
【当代白手起家真正典范……】
【福布斯u30先锋人物……】
这些都是外界对于萧厉的评价。
几乎每一次有关于萧厉他们公司的媒体报道,他们总要在他这个创始人身上先大做一番文章,然后再开始介绍他们的产品。
温塔着重浏览了两页萧厉公司今天发布会的内容,除了上回她见过的扫地机器人外,他们这回推出的新产品还有几样,从新型加湿器到冬日空气净化装置。不难看出,主题应该是冬日家居。
不过他们家里现在的家电产品,几乎都被萧厉一手包圆了,温塔对于这些东西,看过就看过,后续几乎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她浏览完消息后只注意到,这篇新闻报道上配了几张图,其中有一张就是萧厉站在台上演讲的照片。
这应该是今天新鲜拍的图,因为萧厉身上的这身西装,就是她前不久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量身定做的。
即便相机是隔着很远的距离拍的,即便衣服的细节并不突出,但是温塔对着萧厉的身形,还是一眼便看出来了。
倒还有点眼光。
温塔如是想着,嘴角总算泄出一丝轻笑。
她看完了新闻之后,关上手机,便又打算上楼。
只是倏尔,温塔想起冯荻荻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
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停顿在这个楼梯口,随后,她认命地转身,穿上进门时脱下的那身孔雀蓝的大衣,拿上围巾,难得自己开了一次车,驶出了地下车库。
—
萧厉刚刚结束完又一轮的敬酒。
今晚下午的发布会,来了不少合作方,还有很多公司平时都有往来的媒体,有萧厉敬别人酒的,也有别人过来特地恭喜他的,总之,他来者不拒,已经在场内转了两圈了。
不过萧厉的酒量实在是好,就算是转了两圈,也依旧没有一点喝醉酒的迹象。
他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地穿行,就如同被放生在池塘里的锦鲤。
“萧总!”
在萧厉把手中喝到只剩一点的红酒杯交给助理后,一位穿着粉红色小香风套裙的女生便又走了过来。
萧厉看了眼人,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好。”
不过今晚在场他没有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萧厉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回道。
女生举起自己身前挂的记者证,先和萧厉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U+杂志的记者,丁蔷薇,我们栏目板块下周想要做个国内的时尚家居品牌介绍,所以今天派了我过来。”
“哦,你们杂志我知道。”萧厉道,“我太太蛮喜欢看的。”
“……”女生脸上的神情微微滞了一瞬,旋即还是保持着微笑道,“萧总的太太真是有眼光,是这样的,我们杂志下期想为萧总做个专访,就是现代化智能家电主题,不知道萧总您最近有没有时间。”
“最近的话,得看情况……”萧厉想了想,回道。
女生满意了,她顺势掏出手机,问道:“那我可以先和萧总加个联系方式吗?到时候要是有空的话,您在手机和我说一声就行。”
萧总扫了眼女生刻意露出来的微信介绍页面。
头像是一张她自己的自拍照片。
身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萧厉当然很分的清楚,什么人是真的想要添加自己方便工作,而什么人又是想要假借工作的名义,和他要到私人的联系方式。
他不过扫了眼这女生的微信页面,便道:“你加我助理的联系方式吧,我一般手机不带在身上,而且我自己的时间,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助理比我了解。”
他说罢,指了指从始至终都跟在自己身边的一看就勤勤恳恳的助理。
女生靓丽的妆容又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还是保持住了该有的体面,爽快地和助理交换了联系方式。
萧厉没有再搭理她。
他转身就走。
今晚的宴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该散场了,他想要抓紧时间,再和前面坐的几个合作商聊些东西。
……
温塔站在大厅的角落里,将眼前的场景收入眼底。
刚才,在那个女记者和萧厉说上话的那一刻,温塔其实就已经到了。
但她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角落里,看着萧厉的反应。
见到萧厉拒绝了那个女记者的联系方式后,温塔站在原地,手臂上搭着围巾,手里拎着包包,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特地开了二十多分钟的车过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看看萧厉到底有没有出轨吗?
应该没有必要吧?
那单纯地想要看看他?
好像也不是吧?
那只是稀里糊涂地来凑凑这个热闹?
她真的有这么闲吗?
“……”
好吧,她承认,她真的很闲。
温塔的目光跟随在萧厉的身上,见他穿着那一身由她亲自定做的西服,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个人群之间,她的脸上居然莫名地泛起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满足感。
她盯着萧厉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才整理好自己手臂上的围巾和包包,想要上前去叫住他。
但她不过刚刚抬起了腿,萧厉就自己回过了头来。
他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目光在整个大厅中环视了一圈。
他的那一双眼睛,狭长又明媚。
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温塔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剧烈跳动了一下。
就那一下。
她站在原地,仿佛又吹拂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有些时候, 温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于萧厉是什么样的态度。
厌恶吗?
好像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厌恶了。
那喜欢吗?
那肯定还是够不上喜欢的。
只能说不讨厌吧,温塔想, 如果萧厉能一直老老实实地这样下去, 不做什么叫她觉得忍无可忍的事情,她应该还是可以和他好好地过一阵子,然后等到适当的时机, 再和他提分手的事情。
被萧厉发现她去到了他的发布会庆功宴之后,温塔便狠狠地被人抱了个满怀。
萧厉兴高采烈的, 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温塔喉咙里卡了卡, 道:“刚好路过。”
但是萧厉才不信。
他先问温塔吃过了没有, 得知她已经用过了晚饭后, 便拉着她大大方方地介绍给所有人。
他说这是他的太太。
眼神里透露出的雀跃,只差没叫人所有人都知道, 她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娶到的, 是他已经心心念念了五六年的意中人。
温塔有些无言以对。
虽然她今晚的确是主动来看萧厉的不假, 但被萧厉率先给发现后,她便总觉得, 自己好像落了下乘,变得被动了。
但她也没办法,既然都已经这样了, 只能跟在萧厉的身边,任他拉着自己,风风光光地炫耀了一回。
她以为, 萧厉在外面炫耀够了, 又喝了那么多的酒,那晚上回家应该就会老实一点了。
可是她又完完全全地想错了。
回家后, 萧厉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把人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扛上了二楼。
温塔被扔在二楼卧室的沙发上,萧厉抬起一条腿,便大咧咧地直接也挤上了沙发。
他动作堪称野蛮又粗鲁地褪去温塔的毛衣。
“宝贝,你是特地去看我的吗?”
这个问题萧厉今晚已经问了不下三十遍了。
“不是。”
温塔也是不下三十遍全都给了他一样的回答。
可是萧厉一遍也没有信。
喝了那么多的酒,但他今晚还是清醒的厉害,他捧着温塔的脸蛋,迫不及待地亲吻着,红酒气息全部扑腾在她的脸上,暧昧因子交融在她的口腔里。
“唔……”
温塔奋劲推了推萧厉,一开始是想拒绝的。
但她明明也没有喝酒,被萧厉这么吻着吻着,很快便觉得自己似乎也同醉了没什么两样。
她推拒了两下过后,双手不知不觉便攀上了萧厉的脖子。
萧厉的衬衫是她主动帮他脱掉的,皮带的扣子也是她伸手去解开的。
见到那副小麦色不断跳动的紧实腹肌的时候,温塔终于没有忍住,嘴角又直接泄出了一丝轻笑。
那丝轻笑落在萧厉的耳朵里。
他满头大汗地抬头,瞥了温塔一眼,旋即,又骄傲地俯身更加凶猛地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略显疯狂的夜晚。
整个卧室几乎都充满了狼藉。
如同咸鱼一般濒死躺在床上的时候,温塔用指尖死死地掐住萧厉的后背,妄图在他的后背上再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萧厉哼笑着,并不以为意,甚至在温塔掐紧自己的时候,还抱得她越发地紧实了。
他叫温塔掐的重一点。
再重一点。
他喜欢平时总是冷冷清清的温塔。
但这种充满野性的,他同时也爱到不得了。
—
最后,那天晚上她们到底纠缠了有多久,温塔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最后一次她被萧厉抱坐在怀里的时候,她瞥向时钟,时钟正指向凌晨三点整。
他们身下的床单被罩全都是湿透的。
汗涔涔的,粘了她一身。
至于林江涛的记忆,好像就这么在冬日的迷雾中,逐渐被温塔丢弃。
那晚过后,温塔拒绝冯荻荻的邀请没几天,冯荻荻就自己出发去往了纽约。
她接手了一部分她之前在美术馆里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开始变得比之前还要忙碌。
而萧厉却恰恰相反。
他完成了年底的发布会,似乎就是提前完成了一年的kpi,明明是每个人都应该更加繁忙的冬季,温塔却发现,萧厉只把精力越来越多地花在了她的身上。
他比从前要更加频繁地给温塔做饭吃,比从前要更加频繁地跑到美术馆接送温塔上下班,比从前要更加频繁地喊温塔教自己弹钢琴,他立誓要做到可以和温塔四手联弹……
温塔很多次想问他是不是真闲得慌,但是每次快要开口的时候,总能看见他手机邮箱里处理不完的邮件,还有桌上公文包里密密麻麻的资料和信息。
温塔于是很快便知道,萧厉大概又是在整哪一出了。
是她。
是她那天晚上的主动,又给了萧厉希望。
换作从前,温塔一定想要开口,告诉萧厉,不用对自己这么好,他们就正正常常把日子过下去就好。
但是现在,她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只要萧厉不轻易给她送礼物,那她其实也不是不能享受他给她的这些愉悦。
她在慢慢放低自己的底线。
可大抵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这个冬日刚刚降临的季节里,温塔措不及防,又收到了萧厉精心准备的一份礼物——
那是一个温塔又被萧厉的钢琴声给吵醒的周末清晨。
自从温家老宅回来后,萧厉便又恢复了他的钢琴练习。
那是一首在温塔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儿歌,但是萧厉练习了好几天,还是弹的有一些断断续续。
大概他所有的脑子全都用在了对于智能家居的开发上,以至于他的艺术细胞,实在可怜得有些薄弱。
温塔睁开眼睛后,趴在床上听萧厉敲着钢琴噼里啪啦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终于,她是听不下去了。
她起身披上一件长至脚踝的白色针织外套,然后直接去到了楼下,坐在了萧厉的身边。
萧厉对于温塔的突然出现,还有一些惊奇。
但温塔根本没有给他惊奇的功夫,她直接上手,当着萧厉的面,弹了一遍他刚才弹过的曲子。
简直一点难度也没有的东西。
然后,她扭头看着萧厉。
大抵是终于看出了她一大清早便被吵醒的怨气,萧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的不好意思。
他心虚地笑看着温塔。
温塔略略翻了个白眼便想走。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冯荻荻去纽约陪男朋友了,她暂时接手了她的一些工作,所以周末也没什么特别闲下来的时间。
可是萧厉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给你做了早餐,吃完再去忙吧。”
他抬头,示意了下餐桌那边放在恒温桌垫上的营养早餐。
温塔回头看了一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萧厉昨晚是凌晨过十二点才睡的,早上又要早起忙早餐,还要练习弹钢琴,他的精力还真不是一般的旺盛。
她走到餐桌边坐下。
但她想不到的是,自己还是低估了萧厉的精力。
萧厉其实今天一大早起床,还去了一趟郊区,谢明裳的农场。
“宝贝,等你吃完饭,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在温塔吃饭的时候,萧厉又充满自信地说道。
什么?!
但是温塔心里的小雷达敏锐到不行,一听到礼物这两个字,她便瞬间抬起了头来,用警惕的目光地看着萧厉。
萧厉已经有一阵子没有送过她礼物了。
一大清早,温塔的脑袋便开始高速运转起来,想。
好像是在她的美术馆开业之后,她吐槽他的鲜花不好看,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自作主张,送过她什么珠宝和首饰。
那大概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吧?
也许对于别的女人来说,每个月都不断地收到老公买来的礼物,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好事情;
但对于温塔来说,这绝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东西。
所以这两个月她都一直保持着还算可以的心情,觉得萧厉或许是知道自己品味不好,所以就不送了。
哪想,他今天就又卷土重来了。
温塔默默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丰盛的早餐,复又抬头,端详了片刻萧厉脸上期待的笑容,终于,温塔合理怀疑,这顿早餐就是萧厉为了叫她能够心甘情愿地接收下礼物而特地准备的陷阱。
她咽下口中最后一根芦笋,面无血色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你先吃,吃完我带你去看。”
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温塔一时更加没有信心了。
因为以她的经验,这种动静越大的,往往最后毁灭性的打击也更大。
原本还是有滋有味的早餐,一时间变得味同嚼蜡。
温塔慢吞吞地喝完边上最后几口牛奶后,萧厉才终于牵起她的手,照他之前所说的,带着温塔走出了自家别墅的后门。
后门?
是什么礼物,还藏在屋外吗?
温塔踏上自家后院的草坪,有些纳闷地想到。
因为是在闹市里的别墅区,所以他们家里前后的绿化面积并没有很大,只是每一家都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能装下花圃,装下果树,装下秋千和一个下午茶的空间。
仅此而已。
温塔跟着萧厉的脚步,走到草坪上。
原本的秋千架子边上,不知何时正被人放了一只崭新的狗窝。
温塔看着那只狗窝,觉得自己或许知道萧厉要送的是什么礼物了。
果然,牵着她的手走到狗窝边上后,萧厉就自觉地松开了温塔的手。
他蹲下身子,伸手熟练地往窝里掏了掏,然后便抱出了一只小东西在怀里。
那是一只毛色纯洁雪白的萨摩耶。
温塔双手捂住唇瓣,纵然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但还是惊喜地看着这只小狗。
虽然温塔还算喜欢小动物,但因为种种原因,她从小到大都没自己亲自养过什么宠物,一般都是去朋友家里玩的多。
现在萧厉居然送了她一只小狗?
一只萨摩耶?
萧厉抱着小狗,把它举起来到温塔的面前。
其实萧厉在取出小狗之前,心下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也不知道,温塔到底会不会喜欢小狗。
这只小狗是谢明裳他们农场最近出生的,前几天谢明裳给他们发消息,说是太多了,养不过来,便打算送几只给附近的农户,萧厉见到了,就喊他们留了一只下来。
因为他在温塔从前的朋友圈里见到过她和小狗的合影。
虽然不是萨摩耶,但萧厉觉得,温塔也许会喜欢。
她喜欢森林,喜欢大自然,喜欢清新的空气,喜欢小鹿,那应该也会喜欢小狗。
“宝贝,前几天谢明裳他们农场的狗生了一窝的小狗,我早上去抱了一只过来。”他和温塔解释道。
“宝贝,我们养一只小狗吧,从今往后,你就是它的妈妈,我就是它的爸爸,我们一起做一家三口,好不好?”
他殷殷期待地看着温塔问道。
第50章 第五十章(小修)
一家三口?
温塔顿时止住了脸颊上惊喜的笑意, 看着萧厉。
距离她上一回听到这个的词,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好像是表嫂催她和萧厉生孩子的时候?她说萧厉这么喜欢孩子,如果她和萧厉能早点有个孩子, 组成一家三口, 那他就可以玩自己的孩子了;,
再追溯到上一回,就是萧厉带她来参观这栋别墅的时候, 他说把三楼一半的空间都留着,等到时候他们有了孩子, 就让孩子住三楼, 这个空间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玩耍。
可是温塔每一次都嗤之以鼻。
一家三口。
温塔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想过, 自己将来会和萧厉有一家三口的生活。
然而萧厉就这么直接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她的目光静静地端详着萧厉, 原本见到小狗还是相当欢喜和欣赏,在此时此刻, 却掺上了一股别样的来自心灵深处的考究。
——她真的想和萧厉有一家三口吗?
萧厉逐渐被温塔看得有一些没底。
“宝贝?”
他抱紧了小狗, 有些担心温塔是不是其实不想养狗。
好吧。
其实养小狗这事, 萧厉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他也挺喜欢狗的。谢明裳的农场里不只有萨摩耶,还有一条阿拉斯加犬, 萧厉去的时候,经常和它们打成一片。现在有机会养一条在家里,他当然不想放过。
而且都说小猫和小狗是能够维护一家稳定和谐的工具, 如果能有一条小狗在家里,喊他爸爸,喊温塔妈妈, 那样或许温塔会更加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那在萧厉看来,也是有很大作用的。
他是舔狗, 但又不是傻子,他能感受的到,温塔最近对他的态度有在慢慢越来越好,所以他想乘胜追击一下。
温塔静静地将目光在萧厉的身上停留够了,这才又重新转回到小狗的身上。
不得不说,萧厉挑选小狗的举动实在是挺明智的,纯白色毛茸茸的萨摩耶小狗,刚刚出生,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长得就和玩偶没什么区别。
温塔喜欢玩偶。
她低头在俯视着小狗,小狗便也睁着它单纯又好奇的瞳孔,同时在凝望着温塔。
不过小狗的精力总是很容易分散的,它看了温塔不过片刻,便又很快在萧厉的怀里左顾右盼起来。
温塔看出来了,它大概是想去草地上撒欢了。
她对着小狗,忽而间轻笑了两声。
“好吧,如果你真的要养的话,就养吧。”终于,温塔的发言如同圣旨一般,降落在萧厉的头顶上。
萧厉顿时喜笑颜开。
可是还没等他兴奋多久呢,温塔便又道:“但是你要负责照顾它每日的玩耍,教导它一些生活习性,我很忙,几乎没什么时间的……”
萧厉忙不迭点头:“我照顾它!当然是我照顾它!爸爸照顾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好一个天经地义。
温塔没忍住又轻笑了下。
不过旋即,她便又想起一些事情,嘴角轻柔的笑意僵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回来。
她看着萧厉带着小狗在自家的草坪上跑了一圈,人和狗全都撒开腿玩的不亦乐乎,等到再转回到她跟前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她看着复又回到自己面前的小狗,终于问萧厉道:“对了,它有名字吗?”
“没呢!”萧厉抓住小狗,神采飞扬地抱回到温塔的身边,“我们给它取一个名字,怎么样?”
爸爸妈妈给自家的小狗取名字,好像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温塔于是和萧厉一起坐在花园秋千的软垫上,想着给小狗取一个合适的名字。
“小白,怎么样?”萧厉率先问道。
“……”温塔白了他一眼。
如果因为小狗毛色雪白就要叫小白,那全世界的萨摩耶岂不是都只有一个名字?
而且这么叫的话,萧厉怎么不给自己取名叫小黑?
“嘿,你别说,我这个名字还真是我自己取的!”萧厉听完温塔的想法后,颇为骄傲地昂了昂脑袋道。
“嗯?”
温塔下意识有些不解。
不过马上她便想起来,对了,萧厉是孤儿院长大的,所以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那姓呢?”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
“姓是跟的我们孤儿院的老院长。”萧厉道,“当时孩子们没有名字,不知道姓什么的,基本都跟我们院长姓。”
原来是这样。
温塔点点头,难怪她当时去孤儿院的时候,见到有那么多的孩子都姓萧。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萧厉几眼,旋即,一边摸着萨摩耶的脑袋,一边望着小狗的眼睛,又开始思索起,要怎么给小狗取一个合适又好听的名字。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好但又拒绝了一大堆的名字的时候,萧厉突然又道:“叫宝宝,怎么样?”
“……”
他是怎么能做到给自己取一个正常的名字,但是给狗取这么俗气的名字的?
温塔摇摇头,表示拒绝。
可是萧厉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叫这个名字。
他直接把小狗放在草地上,任它自己去撒欢,而他把温塔圈紧在自己的怀里。
“我认真的,宝贝,就叫宝宝怎么样?你是我的宝贝,它是我们的宝宝,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宝宝,就叫宝宝!”
他执着的样子真的令人费解。
温塔直接露出嫌弃不已的神情,不想要能说出这种话的萧厉在抱着自己。
她并不想和他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萧厉好像就是打定了主意,就想给小狗取这个名字。
“宝贝,就叫宝宝,宝宝,宝宝好不好?”
他一个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是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的?
终于,温塔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推开萧厉,道:“你想给它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反正她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寓意很好的名字。
“不过……”温塔道,“如果有一天我想到了它的大名,还是要换掉的!”
“好!”
萧厉乐不可支,抱着温塔又亲了一口之后,立马便扑过去草地上,抓起正在草坪上活蹦乱跳的萨摩耶小宝宝。
他把它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不顾它的挣扎,拎着它直接转了一圈。
他似乎是在庆祝小狗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名字。
幼稚鬼。
温塔嫌弃地擦了下自己脸颊上残留的萧厉的口水,看着他这副样子,面上虽然满满都是看不过眼,但身形却仍旧窝在清晨的秋千架子上,并没有任何一点要离开的打算。
她的身体随秋千慢慢晃动着,她的头顶是刚刚才升起不久的冬日骄阳,她的脚下,她的面前,是十一月里仍旧郁郁葱葱的草地,还有正在盛开的,点点绽放的黄色梅花。
她微微抬头。
阳光便倾洒在了她的脖颈。
似生机灿烂。
—
自从小狗出现之后,原本还算是比较安静的家里逐渐开始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从第一天被领进家门开始,这只小小的萨摩耶便展露出了自己的霸气,摆出了一副意欲拆家的架势。
温塔很是无奈,于是和萧厉三令五申,必须得把它给看好了,不许它跑上二楼以上的地方,不许它有任何撕咬家具的行为,更不许它在不该吵闹的时候,胡乱喊叫,吵到自己睡觉。
萧厉一一答应下来,教导狗狗的重担,就这样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每天不仅需要早起上班,早起练琴,现在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早起教育狗狗,还有负责牵着狗狗出门遛弯。
温塔每天晨起还有下班后回到家里,除了和以往一样,老是见到萧厉坐在钢琴前面的身影外,见到的最多的,就是萧厉和小狗面对面坐在一起。
他要带着它玩,教导它吃饭喝水,教导它蹲坐和站立……温塔每每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萧厉总还会指着温塔,道:“看,妈妈过来了!”
温塔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什么爸爸妈妈的,她实在是有些别扭,觉得就和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
但后来听着听着,她也就习惯了,甚至她偶尔还会和萧厉坐在一起,共同教育自家的小狗宝宝。
一家三口拍下第一张全家福那天,是小狗到达家里的第十天。
冯荻荻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她美术馆的任务也终于有些放松下来,于是这晚难得下班的有点早。
萧厉收到消息,半下午的时候就来接她一起下班。
两个人到家之后,保姆还没有做好晚饭,萧厉于是便提议,一起先带着小狗出门去散个步。
到家里这么久了,小狗宝宝还没有正式被带出过家门,就算是玩也只是在自家前后的草地上。
他们给它脖子上拴好了项圈,牵着它在江月湾畔溜达了一圈。
那天晚上第一次出门的小狗宝宝格外地兴奋,小短腿跑步起来特别的快,温塔牵着它的时候,差点都没跟上它奔跑的速度。
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后,萧厉一边给小狗擦拭四肢,一边提议,他们应该拍一个全家福。
全家福。
从前家里就温塔和萧厉两个人,他们结婚时候拍的婚纱照,也就相当于是全家福了。
现在家里又多了一只小狗,所以萧厉理所应当地觉得,他们的照片也得与时俱进。
这个提议,温塔当然没什么好拒绝的,于是点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起抱着小狗坐在沙发上,拍了第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萧厉把它郑重其事地摆在了家里客厅的电视机柜上,就在他和温塔的一张结婚照边上。
一家三口吵吵闹闹但又似乎实在有些和谐的生活,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月。
十二月初的时候,萧厉不得不去香港出差几天,所以每天带着小狗遛弯的任务,就不得不交到了温塔的身上。
其实温塔如果不愿意的话,这个任务交给保姆们也行,这么多天,他们白天上班不在家的时候,基本都是保姆负责照顾小狗的日常起居的。
但温塔这么多天下来,和小狗宝宝也算是相处出了一些感情,该教的东西,萧厉都已经教得它差不多了,不过带它遛遛弯,她还是挺乐意的。
这天周末的中午,温塔又坐在自己的楼上画了许久的画,她放下画板,瞥了眼窗外的天色后,便动了动自己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下楼穿上外套,裹上围巾,打算带小狗出门去转一圈。
十一月月底的时候,北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虽然不大,而且是半夜下的,等到早上起来基本都已经化完了,但是初雪的来临,还是叫原本便已经足够寒冷的空气,又下降了一个度。
他们给小狗也准备了一些冬日里的小衣服,就是为了带它出门遛弯的时候可以穿。
温塔把自己全副武装好之后,在客厅里给小狗也全副武装好,这才牵着它,出门散步去。
一人一狗都有些兴致勃勃的,想要领教一下今天北城室外的温度。
可是温塔牵着狗,还没等她走出自家的大门呢,冯荻荻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告诉她,她们的美术馆,出事情了。
—
温塔赶到美术馆的时候,冯荻荻已经坐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了。
这是周末的下午,难得她居然还会在美术馆里。
温塔急匆匆地走到冯荻荻的面前,问她道:“怎么回事?”
刚刚在来的路上,温塔看了看冯荻荻发给自己的讯息,是一篇社交媒体上新出现的内容,主要是指责她们美术馆新展出的一幅新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抄袭。
内容虽然还没有引起太大范围的波澜,但已经有不少圈内的人看到了。
抄袭这种事情,不管情节严不严重,都可是创作者最为忌讳的。
温塔于是立马便赶了过来,和冯荻荻商量对策,顺便亲眼再把两幅画给对比一下。
冯荻荻把人家发出来的原创油画的图片和她们签约下来的青年艺术家油画作品摆在了一起,放在温塔的面前。
温塔仔细比较着这两幅图片。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其实已经在手机上看过了两幅油画的大致对比,不论是画面角度还是构图规律,的确是有些相似。
但她总还是不死心,想要再亲眼看看实物。
然后结果果然还是高度相似。
温塔又问道:“方晓过来了吗?”
方晓就是她们这回签约的第一位青年艺术家,也是这回被指责抄袭的画作的创作者。
冯荻荻道:“我已经联系方晓过来了,他说他绝对没有抄袭,他有完整的创作思路和时间,等到他过来之后,我们再商量对策吧。”
温塔只能点点头,暂时接受这个想法。
不过这幅画,第二天是暂时不能再出现在美术馆里了。
温塔盯着方晓的画作,转而又把冯荻荻发现的那篇帖子看了一遍。
平心而论,光论绘画技巧的话,她们签约的艺术家,不论油画手法还是角度技巧,都比对方那幅自称是原创的作品要好得多,高明得多。
不然她们当初也不会选择他作为自己美术馆第一位签约的艺术家了。
不过如果真是抄袭的话,再多的奇技淫巧也没有用,这朵花已经从根上就糜烂了,表相开得再荼靡,也只能是枉然。
温塔和冯荻荻一起焦急在美术馆里等待了近一个钟头,方晓这才姗姗来迟。
两人一起坐在美术馆的办公室里,一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一个解释。
“我没有抄袭!”
看的出来,方晓本人赶过来的也很匆忙,浑身上下除了一只手机,别的什么都没有带。
冯荻荻和温塔相视一眼,毕竟是自己签约的艺术家,人品也有一些了解,其实她们还是倾向于相信的。
“有证据吗?创作时间,创作灵感,创作经历?”温塔问道。
方晓点点头,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他自己就格外满意,所以画好之后便拍了好几张图片,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他把手机上油画拍下的时间线递给温塔和冯荻荻看。
看完这些东西的时候,温塔和冯荻荻瞬间便都冷静了下来。
有时间线,有完整的创作过程,而且早于对方所说的时间,那就不是抄袭,而是单纯的被碰瓷事件了。
艺术圈子就这么点大,这些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她们于是安慰了一番方晓,旋即又联系了美术馆的法律顾问,便把他的事情全权交代了过去。
等到两个人从美术馆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
故意在周末放出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特地折腾人。
到达美术馆和离开美术馆,半天的时间就这么浪费过去了。
温塔回到江月湾的时候,浑身精力有些疲惫不堪。
但是她刚一走进外面的大门,半天不见的萨摩耶宝宝便直接从家门口跳出来迎接了她。
温塔被它扑了个满怀,纵使再疲惫,但是一摸到自家小狗的脑袋,便好似所有情绪都能被融化掉一些。
她看着它单纯的样子,浑身突然都放松了下来。
她蹲在地上,陪着小狗宝宝玩了一会儿,然后便牵起它的项圈,打算干脆带它出门先去转一圈,待会儿再回来休息。
中午的时候,她没能成功带它出门,她还有一点遗憾。
她牵着小狗的项圈,说走就走。
心想着这回总不会再有事情来打搅他们。
然而,温塔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中午的时候,她没能带着它成功出门也就算了,到了晚上,她依旧不能。
她带着小狗宝宝,刚走到自家的大门外面,就比中午多了两步,不知何时站在别墅门外的一个中年男人,便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个人站在他们家的别墅门外,穿了一身灰色的大衣,黑色的高领毛衣遮住整个脖子,肩膀上搭着一片没来得及清扫掉的枯叶,微笑地看着温塔。
看见他脸颊的那一刻,温塔倒吸了一口冷气。
男人微微笑着,和她说道:“好久不见,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