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年过去。
到了弘道二十九年
这日。
花间楼。
李玉凤将自己品鉴完的词曲心得，汇编成册交给李灵运，作为改进的意见。
他算是一众京师勋贵里，极少数真正对剑舞上心的人，而且颇为通透，可以做到“闻弦歌而知雅意”。
李玉凤甚至能在李灵运的词曲里面，找出与韦喜曲风相近的部分。
对于这位与自己称得上是“忘年交”的李家后辈。
李灵运还是挺有好感的。
这一日，李玉凤照例将写好的心得递过来，而后有些遗憾的开口。
“花间兄，接下来我暂时不能与你共赏词曲了。”
李灵运接过他的东西，顺口问道。
“可是首辅的事情？”
李玉凤点了点头：“我既为人子，没能替爹分忧，只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以站在他身后。”
“那我静候荣国公下次过来。”
“多谢花间兄！”
……
直至李玉凤离去。
李灵运同样关上了花间楼，回到真人府。
他迎面就见到了小徒孙“李无忧”。
李无忧从“报恩寺”还俗，到今日正好三年。
本来，她有打算一辈子就留在报恩寺，常伴古佛身前，想要寻找那个她在寺中等了七年，却从未得到过的慰藉。
直至生母丽妃离世。
李无忧在大悲之后，像是终于明白了过来。
礼佛不过求一个心理安慰。
真正悲伤的事情，又岂是靠着每天念着的几句佛经就能冲淡的？
于是，李无忧选择了还俗。
因为礼佛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只会平白让师父与李叔替自己担忧，浪费掉自己能给师父与李叔尽孝的时光。
李无忧这辈子打定主意不再嫁人。
于是李灵运干脆替她到弘道帝那里，要了一个公主的名分。
这样一来，即便他日玉致离世了。
李无忧同样不用被生活所迫，可以背靠皇族的身份安度晚年。
至于玉致——
她如今也不复昔日的从容，开始有了对寿数的焦虑。
在此之前，这世上还没有寿终正寝的人族六品。
所以没人知道六品可以活多久。
可是就在半月前。
武当派的老祖宗“张道吉”，他预感了自己的羽化之日，提前了一个月将消息放出。
希望自己这位六品的羽化，可以让后来者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境界的事情。
这也算是替身后的武当派积攒了善缘。
张道吉今年一百二十九岁，而他预感的时日，正好是第一百三十岁的生辰之时。
这样的年纪——
相比于那些传闻之中，动辄活了几百岁的神仙，好像有些不值一提。
但张道吉对于当世之人。
他就是活着的传奇。
生于大明立国之前，还曾经位居江湖公认的武林神话之列。
雨帝末年，组织江湖义士北上阻拦狼庭的铁骑，因而获得兴帝册封，成为大明仅有的“五绝”之一。
在这之后，又能多次斩妖除魔，守卫一方。
张道吉可以称得上是功德圆满。
弘道帝对这位道门前辈也相当推崇。
尽管，站在他的立场上，觉得一百三十岁的寿数还是太短了。
弘道帝不满足于此。
他立志要做仙人。
他如今已经臻至四品圆满的境界了，马上就可以参悟五品“元虚卷”了。
这意味着，元虚道宫的兴建也要提上日程。
这将会是一座比起“紫极道宫”，更为宏伟的建筑。
张道吉的羽化。
这在弘道帝看来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所以，他打消了亲自前往“武当山”观摩羽化的想法，转而由二皇子朱载建代替自己前往。
……
张道吉羽化的前几日。
玉致真人先一步来到武当山，她在这里也遇到了一同前来观礼的两代剑主。
石宠与岳翎。
以及，如今已经被确立为剑池接班人的司徒玄。
他们三人见到玉致这位老祖宗，在气势上天然就弱了好几分。
哪怕是辈分最高的石宠。
他在玉致面前，那都只是徒孙辈的。
石宠面对本门唯一在世的师叔祖，一脸惭愧：“石宠拜见三师叔祖！”
玉致没有给他好脸色。
到她这把年纪，以她的身份与辈分，不需要对任何人委曲求全。
于是，剑池这三代人直接被晾在当场。
今日到场的人大多有些门道。
对于玉致真人与当今剑主之间的往事，还是心知肚明的。
这无关是非。
反正，从结果来看，玉致真人做得没毛病。
做师父的护短，这是江湖人的侠气。
倒是岳翎的做法给剑池丢人。
明哲保身无可厚非，但是对自家人不留余地，这就是把路给走窄了。
最终，还是张道吉传音而来，请玉致到大殿之内论道，这才结束了尴尬的局面。
……
大殿之内。
张道吉宛如老神仙一样，哪怕羽化在即，仍然还保持着鹤发童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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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起来：“玉致道友，你我接近百年的交情，国师对老道当年也有教导之恩。只要你愿意，老道是愿意替你出气的。”
“算了。”
玉致了解张道吉的性子。
这道士看着本本分分，可是骨子里也是离经叛道的。
她真要开口，张道吉绝对会把剑池三人请下山，而且武当派上下是绝对支持张道吉的。
这就是活得久的作用。
若是张道吉能再活二十年，保不齐玉致就顺口答应了。
因为张道吉有足够的时间消弭这件事情的影响。
可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没必要为了自己这一时的情绪，平白给武当派添麻烦。
张道吉没有强求。
他将玉致喊来，是打算将自己的另外一个发现教给玉致。
“吾辈半仙，其实是存在预感寿数的本事。老道是在暮气将至的时候，才掌握了其中的妙法。你我相识一场，若是你有兴趣寻个答案，我可以传授与你。”
……
殿内对话的结果不得而知。
又过了三日。
张道吉在众目睽睽之下，羽化而去。
周身笼罩着一阵黑白相间的宝光，宛如大茧一样，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直至清风袭来，这大茧带着人一同化作云烟。
羽化的本质，就是还于天地。
当代武当派的掌门，眼眶发红，带着徒子徒孙们稽首。
“恭贺祖师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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