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邵节,字晚彤。”
“韶节晚彤。”
“晚彤,是黄昏的红日。”
“韶节,是春季的别称。”
“我好像命中注定,就是要嫁给春月令的。”
“从小,家族就这么规训我。”
“所以我逃婚了。”
……
克明三十八年,[春城]赏花塔,第十八层。
外人眼里端庄的邵大小姐。
正大咧咧地往地上一蹲,拿着两片镜片研究。
她的贴身丫鬟姹紫,正在门口把风。
另一个丫鬟嫣红,正紧张地看着小姐。
——小姐说,这两片琉璃磨出弧度,再贴一起。
就能看到远方的人影。
隔着三四里,也能看清人身上的毫毛。
怎么可能?
意外发明望远镜的邵节,可不知道小丫鬟在想什么。
邵大小姐正在偷看。
——哦哦,骆太师正在钓鱼。哦~钓了半天啥都没有,最后面子挂不住,从东南街买了一条小鱼,假装是自己钓上来的。
没想到,儒雅的太师还有这么一面。
——哇哇,那边的道士又在爬墙幽会太子侧妃了。
醒醒啊大哥,那姓殷的侧妃已经心不在你这儿了!
可惜了这个道士。
看起来超脱的人物,居然空有其表。
看呐,太子赶来了!
打你就像打条狗,打条狗~
道士:???
邵节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她的正事不是吃瓜,而是逃脱。
她可不要像《戏文·鹦鹉杯》那样,被大盗雨飞白三言两语骗了。
望远镜架起来。
赏花塔上,看四方。
——路线先向南,再往西,避开城西的铺子,再……
——哎呦,那边的白衣公子和青衣姑娘好磕诶!
男的姿容出众,像是河边岸上的蒹葭。
女的风姿卓绝,青衣如画。
他俩明明没有任何接触。
甚至说话,都隔着一米多。
但比那些恩恩爱爱的夫妻都甜!
她装不在意暗中相窥。
他挺腰抬头,顾盼神飞。
她为他一个擦肩,辗转寤寐。
他对她几回等待,为伊消得人憔悴。
邵节跟看连续剧一样,天天来看,可惜就看了两回。
这俩谁都没看出来对方有意,甚至还……
羊血为誓。
结拜为兄妹。
邵节:???
羊血发誓,是大离最重的礼节了。
再有点什么,那就是丧人伦、灭猪狗的事。
邵节:……你俩决心这么大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关于我磕的cp成了兄妹这件事》。
青衣和白衣再次相见。
她点了头。
他颔了首。
可给旁观的邵节气坏了!
……
邵节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大小姐半夜翻墙。
逃婚去也!
逃婚失败。
三逃三失败。
大小姐被威胁了。
“你生在这个家,就是要嫁人的。”
“除了伊喜,你还要嫁给谁?”
“嫁给太师骆离歌吗?人家妻妾都五六房了,就算邵家的地位,也顶多让你当平妻。”
“嫁给太傅晏春秋吗?他都快成老头了,儿子都俩了。”
“还是说,你想进宫当娘娘,嫁给五六十的陛下……”
邵节:“我不要!”
“那你嫁给太子么?”
邵节想到了幽会道士的太子侧妃。
食诡饮血的另一个太子侧妃。
天天只能吃馒头、和太子玩虐恋的太子正妃。
疯狂摇头!
邵节:“我就不能不嫁人吗?”
她爹摇头,她娘倒是沉默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可以。你是邵家大小姐,享受了家族的资源,就要为家族出力。”
“晚彤。这是娘能为你找到的最好的打算了。”
“春月令伊喜是个好人,从无绯闻。你听话,啊,乖。”
邵节:……
……
《从无绯闻》。
新婚日,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邵节陷入了沉默。
大哥,你从白衣换成红衣,当我不认识你了吗?
她冷眼看着。
等待着伊喜瞒着她。
他可以假装很开心的样子。
她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他的过去。
反正,无所谓的。
和谁都一样的。
直到伊喜说。
“邵姑娘,初次见面,失礼了。”
邵节:还能咋失礼啊——
下一瞬,眼前一亮。
邵节反应了一会儿。
才明白,伊喜揭开了她的红盖头。
在人前。
邵节:???
宾客的哗然里,伊天赐站在她身侧,说。
“我总觉得,盖头这种习俗很不好,有打压新娘子的意味在。”
“喜……想说。”
“邵家和伊家是平等的。”
——伊天赐转身对她说:“邵姑娘,实在抱歉。”
“其实我想说。”
“我们是平等的、一生的战友。”
“你可以和喜一起来饮酒送宾客,而不是像传统的习俗那样,坐在床上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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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节:!!!
怎、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宾客不是没有抗议的,却被伊喜坚定的态度驳回。
从此之后。
[春城]人成亲,女子再也没有盖头。
……
邵节:呵,不过是花言巧语的手段而已!
直到在洞房,伊喜坦白了。
窝头情缘,少年慕艾。
从未越界,私密马赛。
邵节:???什么啊这?
伊喜说。
给他三年,放过自己。
大小姐去留随意。
愿意留,他会尽一个丈夫的责任。
愿意去,他愿意帮着遮掩,给她一个自由。
邵节愣在原地。
这种怔愣,在春月令割破手指、假装落红后。
达到了巅峰。
她好像不需要逃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觉得。
好可惜。
……
很多很多年以后。
时间让太子成了皇帝。
吃馒头的太子妃,成了皇后。
太子侧妃,成了贵妃(幽会道士的)、锦妃(喝血吃诡的)。
官员换了一波一波,骆太师和晏太傅还是很稳。
邵大小姐,也成了邵三品。
制约她往上走的,一个是年纪。
另一个是,伊喜还当着春月令。
如果再把她往上提,政局就不平衡了。
一家独大不是春。
邵节累得要头昏。
伊喜:?什么?夫人要离婚?
不要啊夫人,不要啊!
邵节:……那倒也没有……
她看向身边的人。
他们都是大家族的棋子。
看着声名显赫,实际去留不由身。
“听话”二字,束缚了前半生。
邵节常常在想。
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当初提出质疑。
以心定去留。
是否会有不同的光景。
但现在,好像也不差。
做到如今的地位,累则累矣。
却终于有了摆脱“听话”的能力。
邵节见过当年的青衣。
齐玉卿的身侧黏了只狗。
头疼,但又没有推开。
对伊喜毫无男女之情。
坦坦荡荡,兄妹关系。
邵节:……
也是。
当年的蒹葭已成树。
岁月苛刻,刻他眉间纹。
……
面对同僚齐玉卿,伊喜先看向身边的夫人。
邵节冷笑:“你当我是什么人?”
伊喜知道要遭,今晚怕是要被赶出房了。
春月令眉眼带笑。
韶节晚彤啊……
落尽芳菲。
他们是最坚实的盟友,一生的合伙人,不说爱的爱人。
当年官府的文书几札。
一句诺言。
星烛凝蜡。
从此半生风沙。
是交握的掌心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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