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支线速通

    两仪绘川在等爱尔兰。

    黑鸦会社的社长办公室并没有特色装潢, 像是任何一处普普通通的办公室。唯一与其他办公室有差异的地方,是相比于其他建筑稍高一点的天花板,以及更多、也更明亮的灯光。

    现在还是白天, 但两仪绘川并没有开窗户开窗帘。这是个好习惯,毕竟她不用翻系统角色板,都能顺口溜一样说出组织里6个狙击手的名字。

    两仪绘川没有泡茶,卡纳迪恩刚被毒死;也没有准备果盘,准备到来的客人又不是小孩子或者什么甲方。

    她最后什么额外的东西都没准备, 只准备了一张卡。

    ……希望这位被邀请来的同事不要嫌她太过失礼。

    爱尔兰很快就敲门进来了,进来的时候还有些瘸拐, 因为他试图抓捕叛徒苏格兰, 误入装满炸丨弹的安全屋,尽管他及时发觉不对,但还是被炸伤。

    今天是他被炸伤的第11天,很显然,他的伤还没有好。

    爱尔兰浅金色的头发还有些干枯憔悴,虽然身材高大, 居高临下地站着,说话也很不客气,但中气不足,显示不出多少威势:“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我帮忙, 我现在受伤了, 没办法帮你做任何事。”

    两仪绘川操控着电脑屏幕转到一侧,她靠坐在老板椅上, 轻松地耸肩笑道:“因为我这边的工作, 就是要受伤的人才能帮我做好。如果来的人只有你一个人,那我现在就会很乐意把你具体要做的事都说清楚, 但是——皮斯克先生?”

    爱尔兰皱起眉,对方这样的姿态和语气,仿佛自己只是她手下的一个小员工。

    但皮斯克先生真的在门外,两仪绘川一开口,皮斯克也只能进门,他爱尔兰就只能闭嘴当听众。

    皮斯克年龄比较大,有枡山公司的财力和在财经界的力量,就算看着是笑容满面的眯眯眼,但理论上,两仪绘川的会社工作甚至需要受他调配。于是两仪绘川没有再懒懒散散的摆出不客气的模样,身体坐直,笑着说一句:“来帮义子筛排工作的?”

    ……好吧,她说话还是不太客气。

    皮斯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坐到客席,开门见山:“爱尔兰是个好孩子,不会拒绝组织给他的任何工作安排。我来这里主要是想问,你要爱尔兰做什么。”

    两仪绘川笑道:“一点小事,帮忙演戏而已。”

    爱尔兰默默站在皮斯克身后的保镖位,这是他最习惯的站位。

    皮斯克不疾不徐地说着:“我这两天就要去美国一趟,处理资金链的事情,不管是泄露源头还是资金链重连,都暂时离不开我。爱尔兰最近也要帮我做一些事,抽不开身。本来我想着,日本这边的一些组织经济往来要麻烦你帮忙暂领一下,但是你这边似乎有其他的事情……朗姆要你上演什么戏目?”

    两仪绘川抓住关键词,好像有新的阵营任务可以接,并且可以有合理理由把撤回警视厅的任务往后拖一段时间!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开口:“朗姆这边要求我近期想办法撤回警视厅,所以想让爱尔兰帮忙——因为卡纳迪恩死了,警视厅现在似乎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皮斯克恍然,露出属于长辈的和蔼笑容:“这确实比较麻烦,哪里都缺人。雪莉那边还说缺保镖,要莱伊过去,不过BOSS明显不打算同意。我是希望你能过来帮忙的,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两仪绘川笑叹一口气:“回警视厅本来就不是一两天就能回去的事,并且资金链出问题,黑鸦会社也有概率受牵连,警视厅很可能会要求我继续卧底潜入搜查。所以日本这边的资金链来往,我很乐意、并且也有必要帮忙。但朗姆那边不太好说,你知道的——”

    “Time is money,是吧?”皮斯克笑着站起身,“没关系,我去朗姆那边说,我和他的关系还不错,能说服他,让你兼顾两头一段时间——刚好可以给你加功勋,让你能有更骄傲的姿态回到警视厅,你想要‘两仪绘川’得到什么样的新代号,康帕利?我可以和BOSS提议。”

    两仪绘川这回彻底无法掩盖自己的喜悦了。确认自己G5合作者身份加上开启主线,就送20点技能点。得到一个新的组织代号,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拿多少技能点!

    并且,皮斯克失去BOSS信任,身为一个老爷爷被派去做暗杀的工作,还在三年后。现在的他说话确实有用。

    “好喝的就行!”两仪绘川表达态度。

    系统跳出通知。

    【组织任务:临时替皮斯克负责日本部分资金链运转。

    【任务奖励:人物技能点10点。】

    这个任务不难,可以说是非常简单,她的经营类技能全是400点,杀鸡用牛刀,这10点技能点完全是白赚。

    并且获得代号后肯定还能拿到人物技能点。一个人拿到两个组织代号,绝对少不了成就技能点!

    屋内灯光大亮,两仪绘川的笑意无比诚挚感人。皮斯克的笑容同样无比和蔼慈祥。爱尔兰一直很尊敬皮斯克,但现在也忍不住悄悄后退一步。

    “康帕利,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

    “什么事?”

    “一直缺人不是办法,我这边打算培养几个后备力量,朗姆也打算安顿几个代号成员的家属,给这些人找点事做,所以有一个人得麻烦你带一下。”

    两仪绘川一瞬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话说得还算好听,但是……什么家族企业!

    代号成员的家属,这种前缀词,听着就不像是能干事的啊!

    皮斯克的语气非常和善:“她是宫野志保的姐姐,宫野明美,今年刚大学毕业,专业好像是文学专业,不过这不重要。人其实还挺聪明的,就是普通人的日子过多了,不太习惯组织的氛围,要让她习惯一下。”

    两仪绘川的情绪逐渐和缓,宫野明美啊,能干大事的人,一般人可做不到半年筹划成功抢出10亿日元。

    皮斯克继续用温和的语调往下说:“你上回和莱伊一起吃饭还记得不?明美就是莱伊的女朋友,你让她干点活,可以让她忙起来,让她不要整天想着谈恋爱,对你很有好处,不是吗?”

    皮斯克身后的爱尔兰已经露出非常奇特、属于“一线吃瓜”的表情。

    “……”两仪绘川忍无可忍地总结陈词:“那些好处都不重要,宫野如果不会处理工作,那什么好处都白搭。我一定得换人——还有什么请求吗?”

    皮斯克连声干笑着说没有其他事。

    等皮斯克带着爱尔兰告辞,车都开远了,两仪绘川扫了一下办公室,确认没有出现一些窃听摄像用的小器械,呼一口气,靠在老板椅上,让老板椅平滑地转了半圈。

    宫野明美啊……在漫画里死得很早,为了让妹妹离开组织奋力一搏,最终失败死去,是悲情的白月光人物。

    但隔着漫画感慨是一回事,真正要接触的话,诚恳地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

    不同于诸伏景光。她开场就遇到要救他的紧急任务,来不及想感性层面的东西,先把人救下来再说。而救下来后,又接连着系统面板,警视厅抓卧底任务,主线任务。

    直到卡纳迪恩死去,系统判断任务完成,她的神经才松泛缓和,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把诸伏景光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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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伏景光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她全然不知,也不是很好奇。活着就好。

    甚至,宫野明美在实质意义上暂时成为她下属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她关注的重点。

    撤回警视厅这件事,在皮斯克的周旋下应该能延迟一段时间,至少能拖到她得到代号后。

    她现在要关心的重点,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皮斯克暂时交给她管的资金链,能不能从暂时变成永久。

    第二件事,是FBI在搜查组织美国资金链的进度。如果FBI的速度太慢,让组织有余力去细查资金链暴露的根源,那她说不定会有麻烦。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替她背锅、承担资金链暴露罪责的人,一定要有足够的分量。

    所以,某种程度上,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会是同一件事。

    两仪绘川收拾好心情,从抽屉里拿出和FBI联络的专用手机,确认手机没有问题后,开启变声器,拨通FBI那边的电话。

    “詹姆斯先生?啊,斯泰琳女士你好,我这边有情况和你对接一下……是的,皮斯克差不多准备来美国了,麻烦你们了,按照我们说好的做,那个人抓住了吧?……对,信息给莱伊看就行,美国的风格我不太熟,就不外行指导内行了。接下来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啦,如果失败,回头来日本的时候就只能请你吃便利店出售的芥末寿司了!”.

    皮斯克和贝尔摩德坐飞机出发去美国的那一天,两仪绘川并没有去送。

    对此,两仪绘川咬牙评价:“没有诅咒他坐的飞机出现意外,这已经证明我的道德修养水平非常高!”

    皮斯克说得挺好听的,“经济往来”、“帮忙”、“暂领一下”,结果刚一接手,BOSS的命令就来了。

    【组织在美国的资金链问题已经牵连日本本土,现在日美在联合办案,皮斯克和朗姆推荐你,那你就用康帕利的身份,尽早把日本这边的帐抹平。】

    皮斯克自己这边的东西没处理完,就跑去美国开疆扩土,遮遮掩掩最后把烂摊子甩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幸好,对两仪绘川来说,收拾烂摊子不算什么难事。她的经营相关点数全部是400点,让她对一下报表就知道哪个报表是真,哪个报表是假;而真报表里头,又有哪些会社是还能救一下,哪些会社是问题太大,病入膏肓。

    能救的会社,就想办法开拓业务,让流水动起来。水流动的时候,就会难以分辨水底的颠簸不平。而不能救的会社,就关门大吉,断尾求生,让负责经济案的警察,只能查到国外旅游的法人,还有改换门面的经营地点。

    思路清晰,方法简单。实际操作更是容易,快刀斩乱麻,轻轻又松松。

    当然,主要因为皮斯克实际操控的会社,绝大部分都是一眼假的皮包会社。根本不用折腾什么,直接关门了事。

    两仪绘川和皮斯克不是一种风格。黑鸦会社现在在她手里白到可以通过任何检验,而和黑鸦会社进行交易的会社,也都是“虽然有点问题但都是小问题的正常会社”。这种有点小问题的会社再往外扩散,才会逐渐是皮包会社。

    黑鸦会社的这种模式,好处是不容易被查,钱基本上保证干净。坏处是组织的赃款流进来100%,流出去只剩下10%。

    皮斯克的模式,好处是赃款流进来100%,流出去能有50%,坏处是钱财来源其实还是不经查,一查一个准。

    ——黑鸦会社原先也是挂靠在皮斯克管理下的小会社之一。

    两仪绘川甚至额外玩了点花样,让一些皮包公司留一些账本账单,指向正常营业的普通会社……嗯,其实根本不是组织管辖下的会社,就算查出问题也和组织没有关联。

    两仪绘川就这样在十天内迅速把皮斯克留下的东西整理了一遍。

    皮斯克留下的有用东西真的不多,忠心义子爱尔兰还在养伤,把一张卡塞给他,再好言劝说,就足够让他不外行指导内行;烂摊子一沓,不过都被丨干脆利落铲干净。留下的唯一一个得用下属,是宫野明美这个关系户。

    宫野明美根本没有关系户的自觉,入职后,帮忙跑腿,帮忙盯业务,从不抱怨,刨去白月光滤镜,完全是一个任劳任怨的新入职应届毕业生。

    以至于她代领资金链业务第十四天,宫野明美入职第十天,负责经济案的警察突击调查且一无所获的后一天,两仪绘川就彻底习惯自己多了个实际上的秘书,敢把一些常规性工作交过去,自己在上班时间提前溜号。

    两仪绘川提前下班,接下来上班的是綾田幸子。

    工作地点是在一处公寓模样的安全屋,似乎也是降谷先生偶尔歇脚的地方。

    两仪绘川进门的时候还有些莫名的忐忑,无端有种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的生疏感。但真正走到客厅后,忐忑之心尽数消弭。原因无他,房子与其说是住宅,更像是酒店。

    降谷先生比她的待客态度好多了,桌子上摆着一壶带有清涩香气的梅昆布茶,一盘装满小吃零食的果盘。

    但降谷先生再怎么有待客之道,两仪绘川坐在沙发上喝完一小杯的茶后(这茶有点咸了),还是立刻进入汇报工作的状态。

    “……是的,皮斯克去负责组织在美国的资金链了,日本这边的资金链由康帕利和爱尔兰负责。不过爱尔兰基本见不到人,没有声音,主要负责的人是康帕利。”

    降谷零认真听着,直到提及康帕利,他才确认着问道:“资金链条的整理,基本全都是由康帕利负责?”

    “是的,”两仪绘川的语气是空前的认真严肃,“我按照TA的要求,关停了一部分涉嫌非法经营的皮包会社,并且送会社法人坐游轮偷渡到外国去。我可以提供游轮的信息,但那些人从游轮上岸后会立刻坐黑车继续移动,很难即时追踪,所以,估计是抓不回来了。”

    降谷零点点头,又问道:“这一次日美合作查资金链条,日方主要是负责查证美方提供的那些会社和人员。所以说,同样是一个都没能查出来?”

    两仪绘川摇头又点头:“一个都没查出来——要么是皮包会社,直接关门跑路,要么是在短时间内迅速洗白干净的会社,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甚至让负责调查的警部挨投诉。说真的,我都要怀疑那些会社不是洗钱链的一环,只是美国那边的皮包会社用来转移视线的筏子……康帕利的指挥和调度,完全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降谷零手抵下巴思索着。

    不会有无懈可击的方法,只会有思维的漏洞。他原先几乎要怀疑康帕利可能是警视厅里的警官,毕竟不管是香取还是久间,时机都抓得太好。

    但现在看,康帕利更有可能是一个擅长金融犯罪的经济犯。临危受命,果断又豪赌,把皮包会社和正常运营的会社迅速切割干净。这样的犯人最擅长什么?通俗意义上来说是做假账,深入思索的话,伪造……

    ——“我这边努力去获取康帕利的信任,怎么样?”

    降谷零的思索被打断了。他的视线和两仪的对上,在那一瞬,他有些微愣住。

    两仪今天肯定有戴着黑色隐形眼镜,有一点美瞳效果,显得眼睛大而明亮,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眼中的自信和期待。

    自信于自己“获取康帕利信任”的能力,期待于他的肯定。

    康帕利大概确实和警视厅有联系,但危险性一定远低于“报送苏格兰档案变化”,所以不可能阻止她。

    “都到了这种时候,我不可能说不可以啊,”降谷零垂下眼,笑叹一声,“康帕利是很危险的人物,请注意安全,尽力而为。”

    两仪绘川立刻表白:“我一定会小心!”

    ——小心不让这出双簧戏出现剧情漏洞.

    一般来说,双簧戏里的两个角色之间会产生羁绊和矛盾,甚至爆发出激烈的火花,最后,留下令人感伤的余烬。

    ——但其实都是一个人演哒!

    好看的双簧戏能完美调动所有观众的情绪,让观众心甘情愿受骗。两仪绘川自认为没到那种实力,她点满的技能点是经营,又不是编剧导演。

    她的双簧戏很简单:两仪绘川受到康帕利赏识,提拔得到代号。然后她不幸出现一些意外,必须撤回警视厅。

    一个得到过代号的卧底被迫回到警视厅,审查免不了,但完全是“载誉而归”,审查通过后,一定能升迁,再斩获一大批技能点奖励!

    剧情概括没有问题,问题往往会出现在剧情细化的时候。

    两仪绘川有担心过,降谷先生会说“不建议你去接近康帕利”这样的话,因为康帕利隐隐约约和警视厅有关联,她身为警视厅卧底,很容易被康帕利察觉不对,进而导致整个卧底行动失败。

    不过降谷先生没说,他甚至用无辜到乖巧的下垂眼看着自己,紫灰色的眼眸里是毫无遮掩的熠熠闪光。

    然后他说,注意安全。

    降谷先生注定要有双簧戏的第一排观众席位,甚至还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客串演出。两仪绘川想到后续计划,难得又生出一丝心虚感,正事聊完后,就匆匆起身告辞。

    告辞之后去哪?果然还是先找地方吃晚饭,要不看看那家拉面店重新开了没?

    两仪绘川坐在车内驾驶位上,心下盘算的时候,注意到手机的呼吸灯亮起。

    她打开手机,是皮斯克,另一位客串演出的嘉宾打来的电话。

    “你直接把那些会社都注销了?”皮斯克竭力冷静,用陈述的语气开口,但说话时的气带着些许还没平息的怒喘,显然在打电话之前已经发火过。

    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两仪绘川承认道:“是啊,直接关掉比较省事。”

    “……可以,你把公司全部关了,那些下属也都送到国外,”皮斯克咬牙切齿地深呼吸两口气,之后噼里啪啦地指责她,“资金链怎么重建?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不过事已至此,你都有闲钱给爱尔兰装100万日元的卡,检查的风也过了,那你就找时间回警视厅,剩下的让爱尔兰来负责,明美就放在那里,没问题吧?”

    两仪绘川隔着,笑意盈盈地回答:“当然有问题呀。”

    皮斯克压低语气,威胁道:“有什么问题?你要知道,朗姆对你的举动并不是很满意,我帮你周旋也很辛苦。”

    “首先,卡里是100万美元,折合日元约14800万。”

    “……”

    “其次,这件事过了BOSS,BOSS目前并没有表达不满。而朗姆大人如果有表达不满,他也可以直接给我发短信,大概不需要经过您转述?”

    “……”

    “接着,宫野明美挺好用的,做事没问题,直接也让她当个会社社长都可以,她有做社长的气势,单纯放在那里非常浪费。”

    “……”

    “最后,我们之前说好的,我要拿到代号再回去。这件事BOSS和朗姆大人同样知晓,不至于现在就要赶我走吧?”

    “……”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安静,而后直接挂断。

    皮斯克显然没想到,一个看着比宫野明美没大几岁的小姑娘,上次在组织闹出大动静还是闹着要考警校,差点被作为叛徒一枪崩了的普通代号成员,居然敢直接拿BOSS和朗姆大人压他。

    两仪绘川转动一下脖颈,骨头缝隙在安静的车内发出清脆的嘎吱响声。但是玩游戏有什么不敢的?

    她这还是玩的挑战模式,限制比较多,如果是限制更少的普通模式……举个例子,商店里有一本“写谁名字谁就会自愿成为奴仆”的笔记本,售价30000米花币,折合技能点30000点,可以通过氪一套一线城市五环公寓购买。购买成功后,只要在这笔记本上写上“乌丸莲耶”四个大字,就可以直观感受到蓝绿修改器带来的快感,爽爽通关。

    她原先对皮斯克没什么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开枪杀人的样子被记者拍到,并且没有及时把底片处理掉,因此被琴酒处决。

    现在想想,他一个公司董事,以71岁的高龄被派去宴会上做刺客,实在不太对头。或许三年前,他这种倚老卖老的性子,就逐渐占据上风,开始被旁人所厌弃,最终,连BOSS都放弃了他,纵容琴酒直接将人处决。

    不同于朗姆给她带来的、因为长辈和上司的双重压迫感,皮斯克给她的压迫感约等于无。她对皮斯克原先是客气,现在多了一些无语和厌烦。

    ……希望皮斯克对她的干扰仅限于今天这一通电话。

    两仪绘川回顾了一下她刚才说出的话,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说顺嘴了一句,“宫野明美有社长的气质”。

    她还是上情绪了!

    其实真的可以让宫野明美管一个试试!自己这两天刚好接手一家因为投资不够濒临倒闭的游戏会社,会社结构简单,员工数量少,确实可以让她去练手。

    如果宫野明美有天赋的话,等自己回警视厅,宫野明美说不定还真的能把黑鸦会社连带着所有资金链全都接手管理。

    两仪绘川打开邮件页面,对游戏会社成员和宫野明美都统一发出“社长更换”通知,更换的流程等上班时间再补。

    ——社长就这么换好了。

    宫野明美和游戏会社的人很快就回复收到。

    两仪绘川冷酷地已读不回。顺手翻一下其他账号,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她已读不回的邮件……降谷零发了一条?

    【要不要一起吃顿晚饭?菜多煮了一些。

    【有上一次在西餐厅学的酒炙牛排^ ^】

    两仪绘川记下后,先把邮件删了,然后放空脑袋,可耻地犹豫一秒。

    ——降谷先生下厨做的饭菜是能开店的水平,虽然提到了让她心跳失速的酒炙牛排,但菜品本身是无辜的!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降谷先生厨艺的不尊重!

    有人轻叩车窗,透过车门玻璃一看。降谷先生?!

    两仪绘川连忙按下挡风玻璃,看了眼四周,她是在路边的停车点吗没错。虽然是在安全屋两百米附近,距离有点近,但是直接准确敲车门……?

    低头看邮件,抬头就能看到发邮件本人的感觉,还是太奇妙了……

    降谷零曲下身子凑近车窗,弯眼笑着解释:“记住了你的几辆惯用车的车型和车牌号,看你走得匆忙,应该是临时处理工作,又看到路边有辆车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想着应该是你。”说到这他歪了一下头,笑意有些俏皮活泼:“要么是在车上打电话处理工作,要么是累到无法集中精力开车,一般就这两种情况吧?”

    两仪绘川的心跳速度逐渐平缓,笑着回应道:“是啊,所以您这是兼职做交警了吗?”

    “安室透,我的姓氏和名字都可以随意称呼。”

    “安室先生……?”

    “嗯,”降谷零笑着答应了一声,额头抵着靠上车窗顶的手臂,“所以你晚饭肯定还没吃吧?我刚好多煮了些,一起吃点?”

    两仪绘川悄悄呼出一口气。就算是在光线阴影中,降谷零的笑容依然显得温和明朗,在昏夜的橙黄路灯照耀下,金发都显得格外蓬松闪亮。

    似乎什么心情都能和对方诉说,就算是任性的也没有关系。

    她迟疑了一秒,于是降谷零又好奇地歪了歪头,金色碎发轻巧晃动,让人禁不住捕捉视线。

    两仪绘川艰难地移开目光,小声地认真敷衍:“不好意思……我现在没什么吃晚饭的胃口。”

    确实没胃口,并且理由无法和对方详细说明。

    她今天先在会社那边继续重建组织资金链,接着和降谷零汇报工作,确认“接近康帕利获取信任”的行动目标,之后和皮斯克说话一轮。游戏生涯十分充实,是标准的肝系玩家。

    一天连续不断肝十几个小时,再肝帝也难免精神疲惫。如果勉强自己吃降谷零精心为綾田幸子准备的饭菜,那就又要提起精神面对降谷零的温和关切,又要小心自己的话语没有漏洞,还要应对内心偶尔冒出的些许心虚感。很刺激,但肝要隐隐发痛了。

    降谷零轻叹一声,小声劝慰道:“工作累过头了确实会感觉什么都吃不下,但这个坏习惯如果养成的话,身体会垮掉的,还是要吃一点。”

    ——所以他自己忙起来能一天睡一个半小时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自如地劝别人照顾好身体啊。

    两仪绘川叹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天平开始倾斜。

    “不过稍微休息一下也好,缓过劲了再吃,”降谷零笑着指出第三种选择,“我打包一些你带走回去吃吧?菜确实煮多了,一个人吃不完,放在冰箱冰一晚上后会失去第一次煮出来的最佳口感,我也会很苦恼的。”

    两仪绘川眼前一亮,太好了!想吃降谷先生饭菜的期许,和肝心疲惫的矛盾,居然就这么轻易化解!

    降谷先生没有要求她回安全屋拿,而是自己走了个来回。片刻后,拎着叠好的打包盒,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只笑盈盈地递在她眼前。

    两仪绘川连忙接过打包盒,放在副驾驶上——居然还都是保温盒,超规格待遇。

    “那么……”降谷零迟疑着笑道,“再见?”

    “再见!”

    两仪绘川的笑容格外灿烂。

    目送降谷先生的挺拔身影拐过街道口后,两仪绘川启动车辆,油门踩实,往自己的住处开去。

    她的笑渐渐收敛。

    她完全没想过“降谷先生对她的关心照顾实在令她感动,良心不安,因此犹豫要不要将阵营转向公安,揭露自己的康帕利底牌,让降谷零得到很多组织信息”,她不可能这么做。

    她这个角色面板,和组织完全分不开关系。如果试图直接投奔降谷先生,大概会作为重要证人,被持续监丨禁和问询。都不用问能不能完成主线,游戏体验都要归零,各种意义上的零。

    但看着降谷先生的帅气面庞,人很容易不自觉降低心理防线,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归根到底,降谷先生无意识的honey trap太具有迷惑性了。

    吃完这顿晚饭之后,一定要像对待BOSS一样,对降谷先生多加警惕。

    两仪绘川对自己说着。

    第二天,两仪绘川准备带着宫野明美去游戏会社的工作室地点时,听说宫野明美因为昨晚没睡好,现在没胃口,就从车里的储物格里拿出一袋已经拆开的面包,让她随便拿几个吃。

    宫野明美犹豫地来回看了她两眼,终于还是露出亲切的笑容,安静吃面包。

    昨天两仪小姐还是直接用加糖咖啡当早饭,储物格里也空空如也。今天忽然懂得买面包垫胃……大概是终于有人劝她了吧?

    太好了。

    第33章  波尔多红

    宫野明美并不认识康帕利, 她只认识小时候的白鸠原美。因为名字都带个“美”字,所以她有额外记住。

    但记忆到此为止,白鸠会社很快遭遇拆分重组, 她跟着开诊所的父母更换住所,和小白鸠失去联络。

    再次听到白鸠这个姓氏,她听到的是“白鸠违逆组织代号成员,可能有反叛组织的嫌疑,被朗姆干脆利落处决了”, 这样的信息。

    宫野明美听到的时候愣怔片刻。但她那时候四面楚歌,时刻遭遇监视。妹妹志保年龄才12岁, 也已经快读完双博士学位, 要回日本继承研究。

    父母在组织待一年后,就在研究所的无名大火中尸骨无存,志保又能活多久?

    现在她22岁,志保15岁,白鸠原美如果活着,会是25岁。

    她接受皮斯克安排, 到黑鸦会社“打个闲工,赚点零花钱”之前,已经几乎把白鸠忘记。但见到两仪绘川后,她偶尔会有一种感觉, 绘川小姐和白鸠原美有些相像。

    她明白这只是对绘川小姐来说十分失礼的错觉。白鸠原美是先天的棕发, 瞳孔也是浅棕色,而绘川小姐的头发和瞳孔都是黑色的。她们从最简单的外貌特征看, 就是两个人。

    绘川小姐有自己的个人特色。

    绘川小姐刚提醒她吃早饭没多久, 就因为沉迷游戏会社研发的游戏,从而忘记吃午饭——十分令人啼笑皆非。

    非常有经商天赋, 经常能做出事半功倍的决策。但又懒得出奇,经常懒得吃早饭,直接用一杯加糖咖啡解决。也经常早退,完完全全是一副“反正工作做完我先回家了”的嚣张懒怠。

    绘川小姐的黑鸦会社没垮,甚至得到康帕利的注意,得到更多注资,规模进一步扩大,可以说,更加淋漓尽致地体现绘川小姐的天赋和能力。

    这家游戏会社,也是绘川小姐率先发现并和康帕利提议收购的。

    可惜,这样有如财神附体的经商天才,也会堕入名为组织的黑暗深渊。

    宫野明美永远不会忘记,绘川小姐在路上和她闲聊的话。

    “游戏会社算是最好构建资金链的会社类型之一吧。有好几种方法——

    “一种是做套皮游戏,UI套路模板都不用变,过段时间换个游戏名字就重新宣发,如果嚣张点,可以做到十几个游戏名,其实都是一种游戏。理论上来说,十几种游戏赚的钱总是能多一点,是吧?

    “第二种就和一些电影的做法差不多,声称巨额投资,努力研发,光是美术就耗资上亿,研发几年后,因为内测结果不符合预期,因此结束研发,项目流产。投资的钱到哪里去了……这是一个好问题。

    “第三种方法,就是康帕利大人最终决定敲定在这家游戏会社中的方法。这家游戏会社的游戏质量很不错,被全额收购的主要原因是原投资商试图欺压社长恶意收购,故意使游戏内部分保密资料流出,鼓动其他投资商撤资,使社长的资金链断裂。在社长悲愤自杀前,我及时找到他,和他签了收购协议。那位社长同意把会社交给我管,要求只有一个:让原先的投资商破产——”

    宫野明美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两仪绘川轻描淡写的神情,和堪称愉快的语气。

    “——所以我就干脆利落地把那个投资商解决掉啦。宫野小姐,这家会社已经完全是你的了!”

    宫野明美不敢细想那个投资商的结局。组织里没有心慈手软的人。

    所以第三种方法是什么呢?

    不知道,绘川小姐稍微解释一句“等游戏正式上线再说”,紧接着话题重点就跑偏到游戏本体上,一直在夸那个游戏有多好玩。

    闲聊就是这样的双刃剑,有时候能找到一些使劲试探都未必能试探出来的情报,但更多时候,闲聊就只是闲聊,碎碎念,纯抒发情绪,毫无分析价值。

    例如现在,午饭饭点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两仪绘川还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半成品,甚至时不时说一些奇怪的话,例如“我上辈子是不是就是做游戏的啊,感觉特别适应坐在这里调试程序”这种怪话。

    宫野明美忍无可忍,用力地把她拽起来:“就算你上上辈子都是做游戏的,现在也得吃午饭!”

    “啊啊啊啊啊让我点个保存——”

    “你半个小时前也是这样说的!”.

    凌晨零点,狭小又空旷的公寓内。

    降谷零对着电脑敲材料大纲,总结近一个月时间获得的组织情报。

    组织任务零零碎碎,需要抽丝剥茧才能整理出一点讯息。

    他心里有数,“苏格兰是假死,其实是被波本救下”的传言,在组织里一直有隐隐约约的风声,快两个月了,这阵风还在吹。

    没人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存在,但也没人能证明这件事不存在。

    他没有什么应对的良策,只能静静等时间过去。过去一年两年,直到组织里有新的罡风,直到大家因为种种工作需求,需要和波本这个“情报专家”交流,并在后续合作中,渐渐让“波本当时杀了苏格兰”的正确印象覆盖组织。

    所以,他现在接到的任务都偏向琐碎,需要不断细化整合,才能找出一点有用的情报。

    相比之下,两仪递交给他的组织情报,更加精准有效。

    ——康帕利躲过上次经济调查的方法,是把无辜的普通会社扯下水,转移警方注意力。

    ——康帕利近一个月收购的会社,名单如下。

    ——…………

    ——康帕利对资金链的运营方法,倾向于“会社盈利,组织的黑色款项注入会社盈利款项中”。像是把一滴墨水加进一瓶水中摇匀,看着变灰一点,但远没有墨水那么黑得明显。相比之下,皮斯克更倾向于让墨水转移好几个瓶子,找不到最开始的瓶子就是成功。

    ——康帕利人现在似乎在美国,有时差。疑似女性。

    ——康帕利说话比较意识流,但有较强的软件编程能力,预备发布的新游戏有经由她的修改调整。她甚至直接把BUG都修完的游戏安装包发给游戏会社。

    ——康帕利……

    降谷零在秘密文件里审慎记下这些信息,不论真假,重重加密。

    他没有急着用这些情报为基底,搜查康帕利收购的会社。反而和管理官汇报,表示要按捺不动。

    原因十分简单,两仪刚获得这些信息,转头公安就知道了,并且对这些会社展开调查。这和直接对康帕利说“两仪其实是公安卧底”有什么区别?

    并且康帕利狡诈险恶,诡计多端,透露给两仪的会社名单,说不定还有和组织无关联的无辜会社。

    什么时候能动?等皮斯克从美国回来,接管康帕利的产业后。两仪那时候大概已经获得康帕利信任,会被康帕利提拔带走。那时候,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再对这些会社和组织资金链进行深究,挖出黑色资金链和挂靠的代号成员,从而一层一层获得更多情报。

    降谷零把情报和思路都敲在电脑上,完整浏览一遍,确认没漏掉什么,点击保存,关闭电脑。

    他看一眼手机的时间,感叹一声:“一下子就凌晨一点了啊。”

    他发了一会儿呆,重新打开电脑,从隐藏文件夹里点开毕业照。青春洋溢的五个人,鲜活气息几乎要扑出屏幕。

    现在,班长还在地方警署,hiro长住安全屋负责不用露面的信息管理,萩原和马自达已经痊愈出院,现在居家复健加休息调整,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回岗报到。

    降谷零宽慰地笑了声,大家都很好。他薅人帮忙也就没有压力。

    十天前,那家游戏会社将游戏发布公测。他把游戏推给松田阵平要他拆游戏包。松田阵平倒了一箩筐“我是拆硬件的不是拆软件的”抱怨,但最后还是同意和新认识的阿笠博士一起试试。

    现在过去了十天,马自达应该有点进展吧?

    降谷零滑屏解锁手机,输入松田阵平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阵游戏音和交谈音,热闹到嘈杂,降谷零困惑地又看一眼时间。是凌晨一点没错啊?

    松田阵平已经拖长尾音问道:“长官是来问编外人员的加班进度吗?看下时间啊,现在可是深夜!——稍微等一下。”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和萩原问的一句“小阵平你干什么去”,松田回道“我就接个电话”,然后萩原不依不饶追问“什么人啊凌晨一点来打电话”。

    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萩原的追问声被关在门外。

    松田阵平解释的语气轻松愉快:“那游戏有pvp模式,博士和新一玩得上头,hagi在一旁观战,所以热闹了点。”

    降谷零分不清自己是无语还是羡慕:“……所以你们凌晨一点还在打游戏啊。”

    “是在加班好吧,”松田阵平笑哼着说,“我学艺不精,主要是看阿笠博士拆包——说来你本来就是想请阿笠博士帮忙拆包吧,还非得绕我这一层。”

    降谷零笑了声,也不否认。

    阿笠博士这种民间科学家,以公安身份请容易适得其反,只能用私人关系联络。

    松田阵平知道这一点,也不多说,直接抛结论:“游戏包没有大问题,甚至可以说,比绝大部分市面上有的游戏包流畅稳定,几乎没有BUG——博士甚至说,这一定是专业且经验丰富的游戏人才能做出来的游戏包。”

    降谷零安静听着,大脑飞速运转。

    康帕利是自己做,还是请游戏人帮忙润笔?都有可能,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有一点非常微小的问题,这种问题如果往外面说,是会被人指责‘你在吹毛求疵’的程度。但既然被金发大老师关注,就说明背后很可能有大问题,对吧?”

    “快说吧马自达,别卖关子了啊。”

    “因为真的是小问题,”松田阵平阐述道,“游戏里可以设置头像,头像可以上传本地照片,那一段代码写得有点奇怪,可能有非常小的概率让正常读取照片的权限申请,变成读取手机里所有文件的权限申请。但权限申请这种东西可以直接拒绝。就算已经开启,也可以关闭。”

    降谷零背靠着床沿思索:“但是,如果在特定对象的手机里装入这个软件,那这个手机的所有消息都会被读取……”

    松田阵平犀利反驳:“你们工作和娱乐的手机会分开的吧?并且,既然已经拿到对方手机,那就可以直接读取存储,不用绕这一大圈——hagi?”

    电话那头传来敲门声,萩原研二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松田阵平“啧”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降谷零哭笑不得,不过一回想这个游戏包的怪异部分,神情又严肃下来。

    和同期的交流固然令人感到宽慰,但精神放松之后,更是要提起精神,继续努力工作。

    至少现在……他得把这条消息告知两仪,要她小心,不要碰上手机信息被读取的“小概率”事件。

    但能把电话打给两仪吗?这个点她大概睡了吧?

    他不太能确定,难得踟蹰不定。手机拿在手上,屏幕光线似乎太亮。

    屏幕突然跳出一条新的消息通知,邮箱号是降谷零已经背得很流畅的一段数字字母混合。

    他猛地坐直,桌子被震得摇晃一声。他随手按住桌子,另一只手迅速点开页面。

    【我要有代号了!】

    【已读?……你还没睡啊,凌晨一点了!】

    大家都是夜猫子,谁也别说谁啊。

    降谷零嘴角扬起,屏幕在他眼底下映出莹润光芒。他切换拨号页面,将谙熟于心的电话输入,拨打。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两仪绘川在电话那头不住地打哈欠,语气飘忽又困倦地说着,“我是半夜被美国的康帕利一通电话吵起来的……您也是在过美国时间吗,美国的话现在大概是中午十二点,啊,可以吃午饭了……”

    降谷零有些不忍卒听了,两仪根本没睡醒吧!

    但他还是硬下心肠,忍着自己打哈欠的冲动,通知道:“新公测十天的游戏包有问题,可能会读取手机里的所有信息,注意不要让存有重要资料的手机下载那个游戏。”

    “……好的好的。”

    “康帕利突然通知你,说你要有代号?”

    电话那头长长地用鼻音“嗯……”了一声,半晌也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降谷零扶额忍笑,这是意外发现两仪完全不能熬夜吗?

    紧接着,传出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显然对面在用冷水洗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水声很快停下,两仪的声音重新从电话里传出,已经恢复成平常说话的清醒状态:“是的,据说皮斯克在美国搞砸了,差点被FBI抓住,现在总负责人已经变成康帕利。康帕利把我调过去,又怕我不是代号成员说话没人听,所以和BOSS申请先给我一个代号,让我跳过代号任务,直接做试用期任务:在美国负责经办重建资金链。”

    降谷零失笑感慨:“你已经获得康帕利的信任了吗?”

    “信任不好说,主要是能干活,”两仪绘川笑着感慨,“能干活的下属总是更容易被上司关注到——然后给这个下属更多的活计。”

    降谷·上司·零佯装严肃地咳嗽两声:“綾田,你对我有意见吗?”

    两仪绘川连忙笑道:“没有没有没有——”

    “反应太激烈了,”降谷零继续佯装着申饬的语调评价道,“很容易被发现真实反应,还是要多注意情绪管理。”

    两仪绘川回忆起那次西餐厅的事件,头皮一麻,死死记住:“不好意思,我一定会改正。”

    “暂时也没有到要严厉改正的程度,”降谷零连忙和缓态度,叹笑道,“你现在代号定下了吗?”

    “据说是定下了,”两仪绘川收敛情绪,陈述道,“波尔多红酒,法国著名的醇厚红酒,很好喝!简称应该是波尔多,但康帕利和BOSS说波尔多红好听点,所以之后可以称呼我为波尔多红。例如现在,咳咳——”

    降谷零含笑听着,卧底在工作中必须要做好情绪管理,但两仪在工作之余的一点点情绪外露……挺可爱的。

    “——初次见面,波尔多红,这是我的代号。请多关照。”

    “那么,”降谷零愉快地眨了眨眼,扬起声调,仿佛两仪就站在他眼前,“初次见面,我是波本。之后的日子,同样也请你多关照了。”

    话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闷笑。这是什么日语客套口语的学习现场?.

    终于挂断电话。

    两仪绘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她居然和降谷先生闲聊了一个小时?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话痨了?

    太惭愧了,降谷先生本来就够忙了,结果还这样挤占他的个人时间。

    两仪绘川轻叹一口气,又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现在冬天还没过,冷水一激,整个人醒得不能再醒。

    她刚往英国飞了趟来回,虽然定了头等舱,其他旅客也都很安静,但她的警惕心一直在跳,根本没办法休息。

    并且,她今晚也没心情睡。她正处在最后丰收之前的兴奋节点,她需要和处在上班时间的FBI探员交接,做资金链清查的最后确认。

    她报复心不轻,皮斯克敢试图阻碍她拿第二个代号,她也敢趁着这两天FBI抓到皮斯克尾巴的大好时机,煽风点火,把[皮斯克事业]的坟头土再堆高一点。

    至于其他的事,她都已经做好收尾。

    组织在日本受到影响的资金链,她已经全盘恢复,甚至做得更出色。其中游戏会社新公测的游戏尤其显眼,首周流水3亿日元,组织里的黑钱注入1亿,加起来冲成4亿,没有太多违和感。

    ……虽然宫野明美提前策划“流水10亿庆功会”,还是有点地狱。

    资金链的这些数据和情报,她都已经详尽地发给了降谷先生,降谷先生可以随时对这些资金链展开清算。

    当然,她能肯定,自己还在会社的时候,降谷先生都暂时不会动这些资金链。

    她顺带还把一个搞恶意兼并的投资商丢进拘留所,择日依法判刑。非常顺利,她甚至还有闲心吓唬宫野明美,“已经把这个投资商解决掉了。”

    康帕利的情报,她有斟酌着发送,意味着“两仪绘川确实在努力得到康帕利的信任”。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两层身份最好不要有过于戏剧的牵扯和关联。降谷先生可不是笨蛋,复读。

    她要回警厅的事,也逐步在做铺垫。不过具体操作要等美国的事务处理完再说。暂时不用着急想细节。

    现在事到临头的重点是,组织在美国那边资金链的处理。

    那些资金链的第一次暴雷,完全和她交给赤井的U盘脱离不了干系。而第二次暴雷,她也确实推波助澜(FBI没能抓住皮斯克真的很可惜)。

    组织在集合力量,第二次努力重建资金链时,一定会分派人手,继续调查资金链暴雷的原因。

    她要保全自身,不让自己的反叛之心暴露。

    ……确认一下,看下自己有多少技能点吧。

    她翻了一下系统记录的技能点使用历史。

    【一月月度技能点发放,技能点+25。】

    【完成组织任务:临时替皮斯克负责日本部分资金链运转。技能点+10。】

    【二月月度技能点发放,技能点+25。】

    【获得波尔多红代号,成功达成[一个人两个代号]成就,技能点+30。】

    【……完成公安任务:获得康帕利信任。技能点+10。】

    两仪绘川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禁不住爆笑出声。系统一开始根本没有跳出这个任务,“自己获得自己信任”的任务不是明显白送技能点吗?

    也不知道系统最后怎么综合判断的……反正加技能点了。

    【使用70点技能点注入[英语]技能,[英语]技能点当前为100,达到能流畅无误读完英文合同的水平。】

    【玩家当前剩余技能点:155点。】

    两仪绘川又确认了自己现有的任务。

    【任务1:皮斯克重建资金链失败了,现在轮到你来负责。请重建组织在美国的资金链,并且避免FBI追查。技能点奖励+10。】

    【任务2:朗姆要你撤回警视厅,请漂亮且不留后患地撤回。技能点奖励+1~50浮动。】

    两仪绘川把系统任务翻一遍,再次确认完毕后,重重呼一口气,对着镜子露出期待的微笑。

    接下来,就是一人分饰两角,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螺旋升天,紧张刺激,令人兴奋的美国之旅了!

    第34章  冰凉美梦

    皮斯克去美国的时候, 贝尔摩德是监工。波尔多红去美国的时候,也会有个监工。

    这位监工是贝尔摩德推荐的,是谁暂时不知道, 但贝尔摩德神秘兮兮的,在邮件里只说,“坐上飞机后就能看见了”。

    两仪绘川不是很想配合贝尔摩德演出。但她刚上飞机找自己的位子,大脑就发出警报——

    波本坐在隔壁位子上,带着一副黑色粗框平光镜, 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金灿灿的头发十分引人注目。

    哦, 监工, 好的,她知道是谁了。

    不能确定的是贝尔摩德,她或许也在头等舱,伪装成路人的模样,做监工背后的监工。

    也不能确定皮斯克会不会把她的八卦和贝尔摩德讲……一个朗姆系,一个BOSS直系, 交流应该没那么多吧?

    态度冷淡点总不会犯大错。于是两仪绘川步伐没停,神色漠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出手机,一副“飞机起飞前用手机消磨时间”的模样。

    贝尔摩德恰好发来了第二封邮件。

    【波尔多红,你大概已经坐上飞机了, 坐在你左手边的那位男性就是这次和你一起前往美国的人, 名字是安室透,代号波本。已经通知他了, 他需要全程听从康帕利的指示行动。

    【不过他未必是BOSS的忠心手下, 也未必真的会听康帕利的话。这一次行动中,你想办法试探一下, 他有没有可能是FBI。】

    “……”两仪绘川内心有一瞬静默。

    赤井猜降谷先生是CIA,贝尔摩德猜降谷先生是FBI。要不来个人猜他是MI6吧?至少别一直在美国机构里打转着猜啊!

    腹诽完毕,继续往下看邮件内容。

    【同样需要试探的还有皮斯克,这一次资金链暴露的原因,似乎就是和皮斯克的关系比较好的代号成员卡莎萨叛逃FBI,将知道的资金链的据点和账本都交给了FBI。

    【BOSS相信皮斯克的忠心,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但他完全搞砸了。你需要查证,皮斯克他是变蠢了,还是存有背叛组织的心。

    【XXX】

    两仪绘川读完,低着头,闷不做声地回复“收到”。

    卡莎萨,巴西甘蔗酒,朗姆的手下,皮斯克的朋友,在美国负责一部分资金链管理。

    她把资料交给FBI后,FBI顺藤摸瓜,将卡莎萨秘密抓捕。

    两仪绘川也需要有人替她背锅,于是她和FBI敲定,倒因为果,让卡莎萨成为致使资金链条暴露的罪魁祸首,投奔FBI的组织叛徒。

    截止目前,计划都在稳步推进,没有问题。

    虽然出现问题也没有关系,组织第一批被内部审查的人,肯定集中在美国区资金链的经办和分管上。

    谁能想得到——真正泄露美国区资金链情报的人,在情报收集上,全凭日本区资金链和美国区资金链的衔接、一些组织内部的半公开情报、加上一些凭借400技能点而大胆生成的推测假想?

    在组织里沉默十年二十年的外围成员,或许已经暗暗收集了塞满一个地下室的信息哦。

    现在没有需要自己做的事,一切有关资金链的工作都可以等下飞机再说。虽然在飞机上没办法睡着,但发呆也是精神恢复的一种方式。

    左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风。是呼吸带来的。

    两仪绘川一惊,立刻摁灭手机页面,以堪称应激的速度迅速朝右躲去。看向左边,波本正在含笑注视着她。

    “反应比想象中的大,但反应速度又比想象中的慢,”他悄声调侃着,“波尔多红,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

    “……波本。”两仪绘川警惕地看着他。

    降谷先生、不,波本这是在演什么戏码?老代号成员轻佻地和新代号成员搭话,波本是这种人设吗?

    还是说,他在贝尔摩德面前是这种人设,现在不能崩盘?

    ……等等,自己是不是想歪了。

    “我们的代号,第一个音都是‘波’,这次又一起行动,不是很巧吗?”波本还在笑吟吟地演,“刚才我可是叫了你好几声的,但你一直沉迷看手机信息,是什么不方便别人看的私人短信吗?是表白吗?”

    两仪绘川:“……”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在cue西餐厅那次的事情?等等为什么他也说“表白”的事了!已经是快两个月前的事了为什么回旋镖还在扎!

    这样演她要怎么搭话,搭不上不是直接垮了吗?

    “是贝尔摩德发的信息,”两仪绘川硬邦邦地说,“随意凑近别人不太好吧?”

    “但你看起来真的挺困,反应速度变慢,情绪也控制不住,”波本愉快地弯下眼睛,毫不客气地调侃,“如果用这种状态去负责资金链的调配,你会成为第二个皮斯克吧?”

    两仪绘川已经彻底搭不上词了:“……你想干什么?”

    波本耸了耸肩:“没想干什么,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是结伴出行,那也稍微有点同伴意识吧。与其两个人都睁着眼,十个小时后精疲力尽地下飞机,不如分摊一下,你休息五个小时,我休息五个小时,怎么样?”

    两仪绘川感觉不怎么样,她的心底刷满了省略号。

    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在飞机上休息吗?

    好吧,也确实,波本的警惕心只会比她更强。飞机发动机本身轰隆隆的声音就可能让他无法安眠。

    波本把意思表述完毕后,就已经身体力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看资料,显然是让她先睡前半程的意思。

    两仪绘川也不扭捏推拒,毕竟她不能确定,自己在推拒之后,这位波本先生还能说出什么奇怪的台词……真的有点头皮发麻。

    戴上眼罩,睡觉。

    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像是玩游戏连续玩到凌晨三点,玩的时候不感觉困,但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困意席卷汹汹,立刻将她的意识吞没。

    身边的人呼吸声逐渐均匀,波本侧头看着,眉眼禁不住弯下。

    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两仪就已经是在强撑精神了。

    现在难得有机会,让她休息几个小时吧。

    过道突兀出现一位路人容貌的人。波本收敛神情。

    这个人目光在他和两仪之间来回。手臂半靠在前排椅背上,水绿色指甲轻巧地敲击着,“一见钟情了?”

    波本的眉毛戏谑一扬:“‘一见钟情’这个词可没这么廉价。”

    “但你就差在脸上写上‘她看起来很可爱’了。”

    “她看起来确实挺可爱的,不是吗?”波本笑意轻佻,轻松地发表评价,“虽然对我还挺戒备的,但短暂消除警戒心后,很快就会露出这种不设防的样子,真的单纯得可爱,甚至看不出有那些传言。”

    贝尔摩德倚靠着前排椅背,完全是看戏的姿态,轻飘飘提醒一句:“她再有多少传言,都还只是个小姑娘,不要太过火了。”

    波本笑道:“其他人不好说,但伏特加可不是会编造传言的人吧?他嘴里说的基本都会是实话。”

    伏特加啊……贝尔摩德也只能赞同点头。

    波本笑眯起灰紫色的眼睛:“互相都有需求,也会主动寻找机会满足需求——那就没必要舍近求远了,是不是?说来,你说我过会儿直接吻上去会怎么样,算不算是最直接的邀约?”

    贝尔摩德翻了个白眼,露出一个“不打扰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表情,懒得回答,摆摆手就转身离开。

    等贝尔摩德的身影彻底消失,波本将视线移回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悄悄扬起笑容。

    两仪会掩盖情绪,但不是最强的那一档,敷衍普通人完全足够,但贝尔摩德有千面魔女的名声,说不定会一眼识破两仪强装出的冷漠态度。

    相比之下,独角戏不容易露馅,贝尔摩德也没闲到关心新晋代号成员的私人生活。现在她离开,姑且算过关了。

    真到美国之后怎么办?……哈,按两仪的工作狂程度,根本没有空闲想一些个人生活吧。这是可以应对任何人的事实。——就算皮斯克出现,并且还有闲心问候他的八卦,他也能这么解释。

    笔记本电脑上的字密密麻麻,有着现存资金链的公司材料、工作人员、资金流转情况等信息。是康帕利发来的,要求他心中有数。

    波本叫乘务员送来一瓶未开封的冰矿泉水,冰凉的液体从喉间流下,路过食管到达胃部,将胸腹温暖而懒洋洋的五脏六腑都冻得一个激灵。

    接着看资料.

    五个小时仿佛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两仪设置过,开启飞行模式的手机发出闹钟的震动响声。

    波本就见着,两仪几乎是一瞬间就惊醒,神情还有些昏沉迷蒙,但浅棕色眼睛已经眯起,戒备地打量四周。

    然后,在和他对上视线后,恍惚又安心地松懈下来,抬手打了个哈欠。

    波本递过去一瓶冰矿泉水,两仪问都没问,直接接过,“啪”的一声拧开,给自己灌了两口。

    似乎是彻底清醒了,两仪朝他凑过来,低声说道:“我坐到过道的位置,你坐里面,休息状态会好一点……”她大概是后知后觉想到他们其实不太熟的设定,又催道,“快点。”

    她的浅棕色眼睛有点像宝石。波本心念一闪,动作没停,从善如流地收起笔记本站起身,两个人交换座位。

    两仪拿出笔记本电脑翻阅资料,时不时发出笔记本键盘的细碎敲击声。波本闭上眼睛,敲击声像是春天的雨。

    可惜,资料在脑内翻涌,混杂着其他东西,公安、组织、侦探,其他规划,零零碎碎。大脑处在疲劳过度的兴奋中。

    就算有助眠的白噪音,他也无法在命令大脑睡觉后,立刻进入休眠状态。

    他已经习惯失眠,并且不奢望五个小时的完整睡眠。

    键盘的敲击声忽然消失了。波本心头一跳,下意识拉下眼罩要睁眼看情况。

    但他一睁开眼,看见的是两仪已经凑近的漂亮面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黑色美瞳,瞳孔像简易的镜子一样,清澈倒映着他的身影。

    “一直想工作的事情是睡不着的,”两仪认真而温柔地说着,“你需要想一些其他事情,例如,这样——”

    一个有冰水气息的温凉轻吻。

    一触即离,像是蜻蜓点水,只轻轻留下一丝波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到激素分泌进而助眠的程度,可以当做是我没睡醒脑子不清醒,但总之还是希望能帮到你。安室先生……”

    “安室……”

    “安室!”

    “安室先生——”

    波本猛地惊醒,迅速拉下眼罩。近乎惊恐地看着正在呼唤他的两仪。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实在太不应该——

    “飞机早点了,已经可以收拾收拾下飞机,”两仪毫无所查,递去一瓶冰水,严肃地宣告着,“并且,刚才皮斯克声称,他已经成功把卡莎萨毒杀在FBI安全屋,不管他怎么做到的,但现在——FBI一定已经自顾不暇。我们动作要快。”

    波本定下神,接过两仪递给他的冰水。飞机已经降落,很难想象,自己在飞机降下空气流层的颠簸中依旧没能醒来。

    皮斯克在FBI重重看管下,将卡莎萨灭口,相比之下都不算什么。

    当然,其实还是有影响的。皮斯克杀死卡莎萨,证明自己的能力,那BOSS可能会让美国区的资金链重新交给皮斯克管,而他和两仪,完全会变成“美国三日游”的旅客。

    一山不容二虎。

    第35章  巴西苦酒

    二月初的伦敦并没有太多春天的气息, 昏暗而湿漉漉的小巷街道萦绕着难以消散的冷意,意图钻入路人的血肉之中,在人的骨髓深处都钉上寒意。

    但在一个银长发男子走下保时捷356A后, 巷子里的寒意骤然消散了。

    因为,他身上冰冷的枪硝气息,比寒冬的北风更加肃杀。

    “大哥,”一个戴墨镜和黑帽的矮壮男子跟着下车,低声说道, “一路追查过来,卡莎萨的目的地……大概就是在这里。”

    “还挺能跑, ”琴酒呼出一口烟, 嗤笑一声,“从华盛顿一路跑到伦敦,再晚一点,他都能直接拿着FBI的信物跑去求MI6的庇护。”

    烟雾在冷风中消散,伏特加呆呆看着:“皮斯克不是说他把卡莎萨毒杀了吗……”

    “但卡莎萨还活着,科恩已经在高处看着他。”

    琴酒冷笑着, 把吸到一半的烟塞入烟夹包中,再把烟夹包放入风衣内的夹层。

    接着,他戴好黑色礼帽,一身漆黑风衣, 姿态从容优雅地走进巷子里。

    伏特加连忙跟上, 小心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是……”

    “去杀他, ”琴酒笑意冰冷, “和苏格兰不一样,这是一只已经被吓破胆, 只懂得逃跑的猎物,只要一枪就能杀了他。”

    屋内昏暗,代号是卡莎萨的男性面色惊恐。

    他想解释什么,刚开口说一句“皮斯克”——

    “咻。”

    用消音器修饰的枪声无法传达到屋外,倒地的尸体被毛绒地毯安静接住。连血液都无法蔓延,全数被地毯贪婪地吸收。

    琴酒厌倦地嗤笑一声,完全不出所料。无聊。

    卡莎萨自以为安全屋很安全,但常年被组织庇护之后,他根本没有秘密。

    伏特加已经打开电脑植入程序,开始进行惯例的检查和销毁。

    卡莎萨已经把信息暴露得差不多,没有烧屋子的必要。琴酒等伏特加,就随手翻了下书房的文件。

    皮包会社,灰色交易,这些组织的秘密文件就这么大咧咧放在并不安全的安全屋里。

    琴酒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他看到夹在文件里的黄色小卡片时,还是倍感荒谬,以至于哼笑出声。

    “蠢货,”琴酒把黄色小卡片丢回文件堆里,叫来伏特加,“叫科恩进来,把书房里带字的都丢壁炉烧了,烧干净点。然后给卡莎萨拍个照,发给所有在美国的代号成员。”

    “让他们知道,背叛组织的代价。”.

    天色转暗。

    波尔多红和波本兵分两路。波尔多红负责整理资金链,策划后续路线。而波本出门探探路。

    两仪绘川刚从愤愤不满的皮斯克手上拿到完整的资金链名单,靠在别墅住宅的沙发上,一边咬着甜酱和芝士都明显放多的汉堡,拿着IPAD一点一点翻阅核对。

    她无声叹气,皮斯克的运营风格依旧明显,FBI已经掌握部分情报后,这些资金链明显会被一起揪出来,现在说不定已经打算顺藤摸瓜抓新来的代号成员,“波本”和“波尔多红”。

    她不打算和FBI商议后续的合作,她原先商议合作的也只是莱伊个人。

    个人合作是没有问题的。莱伊自己也在卧底,会帮她遮掩身份,她也同样会帮莱伊。

    这是互相权衡戒备,但又有限合作的关系。在双方能力水平相持的情况下,合作可以和平进行。

    而如果她和FBI说,“请不要抓我们,我们可以后续合作”,那主动权就会转移到FBI手上了。

    她并没有打算成为FBI的线人,降谷先生更是不可能。

    所以,卡莎萨解决之后,他们的合作就会暂时中止。等到她回到日本,有更合适的时机,可能才会继续合作,互换情报。

    电话响起,是对FBI专用铃声。两仪绘川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茱蒂雀跃欢呼:“卡莎萨真的完全没怀疑,进那家安全屋休息,被组织灭口了!我们远远收集了几个组织成员的面部信息,之后他们会进入我们FBI的高危名单里!”

    两仪绘川轻浅地笑了声:“恭喜,你那边方便说话吗?”

    茱蒂语气愉快,语调是美国人特有的夸张和感叹:“方便,我在办公室里写汇报文件。说来真的有点可惜,这个活动主要是你策划主持的,不管是让皮斯克误解自己有毒杀卡莎萨、亡羊补牢的机会,还是假借皮斯克的名义接卡莎萨走、送他去英国安全屋,思路太惊人了!”

    事情和茱蒂说得差不多,不过两仪绘川没打算夸耀自己,只笑道:“最开始还是你们抓住了他,这才能有后续策划。具体实施也都是你们负责,终究还是辛苦你们了。”

    “最辛苦的还是你!”茱蒂毫不遮掩,“你甚至亲自飞英国一趟把安全屋准备好,里面的文件都一一布置清晰,去踩点的组员都差点想直接把那间屋子围上直接搜查——太可惜了,这些都不能写在文件里!”

    “没事,”两仪绘川笑叹一声,也说不出什么客气话,只能最后再确认一次,“没有惊动坐在保时捷里的人吧?他的嗅觉非常敏锐。”

    “哈哈,”茱蒂干笑一声,“本来那些组员还嫌说太小心,你一说琴酒的敏锐程度和赤井一样,那些组员就什么意见都没了。”

    两仪绘川松一口气,结束话题:“那先这样,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到时候请你吃特色寿喜锅。”

    “好好,有机会来日本我一定联系你,我这边也接着写汇报文件啦!”

    电话挂断。

    两仪绘川拿出手机的SIM卡,随手就掰断丢马桶里,直接水冲下去。

    也不知道茱蒂什么时候发现,这一通电话需要的电话费,远不及跨国电话所需要支付的费用。

    当然,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一次的深度合作,她们是双赢。

    FBI抓住了卡莎萨,对组织的资金链有基本了解,还压榨卡莎萨的最后价值,得到了其他代号成员的信息。

    她也很赚,组织解决卡莎萨后,后续调查对象有且只有一个——和卡莎萨关系良好、毒杀卡莎萨失败,甚至还疑似救卡莎萨离开的皮斯克。

    后续调查的疑点,会变成了皮斯克是否背叛组织。

    卡莎萨背叛组织导致资金链暴露,完全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次合作还算愉快,或许还有下次合作。

    两仪绘川重新回到客厅,窝在沙发上看IPAD,却见科恩给她发了一张新邮件。

    邮件标题写着:【琴酒要你看的。】

    科恩是一个闷不做声的人,平常只会被基安蒂十几句话下去才回一句话。所以,一般情况下,负责任务对接的会是伏特加。

    所以,琴酒要她看什么呢?

    两仪绘川点开邮件。

    【琴酒说,这就是背叛组织的代价。

    【[附图]。】

    没有下滑,点开邮件的一瞬间,图片和配置都直接映在她的瞳孔上。

    附图是倒在地上的卡莎萨。

    额头和心脏各中一枪,身下的地毯完全被血洇湿,半干涸的枯红色凝固在他身下身外,像是最后用所有生命力绽放的玫瑰。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他苍白失血的面庞,已经失去生机,冰冷僵硬,空洞注视着摄像头的视线——

    灰暗无光,属于死人的视线。

    他死不瞑目。

    被这样恐怖的目光注视着,完全是诅咒。

    是,背叛组织的代价是死亡。但他并没有背叛组织,真正背叛组织的,是冷淡从容地和照片的死人对视的两仪绘川!

    就算是下黄泉,也会不甘心啊。

    那么,死亡的NPC会生有复仇的灵魂吗?

    真准备复仇的话,会向谁复仇?

    向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枪杀他的琴酒?

    向污蔑他,致使他被组织怀疑,并无法再证明自己清白的波尔多红?

    向抓住他违法犯罪证据,逮捕他的FBI机构成员?

    还是说,向加入组织,作恶多端的他自己复仇?

    两仪绘川慢慢移开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无奈地笑叹一口气。

    她没有现场目睹过死去的人,也没有看过除了案件卷宗之外的死者的影像图片。唯一一次接触到“死亡”,是卡纳迪恩的坠地声,她从窃听器里听到的。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拍摄死人的照片。

    ……有点刺激过头了。

    两仪绘川努力定下神,打开游戏系统页面。翻了一会儿,确认自身没有任何debuff后,她把注意力移回IPAD上,继续看资料。

    身临其境的游戏,会给人更真实的体验。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波本双手插兜,靠在审讯室墙边,看着贝尔摩德在审讯皮斯克。

    审讯的气氛还挺活泼。

    皮斯克搞砸了资金链重建,又没能成功杀了卡莎萨。贝尔摩德都已经是懒得问的状态,直接抛结论——他要么是在帮卡莎萨假死,要么被FBI蒙骗,是个彻彻底底的笨蛋。

    而琴酒表示卡莎萨死前都还在喊皮斯克的名字,他们两一定都有问题,建议直接杀了了事。

    组织里的人没几个是好心肠的,有看戏打算的贝尔摩德已经称得上好相处。皮斯克已经没得选。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剖白,不可置信地重复着,“可我亲眼见着他死在屏幕里”,不断证明自己是个笨蛋。

    皮斯克甚至还试图证明卡莎萨不会叛逃,进而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贝尔摩德直接指出,这种资金链可不是什么代号成员都能知道的,卡莎萨算是少数能知道的几个。如果不是卡莎萨,还能是谁?

    皮斯克就开始列举可能泄露资金链的人员,把组织成员攀扯了个来回。贝尔摩德都听笑了。

    只有说到康帕利的时候,贝尔摩德才摇头。康帕利把皮斯克在日本的资金链拆得七七八八不假,但不仅完美避开警方调查,还让资金链的流水创新高。虽然很可惜,但暂时污蔑不到她头上。

    审讯拉扯来来回回,氛围轻松明快。最后贝尔摩德和皮斯克愉快达成共识。

    ——卡莎萨没有叛逃,但他处事不密,把不知根底的外人带回保存重要文件的安全屋中,致使文件泄露,遭FBI追杀。现在既然已经被琴酒处决,人死事消,到此为止。

    ——皮斯克确实有处理不到位的地方,但他没犯原则性大错,休息一下,回日本继续运营汽车公司,朗姆或许会有事安排,但要等BOSS的决定。

    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贝尔摩德飞速把事情解决,愉快表示接着去拍电影,骑上摩托车,随着马达轰鸣声,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波本听了一耳朵言语机锋,隐隐约约察觉到些许BOSS和朗姆之间的斗争。和“贝尔摩德有电影要拍”的情报一起,暗暗记在心里。

    另外,还有一个情报,波本认为自己必须得找两仪确认了。

    ——因为日本区资金链本身就有两仪关注,所以他灯下黑,没能意识到,大量的美国区资金链情报,意味着极大的信任。

    她和G5的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程度的关联和合作?

    两仪这样把情报给FBI,G5的卧底现在还安全吗?

    需要帮助吗?

    科恩发的恐吓邮件,他只扫了一眼就毫不在意地删除。背叛组织的代价?等琴酒真的拿枪指着他脑袋的时候,再讨论需要什么代价吧。

    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他早已做好无声无息死去的觉悟。

    但他驾车到达两仪暂住的住宅门前,给她打电话没人接。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说?!

    电话没人接,按门铃没人回应。波本一咬牙,跃起翻过尖墙。

    两仪买的住宅是三层带阳台的别墅装修设计。大门是电子锁,波本拿出自制的万能房卡,直接刷卡进住宅。——回头要提醒两仪换门锁,电子锁还是太好开了。

    一楼没人,也没什么翻动的痕迹。

    二楼同样。

    三楼多了一点私人痕迹,书房门口摆着双拖鞋。波本推门进去,就和眼神迷蒙、脸颊绯红的两仪撞了个对眼。

    波本松一口气,连忙走上前去试她的额头温度:“……发烧了?”

    两仪闷闷地“嗯”了一声:“药吃过了,应该一会儿就会退烧。”

    发烧……这太出乎意料了。

    波本什么工作的事都没问出口,转去一旁的卧室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给她仔仔细细盖好。

    第36章  定向收购

    屋内嗡嗡地开着暖气和加湿器,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

    两仪绘川捂着额头,勉强支起身子。

    退烧药的药效发挥很快,额头已经没那么热了, 不过还是一阵阵发虚。免疫系统让身体体温升高,进入战备状态。现在虽然在退烧,但一时间还缓不过神,得再修整两天。

    分不清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英国美国到处飞, 熬夜过度,喝冰水让身体受激, 接着又吃太过挑战胃部消化能力的汉堡。

    本来都还好, 但她紧接着又收到了科恩代琴酒发的恐吓邮件。

    系统页面什么都没显示,然而她的debuff已经叠满,直接让她进入发烧的状态。

    刚才波本进来的时候,很着急的样子,似乎是想问什么。

    她勉强提起精神说话,但波本还是没把那个问题问出口。他打算问什么呢?

    门外有脚步声, 两仪绘川打断思绪,抬头去看,下一刻,就见到波本单手拿着杯子,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紫灰色的眼眸和她对视的一刹那, 他的眉梢眼尾都轻松弯起,“清醒了?”

    两仪绘川叹一口气, 避重就轻:“头一次深刻理解‘水土不服’这四个字。”

    波本也不深究她突然发烧的原因, 一笑置之,把盛有水的杯子放到茶几上。两仪绘川试了下杯子的温度, 稍微有点烫,不过刚好暖手,于是抱在手上,抿一口。

    加了蜂蜜和白糖,又没加太多,甜而不腻,入口的一瞬间,暖意从口腔暖到胃部,有种一瞬间活过来的感觉。

    波本见着,笑道:“上次你喝梅昆布茶,虽然很客气地一杯都喝完,但喝下去的一瞬间,整张脸一瞬间都皱起来。果然还是更适应甜茶口味吗?”

    她刚想乐,梅昆布茶完全是加了梅子的海带汤,下一瞬骤然反应过来——波本没她家的钥匙。

    他是怎么进来的?

    深入一点想就非常可怕,要紧急思考,在之后的行动中怎么保护自己的一些个人物品。尤其是康帕利的部分!

    都不说其他的,如果她先前因为生病不小心把IPAD摔在地上,波本好心把IPAD捡起来,又刚好看见谁发给康帕利的邮件的话……

    哈哈,什么当场爆马的炸裂现场。

    幸好她现在病恹恹的,什么情绪都提不起劲写在脸上。波本毫无所察,还在用温和且毫无阴霾的神情说着:“我去看看锅,等会儿你喝一碗粥,晚上再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两仪绘川慢慢点头,目送波本离开书房,把门关上。

    她松一口气,拿出手机,看着来自波本的未接电话,叹息一口气。

    她现在和波本一起行动,自己的公安身份又是他的下属,不可能给自己设置一个波本也不知道地址的安全屋搬过去住——那就是明着和波本说她有鬼。

    她同样不可能把属于康帕利的手机和其他材料都分开放置。太麻烦了,并且“只有固定时间段能出场”的康帕利,规律性太强,同样是本来没疑惑的都要生疑了。

    但直接放置也不可能,她经受不起波本有可能唐突上门的可能性,毕竟她的警惕性还没强到屋内随时都干干净净的情况。

    ——而綾田不应该对降谷先生的上门而惊恐不安。

    两仪绘川放下手机,先让自己把甜水一口气喝完半杯。

    糖分化为能量流向身体四方。她定下神。

    唔……她有应对的办法了,并且出乎意料的简单。

    ——让康帕利给波本找点事做不就好了吗!.

    半个小时后,波本端着一个叠着粥和小菜的托盘走进书房。两仪绘川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听到脚步声就去开了门。

    看着托盘上明显是两份量的饭菜,重新抱着杯子的两仪绘川闲问了一句:“你晚饭还没吃吗?”

    “路上吃了两块三明治,不过——稍等。”

    波本放下托盘,拿出还在震动的手机,解锁页面。

    他的神情原本还称得上轻松,虽然是板正地坐在沙发上,但眉眼放松着,嘴角也松泛下弯,没有强求自己扬出笑意。

    但他看到页面内容后,先是瞳孔微缩,嘴角抿紧成一条直线。而后眼神下垂,嘴角克制地上扬,遮掩心中的所有情绪。

    “收、到——”他无声地说着,敲键回复,发出。

    屋内只有两仪绘川在注视他时慢悠悠喝粥的细微动静。

    波本发完邮件,朝两仪绘川笑道,“没什么,是康帕利发的消息,她要我三天内找出几家适合收购的公司。她等一会儿可能也会给你发工作消息,如果比较麻烦的话,可以让我来帮忙做。”

    两仪绘川咽下嘴里清淡无味的粥,担忧地问道:“我应该会倾向于处理皮斯克留下的人员,还有收购公司后的管理工作……你那边三天来得及吗?”

    波本轻松地挑起眉毛,“半天就能做完。”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配合气氛地放下汤匙,开始在波本轻松含笑的视线中鼓掌夸他厉害。

    而她的内心,已经干巴巴地感慨叹息——确实有卡着喝粥的时间点发邮件的打算。但是,光是筛选里头哪些有FBI的眼线并想办法避开,就是一桩麻烦事。她如果前段时间没有和FBI对接合作,都不能保证自己三天内能做完。

    降谷先生声称自己半天就能做完,真的不是在安抚(糊弄)她吗?.

    适合组织收购的公司需要满足组织需求。简单来说,本身窟窿要是可以补救的范畴,结构相对简单,好操控,流水额大。

    需要筛选,但并不麻烦。从有意愿被收购的公司里面筛,波本很轻松地就在半天内初步筛出十几家适合的公司。

    具体能不能收购,还需要看后续的对接情况。

    因为资金链动摇,FBI肯定有在这些公司里掺了沙子,等着组织买。不过波本暂时当做没发现,直接发给康帕利。

    已知,康帕利在警视厅触发警报吓唬人;康帕利之前有帮香取组长保住职位;康帕利使用计谋使香取组长主动站到狙击镜前,让香取组长前往黄泉;康帕利在皮包会社里塞入和正常会社的交易往来,使调查资金链的警员注意力都在正常的会社中,陷入长久的困惑和苦恼。

    另外,卡纳迪恩被毒杀,他至今同样不能肯定,康帕利是否确实没有参与其中。

    从听说康帕利这个代号到现在,快两个月过去,他对康帕利切实的认识,并没有增加太多。

    把掺着沙子的名单交给康帕利,是一次大胆而隐晦的试探。

    康帕利会发现这个名单有问题吗?如果发现了,她会怎么应对?

    指导?斥责?还是直接要求换人?

    波本发完名单,坐在车上吃火腿肠三明治,刚吃一口,他就被过分充足的芝士味道腻得头晕眼花,连忙给自己灌下一口矿泉水,心里头嘀咕着,“这还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他给自己塞第二口三明治维持生命体征时,康帕利就回复他了。

    【很好,皮斯克当时也是这么敷衍组织的。】

    波本的脑袋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不是,等等?康帕利怎么看得那么快?她在FBI那边也有人?

    并且皮斯克是组织里60多岁的老人,原先似乎管着日本大半的资金链。康帕利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职权,对皮斯克的不客气能明显到这种程度?

    ……他上次见到对皮斯克这么不客气的人还是在昨天,是贝尔摩德。贝尔摩德是BOSS的亲信,从不掩饰,特别嚣张。

    康帕利并没有BOSS亲信的名声啊!

    手机已经提示他收到新邮件。波本接着往下看。

    【我并不需要那种祈求被收购的孱弱会社,那只是水都流光的漏洞瓶子,除了丢去废品站毫无用处。

    【完整而健康的会社或集团才会成为组织的生命之泉,源源不断流出活水,让资金链流动起来的同时,将一些来源不明的污水稀释洗涤。

    【污水依旧存在,只是会稀释到难以检测的程度而已。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波本。

    【BY 康帕利】

    波本震惊又好笑地看着这段文字,康帕利的风格简直出乎他的意料,原来两仪说的意识流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有其他的闲心,他一定愿意当面把这份邮件分享给两仪,然后评价道,“康帕利说话这么意识流,可能是发烧人烧傻了”。

    ——然后被刚退烧没多久、整个人还蔫蔫的两仪提起精神狠瞪一眼。

    可惜,他的理智告诉他,对面的康帕利说话再怎么意识流,她(姑且采用两仪和贝尔摩德说的“康帕利是女性”的说法)的发言依旧是彻头彻尾的罪犯发言。

    健康而完整的会社甚至集团,凭什么会接受收购?

    波本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一切情绪。然后他开始遣词造句,敲击屏幕,生成句子:【筛排出会社核心成员的名单,整理情报,之后根据这些人的特征和弱点,绑架、威胁、恐吓、诱导,乃至暗杀,让这些人做出出售会社的决定。是吧?】

    康帕利似乎很满意:【是的,像乌鸦一样在黑暗中食用腐肉,这才是符合组织气质的作风,如果循规蹈矩,那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直接进监狱吃猪扒饭,听警官劝说着“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吗”的这种陈腔滥调。】

    波本:【您这么说,是有哪家公司已经列入收购的备选项了吗?】

    康帕利二话不说,直接甩来一个链接。

    波本打开一看,目光凝注。

    ——辛多拉公司。

    社长是托马斯·辛多拉,垄断美国IT产业,在公司内部说一不二,他的作风像是暴君,但媒体夸他是帝王。

    当然,在垄断之外,于慈善界,辛多拉社长有着“收养亚裔孤儿儿童”的好名声。波本稍微搜一下就能找到,收养的孩子名为泽田弘树,是个天才儿童,辛多拉社长在媒体面前并不吝惜夸赞。

    除此之外,无懈可击。

    不知道该说组织强大到可以吞下辛多拉公司好,还是该说康帕利狂妄到该去精神病医院吃药缓解好。

    康帕利已经发消息:【有问题吗?】

    波本长呼一声,让自己露出虚伪又冷淡的笑,将情绪收敛干净。

    【没有问题。】

    ……黑衣组织不会让疯子成为代号成员,他的理智完全明白.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两天之后,康帕利命令其他成员收购的公司,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走流程,而他的进展依旧为零。

    康帕利为什么认为,组织能收购辛多拉公司?

    不懂就问,波本直接选择再发邮件:【我了解了一些辛多拉公司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恐怕不足以收购这家公司。康帕利为什么会指定这家公司?】

    康帕利:【问我?还是先回答一下你自己了解了多少信息吧。如果是看了大象的粗糙皮肤,就和我说你看见了一面灰棕色的墙,那你还是直接回日本去吧。】

    波本沉默一秒。他相信自己会适应康帕利的风格,但是适应期可能不会太短。

    短暂斟酌后,他言简意赅地和康帕利阐述自己对辛多拉公司目前了解的情况。

    辛多拉公司属于高新技术公司,靠技术吃饭,垄断也是技能垄断,在IT界是毫无异议的暴利。公司本身非常健康,股票价格年年上涨。其他IT公司在技术和金钱上都打不过,只能另走他途。

    辛多拉先生本人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污点档案,没有要好的朋友,所以无法从他本人入手。

    和辛多拉先生唯一关系还算亲密的人,是养子泽田弘树。辛多拉先生没有把他关在阴暗狭小的储物柜里,而是供他吃穿读书,支持他进行DNA追踪程序研发和人工智能的开发。

    这些信息,和他两天前对辛多拉的基本了解,没有太大差异。

    当然,这两天他也有查出一些小东西。未必有用,但也未必没用。

    【唯一值得注意的点,或许是他对开膛手杰克的些许特殊关注。他的私人收藏里放着开膛手杰克使用过的匕首,而他的祖先是20世纪初从英国移民来美国。

    【他的公司有基本研发完成的DNA追踪程序,我可以尝试在一周内获取辛多拉的DNA信息,与匕首上的DNA信息进行比较。

    【但诚恳地说,就算他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技术不会因为血缘而改变,他的公司只要在技术上依旧处于垄断地位,这个公司就很难出现动摇。】

    康帕利很快回复道:【有用,他就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不用‘就算’二字做假设。不过还是先测出结果再说。结果出来后再告诉我。】

    波本悄悄叹息。他对康帕利,一直处于少见多怪的状态。康帕利说的三句话,他会有两句不知道怎么接话。

    先不提为什么康帕利一副笃定辛多拉社长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就算是,那真的有用吗?

    他说过的,对于辛多拉公司而言,只要IT技术处于垄断地位,这些信息都根本无关痛痒。

    但波本忌惮康帕利,同时也相信康帕利的能力。他在思索之后,选择照做。

    波本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专业的潜入搜查官,短短五天时间,他就将信息录入DNA追踪程序,并得到“辛多拉社长是开膛手杰克后代”的确切结果。

    他依照康帕利的要求把结果告诉她,很快,康帕利就发给他一列联络方式。

    康帕利:【这些是可以对接的媒体,做好联系对接,曝光辛多拉的身份,在一周之内,我希望这条消息能像长了黑翅一样,像蝗虫一样飞遍美国。】

    波本:【传遍美国之后,是利用股价波动对辛多拉公司进行商业攻击吗?】

    康帕利:【一周后告诉你。】

    波本:【……】

    按理来说,他不该发省略号的。但他真的没忍住。他直觉康帕利不会介意。

    幸运又或者是无趣的是,康帕利没有再回复他。

    波本回翻记录,点开康帕利发给他的媒体名单。这些媒体里都有组织的外围成员,甚至有完全就是组织势力的媒体机构。波本一边联系,一边悄悄把这份名单抄录备份。

    组织不吝啬于在各行各界都悄悄扩张自己的黑暗触角,在暗处滋生吞噬,每一个人都是触角中的一环。

    康帕利是站在触角中的哪一环,能看到全貌的多少?

    三天后,波本从他的眼线中,收到了“辛多拉疑心他的血缘是泽田弘树透露,对他态度大变,开始压榨童工,强迫他研发人工智能”的情报。

    四天后,工藤优作带着泽田弘树从辛多拉公司离开。

    面对媒体采访,工藤优作先让弘树上车躲开镜头,而后从容且惋惜地表示:“祖先的罪孽不应该由后代承担,更不应该由无辜的养子承担。辛多拉先生在事情发生后失去了照顾孩子的心情,我表示同情。但孩子更重要,我会依照一位匿名好心人的提醒,将这个孩子带回他父亲身边。希望大家在关注这个孩子之前,先多多关注我即将发表的新书吧。”

    在一个心直口快的媒体人递话筒询问“听说工藤优作因为新书一字未动被日本的编辑催上门,这才躲来美国,请问是真的吗”之后,工藤优作二话不说,立刻钻入轿车跑路。

    波本有些疑心,那位“匿名好心人”是康帕利。但是不是或许没那么重要。

    泽田弘树当天由工藤优作护送回到日本,第二天成功和父亲樫村忠彬相见。

    而父子相见的同一天,托马斯·辛多拉“羞愧”自杀。

    泽田弘树拒绝接受遗产,辛多拉社长的股份由其他亲戚继承。

    事件接连发生,辛多拉公司的股票大跌,失去信心的股东和股民纷纷抛售手中股票,连辛多拉社长的不知名亲戚也不能免俗,在继承股票的公示期满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股票预先卖给其他人。

    二十天后,两仪绘川这个“其他人”就这样低调成为辛多拉公司的新社长,管理会社重入正轨。人工智能研发项目被她认定是“骗研发资金的”,连项目带资料都丢入回收站,并进行物理格式化。

    其他组织成员收购的公司,也都陆陆续续进入管理正轨,资金链开始流转,而FBI连边都没摸着,还在盯着旧资金链。

    波本整理着新资金链上的公司名单,看着最顶上的“辛多拉公司”,他更新了自己对康帕利的认识。

    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才华和敏锐,隐藏在暗处,能轻易落子定胜负,但也不在乎放小孩子一条生路。

    一定要想办法,把这样危险又奇妙的敌人从暗处揪出来,看清她的真实模样!.

    两仪绘川疑心自己对美国水土不服。

    刚来美国就发烧,短暂退烧之后,因为兼顾了一下黑鸦会社的事情,熬了一次大夜,就又断断续续开始发烧退烧。

    她不太习惯生病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照顾,甚至可以直接说,她不习惯住处有其他人在,她又不好意思拒绝波本的照顾。波本也是好心。

    幸好黑衣组织的成员普遍有用邮件联系发布任务的习惯,可以远程交流,居家办公。也幸好她用康帕利的身份安排波本去调查辛多拉公司,让他分身乏术,能让她用“我已经退烧了,一切都好”这样的信息敷衍过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二十天后,她的身体终于习惯美国的风土,身体还有点虚,但出门工作参与交际,偶尔熬个小夜,都完全不是问题。

    资金链的运转已经基本迈入正轨,已经收购的公司做好日常经营,有其他适合收购的公司按正常流程收购,日子甚至可以说是轻松。

    她甚至真的感受到一点错觉,那种玩日常经营风游戏的岁月静好。

    当然只是错觉,且不提辛多拉的游魂或许刚飘过黄泉,就连波本,都遇到了事情。

    【急!电话xxxx】

    康帕利和波本之前都只是邮件联络。而这个电话号码确实是波本用的手机号,但什么事能让他告急?

    她人刚吃完晚饭,连忙回车上,打开变声软件,用康帕利的电话卡拨通。

    然后她沉默了。

    波本在电话那头清晰快速地说明情况,但声音虚弱中还带着不自然的喘丨息,状态明显不正常。

    “我在城江大酒店,是去一家新收购公司开的宴会场看情况,然而被人悄悄下了药……现在药性发作,我忘记补充中和剂,现在暂时躲在宴会场楼上的酒店房间A1503。但没有监控死角,那个人估计能看监控找到我。”

    两仪绘川沉默听着。

    “最近有几家公司在隐隐约约针对组织新收购的公司,我调查了一下,这些公司背后有当地的极丨道组织。CIA可能也在背后,我想着他们可能会有人来宴会场看情况,所以伪装成服务员。我发现有人带枪,然而……”波本的语调完全是恳求了,“很冒昧,但是康帕利大人,能麻烦您来救我吗?”

    两仪绘川确认波本说完后,衷心问出口:“你还会中招?”

    “……”波本在电话那头虚弱又哭笑不得地说,“您还真看得起我。”

    两仪绘川心里头嘀咕一句,那必须看得起你啊。

    她甚至有一种直觉——波本是在钓康帕利的鱼。

    如果真的出事,到了危急关头,一般要找信赖的人救自己。波本按理来说该联系波尔多红,找康帕利算是舍近求远。

    但波本如果不敢暴露自己和波尔多红的身份呢?如果他真的就是意外中招了呢?

    她真的敢赌吗?

    第37章  钓手与鱼

    波本毕竟是N部剧场版里只有一部没受伤的倒霉蛋。两仪绘川飞速做出决定。

    “知道了, 城江大酒店A1503号房是吧?你刚才说‘那个人’,确定只有一个人吗?”

    “可能是……”

    “啧,知道了, 电话别挂,你自己想办法撑半个小时,有问题吗?”

    “可以试试。”

    波本说可以试试就是约等于没问题。

    两仪绘川戴上耳机,关闭耳麦,把手机贴兜放好。

    波本有可能是在骗康帕利出面。而康帕利不能露脸, 毫无疑问。但她还是需要去看情况,不然无法安心。

    她当然也可以要求波尔多红去负责营救, 但这是治标不治本, 按波本的性子,他很有可能会继续试探,直到逼出康帕利。

    没什么,康帕利去就康帕利去。

    两仪绘川发邮件给十几个从日本带来做保镖的外围成员,要求这些人带好打手,二十分钟内到城江大酒店外集合等待吩咐。

    而她自己, 带好该带的东西,听着耳机里的动静,出发。

    她的住处离城江大酒店挺近,开车只要十分钟。可以先去看看情况.

    帕尔乎伊很喜欢健康的身体。

    头发适合编织成辫子, 眼睛适合泡到装满福尔马林的罐子然后陈列在柜, 腿骨适合擦干净后挂在墙上,五脏六腑适合售卖。

    这不是他的私人爱好, 这是他所在的极丨道组织都在偷偷做的事。

    肉比菜便宜, 但人肉永远比什么菜都贵。这是暴富的捷径。

    他今天原本是按照极丨道组织的要求,参加一家新被收购公司的开业宴。但他很快被一个人吸引走所有注意力。

    一位金发深肤的男性服务员, 似乎是临聘小时工,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有一具健康流畅到不像是服务员的身体,行走之间,令他一瞬间就无法移开目光。

    他给这位服务员下了迷药。

    服务员的体质好得出奇,能把成年人迷得人事不省的迷药,还能撑着让他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

    他已经让他带来的两个人在前后门守着,不让任何人出去,而他自己,拿着枪去保安间看监控。

    当那个服务员知道自己无路可逃时,会有多惊恐万状?他希望那个服务员见到他后的情绪会更激动点,毕竟,会挣扎的猎物才有捕猎和收藏的价值。

    子弹上膛,咔哒.

    两仪绘川攀上斜拉桥的缆索的时候,缆索沉默无言。

    缆索安静地分担着斜拉桥的压力,她一个人外加一只狙击枪的重量,根本不算什么。

    给自己点狙击技能,披上黑色外袍,戴好口罩和黑色鸭舌帽,背着乐器包,在夜色中爬到A字型桥塔中央远距离观测,这是她想出的方法。

    【使用90点技能点注入[狙击]技能,[狙击]技能点当前为100,达到能在400米内狙击基本无偏差的水平。

    【当前技能点剩余:65点】

    城江大酒店的卖点是落地窗浏览临江美景,临江美景中不可忽略的是通江大桥上的A字型景观独塔斜拉大桥,所以相对应的,城江大酒店的靠江酒店套房号全是A开头。

    江距不宽,500米左右,但加上堤岸、临江马路等距离后,如果她从江对面监视A1503,就大概有700米的距离。

    江风凛冽,这么远的距离,她认识的人里头,只有赤井秀一才能保证不会打偏。

    她当然可以选择不开枪,只观测,让那些外围成员上。但外围成员集合营救波本,而对方也有带枪,也不知道具体多少人。一个处理不好,事件就很容易扩大,变成两个极丨道组织之间的枪战,然后一起上新闻。

    并且,波本是不是在钓鱼还不知道呢,谁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两仪绘川心念转动之间,顶着江风,已经利索地爬到A字塔中间高度约50米的‘-’处。这里中间有个小平台,适合搭设狙击枪。

    运气不错,今晚天气冷,出门的人不多,并没有人有闲心抬头去看,进而发现她在攀爬。

    她先拿着狙击镜,往江的另一头大致扫过一遍,江另一头的房子大多偏矮,她观测时有一种俯瞰的辽阔感。

    确认另一侧的天台上没有闪过望远镜一类朝她注视而来的观测物品之后,她把狙击镜装到狙击枪上,对准400米外的城江大酒店。

    A1503号房,她找找……找到了。

    屋内很暗,采光全靠江边映入的城市夜灯。勉强能分辨出,坐靠在客厅沙发背后面的波本,他蜷着身子。估计是在保留体力,捱着等药效发挥完毕,看着着实有点可怜。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情况离危急还有很远。

    两仪绘川思索着,等外围成员来了之后,直接叫一个外围成员上楼送他一瓶中和剂,让他施展出神秘主义人员的瞬间消失术。那个极丨道成员?管他呢。

    但下一秒——门开了。

    走廊的灯光洒进房间内,家具和开门的人都映出了阴森森的阴影。

    进门的人身形和面容都是典型的白人面孔,是会让她脸盲的类型。然而面容狰狞扭曲,又像是地狱恶鬼一样容易分辨。

    那个人先一一掀开进门的柜子,之后才慢悠悠找到客厅。

    酒店套房也没多少能躲避的地方,沙发背后已经算是能避开视线,通过移动制造搜索盲区的地方。然而波本受药物影响,精神力有限,很快就被发现端倪。

    那个人在狙击镜中恶毒狞笑着,对波本抬起手,手上握着一把手枪。

    寒光闪烁,仿佛化作枪响后的火光,一瞬间灼烧大脑。鲜红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似乎随时可能随着弹孔流出身体,描绘出玫瑰模样。

    她没有更多思考,判断出风向和偏移后,心无旁骛,扣动扳机。

    “咻——”

    装上消音器的子弹在桥上的车辆呼啸声中无声擦热寒冷空气,“啪嗒”一声穿破酒店落地窗玻璃,精准击中他的手腕。

    手枪落地,那个家伙痛苦地倒在地上,捂住手腕不住翻滚,明显痛极了,手机还在通话,他的哀嚎声隐约从耳机中传来。

    嘶!两仪绘川悄悄倒吸一口凉气。

    技能点带来的本能和知识让她下意识卸去狙击枪瞬间爆发的后坐力,但一瞬间还是仿佛有波本使用自由搏击捶击她的肩膀,让她龇牙咧嘴。

    她直接描头不就好了吗?击中他的手是什么多此一举!

    两仪绘川咬着舌尖冷静下来,忍着痛意,重新瞄准判断,对准在地上不断滚动的移动靶。

    再开一枪。

    一息之后,死亡带来的寂静,从耳机传入她的耳道。

    波本这个倒霉蛋。这种甚至连二人一队一齐搜查、躲狙击视野都做不到的极丨道组织成员,他都能翻车中药。

    两仪绘川打开耳机的麦克风,问道:“波本,自己走得动吗?”

    波本语气惭愧:“可以勉强试试。”

    两仪绘川看一眼时间,过去二十分钟,她叫的人应该齐了。

    她没多说什么,见狙击镜内没有其他异变,就吩咐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联系那些外围成员,这些人现在就在楼外等着,你自己调度没问题吧?没问题就挂了。”

    波本情报专精,那些外围成员的联系方式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两仪绘川不担心他联系不上。吩咐完后就果断关闭耳麦。

    随后,电话挂断。

    晚上的江风真的有点冷,将视线从狙击镜移开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到寒意入骨。

    戴着手套的手开始发僵,肩膀也还在疼。

    两仪绘川长呼一口气,迅速收拾好一切痕迹,忍着肩膀一阵阵的疼意,把狙击枪拆了塞乐器包里背好、调整好外套、口罩和鸭舌帽,之后,抓住平台旁的缆索顺着滑下去。

    滑到底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她身旁,是一位眉眼飞扬、开着敞篷车的年轻人。这个人朝她吹了个口哨:“爬这桥上做什么?”

    两仪绘川一愣,果然还是被人撞见了啊。

    她笑了笑,摘下鸭舌帽,露出一头金灿灿的短发(假发),然后压低嗓音,用流利的英文笑着回答道:“极限运动,你懂的,站在狂风刮着的桥柱顶部,随时有被吹下去的风险,然后录视频发到推特上,呼哈,会饱吸眼球的!”

    “酷——我改天也试试!”

    “Good luck,希望能在推特热榜上见到你!”

    那辆敞篷车开走了。两仪绘川也重新戴上帽子。低调而迅速地走到桥边路边停着的车。

    把乐器包放到后备箱下层夹层关好,接着四面检查一下车的情况,确认没有问题。

    警惕心很强,很不错。她在心底自夸一句,上车。握住方向盘时又因为肩膀肌肉被牵扯而龇牙咧嘴了一瞬,但完全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开车,走人。

    她确实要做别的事情。

    那些极丨道组织支持的公司,像苍蝇一样惹人烦厌,她本来就打算有所行动……现在要加快进度.

    降谷零将刻意放置过的一杯水润过嘴唇时,几乎在一秒内察觉到里头少量的劣质迷昏剂。黑市常见款,带着廉价的香气,仿佛生怕人品尝不出滋味。

    如果是他的搭档要用这种迷剂,那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嘲讽对方,“你这药是打算哄给小孩子喝吗?”

    但对方是其他极丨道组织的成员,利用完就可以去死,那就无所谓效果了。

    降谷零干脆地喝完这杯水,又给自己喝了半瓶中和剂,半是假装半是真切一副被下药后的狼狈姿态,坐电梯到16楼,又从楼梯走到A1503,躲好。

    他观察过,城江大酒店A面房间全是临江落地窗房,如果其他人要观测,只能从江对岸的高楼或房顶观测。

    15层有近50米的高度,6层房子往下都不要指望能观测到什么。江对岸的房子又普遍是旧民房,可供观察的高楼并不算多。

    康帕利要么来现场,要么在远处指挥,而在远处指挥的话,只要她对“降谷零是否真的被下药”有疑惑,那她就很可能会去便于观测的高楼。

    高楼就那么几栋,筛选出可能是康帕利的人不要太容易。接下来摸排后续行动轨迹,比对身形特征,盯住常用车辆,那离查出真身还远吗?

    但是。

    落地窗接连两次破碎的那一刹那,他恍惚以为自己真切中了迷昏剂,灵魂伴随着飞溅的血珠扬起,在空中乍裂。

    他看向江对岸,试图寻觅康帕利,但江对岸满是富有小城风味的各色灯光,狙击镜的那一点亮光,完全被湮没,无法追踪。

    康帕利会狙击,射程还超过700米,两枪准确命中,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已经是琴酒和赤井的水平。

    降谷零忽然想起贝尔摩德说的话,“康帕利沉迷赚钱”。

    他现在彻底理解这句话的含金量了。

    康帕利狙完就走,他负责收拾后续。于是他联系外围成员,轻易抓住守在前后门的极丨道组织成员,捆扎实了丢在门外,要组织外围成员打印几十张写有“这是贩卖人体器官的犯罪组织成员”,丢在那两个极丨道人员脸上。

    之后,他表示他们可以撤了,奖金回头看康帕利大人的安排。

    降谷零联系的那个外围成员听到奖金就在电话里乐呵,说康帕利大人神神秘秘的,但奖金很够他们花。

    降谷零好奇问了下奖金多少,那个外围成员就报了个降谷零都沉默片刻的金额。

    ……还是跳过这个话题吧。

    降谷零接着远程系统操控,将江对岸几栋高楼和装在街道上的监控,都导出来,准备发给风见,要他一起看一下有没有可疑人员。

    发给风见的话……两仪肯定也得发一份吧?

    想到两仪,降谷零难得有些发愁。她的身体状态明显时好时坏,又瞒着他不说,只说“好多了”。

    他理解两仪不愿意打扰别人的心态,但他很乐意被打扰啊。

    降谷零无奈叹笑一声,一看时间离睡觉点还早,他心念一动,索性就直接打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一会儿,长到降谷零误以为两仪又发高烧接不了电话的程度。但卡在三十多秒的时候,对面终于把电话接了。

    两仪在对面有些困惑:“安室先生?”

    降谷零早想好了见她的合理理由:“我这边得到了一些新情报,现在可以去你那边说吗?”

    “康帕利的?”电话对面的两仪笑问之后顿了一下,很快她又说道,“行,来吧。不过我还在收拾东西,开门可能会慢一点。”

    两仪在那一瞬间迟疑了,降谷零能肯定这一点。为什么呢?

    第38章  桥头楼上

    降谷零在路上闲猜想了几种原因, 但真正到两仪住所的时候,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两仪穿戴整齐,但身上有浅淡的薰衣草味道, 明显是沐浴露。脸颊眼尾都有些晕红,大概是浴室蒸汽熏的。散在背后身前的棕色长发也明显没完全吹干,发尖虽然不至于湿哒哒的,但也三三两两黏成一条条。

    ——两仪说的收拾东西,原来指的是洗澡。

    两人目光一对, 两仪就笑呵呵道:“原先我也会以为影视剧里穿着浴袍打电话聊工作的人很sex,然而真正到我自己头上, 我才意识到, 这明显是惨绝人寰的加班现场。”

    “事情其实也不急,你先把头发吹干吧,”降谷零并不辩解,只陈述事实,“我今晚为了发邮件麻烦康帕利救我,中了别人下的药, 也应该拿到了她的一点信息。”

    刚转身准备拿吹风机的两仪身形顿住,似乎是信息量太大,她的面部神情特别古怪。

    降谷零在面上露出笑,笑盈盈地提醒:“你先去吹头发吧。”

    “不是……”两仪终于整理好情绪, 悲愤道, “你这样说了我怎么安心去吹头发啊!”

    降谷零一边忍笑,一边准备点选脑子里一瞬间跳出的“帮她吹头发”这个选项。

    但他还没说出口, 两仪已经去冰箱拿两瓶冰矿泉水搁茶几上。

    接着两仪坐到他对面, 边整理思绪边问:“你喝下去的药要紧吗?为什么能肯定康帕利会救?得到了康帕利什么信息?……对不起,我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没事, 我可以慢慢回答,”降谷零笑弯着眼,“还是先去吹头发比较好,毕竟头发不吹干容易着凉。”

    “屋内暖气足,头发不用吹!”两仪铿锵道,“直接说吧!”

    降谷零不再犹豫,启开他的那瓶矿泉水,开始讲述。

    他在查那些针对新收购公司的势力时,发现有一伙做人体器官贩卖的极丨道组织。于是他乘势而为,用组织中最凶残也最高傲的帕尔乎伊做引子,以自己为诱饵,请求康帕利救他,也避免自己被怀疑。

    ——帕尔乎伊真的是那种会给普通人下药,带走分尸的人。再怎么查,降谷零都只是一个喝水喝太急的倒霉蛋。

    两仪把矿泉水瓶都要捏紧了。降谷零就安慰说他的抗药性已经拉满了,也有及时喝中和剂,不用怕。

    两仪脸色还是不好,降谷零又笑着打岔,说他为了康帕利更感兴趣,故意说背后势力可能有CIA,其实根本没有。

    适当引入第三方倒霉蛋很容易让气氛缓和,两仪的神情也确实化成“想叹气”和“又气又好笑”之间。

    剩下的东西讲起来就更简单了。康帕利带着点神秘主义,大概会远距离观测,所以他把适合远距离观测的房屋都连接或安装监控,试图捕捉到康帕利的身形。他今天来,也是打算把监控发给她一份,让她一起看看。

    两仪恍然,然后表示她先去吹个头发,等会儿来看。

    “吹头发大概还要十分钟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冰箱里拿点吃的、用书房电脑,或者收拾一下客房你今晚休息,如果你也要洗澡的话二楼也有洗漱间,衣服也有买几套备着,衣柜里翻翻。”

    两仪话语十分日常,像是在接待普通朋友。

    降谷零含笑听完,如果是同事她会更生疏一些,能戒备地坐在沙发对面隐隐对峙到凌晨三点。

    而现在,等两仪说完,降谷零抬起头,迷昏剂似乎在这一刹那生效,他的语气低沉且虚弱:“如果说做什么事都可以的话……我有一个请求。”

    两仪已经拿起矿泉水瓶,偏头问他:“什么事?”

    是什么请求呢?降谷零一瞬间说不出口。

    他的药性已经消解了,毕竟如果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他根本不敢路上开车。但或许是屋内的暖气太足,他的情绪要被暖意融化,请求突破理智,流淌化为声音。

    降谷零突兀意识到,他这一刻想开口说的是,[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这种话肯定问不出口,完全是职场性丨骚扰。

    并且,他为什么要问这种话?因为产生好感了吗?

    在奋力一搏、于生死线轻盈徘徊后暂时松懈,又因为可能得到康帕利的信息而感到喜悦,因此产生这种奢侈的错觉吗?

    “也没什么……这次工作任务结束后,我们有机会一起再过来玩一次?”

    两仪看向他,慢慢蹙起眉,她似乎很困惑,并且不打算掩盖这一点。她甚至几乎打算开口问什么。

    但她最后眉眼松泛下来,什么问句都没说出口,只说:“好啊,有机会的话。”.

    【好感度系统提示:降谷零好感度目前已提升到50点。】

    两仪绘川关闭系统提示,长呼一口气,把矿泉水瓶丢进柜子里(她现在暂时拧不开),然后去卫生间把跌打油收起来。

    确认屋内没有跌打油的霸道味道后,两仪绘川松一口气,任凭自己放松全身肌肉,松垮垮地仰跌在床上。

    床垫很软,她的身形随着抖动晃荡两下,带着肩膀又开始痛……呜哇!

    今天果然也是刺激的一天。

    降谷果然在钓鱼,她也顺利跳出鱼网。正常人大概确实不会爬到桥塔上,只是为了查探同事情况。

    这没什么,对她来说,真正刺激的是刚才。她连续狙击两枪,肩膀受力,刚才在卫生间嗷嗷叫着给自己搽跌打油。然后,降谷给她打电话,说要来见她,因为获得了康帕利的信息。

    先不说那个信息了……如果跌打油的味道被他察觉到那还得了!

    一细究就能发觉中心受力点是在肩膀,什么事情刚好也是肩膀受伤?

    幸好她把那个极丨道组织善后的事情推给降谷,中间有时间差。她还来得及给自己洗战斗澡,把跌打油的味道洗干净。

    其他的人……两仪绘川复盘了一下刚才两人的对话,长叹一口气。

    对话没什么问题,降谷先生甚至升了一点好感度,50点,估计在“值得信任的朋友”这个级别。

    康帕利的信息也没什么问题,她毕竟爬的是桥,没有经过那些高楼,顶多有路上的监控拍到她,但一晃而过的车有什么值得分析呢?

    ——不过这也提醒她了,这次她有记得把景观桥上的监控黑掉,但下次她得把附近沿路的监控都一并解决,一晃而过的画面都不要有。

    有问题的是她和降谷先生的互相试探。这一次已经完全是两败俱伤了吧?

    她的肩膀有100技能点的[狙击]技能保护,估计要养一两天,还是小事。降谷先生为了钓出康帕利,不惜喝下迷昏剂,让戏演得更逼真……她相信降谷先生心里有数,但她听着都要心惊肉跳了啊!

    这算什么?两个倒霉蛋吗?

    两仪绘川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爬起来吹头发。

    单手吹头发效率还是低了点,不过她也不在意,用受伤的那边手慢慢敲着邮件。

    用康帕利的身份发邮件时,能字斟句酌,发点奇妙的句子。这已经成为她的娱乐方式之一。

    【在炸那个极丨道组织时,我希望能看到更辉煌璀璨的、由涅墨西斯赐予的、令整个北美洲震颤的盛大烟火。】

    不用意识流,而是用人话表述的话,其实意思就三个字:

    炸狠点!.

    美国时间早上七点的时候,日本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时间可能会有点偏差,但降谷醒来的时候难得有点迷糊。或许是因为薰衣草气息有一些助眠的功效。

    他的思维只停顿了一顺,就清醒过来,以头做梳捋了一下刘海,接通电话。

    “zero?”是诸伏景光的电话。

    “hiro。”

    双方简短确认身份后,诸伏陈述工作进展:“你发的监控我和风见都筛了一遍,初步筛出三个可能的康帕利人选,已经发邮件了,有空的话看看。”

    “好。”

    降谷零没有挂断电话,这种程度的事件,还不足以让诸伏景光特地拨打越洋电话。

    “另外,”诸伏景光迟疑着开口,“我休息的时候搜了下,发现有人在康帕利开狙击枪前后的时间段发了一条推特,定位是在城江大酒店对面的A字景观斜拉大桥。截图和邮件一起发你了,内容大概是,‘看到一个金□□亮的男子背着乐器包从桥的绳索上滑下来,特别像超级英雄,好酷——’这样。”

    金发·男性·降谷零一瞬间无语沉默。随后他才猛然道:“所以,康帕利可能是在桥上狙击的?”

    “这个可能性才更大,”诸伏景光语气沉稳笃定,“我们印象里都没有狙击程度到莱伊那个程度的组织成员……琴酒除外,隔江700多米狙击能狙准,难度太高,我都不能保证我不会失手把你狙死。”

    降谷零虚起眼:“喂喂——”

    “哈哈,”诸伏景光逗趣成功后,才继续说道,“相比之下,在桥上那个点狙击,300多米,这个距离才正常,不是吗?”

    降谷零沉思:“高度也的确合适,可以作为狙击手,晚上借着夜色遮掩也确实很难被人发现有人在爬桥……”

    诸伏景光补充道:“如果有狙击手负责实时转播,康帕利不在现场也完全没关系——对了,为什么你笃定狙击手是康帕利本人?”

    降谷零苦笑一声:“其实只是直觉吧。不过直觉未必能做得了准——我去搜一下警方现在的调查情况。”

    “还有,zero上次说,和两仪交接信息的G5机构人员可能有危险,然后你很快就去接了辛多拉公司的任务,后面一直腾不出空闲。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去问,”降谷零想了想笑道,“之前就有分析研究表明,其实卧底之间信息不互通,最终卧底成功的概率才反而会更高。所以,在綾田主动提及之前,就让G5和公安的真正联络,止步于‘金帛’和綾田之间吧——反正,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綾田也不会瞒着我。”

    诸伏景光迟疑片刻,将嘴边的叹息化为笑意,轻快说道:“这样也好。”

    电话挂断。

    降谷零一边搜索警方的调查信息,一边慢慢整理思绪。

    有些事情已经豁然开朗,但又多了一些事情令他困惑。

    他为什么会直觉认为狙击的人就是康帕利本人?

    康帕利调侃他“你居然也会被下药”;非常不专业的两枪狙击;宁愿爬桥,也坚决避开可能被提前预判的高楼监测点……

    康帕利似乎对他有超乎寻常的了解以及戒备。

    金色短发男性这种配置,有可能是康帕利的原貌,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如果是前者,那绝对是巨大进展;而如果是后者……波本也是个神秘主义者啊,康帕利如何在昨晚之前就知道他的外形容貌?

    是因为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和康帕利的关系确实微妙。

    手机已经弹出昨晚狙击案相关的新闻讯息,很少,但指向十分明显。

    《狙杀、炸弹、器官贩卖?某极丨道组织被连夜掀开,暗藏黑暗触目惊心!》

    波本点进去浏览,去除一些耸人听闻的夸张描写,简单表述事件:昨晚,那个极丨道组织已经被一窝端。

    那个帕尔乎伊被狙杀的事件成为了“一窝端”的注脚,大概不会再被警方仔细调查。

    康帕利挂电话之前说要做“其他事”,原来就是做这件。

    波本秘密训练1年,在组织外游离1年,进组织2年,已经对组织的深不可测有所心理准备。

    就像是这一次的资金链重建,在资金链已经被拆了两回的情况下,组织哪里来的钱重新把资金链重建第三回?

    暗中摸清各个极丨道组织,引而不发,一旦有所冲突,一击毙命,扫清痕迹……这确实是组织的作风。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降谷零穿好衣服打开门,就见着穿戴整齐的两仪站在门前,神情复杂地举起手机,给他看邮件页面。

    “康帕利说我的代号试用任务已经完成,并且又听说了我水土不服的事……所以她要我回日本去。她有给你发消息吗?”

    降谷零一惊,拿出手机一看。康帕利也给他发了邮件。

    【伟大的那位先生愿意给旧人新的机会。皮斯克这位戴着镣铐的犯人将会在执行官的注视下,代替波尔多红承担资金链的经办职务。

    【请继续执行你的执行官职责,贝尔摩德在背后注视着你。

    【BY 康帕利】

    降谷零边看边自动翻译,简单来说就是“皮斯克要代替波尔多红继续后续工作了你继续盯着吧”。

    他对这样的工作没有意见。但两仪要独自回日本,于是他在转达康帕利的通知后,说句调侃话语活跃气氛。

    “康帕利在电话里说话还很正常,但一发邮件就像酒喝多了一样,总喜欢说些怪话,你回日本后——对了,锁还是要用合金质的,电子锁很容易用万能房卡刷开,你回去后有空把住的地方锁都换一下。”

    两仪大概也没想到话题一转换锁,眨了眨眼,才点头说:“好的,我会记得换锁。”.

    两仪绘川对皮斯克的重新出现并不意外。

    皮斯克的审讯是贝尔摩德负责的,她估计和皮斯克说了什么,保证戴罪立功什么的吧,让皮斯克成功从朗姆阵营摇摆向BOSS阵营。

    BOSS自己年龄大,于是也更愿意多给老人一个机会,一份体面。

    老实说,如果不在意黑衣组织是犯罪组织,能扛得住高强度上班,只追求退休后退休金稳定,那加入黑衣组织也不是一件不能考虑的事情。黑衣组织甚至包退休人员子女的就业!

    以上纯属无良玩笑。

    BOSS这回稍微考虑了她一点,毕竟她报给朗姆的原定计划就是拿完代号撤回日本警视厅,她在日本和美国又都做得不赖,不可能自己唐突申请回日本,太明显了。BOSS在她纠结怎么溜回日本的时候,帮她找了个比“水土不服”更合理的理由。

    另外,名义上,康帕利还在美国,皮斯克这回算是康帕利的手下,地位差不多等同刚升为代号成员的波尔多红。

    BOSS给皮斯克的待遇显然没有比卡纳迪恩的好。

    有时候,两个人的情绪就像是跷跷板,一方情绪稳定,另一方的情绪就会明显暴躁。

    两仪绘川上飞机,正准备给手机开飞行模式,就见到皮斯克给她发邮件。

    皮斯克:【现在美国的资金链又重新归我负责,虽然名义上是康帕利,但我正常可以拥有自主权吧?】

    两仪绘川眼皮都没眨:【你替的是波尔多红不是康帕利,没有自主权。正常做法,日常事物循例处理,意外事故也循例上报。】

    皮斯克:【我要向你上报?】

    两仪绘川:【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这是正常的工作流程。】

    皮斯克:【?】

    乘务员提醒她手机关机。两仪绘川答应,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不理会发问号的皮斯克。

    BOSS对皮斯克还算好,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而她要准备筹划回警视厅的事,也没空再给FBI一次抓捕皮斯克的机会。

    ——美国资金链再出事的话,康帕利身为负责人,责任肯定少不了。

    她重新打下的资金链基础也很好,IT垄断地位的辛多拉公司都在组织旗下,只要皮斯克正常经营,都不用说一两年,几个月就足够BOSS心软,把美国资金链重新交给他,或者给他其他的荣光。

    至于几年后,公安把美国资金链的情报和FBI交易情报……三年后柯南就出来了,组织都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覆灭,还用皮斯克纠结经办和分管的区别?

    两仪绘川闭眼休憩。虽然睡不着,精神也得不到放松,但眼睛能休息片刻也不错。

    飞机起飞.

    上飞机的时候是白天,下飞机的时候还是白天。而生物钟告诉两仪绘川,现在按理是深夜,她应该睡觉。

    两仪绘川本来还能勉强自己撑着拿完一个行李箱,但看到接机的宫野明美(姑且无视附带的莱伊)后,一下子就纵容自己跌在宫野明美身上。

    宫野明美连忙扶住她,小声问她还能不能走得动,要不要吃晕车片。

    一旁的莱伊冷漠又无情地看着,像是路过的无关群众。

    宫野明美偏头催他:“拿行李啊,怎么呆看着。”

    莱伊拿上行李,淡淡道:“看她像碰瓷的。”

    两仪绘川心底悄悄嘀咕,动画原创里他才是碰瓷的。

    莱伊正想说什么,宫野明美温柔地笑了声:“雪莉已经听说你们一起在西餐厅吃饭的事了,”她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一句,“克制一点。”

    两仪绘川:“……”

    莱伊:“……”

    不是,组织里的人这么八卦的吗?

    两仪绘川语气虚弱地道:“……你就当我这个无良社长欠莱伊工资,他来讨债的就行。”

    莱伊沉默了一瞬,点头:“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宫野明美并没有深究的打算,让莱伊把行李放进车后备箱,扶两仪绘川坐后座。她自己坐驾驶座。莱伊很快也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宫野明美解释一句:“他昨晚熬夜蹲点,没蹲到人,现在不能疲劳驾驶。”

    两仪绘川点点头,目的地反正是黑鸦会社,谁当司机对她来说都没区别。

    她正思考是闲聊什么转移话题,还是干脆在车上再休息一阵。手机响了起来。

    两仪绘川看了一眼,是打给康帕利的电话,打电话的人……琴酒?

    琴酒上次发邮件,是发卡莎萨的死人照片(虽然实际上是科恩发给波尔多红)。这次是什么事,直接升级到打电话?

    两仪绘川放空五秒脑袋,做好各种心理准备后,戴上耳机,开启手机内置变声器,确定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都听不到琴酒的电话内容后,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却是伏特加的声音:“康帕利大人?大哥让我代他打这通电话。”

    两仪绘川开口确认,也是提醒:“伏特加。”

    前排的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短暂对了一秒视线,开车的开车,小憩的小憩。

    车内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安静得更彻底。

    电话谈话继续。

    伏特加经常跟在琴酒身边,在琴酒的衬托下显得憨,但他在电话里陈述事情的时候语气清晰到冷酷:“皮斯克和大哥说,波尔多红疑似是叛徒,和警视厅的人关系很近,还说你管理手下不利,要求大哥一起关起来审讯。”

    两仪绘川笑呵呵地说:“皮斯克他有病吧?”

    伏特加:“额……”

    两仪绘川语气轻松地延续话题:“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琴酒这是要请我去审讯室?”

    第39章  两层身份

    “大哥并没有这个打算, ”伏特加说话的逻辑十分清晰,“波尔多红之前还是外围成员,黑鸦会社社长, 算是归皮斯克管。也是前段时间皮斯克去美国,他在日本的活暂时让你负责,波尔多红才被你提拔上来。如果真的因为波尔多红是卧底就要让你也受审讯的话,先进审讯室的也是他。”

    宫野明美开车很稳,一心二用车速仍然稳定。两仪绘川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适感。

    但她明白了皮斯克想做什么, 思维已经开始黑潮涌动。

    皮斯克就是仗着“波尔多红和康帕利实际上是一个人”,并且知道这件事的活人除了他只有BOSS、朗姆和贝尔摩德(他知道是因为当年他就是组织内负责收购白鸠制药的人), 于是藏头露尾告诉对叛徒最敏感的琴酒, 故意恶心她。

    两仪绘川眯起眼笑,“他想进审讯室就让他进,我可没有进去的打算——琴酒又是什么打算?”

    伏特加客气道:“大哥把这件事报给那位大人后,那位大人说联系你来处理。我这边就和你说一声。”

    两仪绘川不知道BOSS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她自己现在是又无语又好笑,也不多纠结, 直接说:“那没事了,不用管他。”

    伏特加一愣,“额”了声就想说什么,但一旁传出琴酒的嗤笑声, 电话在下一秒挂断。

    两仪绘川摁灭手机, 轿车车厢内一时寂静无比。

    宫野明美在一片沉寂中猛踩油门,闯了一个剩下三秒钟的绿灯.

    到达黑鸦会社后, 两仪绘川处理了一点必须要她签字的文件和项目, 然后给自己的办公室和个人休息室的边边角角都“打扫”一遍,确认没有增添什么小玩意。

    一切搞定后, 她到吃午饭的时间点,美国时间也差不多到凌晨一点。

    皮斯克能在她坐飞机的十个小时里完成告状的整个流程,不得不说,还是有一把刷子的。

    她和莱伊吃饭被皮斯克撞见后,她根本不会再让自己出现“和人约见被不该见到的人见到”的事。皮斯克真的敢仗着自己知道“康帕利和波尔多红是一个人”,张口就来。

    两仪绘川在休息室内舒服地靠坐在沙发上,以快要睡过去的轻松精神状态拨打电话。

    打到第三通时,皮斯克接通了。

    电话双方都很困,也都在进行意志的拔河。

    这不是两仪绘川的谋划,于是,在事情发展到她连打电话的急迫现状时,皮斯克从胸腔内震颤出笑声。

    ——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康帕利和波尔多红是同一个人吧?

    两仪绘川没有笑,她能对伏特加笑骂皮斯克。但面对皮斯克本人的,笑骂这个级别是不够的。

    她的躯体很困,但逻辑清晰,情绪活跃,是典型打游戏打high的状态。

    在“让皮斯克闭嘴”这个游戏内置小游戏通关之前,她是不会让双手离开键盘的。

    等皮斯克笑完,两仪绘川轻盈愉快地开口:“打电话找琴酒告状,你是怎么想的,皮斯克?你是想体验帕尔乎伊的死法吗?”

    皮斯克慢悠悠地开口,语含笑意,能隔着电话想到他眯起眼睛和蔼微笑的样子:“康帕利大人这是气急败坏,开始做这种劣品威胁了么?”

    两仪绘川笑着继续说道:“帕尔乎伊是一个极丨道组织的成员,地位和你差不多吧,横行无忌,嚣张得不得了。但杀他和杀死一头猪差不多。第一枪能悠哉悠哉击中他的手腕,打掉他拿着的小巧可爱的手枪——”

    “……你说这种东西做什么?”

    两仪绘川并不理会皮斯克的询问,她只按着自己的步调继续描述着:“——比割腕反应剧烈多了的动脉血会瞬间喷涌到房间四方。在血腥气和哀嚎声中,猪是不会记得自己要躲狙击枪的,他只会在地上翻滚,然后第二枪轻松瞄准,头颅瞬间会像是多汁的西瓜。”

    电话那头的呼吸频率有些乱了。

    两仪绘川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与其说她是在描述犯罪细节,不如说是在跳交际舞,令旁观者为此瞩目,甚至电话都不舍得挂断。

    “应该不需要详细描述西瓜崩裂的过程了吧?我还想吃西瓜呢,”两仪绘川笑着抱怨一句,进入正题,“都是组织成员,我可没打算闹出鱼死网破这种丑事,但您也不要逼我呀。枡山宪三,你的家里人都还在日本吧?”

    皮斯克的声调在抖,但他抖的是另一个方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狙击!?”

    两仪绘川笑着无视皮斯克的询问:“如果什么时候方便,也烦请你转告贝尔摩德,她千面魔女底下的两层身份我也是知道的,同样是有两层身份的人,至少请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说完,两仪绘川不理会皮斯克的后续反应,直截挂断电话,开始发短信给朗姆告状。

    【皮斯克心存不满,试图和琴酒说破我的身份,是不稳定因素,我处理完再回警视厅。】

    朗姆的回复速度也很快。

    【尽快处理完,如果到了要处理皮斯克的程度,联系我。不可以擅作主张。】

    【没问题。】

    两仪绘川点击回复,退出朗姆的邮件页面。

    皮斯克可能暴露她身份,这是迫在眉睫,必须处理的危机。

    她可不指望自己的一番话语,就让皮斯克吓得肝胆俱裂。都是组织里的人,谁没经过吓啊。

    但这个危机也同样可能是机遇,如果处理好的话……

    她打算试试每个月送技能点的判定标准。

    G5机构毫无存在感,每个月是5点,康帕利和波尔多红这两层劳心劳力,每个月同样是5点技能点……她有一种直觉,如果一层身份力量大到一定程度,会有加权。

    把皮斯克处理好,让皮斯克真正变成康帕利的悬丝傀儡,可以让康帕利这层身份每个月的技能点奖励增加吗?

    一箭双雕,可以尝试。

    手机跳出新消息,是宫野明美发邮件问她要不要吃个午饭再休息。

    两仪绘川犹豫片刻,回复一句:“饭后水果想吃西瓜!”

    宫野明美很快回复“没问题”,加上一个笑脸表情包.

    降谷零坐在电脑前。电脑屏幕上,不断有代码在翻滚。

    空间昏暗,莹莹蓝光照亮他的紫灰色瞳孔。

    片刻后,电脑屏幕显示“OK”二字。

    降谷零戴上耳机,电话那头传出皮斯克愤怒说“你不可能敢直接杀我”的大吼声。

    降谷零不太在乎谁想杀皮斯克,都是组织代号成员了,有几个仇家很正常。他只在心底确认,ok,实时监听效果没问题。

    打开文件夹,皮斯克打开的邮件和短信页面,还有电话录音,都能云端存储,下载备份在这台电脑上。

    皮斯克年龄还是大了,应对活人的防备之心是足够,但应对诈骗邮件的能力还是差了点,能轻松地给他的手机安装一点奇奇怪怪的软件。

    文件夹里已经多了一个电话录音文件。降谷零打开一听。

    “她千面魔女下的两层身份……同样是两层身份……”

    熟悉的变声器声音,是康帕利的电话。

    录音很清晰,以至于在录音播放完毕后,降谷零陷入思索。

    有点可惜,皮斯克打开诈骗邮件的时间还是迟了点,因此只录到康帕利的最后一句话。前面估计还有不少消息,但都没抓住。

    但……最后一句话的信息量已经很大了。

    两层身份?

    按常理思索,皮斯克对外是社长,对组织是皮斯克,已经是两层身份。但特地点出贝尔摩德和她一样,说明皮斯克和她们不一样。

    他对康帕利目前还是一无所知,而贝尔摩德,明面身份是某好莱坞明星,暗地身份是贝尔摩德。

    中间还有一层身份?

    降谷零暗暗记住。

    他反正还在美国,贝尔摩德和康帕利也都还在,找机会慢慢查吧。

    刚巧……康帕利似乎想杀皮斯克?.

    宫野明美坐在黑鸦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花小费请服务员去附近超市买反季节西瓜,并切好摆盘。

    宫野社长给的小费很足,服务员二话不说,立刻借餐厅老板的车去超市买。

    两仪估计刚被她吵醒,还在路上。时间不急。

    宫野明美抬头看了眼监控角度,又回头看了看其他客人,确认没有任何存在会看到她的手机屏幕,才打开手机。

    志保给她发了条消息:【其他途径莱伊都进不了研究所。现在他想进来的话,要么原地变出一个公立大学研究生的身份,要么走琴酒的路子……我这边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志保没有问“为什么莱伊一定要来研究所”,宫野明美也没有回复,只默默删除这条邮件,在脑内思量。

    她随意地划过屏幕上推特的新闻播报,一边想事情,一边让文字在眼前划过。

    她的指尖忽然停住。

    【公测快两个月的爆款手游,工作室前投资商竟做出这样的事,被逮捕立案!】

    宫野明美回想起,两仪绘川当时轻描淡写又很愉快的语气。

    “所以我就干脆利落地把那个投资商解决掉啦!——”

    宫野明美的嘴角微微弯起,心底松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解决的吗?.

    阿笠博士买了款印度咖喱粉,一个人煮一锅吃不完,隔着窗户喊工藤新一过来试吃。

    工藤新一吐槽着“加上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但人还是很诚实地走到阿笠博士家中。

    阿笠博士还在厨房忙碌,工藤新一也没过去添乱,随手帮阿笠博士清了清信箱。私人信件放一旁等下提醒阿笠博士看。而报纸就刚好给他浏览新闻上的新鲜讯息,顺带打发时间。

    工藤新一边看边打哈欠。

    有些讯息不痛不痒,完全是媒体人为了赚点稿费,像写小说一样添油加醋之后,才被勉勉强强放在副页充数,不至于开天窗。

    但有些讯息,已经只能管中窥豹,只见一斑,但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枡山汽车公司遇查,警视厅调查人员声称,“这家公司确实有一点问题。”

    ——昔日财经界投资强者枡山宪三,现已年迈无力。公司增长停滞,投资屡屡出错,退休或许是他唯一的归宿!

    ——本报记者试图联系枡山先生,却被告知枡山先生赴美旅居。

    工藤新一双腿并起,下巴搁在膝盖上,慢悠悠地翻着眼前的三份报纸。

    三份报纸不约而同在播报枡山汽车公司的事。他原本对经济案不感兴趣,现在也被迫记住这家会社名字。

    但记住似乎没什么意义?

    公司增长停滞很正常,大环境停滞,运营和投资没有亏损就是经营有方,“增长停滞”这种话就是忽悠人的。然后去美国旅居……去美国玩有什么问题吗?

    唯一稍微值得在意的就是声称那家公司有问题的“警视厅调查人员”,但浏览全文,具体问题在哪一句都没说,只说“目前还在保密阶段”。

    工藤新一开始思索,要不要劝阿笠博士换一批报纸买。……毕竟这新闻着实看了个寂寞。

    “呦,小侦探也是来吃咖喱的?诶,小阵平,这里有汽车公司的新闻诶——”

    身后不远处传来清晰的声音,发出声音的人还忽然凑近。

    工藤新一一个激灵,这声音几乎就是在他耳边说的了!

    不仅如此,一个戴墨镜的卷毛灰西装帅哥把眼镜撸上额头,也凑过来看。

    “哪呢,哦,枡山汽车公司啊,这家公司也挺老的了。”

    “是吧是吧,前不久拆过这家公司的车,质量还凑合,算是中规中矩。另一家灰包汽车公司的质量就差远了。”

    “四年前了吧,那时候把教练的车开坏了,修教练的车的时候顺带帮别人的也修了一下。”

    “……”

    两人沉默一瞬,厨房飘出的些许咖喱香气似乎也无法让气氛缓和。

    这两位警官显然也是被邀请来吃咖喱饭的,工藤新一左看看右看看,刚好和萩原警官对上视线。

    接着萩原警官朝他眨了眨眼,是带有轻松意味的请求。

    ——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工藤新一刚巧确实对枡山汽车公司感兴趣,毕竟这骤然铺天盖地的唱衰,怎么看怎么奇怪。于是他举起报纸,露出天真的笑:“哈哈……所以这家汽车公司是真的有警视厅的警官在调查吗?我是觉得有点奇怪啦。”

    松田警官接过报纸,顺着小侦探把话题转开:“为什么你认为有点奇怪?”

    工藤新一说出简单的分析:“正常来说,警视厅调查的话,已经是刑事案件的程度了吧?但是经济案件没有专门对应的部门,以至于新闻只能笼统称之为‘警视厅’吗?。”

    萩原研二按住下巴思索道:“嗯……负责工商管理这一块的部门其实分布比较散,刑事案件级别也未必是归警视厅管。就算是归到警视厅,内部可以牵扯的部门也有好几个。不过不管是哪个,都和爆处班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所以问我我也说不清楚哦。”

    松田阵平斜眼道:“你去联谊一场不就什么都能问出来了吗?”

    萩原研二笑着打哈哈:“联谊是去玩的,问工作的事情会被轰走吧——我不如现在就去问问看。”说完,就当真拿出手机,走去花园给人打电话去。

    松田阵平看着黑发及肩男子的背影,笑着嘀咕一句,“就算空白四年,依旧有着不得了的好人缘。”

    阿笠博士适时端锅出来,笑呵呵地指示工藤新一:“帮忙分下筷子。一锅四个人吃刚刚好。”

    工藤新一立刻跳下沙发去洗手拿碗碟。阿笠博士放好锅,看了眼报纸标题,又呵呵笑着感慨:“幸好最近没买股票,美股的波动牵连过来,这边的股市也都晃荡了好一阵子。”

    松田阵平已经看完一张报纸,接着看第二张,边看边说:“这两个月一直在波动吧,除了那个公测游戏工作室背后的公司……黑鸦会社,听说势头一直很好,社长也年轻得不可思议。”

    阿笠博士:“那个社长我认识,是朋友的孩子,不过也很久没联系了。父母都是做研究的,也不知道孩子怎么就跑去开公司了。”

    松田阵平挑起眉,正打算说什么。但工藤新一已经把碗筷都摆好,招呼大家过去吃。而萩原研二也已经收起手机,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对工藤新一说:“调查的部门是Need not to know,但调查的进度已经知道了噢,并且过段时间就会公开出去。”

    工藤新一连忙问:“是什么进度?!”

    萩原研二笑着眨眨紫罗兰色的眼睛:“公司已经在被查封的边缘,很危险。这些新闻大概都是嗅觉敏锐的媒体人努力挖出来的。”

    松田阵平放下第三张报纸,轻松抛下重磅炸弹级别的猜测:“还有一种可能,有警视厅内部的人在搞他,这些媒体人也是那个人用来加声势的。”

    萩原研二&工藤新一&阿笠博士:“啊?!”

    松田阵平耸耸肩,轻松表示“只是猜测而已,不用当真”,然后以悠哉悠哉的姿态去吃咖喱。

    他被印度款咖喱辣得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在脑海里完善自己的猜测。

    嘶,既然是公安负责这个人,那个金……那个在美国的混蛋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吧?……嘶,和美股波动的原因可能有些关联?

    ……这款咖喱也太辣了吧!.

    两仪绘川知道降谷零有“金发混蛋”这个称呼。

    准确地说,她知道纸片人降谷零的很多东西,因此让纸片人变成5D纸片人,人物设定严丝合缝,令她身临其境的全息游戏,才更加值得她惊叹。

    她在一栋新买的、有沉重铁锁的新住处。卧室已经收拾得能睡人。

    康帕利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亮着,显示有人给她打电话,又显示有一封邮件,是波本发来的,有压缩包附件。

    邮件内容是:【压缩包里是皮斯克在美国截留组织资金的证据,有电话录音、视频录制、账单细目等。请康帕利大人阅。】

    两仪绘川坐在床边发呆。她很难想象,降谷先生是如何成功做到的,关于在一周时间内抓住皮斯克这么大把柄的事。

    这样一对比,显得她联系公安查封枡山汽车公司,还买媒体发黑通稿的行为有点不痛不痒。

    ——虽然BOSS已经惊得直接质问她在干什么。

    ——降谷零也是。

    或许因为时间已经到晚上,两仪绘川稍微走了下神,手机差点落地。

    她重新拿稳,听电话那头的降谷零冷静地陈述着。

    “我已经听说皮斯克和琴酒举报你的事情了,说你和警视厅的人走得近。这是捕风捉影的猜测和诬告,对吧?”

    没等两仪绘川犹豫着说“是的”,降谷零已经继续往下陈述。

    “康帕利说你在处理公司业务上从没出事,也没有泄露名单,已经和BOSS回护了你,我也尽量在一周内就向康帕利提交皮斯克的大把柄,那个把柄已经足够让那位先生送皮斯克回家荣养。可是你直接用警视厅公安的力量试图查封枡山汽车公司……我知道你是想牵制皮斯克,但这不是反向证明你确实和警视厅有联系吗?”

    两仪绘川沉默片刻,心头轻轻一瞬绞动,禁不住小声问道:“这周降谷先生一直在忙这件事……您有好好睡觉吗?”

    电话对面的声调猛地高了一度:“你还有心情关注这种闲事吗?!”

    第40章  身份加权

    下一秒降谷零立刻察觉不妥, 又连忙补救道,“抱歉……我这几天有正常睡觉,不用担心。”

    两仪绘川的浅棕眼眸游移到一旁, 继续小声问着:“是每天一个半小时的那种吗?”

    “当然不是,”降谷零笑哭笑不得地回答,“你把我想成什么超人啊?”

    两仪绘川心头松一口气,这才说明道:“我也要说抱歉,没有和降谷先生提前说, 害得您担惊受怕。其实不用太过担心,我是买了几个媒体人推声势之后, 再暗地里联系公安, 以舆论压力为理由查的。完全可以当做是巧合。”

    “但只要有一个人认为这不是巧合,往下查,就可能会出事,”降谷零利落地指出两仪这种方法里头的漏洞,“并且,往下查的方法很简单:查这阵舆论声势的源头, 然后就会得到‘这是有人花钱请我们这样子说’的答案。”

    “对不起,”两仪绘川掐住床单被面,压抑住自己的声调,于是情绪也仿佛压制下去, “我只能赌, 赌皮斯克自乱阵脚……我不知道是哪一层出现问题,让皮斯克看见我和警视厅的人走在一块。可能是我受萩原前辈推荐, 去吃拉面的时候偶遇到佐藤, 打了个招呼?——她是我同期,现在在搜查一科当刑警。”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后降谷零轻笑一声, 安慰道:“可能他就是会经常偶遇到你呢?上次西餐厅也是他偶遇到你和莱伊一起吃饭的样子吧,他的运气似乎一直很不错。”

    两仪绘川无言以对。

    降谷零试图用很轻易的语调说着:“他在这方面的运气确实有够好的,但是没有关系。本来康帕利就在警视厅有眼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你的身份,皮斯克提前引爆,说不定就是无形的力量在催你回到警视厅呢。”

    两仪绘川知道,降谷先生这是在安慰她。

    “我最近也会回到日本,波尔多红,”降谷零温和说着,话尾以轻松的姿态挑起,实打实的安抚语气,“你这近三年的时间,辛苦了,找个机会撤回警视厅吧——你将会面临升职加薪。”

    两仪绘川接下这个话茬:“会升到什么职阶?”

    降谷零竭力用活泼的语调表述:“可能会像诸伏一样,调入警察厅,职阶升到警视?”

    两仪绘川心底笑叹着,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诸伏前辈居然已经是警视了吗,我还只是警部补!”

    降谷零笑出声,接着就给她描绘了一番撤回之后的工作安排——

    她会负责信息档案核验等内勤工作,基本不会见到外人,更不用说组织成员,严格保证安全。

    她可以休息几年,朝九晚五。

    而等到组织覆灭,她的功勋被列举后,更会给她重要岗位,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去做出更多的成就。

    降谷零说话的语调轻盈温和,话语的含义又活泼,像是喝下一杯甜滋滋的蜂蜜热茶,从躯干暖到精神,让人眉眼都不由自主地柔和弯起。

    两仪绘川懒洋洋地趴到床上,坦诚表示,“我都要听困了……”

    降谷零讶然失笑:“我的声音还可以助眠吗?”

    两仪绘川继续用懒散的语调道:“对呀……”

    “那么,就先这样吧,”降谷零犹豫片刻,轻声说,“晚安。”

    电话会在将声音远距离传送的时候稍稍失真,让声音更富低沉磁性。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说,身旁甚至当真拂过一阵暖风。

    两仪绘川耳畔一麻,扭过头去瞪了一眼吹暖气的空调,又觉得自己瞪空调很没道理,羞愧地将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她难得磕巴了一下,才闷声开口:“晚安。”

    然后,在电话那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速挂断电话。

    屏幕熄灭,两仪绘川依然把自己按在枕头里,试图让自己闷住呼吸,大脑停转。

    白鸠和康帕利的身份如果被降谷先生发现,那自己一定会打出被监丨禁的BE结局。但是,情绪的波澜,不可避免。

    没关系,压力不用那么大,她可以放轻松,试着让綾田的身份保留久一点。

    綾田幸子和降谷零毕竟是无法分割的上下级关系,而降谷先生又是能把风见急哭的魔鬼上司。同事关系会冲淡一切暧昧。

    十秒后,她重新从床上坐起。拿起康帕利的手机,皮斯克刚好在给她打第五通电话。

    皮斯克已经给她打了四通电话,都结结实实等到等待时间结束。以至于康帕利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两仪绘川看着屏幕上四通未接电话的提示,耸了耸肩,接通电话开免提,然后切软件打开变声器。

    她自己调侃说调查枡山汽车公司只是过家家级别,但对皮斯克来说不是。

    枡山汽车公司毕竟是皮斯克在外行动时的立身之阶,也是他在组织生存的倚仗。如果失去这层白身份,年龄又大,他就完全失去被组织利用的价值。

    当然,BOSS会给组织里的老人做好养老工作,但养老的前提是不犯大错。皮斯克先是没管好美国区资金链让资金链崩盘,后是连自己的枡山汽车公司都出现问题……他这还不知道自己挪用资金链钱财的事情被发现了呢,就已经不敢祈求BOSS的垂怜。

    皮斯克着急慌乱、恐惧又恳求的声音已经从电话中传来,他在求康帕利。

    “康帕利,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我在组织里做牛做马那么多年……”

    电话里并没有发出被窃听器干扰的沙沙声,但有着些微奇特的卡顿。一般来说,卡顿的原因是手机性能不好,或者电话信号不够好。

    但是,组织成员做事就没有“一般来说”,尤其是皮斯克——波本发给康帕利的那些证据,能在短短一周内就收集完成,她似乎找到原因了。

    ……绝对是手机被骇了吧!

    降谷先生有心情和她说晚安。说明她上一次和皮斯克的通话并没有被录入,皮斯克也没有和包括贝尔摩德等其他人提起她(或者是提起的时候没被窃听)。

    总之她的双重身份并没有被发现,太好了,实在是不幸中的幸运。

    “现在,把你的手机砸了,”两仪绘川定下心神,命令道,“你的手机完全被监控了,立刻换一部新手机和电话卡,不让任何其他人接触,也不打开任何短信和邮件,然后再联系我。听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而后,电话挂断。

    皮斯克的那部手机,看样子已经报销了.

    皮斯克在一个小时后就用新手机给她发邮件,密密麻麻能翻好几页的字,从道歉说到投诚。

    就算两仪绘川要求他放弃枡山汽车公司,专心坐在波尔多红的位置上做好美国区资金链的打理,皮斯克也无有不应。

    两仪绘川都有些惊讶,她似乎还未使出全力?

    她是还没尽兴,但皮斯克已经在死亡威胁、舆论声讨和窃听风波中完全吓破胆,举起白旗使劲挥舞。

    系统甚至都发出消息提示。

    【由于皮斯克决定不再违背玩家的命令,于是康帕利身份权重增加,每月增加技能点由5点提升为7点。】

    两仪绘川心底啧一声,没有到10点这种程度有点可惜,不过7点也还不错,可以接受。

    她将皮斯克的投诚邮件,连着波本发给她的邮件一起转发给朗姆,备注表示,感谢朗姆对她的支持和肯定,现在她决定先把皮斯克凑合用着。毕竟她要回警视厅,皮斯克算是一个能把美国区资金链这么大一摊子正常打理的人,如果出其他幺蛾子,再解决掉他也不迟。

    朗姆很快打电话过来,直截问道:“你怎么确定他能用?他前段时间可还一副唯贝尔摩德马首是瞻的样子。”

    两仪绘川手忙脚乱关闭变声器,笑着评价道:“贝尔摩德已经帮他重新回到美国,不会再花心思帮他把枡山汽车公司救回来,现在他能指望的也只有我——再说了,他不能用也无所谓,不要把我身份暴露出去就行。”

    朗姆平静地感慨:“是啊,我也没想到卡莎萨忽然就不能用了……呵呵,值得信任的能用之人并不多,皮斯克就算手上不干净,但他的眼界就在那里,反而能令人安心。相比之下,你出色得令人惊讶了。”

    两仪绘川沉静听着,没有对卡莎萨的“不能用”和她自己的“出色”做出任何评价。

    朗姆笑问了句:“其他不必提了,你什么时候会的狙击,怎么都没说一声?”

    两仪绘川语气惭愧:“调入警视厅公安后,按照公安训练要求学了一点,训练场上有模有样的,真正到现场连描头都忘了,简直是贻笑大方。”

    ——这时候她可不能说是在组织里或警校学的。她在组织内部学习的时候太早了,如果学会狙击在组织考核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来,不可能遮掩到现在。而警校的狙击课程……其实警校的射击课程挺水的,真要进修,还得去对应的特色班。

    这时候就很庆幸,朗姆言出法随,“警视厅就剩你一个卧底了”,现在已经没人能在职权范围内悄无声息地查她在公安内的狙击训练记录。会被发现是零。

    朗姆呵呵笑了两声,没做更多评价,只问:“皮斯克解决了,接下来,回到警视厅的事没问题了吧?”

    “哈哈……”两仪绘川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有哦。”

    “哦?”

    迟疑片刻,两仪绘川才说出口:“我挺舍不得黑鸦会社的,当社长的时候,我从来没在乎过钱。水果想吃就吃,头等舱想坐就坐,房子都想买就买……回警视厅后,工资水平会大幅下降吧?”

    “……”朗姆都绷不住情绪,笑骂了一句,“皮斯克肯定没你能捞钱。”

    两仪绘川:“嘿嘿。”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朗姆嗤笑道,“你希望康帕利不只是用来作为警视厅的卧底,而是能依旧暗地里控制黑鸦会社,是吗?”

    “是的!”两仪绘川理直气壮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改名为两仪会社,并且和组织里的资金链做切割,会社的收益作为我的奖金——这家会社本来就挂名在公安内部的高危名单,早点切割干净也不错。可以吗?”

    朗姆简评:“狮子大开口。”

    两仪绘川笑道:“会社旗下的游戏挺好玩的,我待会儿把内部满练度满资源的账号发给您。”

    朗姆不置可否。两仪绘川也不在意,没说不行就是同意。

    她接着往下说:“我现在回警视厅的方法已经想得差不多了,爱尔兰也肯配合,就是我还想试探一下爱尔兰、莱伊和波本,所以闹出来的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朗姆问道:“为什么要试探他们?”

    两仪绘川笑道:“因为他们人都挺好用的,然而组织里偶尔会有风声说他们有背叛组织的嫌疑,我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心打鼓,想再试试。”

    “琴酒的多疑心,”朗姆完全没有自己也相当多疑的自觉,慷慨笑道,“行啊,你想试试就去试试,有谁没办法叫过来帮忙的话就和我说——不过听说你在美国生了一场病,年轻人还是要注意精力,不要都消磨在让内心打鼓的事情上头啊。”

    两仪绘川:“……好的,我会注意的。”

    电话挂断,她想着朗姆话里“你是不是和那三个人都有特殊联系”的暗示询问,感叹出声。

    风评大概是黑衣组织里最无意义的事情,没了就没了吧

    舆论升起的时候汹汹然,有着要把枡山汽车公司完全覆灭的趋势。在枡山汽车公司的董事长枡山先生告老辞职,声称会长期旅居美国后,更是达到舆论巅峰。

    黑鸦公司在这阵舆论风波中悄悄改名为两仪公司,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枡山先生飞回日本,飞速把公司移交给一个名为干本宏建的义子,说一些“希望干本之后能好好经营枡山汽车公司”的客气话。

    这个义子是金发高大的白人种族男性,一露面就让这些媒体惊奇,注意力被转移。枡山先生是怎么收到这个义子的?警视厅的调查进度问不了,干本先生总能问得了吧!

    然而干本先生凶煞地像是极丨道组织成员,什么都问不出来,警视厅也似乎什么都没查出来,甚至有小道消息,说整个调查都被叫停。

    政商交易?

    或许有媒体有深挖的打算,但很快,灰包汽车公司的事就爆了出来。

    ——公司董事长作秀宣传新汽车,未经调试,刹车失灵、安全气囊也未能及时弹出,导致董事长当场携车撞墙自杀!

    ——灰包汽车公司的汽车常年偷工减料,溢价严重,总经理曾宣称,“和受害者打官司的钱远低于减少造价的收益”。

    其他的事,诸如伪造账单偷税漏税,花钱买水军抹黑其他汽车公司……零零碎碎,都随着董事长开车朝装饰墙的那一撞,全都撞了出来。

    舆论有了新的焦点,枡山汽车公司淡出众人视线的姿态便更加从容。

    两仪绘川坐在已经改名为两仪会社的社长办公室,给BOSS发邮件:【已经成功为皮斯克之事收尾,我现在准备回警视厅。】

    BOSS:【嗯。】

    两仪绘川看着这简短回复,笑了声,双手并住抬起手臂,拉伸了一下肩背肌肉。

    组织内部再怎么打,闹到外头到警察来查的地方,从BOSS角度来看就都是过火。

    她把折腾枡山汽车公司的事收束得越干净,就越把皮斯克直接声称“波尔多红疑似叛变去警视厅”的行为比下去。

    ……意义十分有限的办公室斗争。

    而现在,终于可以开始进入下一个流程。

    一分钟后,波尔多红的手机上多了一封邮件信息。

    【二田归介,发动机供应商,拿着一些不利于组织资金链的资料试图勒索组织索要财产。需将此人击杀。击杀和资料搜索由爱尔兰、波本和莱伊负责,资料回收后由波尔多红负责信息核对。

    【如果任务失败,大家就一起审讯室见吧。^_^

    【BY 康帕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