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收起来吧。”祝觉开口,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卷起重新放到了锦盒之中。
阿言此刻扶额,得亏她能看出来这画卷没做旧,不然让行内人看到真容易说不清。
此刻她的内心里还抱着一点点细微的幻想,“觉觉,你说......没准儿她就是个崇敬嘉宁公主的闺秀,有这种可能的吧?”
嘉宁公主的字画,和其他古人的字画完全是两个价值。
因为传世稀少的缘故,要么在国内顶尖的博物馆里,还有的在拍卖行拍出九位数的高价。
手里这画卷只觉得烫手,非常烫手。
“往好处想,这画卷太新,任谁看了也觉得不会是真的。”祝觉开口。
“说是这么说,可别人不知道和自己不知道是两码事。”阿言咕哝着。
因为这装裱和纸张墨迹都很新,怕是一般的鉴定师直接断定为新品,即便这上面的字如嘉宁公主在世,也会坚定必然是一位神乎其神的模仿者所做。
所以,在外人看来这不是古物,自然价值不高。
毕竟,谁能想到死去几百年的古人能跑到现代来又活一世呢?
“只当是朋友送的礼好了。不去想价值。”祝觉轻声开口,阿言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去想了。
况且,顾嘉岁只是按照阿言说的送了一副自己亲手的字画而已,礼轻情意重。
一想到这里,阿言面色古怪了起来。
麻蛋,难道这还是自己的锅吗?可不管是那个冰种镯子还是眼前这幅画都太烫手了吧!
这天晚上两人并没有遛弯太久,走着走着时刻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误入了明志堂。
一夜安静过后,周五上完了仅有的两堂课阿言就冲回了宿舍。
连续一周的军训又接上第一周课程,阿言他们等于连上了十二天的学才终于迎来了一个周末。
终于有休息日了!
“这礼拜也太难熬了。明早千万别叫我。”楚冰冰也躺在床上摆烂。
一周五天课,虽然只有一天满课,但基本上其他时间也是最少两堂课,又不是连着上午或下午,夹缝中的时间吃个饭玩会儿手机就过去了,完全没有彻底的休息。
“我明天也不会起太早,要去古玩街。”阿言在手机上查好了前往古玩街的路线,城内的老街区,地铁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再加上基本上十点钟才开店,足够她多睡一会儿。
“你们明天去古玩街约会?”楚冰冰有些出奇,这个约会地点不太大众。
顾嘉岁下了课就被保姆车接走,易知此时正在阳台看着她的小番茄,听到阿言要去古玩街心中一跳,立刻支起了耳朵。
阿言怎么也要去古玩街?易知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在宿舍里提到想去古玩街淘货的打算,阿言也要去......这是单纯的碰巧了吗?
“要买些练字画画的纸笔颜料,那边店铺有家里认识的长辈在,要过去打个招呼。”阿言说着。
“哦哦,我之前在网上看,现在周末那边好像还有可以自由摆摊的市场,估计人会多,不过你们去店铺里应该不太挤。”楚冰冰随口回着。
“原来如此。”易知心中暗道,默默收回了耳朵,跟她走的不是一个路线,她悄然放下心来。
这次去买金子和玉是她偷偷的行动,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明天她要错开时间出门,乔装打扮一番。
在末世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自己改换面容不被熟人发现这点,易知还是很有信心的。
“白天摆摊应该都是普通贩子骗子,好像晚上有可以租借摊位的,有很多大学生去卖手工,还有二道贩子卖ccd配件什么的。”阿言道。
床下的丁铃摩挲着手里的水杯,滨城的古玩街,那可不就是夏国南部最大的地下流通市场?
丁铃记得组长和自己说过,古玩街里卧虎藏龙,有时候连组里都要去那边的个人作坊进货,时不时还有不知道什么渠道的上品法器,那里也许多门道中人。
从前为她搜罗能凝聚阴气的法器之时,就有人专门负责古玩街那一头。
阿言和男友去古玩街买笔墨颜料?
丁铃在心中摇头,恐怕不是单纯的笔墨颜料,真要说起来,那黄符纸血朱砂可不也是另类的笔墨颜料?
她手指微动,忍不住去想阿言究竟想要做什么?
拜访家里认识的长辈......这话听着普通,可仔细一想,莫不是去拜访那玄脉门道里的老前辈?
不会是要来对付自己吧?
丁铃小脸绷的紧紧,玄脉中人与妖鬼几乎是天然对立,难道阿言是假意答应自己?
不不不,身为鬼王,她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若是阿言对她怀有敌意与恶意早就发现了。
莫非,阿言是要去古玩街通过她家门那边的渠道对自己进行确认?
很有可能!
要不明天,她也跟着去古玩街看看?正好也能确认阿言的身份。
阿言躺在床上,她正在搜索古玩街附近有什么美食,准备明天办完事去吃,完全不知道同一个宿舍内其他人此刻在想着什么。
这一周里她白天跟顾嘉岁一起同桌上课,回到宿舍还要应付其他光环室友,也只有周末跟觉觉出去才能随意放飞,彻底放松下来。
好在320宿舍五个人都不是“粘人”性格,且都独来独往,并不会对她去找男友而不进行个宿舍活动有什么意见。
9月21日,周六。
九点二十,阿言已经洗漱完毕,考虑到今天去磻溪堂要试笔和颜料,阿言没有穿白色系,她穿了一条紫色的简约连衣裙配平底芭蕾舞鞋,齐肩的黑发用卷发棒烫的自然微卷。
丁铃看着阿言的动作,寻常人穿紫色若是不妥便会显得肤黑年长,但阿言穿着只觉得极为贴合,灵秀澹艳,像是淡淡的雾,又多了几分神秘。
这样非同寻常,入世而出世的气质,怎可能是普通的学生?
顾嘉岁昨晚没回,楚冰冰还在睡觉,易知不知道早起去了哪,阿言跟丁铃打了招呼,提着包轻声轻脚的出了门。
滨大正门即是专属地铁口,等待地铁的功夫,阿言看了看周围,一层金光一晃而过,让她眼神一定。
“怎么了?”祝觉问。
他低着头,阿言一侧头刚好在他耳边小声说。
“好像看到了个光环,一晃就过去了,没看清。”阿言眉头微凝,难道滨大还有其他的光环人士?
等她仔细再看,就完全看不见了,可两个方向的地铁都没有来,“难道是我眼花了?”她嘟囔着。
天天看着几个室友的光环,莫非想出幻觉了?
一直到坐地铁到了滨城古玩街站,阿言都没有再次看到那一闪而逝的光环,干脆不放在心上。
“十点钟,潘伯伯的店应该开了。”看了眼时间,两人就照着导航朝着磻溪堂走去。
古玩街相当大,玉器行石器行古玩行笔墨斋都在不同的分区,路上有人摆摊或是抱着个花瓶什么的,阿言和祝觉也是远远避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讹诈上,说不准就是前两天刚做出的新东西变成百年古董要个几十万赔偿。
磻溪堂的老板姓潘,主营笔墨纸砚,汇聚各家手工精品。
“二绿三绿,头青三青四青,这个这个,那两块藤黄我们也要,能用好久了。”
“朱砂多少一克?这款朱砂条呢?”
“孔雀翎和小勾线,小白云和青锋,都以前的数目吧。”
“松烟墨是前年存的那一批?”
“明家的褚皮纸和云龙纸,先来半刀吧,宿舍实在没地方放。
从前都是线上订购固定的用品,这一次来了店里,阿言和祝觉简直挑花了眼,试笔试墨,好东西太多,阿言苦着脸掏出手机算着小金库里的钱,痛并快乐着。
长眉的潘伯伯笑呵呵地看着两人:“小言丫头,你这很有言老师的豪气啊。小祝,这就被管家了?”
祝觉提着的篮子里放着阿言挑好的笔和矿石颜料,闻言正色道:“我的就是她的,没什么区别。”
潘伯伯啧啧两声,“得,我叫人你们包装去,一刀纸下午叫人给你们送过去,你们俩今天这打扮能扛货吗?”
这头两人刚挑完东西,把地址给了潘伯伯等着送货上门,出了这店铺,就见外头的一条摊子上围了许多人。
最惹得阿言注意的是,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无比晃眼且熟悉的金色光环。
“古穿今”!
阿言至今遇到的光环人士头顶上的光环还没有重复的,这是又一个古穿今人士,还是她的那位好室友也在这里?
她对着祝觉使了个眼神,竹马立刻心领神会,两人也凑了那被围住的摊子看热闹。
这是一块卖各种物件的摊子,摊子上东西杂七杂八,有笔架,有镇纸,有半块墨锭,有雕花的砚台,还有各种茶盏......
而此时,位于最中心位置的正是顾嘉岁,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位穿着唐装的银发老人,正在和她交涉着什么。
“姑娘,你这茶盏,能否让我上手一观?”
这银发老人显然并非是等闲人士,身边还带着两个一身盘扣衣的男人,像是手下的保镖。
“这老爷爷是谁啊?”阿言只看到老人的后脑勺,但顾嘉岁头顶上的光环对她可是很显眼的。
身边的大叔她和祝觉一眼,“来旅游的?那是朱大师,大收藏家,之前央视《国宝鉴赏》看过没?”
大叔一说,阿言立刻想起了,“是朱重重先生,开博物馆的那位?”这可是有名的古玩专家,收藏品不但自己开了博物馆,还捐献了许多给国家。
“正是朱大师,那姑娘在这摊子上买了这茶盏,花了两千多,还让摊主送了块墨锭。”
“我看啊,这姑娘肯定是上大当了!”
这大叔也来了兴致,一副行内人的样子给二人解说。
阿言点了点头,看来是顾嘉岁捡漏了。
“这仿的,如今做出的流水盏臻于完美,倒是少了天然的奇巧。”朱大师摸着胡子摇了摇头,一脸的语重心长。
“姑娘,日后看东西还是审慎些啊!”
“哎呀朱大师,你说你这,我们这买卖你情我愿,钱货两清,概不退款。”摊主立刻急了起来。
“我知道是假的。”顾嘉岁开口。
流水盏乃是周朝烧出的茶盏,作为公主,她自然用上了第一批,怎么能看不出这是假货?
顾嘉岁话语一出,那朱大师也是一愣。
“这两千多,可能买不少这茶盏了。”
他的眼神看向顾嘉岁手里握着的包裹的墨锭,顾嘉岁倒也不介意给他看,这老人家也是好心。
“坚如玉,纹如犀,裁纸入刀,上刻玉字。”朱大师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捧着那墨锭整个人都恍惚着。
“这......真的假的?”
“是真的,兰墨。”顾嘉岁淡淡的声音传来。
“兰墨?”阿言差点原地蹦起来。
文房四宝,徽墨湖笔宣纸端砚赫赫有名,而徽墨的盛世正是大周朝创造出“兰墨”的兰瑜父子所带来的,这是数百年前仅供宫廷御用的绝佳之墨,之后制法失传,号称:黄金易得,兰墨难求。无数文人毕生以求半块兰墨留香,如今仅存在台城故宫博物院一块,这可是号称千古第一墨!
“小姑娘,你这是......?”
此刻朱大师的呼吸无比急促起来,“你,你早看出来这是兰墨!”
“我若不买了那茶盏,他可不会这墨锭做搭头。”顾嘉岁说着。
她看了一眼此刻已经傻眼的摊主,“你说了,你情我愿,钱货两清,概不退款。”
她前世用的惯来都是兰墨,一上手掂了下重量状似无意地观察了墨锭心中便有了计较。
顾嘉岁此言一出,周遭已经是一片鼓噪之声。
“真的假的?传说中的兰墨?两千就到手了,还是当搭头送出来的?”
“卧槽,这美女是什么人?这眼力!”
“八年前港城不是拍过半块疑似兰墨,说是拍了八千万港币!”
朱大师将墨锭小心翼翼地交还给了顾嘉岁,眼中是无限感慨。
“这眼力,后生可畏啊。今天被姑娘给上了一课。”
朱大师看了一眼周围聚拢越来越多的人,还有不停拍照的人皱了皱眉,看着顾嘉岁的眼神里满是对有才小辈的欣赏。
“姑娘,你不嫌弃的话,就坐我老朱的车子走。”
一块兰墨,这么多人看着,说到底是他惹得麻烦,这姑娘长得漂亮又怀着重宝,怕不是得叫人盯上。
“谢谢您,那我不客气了。”顾嘉岁怀中抱着那装茶盏的盒子跟着朱大师由保镖开路离开,并未发现在此地的阿言。
人群之中的重点走了,徒留下原地感慨了围观群众。
“发了,这姑娘可发了啊。”
“我怎么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长这么漂亮又有眼力的小辈不多见啊。”
“我去,那姑娘是个明星!”
“什么?”
阿言摸了摸下巴,这就是光环人士正常的操作。
一出手,平地起惊雷,即刻震撼全场,在有人质疑后依旧无比丝滑地引得无数围观群众五体投地。
嗯,今天的自己成功隐藏在吃瓜群众里,没有节外生枝出其他,阿言对此非常满意。
她和祝觉悄然离开呼朋唤友讨论捡大漏的古玩街吃瓜群众,阿言低声道:“我记得兰墨鼎盛时,是嘉宁公主那会儿吧?
祝觉无声点了点头,阿言喃喃:“这么说来,基本可以确定了。”
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认出皇家御墨,又有一手嘉宁体。
顾嘉岁,就是大周的嘉宁公主!
凑完热闹,两人往订了五帝钱的那家店铺走,阿言眼前又是一闪。
诶?咋感觉又看见一个熟悉的金色光环一闪而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