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意识回笼了好一会儿, 星泽半才意识到那应该是自己的眼皮内侧,也就是说,自己此时正在睡觉。
但好像不太对, 他明明是……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田方格子的木质天花板,隐隐有草席的清列香气, 一时间吸入还挺清爽。
脑袋很晕, 星泽半支着手肘撑起身子,还没对自己现下的处境有个大致了解, 就听到身侧有个声音问“身体还舒服吗?”
呃、好熟悉的声音……
星泽半转过头去看, 云雀恭弥就坐在他的身后, 一身黑白条纹的棉质和服, 拢着袖子看着他。
如果我有罪, 请让法律制裁我, 而不是在千方百计设计死遁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要逃离的人。
对啊,他明明记得自己那时候应该是和人偶同归于尽,然后……
星泽半摆摆手, 示意云雀先别说话,反正已经落网了, 要打要骂之前先让他捋捋思路,他转过头去看另一侧敞开的拉门, 外面的庭院小径让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处。
思路分析双管齐下, 一方面他震惊于“啊?我怎么回意大利了, 等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死遁成功呢”, 另一方面, 星泽半发现自己确实记不起来某些事情了,比如死遁的后续步骤、脱离横滨的交接人员。
甚至他仔细一回想, 连最开始如何去到横滨的过程都不清楚了。
记忆掐头去尾,只留了个过程和最后的结果给他,星泽半表示“0分!看不出解题思路一律0分!!!”
“你死了,现在又活了,仅此而已。”云雀恭弥大概是看人如此烦恼,遂好心解释。
星泽半转身,指指自己:“我原本的身体呢?”
没错,这不是他的原身,这一点早在睁眼时他就意识到了——直播间并没有跟在周围。
“用了人偶师定制的复刻身体,如果和灵魂融合的不好,就再转移到下一具去。”
“嘶——”
听起来有些可怕呢,星泽半觉得一般人此时应该会表示震惊,于是模仿着倒吸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云雀具体做了什么,但大致上应该是“捞人失败—人偶定制—招魂”这样的步骤。
于是星泽半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灵魂被分成两半了,并且是在自主意愿上主动进行分割的。
剩下空白的那部分记忆就在另一个半魂那儿。
好吧,既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就只能支持到底咯。
“还行!”星泽半伸了个懒腰,“除了头有些晕晕的。”
“嗯,这是正常现象。”
“那就不要让我工作了嘛!”
被团被一把掀开,星泽半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人,说着自己头晕眼花脑壳疼,不能算是一回来就立马复工的好状态,让云雀先不要和彭格列那边的大家说。
“他们并不知道招魂这件事。”
“你……没告诉?”
“我没有义务去辛苦通知他们,等你活蹦乱跳了他们自然会知道。”
这是在嫌我又吵又闹的意思嘛。
星泽半瘪了嘴,挂在人身上不动了,他的接受能力一向良好,不如说这样的神奇展开才是最为值得期待的,他完全理解“自己”的决定。
“啊我又困了……”
下巴搁在了对方肩膀,星泽半头一歪直接睡着了。
搂抱的动作变松了,云雀恭弥抬手将右肩上的脑袋摆正,防止待会儿直接倒下去,伸手摆动之间,隐隐地就有一股草本清香环绕。
人偶的制作工序里需要将天然的草木凝炼成骨头,其余的各处也都是“草本精华”,从头素到脚。
又因为是新制的,身上的草木味会更重一些。
按人偶师所说,以后活动得多了,自然会沾染上原身本来的气息,这得一日复一日地缓慢进行。
说实话,云雀恭弥并不讨厌这种植物味道,但总归和之前的人不一样,总像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他,身边的人并不算是完整的。
星泽半醒来时有过一小段的迷茫期,后续和他说着话,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但总有一丝不协调感。
云雀恭弥默然垂眸,但星泽半回来这件事至少是真的。
或许还有三两缕的魂没招全,也无妨,日后再慢慢调理慢慢找吧。
阳光偏移,拉门随后被合上.
意大利没有类似咒术高专的设置,培养学生的地方叫做公会。
交换留学生的日常活动也是在这里,虎杖三个人平日里就跟着意大利的咒术教师一起上课。
由于不是某位最强带学生了,教学落差总是有的,比如意大利教师总是循规蹈矩地告诉他们要好好咏唱咒词以及充分公布术式来提升咒力,后排的三个留学生往往一脸平静。
【看到那边的咒灵了吗?好,开打,捏一个术式,抛出去,看,它就死了,任务完成。】
五条悟特有的教学方式。
虎杖一开始还会问“老师,什么是咒词?”,引起全班一阵笑声,交头接耳地说怎么有人连这个也不懂。
大胡子的老师呼出一口气,问他那你平常是怎么祓除咒灵的。
钉琦坐在旁边一戳虎杖,让他说打那啥黑闪祓除的。
“呃、我一般打.黑闪的。”
原本窃笑的全班突然安静一片。
“你在说谎。”大胡子教师说。
“啊?”虎杖不明所以。
这之后,较真的意大利人一定要亲自检验虎杖话语的真假,上课到一半全班就去了操场,等着看那个日本来的粉毛留学生打一发传说中只有一级术师才能稳稳发出的黑闪。
虎杖站在原地,突然想起来有两天没见过星泽半了,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闹事啊,完了,要挨骂了。
这样难过地想着,黑闪直接一发就爆了出去。
轰掉了对面半堵围墙。
啊,破坏公物,我完了,对不起星泽老师、对不起五条老师。
——by土下座的虎杖悠仁
幸好最后没赔钱,不仅如此还把名声都一发打出去了,钉琦走在公会校园里都抬头挺胸,时刻准备迎接来自意大利乡巴佬“啊!你们就是会打.黑闪的留学生!”的赞扬。
虎杖(豆豆眼):啊咧,黑闪怎么变成是三个人打的了。
钉琦(撩发):这有所谓吗?
伏黑(无表情):说起来,我们是不是有些天没见到带队老师了。
对哦,星泽半从某天起消失了。
自从虎杖把留学生的面子撑起来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意大利学生对带队老师的好奇,经过对自己老师的死缠烂打,得到了有关留学生的日本负责教师是当代六眼最强的情报。
经过层层叠甲,一时间所有人对亲自来意的带队老师更加好奇了。
然而星泽半持续失踪中。
虎杖几人再次见到这位不咋负责任的老师时,是在意咒协会即将举办的运动会开始的前一天。
彩排当日,一群人围在某处。
由于意大利学生人均185的雄壮身高,围成一圈甚至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虎杖把手里代表留学生方阵的花环放下,跑过去啥也没看到,在外圈啊咧了几声又跑回来了。
还没等他跑到同伴身边,伏黑和钉琦的眼睛突然越等越大,盯着他的身后看。
虎杖回头,耳朵先听见叮当一声脆响,瞳孔聚焦后才看见那群包围圈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星泽半。
半扎的长发散开,披散着垂落在肩头,左耳的碎发全部挽在了耳后,叮铃当啷是耳坠响,风吹起,浅浅搭着的外套便被吹起了一角衣袖。
但莫名冷脸。
琥珀般的澄黄瞳孔完全没有笑意和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地侧身穿过那边的人群,朝着这里过来。
“这是在……扮酷?”钉琦看着那边的人呆呆地问。
“或许是吧,毕竟现在很多人都在关注带队老师。”伏黑接了句。
“不,不对。”虎杖站在最前面,罕见地反驳了另外两人,“星泽老师看起来是真的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了情绪的样子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辣老婆』
『今天也是冷冰冰的火辣cool boy 一枚呢~[亲亲]』
『这个转变我真的斯哈斯哈』
『店长自从招魂那天磕到脑子之后整个人的逼格都高了不少』
『宝宝你到底要勾引谁啊』
『英俊你在勾引我[勾手指]』
『一边说白色半长发冷脸美人我一天艹十遍,一边担心店长脑子』
『你们不在乎店长被夺舍了?』
『确实有些怪怪的』
『就算是装酷,装两天也够了吧,店长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很担心(遂脱裤子』
『啊啊啊啊啊店长现在的18式披外套我磕到了啊啊啊啊啊』
『我说那个招魂,不会是……』
『少了一半魂儿?』
『其实不能说是脑子不对吧,店长这两天的情绪变化才可怕啊』
『变冷了,真的很冷』
『那种三无系美人知道吧,我们店长现在正走这种风格』
『倒也……不算是?』
『他一脸看不起别人的样』
『他不是三无,单纯不屑罢了』
『神看世人(无端联想』
『好棒,是看狗的眼神捏~』
『所以我说辣有什么不对』
『英俊我允许你再装一天,再这么高冷下去就不礼貌了哦』
『店长高冷一天我就做狗一天』
『喜欢眼皮半垂冷漠无情』
人已经走到了面前,虎杖抬头对视,不知道怎么了一时间有些紧张。
“好久不见,虎杖君。”
星泽半始终冷淡的眼神终于融化了一点,嘴角翘起,伸手去拍了拍面前的樱粉色脑袋。
而后转移视线往后:“你们也是多日不见了,钉琦君和伏黑君。”
风吹起来,单颗的耳坠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钉琦:。
伏黑:。
虎杖:。
距离意大利咒术协会举办的全国咒术公会运动大赛还有一天。
很不幸地,在这一天他们的带队老师变得不正常了。
而距离运动大赛上的导火索事件,还有36小时47分28秒。
第52章 第 52 章
意大利咒术公会运动大赛五年一届, 这次可是被留学生们赶上了。
个人战直接采取1v1淘汰制。
所有的顺序都是委员会抽签决定,留学生也一视同仁地混合在内。
星泽半因为是留学生带队教师,因而被邀请到了委员会一列的特殊观看席位, 两旁都是留着络腮白胡子或胖或瘦的外国老头子,披着暗黑系长袍,逼格拉满。
如果是以前的【星泽半】, 大概几天前就会开始苦思冥想一整套匹配的装逼对策, 毕竟不输人也不输阵是东京咒高的传统艺能。
只可惜,有些东西不同了。
学生方阵一个个走过, 属于留学生的已经走过去了, 钉琦戳戳前面虎杖的背, 又对着后面的伏黑说, 去看那边高台上的委员观看席。
五个人里四个老头, 几乎清一色的白发, 只是因为右侧坐着的人有一双明亮的琥珀眸子,因此比起另外几对混浊的眼珠子来说更为引人注意罢了,而那双眼睛, 此刻从那方高台之上正漠然地看着下面的所有人。
满不在乎的、无关己身的。
抬头看去的人几乎都会被那双眼睛吸引,但又惶惶然不敢注视太久。
是一种内心的臣服与乖顺。
比赛在半个小时后正式开始, 特设的竞技场上各种术式炫技光彩夺目,直晃人眼睛, 意大利语念出来的咒词也极其繁复琐碎, 本国的学生打上一架技能前摇就得各花三分钟。
虎杖上场时, 前后左右的学生观众都异常激动, 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位留学生能在赛场上来一发黑闪。
该打时就打吧, 虎杖还记得之前和伏黑钉琦讨论的战术,这么想着, 朝着对面的朋克头对手鞠了一躬。
对方选手虽然发型夸张,但也有好好地穿着校服,回以礼貌的点头。
战斗开始,迅速进入白热化。
十分钟后,虎杖感觉到了第一次异常,那是他试图打出第一发黑闪的一刻,周围的事物出现一瞬间的扭曲,而后凝聚在拳上的咒力消散。
好奇怪,像被漏斗吸收掉一样。
第二次异常出现,依然是打出黑闪的前一刻,虎杖看见了,对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暗红。
是隐藏的术式?
不对,并不是,从一分钟前咒力和精神力就在下降,注意力逐渐凝聚不起来,迳庭拳的威力也在减弱。
简直像在被缓慢“吸血”。
观战席上已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开,讨论红帽兜留学生的精神状态似乎不佳,今天或许会是连黑闪也打不出来就直接输掉了。
钉琦一拳捶在栏杆上,说虎杖在干什么,不会受到精神攻击了吧,语气明显焦急,伏黑在一旁皱眉。
正处于赛场中央的虎杖此时已经开始视物不清了,对方一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暗手段,但他找不出突破点,这时候集中注意力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要……
“悠仁,退开一点距离。”
耳边突然响起了温和的声音,虎杖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带着全身心的信任后退了一大步。
朋克头正想追击过去,嗖的一声,快到无法辨形,一把匕首便插入了头发之间,连带着人一同钉死在了远处的墙上。
细看并非是匕首,而是水果刀。
极远处的委员观看席上,星泽半正站在那儿,冷脸看着赛场一侧。
朋克头被固定住的下一秒,上身的衣服便莫名地炸裂四散成碎片,露出了身体上狰狞的鬼脸刺青。
现场突然寂静。
“是刺青的鬼制禁术!”
观战席上不知是谁喊了声,于是下一刻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尖叫声都有,而清楚禁术知识的人已经开始往场外跑了——这是欧洲明令禁止的魔鬼术式之一,靠吸收范围内生命体的能量和精神力为术式构架,强化使用者进入狂战状态,直至死亡。
委员席一侧的广播开始响起来,通过术式扩展到每个学生和老师耳朵里,告诉他们不要慌张,已经有协会人员下场进行控制了。
喊完话的老委员长呼出一口气,转而去瞪了眼一旁站着的人。
在那名学生上场时他们就已经看出来有蹊跷,中场时分几乎确定了就是鬼制禁术,没有立即禁止一是为了防止眼下这种骚乱情况的出现,二也是不便于拂了协会的脸面。
自家学生做出的坏事可以事后教训,以那个朋克头的水平用了禁术也死不了人,大不了就是那个日本留学生输了场比赛又被吸取点精力而已。
哪有人不掂量一下直接撕破脸皮的,那时候他看见旁边的人伸手拿过了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刀,还以为是要削个苹果,谁能想到直接站起来扔了出去,实在是没脑子!
“星泽先生,您这样做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侮辱!有事应该先和我们商量之后再……哎!”
站着的人从赛场上收回视线,低头,伸手挽了下左耳边垂落的长发,而后不等人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披着的衣服摆动起优雅的弧度。
“你这样的行为我完全可以认为是在挑衅意大利咒术协会!到时候要求东京咒高公开道歉,也是我们应有的权利,哼!”老委员长转身指着人气焰颇高地指责。
“随你。”那边的人停了下来,侧身淡淡瞥了眼老头子,“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管好你们那个不知死活的烂东西,再有下次……”
星泽半伸手点点眉心。
——再有下次,刀可就直接钉死在脑子上了。
当然,是那个乱用禁术的学生还是你们这群老头,下次看心情。
用着无波无澜的语气说狠话,眼神扫过了一圈也是全然地不屑一顾,蓦然而生的威压让这些自诩咒术泰斗的老头子们也心下一颤。
星泽半走了,走到阶梯旁一脚踹破了栏杆直接往下走去。
赛场上,已经有协会的人将四周拦了起来,朋克头在被钉上的一瞬就失去了意识,立即被人抬走了,医护人员还在给虎杖做着检查。
“虎杖!”
钉琦在场下喊,刚套上衣服的虎杖立刻应声,从栏杆上翻了过去,看到伏黑和星泽半也站在一旁。
“星泽老师!”
当时那个声音出现的一瞬,他就知道是星泽半了,完全没想过为什么,总之跟着做就是了。
“呜哇,没想到居然还有禁术那种东西在哎,简直长见识了。”
“我说比起长见识,还是看看你的脑子对不对劲吧,那个禁术据说是会吸取精神力的。”
“这样的嘛!我感觉还行,就是脑子还有点晕晕的。”
星泽半在两个学生说话时伸了手过去,按在虎杖毛茸茸的脑袋上检查了一下,该说幸好出手还算及时嘛,只是被吸取了点精力,头脑昏沉的话睡一觉也就可以了。
运动大赛已经宣布中止了,从西看台开始,教师们在有序引导学生退场离开。
星泽半带着自己的三个学生们从赛场外绕出去,直接往委员观看席那边抄捷径走,孩子们还在相互兴奋交谈着,而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正好就与观看席上的那个老头对视了。
两只手伸出,如羽翼般地挡在了走在两边的学生肩上,星泽半冷冷地看了眼人,收回了视线。
他不惧威胁,甚至无所谓。
至于这几个孩子,他自然会一直护着他们,因为这是他能记起来的、唯一一段记忆了。
……
五天前,星泽半醒来的那个早晨算是他记忆里自己最迷茫的一刻了。
思维好像断线了,又没有任何的情绪做依托,他觉得此时应该慌乱无助,而事实上,他内心平静,完全激发不起任何的情绪。
小块的屏幕悬浮在一旁,上面有字句在滚动,有些在问他精神状态怎么样,有些又是在打招呼。
完全记不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又是怎样来到身边的。
挥也挥不去,使用能力也无法移除掉,看样子是与本体绑定了,但似乎是无害的,上面的字句段落不断出现又滚动,偶尔会问一些问题。
频率最多的词是“店长”,但星泽半完全记不起来这个称呼的由来。
慢慢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自己入学高专、毕业、成为咒术师又辞职的那段时间,中间干了什么一片空白,总之隔了三年,自己又回去高专成为了一名教师。
这个时间点,是他带着一年级生们来意大利留学的时候。
只能凭空记起这些东西了,除此之外都是空白,与此同时,他的情绪也寥寥无几,除了看到虎杖几人之外会有熟悉感因此笑一笑,其余的时间里,他没有情绪,也不知道该要做出什么表情应对他人才好。
灵魂是不完整的。
这具本体里,只残留了大概25%的记忆和25%的情绪。
这些记忆和情绪全部来自高专。
因而在赛场上判断出对方作了弊且会伤害到虎杖的一刻,他便直接拿了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刀,扔了出去。
站起来是为了更好地看见虎杖的状态,检查对方的精神力损耗。
这是护短,他当然知道。
护的就是自己的人。
毕竟他所有的情感,也只寄托在高专之内了.
运动大赛中止的第三天,意大利咒术协会高层的办公室门就被人残暴地从外一脚踢开了。
老头子们心一惊,以为是星泽半彻底撕破脸找过来了。
结果并不是。
而是更糟的一种情况——
“呦,各位国外的迂腐老爷爷们早上好!我在瑞士出差呢,听说我亲爱的学生差点出事就赶过来了哦!”
五条悟站在门口,一踏步迈了进来,双手插着兜,不是很有礼貌地大咧咧站在了整个会议室中央。
他以前出差来过意大利,和这里的老顽固们也有过交流,觉得除了鼻子长得凸了点,其他的和日本咒术界高层没什么不一样的。
“那个用了禁术的人我就不插手处理了,你们最好看住了,别让他跑出来给我逮住,不然的话呢——”
轰隆一声,庞大的实心桃木会议桌被抬起的长腿踹着移动了十几厘米,五条悟一脚踩上桌沿,沉声告诉他们:“不然的话,在东京咒高公开道歉之前,身为道歉对象的你们,可就要先没了,知道吗~”
屋内无一人敢反驳,毕竟他们见识过绝对的实力差和疯子的心态。
五条悟快要走出门之前,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转过身最后补了句:
“哦对了,你们还是庆幸一下几天前半酱没有直接对你们动手吧,不然,今天可就轮到我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公会的运动大赛中止、或者说是终止了。
意咒协会特意发表声明, 对本次参加大赛的同学以及受到禁术直接伤害的留学生虎杖悠仁道歉,至于那个偷用禁术的人,未具体公开作出何种处罚方式, 但除名是一定的了。
“我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啊,补偿、巨额补偿在哪里啊!”钉琦拍着铁栏杆梆梆地响。
此时已经恢复日常课程安排了, 三个人在操场看台上午间休息。
“我觉得也还好吧。”虎杖站在塑胶跑道上做拉伸, “晚上睡了一觉我就完全复活了!道歉就可以,巨额赔款的话我可就受不起了。”
钉琦靠在栏杆上撇了嘴:“所以说就是个穷鬼的命嘛, 那天受害者要是我的话, 肯定早就跑去讹它一笔了——你觉得呢伏黑?”
伏黑惠站在看台下方, 手里拿着一罐雪碧, 他看着饮料 , 并没有接上钉琦的话题:“意咒协会一直以来就很爱脸面, 这次居然会公开道歉,据说是彭格列那边也施了压。”
“哎?!那个看起来很老好人的十代目首领吗?”在钉琦的印象里,一头棕发的某蛤蜊十代目是哈哈笑着还挺好说话的老实形象。
“你们在说什么啊——”
虎杖从跑道那边跑过来, 还没到看台这边,突然就朝着另一侧挥起手来了:“老师——!!!”
钉琦和伏黑都以为是星泽半呢。
虽然那人性格变冷了不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但从运动大赛的表现来看,完全就是星泽半本人会有的反应, 因此三个人目前基本都接受了“因为想要在国外装逼因此变得不爱笑”了的星泽半现状态。
“亲爱的同学们——!有没有想老师呀——!”
熟悉的犯贱声音, 钉琦和伏黑一转头, 看见五条悟从那边走过来, 两个人一起“哈?!”了声。
虎杖先跑过去, 和五条悟击了掌,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五条悟隐去了自己先跑到意咒协会高层稍稍威胁了下老头的过程, 就说在瑞士出差顺道过来看看。
三个人围在五条悟身边,叽里呱啦地说运动大赛的事。
操场上有其他的意大利学生往这边看,讨论着最高的那个新面孔不会就是当代的六眼吧,只是谁都不敢冒然上前去,也就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那边的三个人随意地拍着最强的肩,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话。
“对了老师,你过来之前有见过星泽老师吗?”虎杖问。
“嗯?还没来得及呢,怎么了。”五条悟看了一圈其余两个人,突然觉得是发生什么事了。
叮当一声脆响,耳坠之音。
是伏黑先抬头往看台那儿看过去,于是五条悟也跟着抬起了头。
风来得恰是时候,星泽半一手搭上栏杆时,披散着的外套衣角便微微掀起,连同散落的半长发也飘飞了几缕发丝,于是他伸手,将碎发尽数挽去了耳后,琥珀眼睛却一直盯着下方最高的那个人看。
记忆里当然是有这个人的,并且比之虎杖几人都要更为熟悉,可以信任,并且完全依赖。
于是星泽半微微上扬了几个像素点的嘴角,微笑起来表示亲近。
与此同时,五条悟站在下方,在那个内敛含蓄的笑容出现之后,直接一把拉下了眼罩。
澄澈的苍天之瞳蔓延天际之色。
操场上的意大利学生们简直不敢相信能够亲眼看见六眼,疯狂聚集过来想拍照,甚至还想上前搭讪。
而身边的虎杖三人也都对此举动很是震惊,同时阻止周围人拍照。
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在六眼反馈的情报里独自无语凝噎:
这是什么?半个灵魂?
啊啊啊啊啊???.
“阿嚏!”
星泽半打了个喷嚏,扯了下垫着脑袋的枕头,翻了个身。
“云雀你有没有开空调啊,我怎么感觉室内的味道很难闻呢?”
哗啦一声,云雀恭弥伸手拉开了廊沿的隔扇,眼睛还盯着报告看。
一声拉长尾音的“thank you~”响起之后,那边又传来伸懒腰的动静,而后躺着的人说:
“最近好容易困、哈啊~”
确实如此,星泽半最近变得极其容易犯困,并且精力下降,有时候仅仅只是从院子的这头走到那头就立刻变得昏昏沉沉的了。
人好像又睡过去了,云雀恭弥的视线从报告上移开,转去看向了星泽半,后者正像小猫那样蜷缩在一侧。
星泽半变乖了,或者说不再经常犯贱,这是最明显的一点。
同时,还伴有易困、嗜睡、精力下降这些原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不良症状。
是灵魂还不适应人偶的身体吗,还是说,灵魂不全的弊病就是如此。
云雀恭弥看着人沉思,面无表情地想各种事情,以前在这间屋子里,每次都是星泽半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讲事情,有时候这人会抱一大摞晒好的衣服过来,一件件摊在榻榻米上,边折衣服边和自己说话。
但此刻的屋内安静得很,只有那个人睡着后无意识的呼吸声。
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星泽半。
手上的纸质资料哗啦抖了下,是外面突然起风了,屋子里并没有开空调,有些许异味是在招魂仪式之前刚刚翻新了榻榻米,是松木的味道。
隔扇轻轻地移动,云雀慢慢地推着门,将廊沿侧的拉门合上了。
即使再不习惯此时此刻的【星泽半】,但他依然也是星泽半本身,会习惯性地弓着身子睡觉,会喊云雀去关门关空调,会在有风时怕冷。
咔擦一声小动静,是云雀又把严丝密合的拉门打开了一条缝。
留着散散气味。
毕竟现在的这个人不仅怕冷,鼻子也变灵变脆弱了,闻不得异味。
视线最终从睡着的人身上收回,云雀恭弥笑了一笑,开始看报告.
星泽半知道自己不对劲。
因为灵魂不全,而且身体也不是原配的。
比如此刻,撑着门只一会儿的时间,手心就红了,留下了几道印子。
他突然很怀疑人偶的质量。
房间内的人停住,突然问了句“是星泽先生吗”,拉门动了下,似乎是要被打开。
这就让星泽半很猝不及防,他今天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整个庭院里无所事事地散步,偶然间逛到这一侧听见屋内有说话声,才狗狗祟祟地猫着腰跑来了廊沿下偷听。
谁知道草壁矢哲听力了得,这都被他发现了。
屋子里应该只有两个人,并且是一方在向另一方汇报,前者在说些“不用赔偿”“能公开道歉就很不错了”“我们都适应得还行”“五条老师大概后天要回去了”之类的话。
听不懂是什么内容,于是星泽半撑着门趴在外面又听了五分钟。
拉门下一秒就被里面的人打开,草壁矢哲一看廊下站着的正是星泽半,无奈地笑了下。
回归后的星泽半身体更弱了这件事他们都知道,而云雀恭弥暂时又不打算向彭格列公布星泽半的复活,这就导致此人经常漫无目的地在整个基地里转,有时候看见了,他们也会劝人回屋子里去,万一倒在院子里某个犄角旮旯还得他们去找呢。
“呦!有客人在呢。”星泽半伸手打招呼。
视线随后转去了“客人”一方,是个穿着红帽兜衣服的粉发男孩,乍一看见自己,眼睛突然亮了亮。
“老师?!”
对方突然喊了一声。
星泽半:?
记忆里没有这个孩子他可以确定,当然,是【这个灵魂】的记忆。
“虎杖君,你……难道之前见过星泽先生?”草壁矢哲察觉不对。
虎杖悠仁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眨了下眼睛,才看清面前的是个棕发黑瞳的男人,并不是星泽半。
奇怪,刚才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虎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哈哈。”
难道是自己的脑子在听见“星泽”两个字的时候就自动补上了星泽半的样子吗?好吧,自己笨笨的。
话说这个姓氏有这么常见的么?
门外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轻便和服,一只手从揣着的袖子里伸出来挥了挥:“没事没事,会认错人的孩子还挺可爱的嘛。”
这是今日上午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但星泽半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他的半魂同样也在意大利.
云雀的小院挺神奇的。
应该说很有情报价值,毕竟非重点人物和事件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能进来的,一定是重中之重。
隔了一天,星泽半又开始在院子里到处逛,不知不觉地,又逛去了云雀专门办公谈事的那间和室。
内院里的竹丛一蓬蓬的,郁郁葱葱地生长,星泽半沿着鹅卵石小径走向外缘廊去,刚在廊下停住,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声音。
云雀和另一个陌生男人。
“……嗯,这个我不清楚,但确实有听说过,人偶炼魂,如果你可以确定对方给你的是只纯净人偶,那么就算招魂不齐,契合完毕之后偶身自己会在日后补全灵魂的。”
屋内静了下,而后继续。
“嘛,就算是咒术界最强也有稍微不了解的领域,毕竟你的招魂仪式主持是阴阳师,那可就不好说了。”
“你是说,我当初应该让那个咒术师站在中央负责主持?”
“这个嘛,星ze……我是说星野空,空酱对这方面也并不了解,只负责构筑结界倒也可以。”
屋里的两人好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招魂?那不就是之前招自己的魂那件事。
星泽半蹑手蹑脚地蹲去了廊沿旁边的小花坛里。
拉门突然哗啦一声打开了。
猝不及防地一个惊吓,星泽半抬起头,就和里面的某个人对视上了,很不幸地,不是云雀。
是另一个陌生男人。
一双极其通透的苍蓝色眼睛盯着他看,而后歪头,饶有兴趣般地“嗯?”了声,问人: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54章 第 54 章
——“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是什么智障打招呼话术。
星泽半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正在剧烈跳动,直接从小花坛里起身,展露了自己183cm的雄伟身高。
屋内的人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于是拍了拍手说:“哎呀呀,真是抱歉,原来是个大朋友, 那么请问你的名字是——?”
为什么这个人一开口我就莫名想要伸手打他呢, 星泽半极力压制住这种欲望,一脚踏上了廊沿, 简洁利落地说了句“星泽半”。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别和我说你还认识个重名的人。”
对方神色不对, 小诈一下。
五条悟确实恍然了一瞬, 随后又立马露出“原来是这样啊”的醒悟表情, 伸手比划着下巴, kirakira地眨着漂亮眼睛说:“并没有哦, 只是一眼就觉得我们相性很合呢,我叫五条悟,可以交个朋友。”
……豆豆鞋九分裤, 我叫五条悟你记住。
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跳出这样一句话啊,星泽半搜罗了下目前所有的记忆, 总感觉似乎在某个悬浮的小方框里看到过这句炸裂的话语。
对哦,是直播间的弹幕里。
他走进房间, 绕过了那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 坐在了云雀身旁, 说着“可以可以”, 伸手把搁在云雀恭弥面前的茶杯拿过来一饮而尽。
院子里绕了这么久, 口渴了。
小茶杯的容量有限,几口就没了, 茶壶摆在一旁,星泽半便跪起身去倒茶,有清冽的气息猛然靠近,他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蓝瞳。
五条悟靠得极近,直直地盯着对面人的纯黑瞳孔,笑着说:“我可是真的认为和星泽君相性合适哦。”
星泽半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不提其他,单论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简直想要被吸入其中。
手里的茶壶柄松动了下,星泽半回过神,察觉到了一丝“美人计”的嫌疑,刚要回复,就感到肩膀处按上了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他按回了座位之上。
云雀恭弥一只手搭在身旁人的肩上,皱眉看向对面那个所谓的当代咒术界最强的六眼之子。
他请人过来是为了与之探讨招魂仪式后弥补灵魂缺失的方法,而不是在这种场合下,引狼入室一般地让居心不良的人趁虚而入的。
五条悟对星泽半很感兴趣,这是明眼人直接就能看出来的。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星泽半会没反应呢?
很久之前的某天,是星泽半还在外面肆意游玩的时间段,云雀恭弥的手机收到过一条消息。
是个来自日本东京的新号码发送过来的照片。
照片之上,是对面便利店的门口,戴着墨镜的白毛最为显眼,镜头下的几个人大概在讨论什么东西,摆着手很是激烈的氛围。
同样的白发与对面的人重合,云雀恭弥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初照片里戴着墨镜的人。
而那张照片,是星泽半发的。
“单方面认为的相性合适可要不得呢。”星泽半坐在旁边摆手,“至少我看见你可没什么特殊感觉。”
哦,眼睛挺好看这点除外。
“哎~”五条悟撑着桌子失落地坐下,抬手支起下巴,他的视线一直赤裸裸地盯在星泽半身上,也不避讳,看着看着又开始挑话题。
“叫星泽君的话有点生硬呢,我可以直接喊你半酱吗?”
“?不行。”
“为什么啊?总有人喊的吧。”
星泽半伸手拿起桌上的樱饼吃,转头看了眼云雀,说:“没有。”
抱歉了宰治兄,暂时把你踢出人类行列十分钟。
五条悟支着下巴歪头看人,又转了个话题:“那你会做咖啡吗?”
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问这个干嘛,虽然我会。”
“因为我想学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付费学习的哦。”
“……多少。”
五条悟笑起来,伸手点点对方:“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喽。”
好豪!万恶的有钱人!
星泽半可耻地心动了一点,原来开咖啡馆不赚钱,但是做私人教学咖啡师可以啊!
“那……”
笃笃响了两声,云雀恭弥敲了敲桌面,开口说了自星泽半闯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关于这次探讨我大致有了结论,还是需要感谢你的,所以,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五条悟:哇、好拽哦~
不过,确实是时候走了呢,五条悟起身,手指套着眼罩随意地转着圈,笑眯眯地依然看向星泽半,对他说了句“之后见”。
人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星泽半瞟了眼旁边的云雀,随后直接扑了过去,下巴就搁在了对方左肩上,问他:“怎么了,你不喜欢那个人吗?怎么感觉你生气了。”
“没有。”
“哎~你就是生气了。”
“那不是生气。”
“哦,那是什么情绪啊?我不懂了,你和我说说呗。”
以星泽半目前剩余的75%情感残留,他还真不知道云雀恭弥的这种状态属于是“有点吃醋”了。
而醋意的前提,是占有欲。
他不懂他不明白,于是就将半个身子都靠去了云雀身上一直问他,后者明显不想说,伸手将星泽半面前那个茶杯拿了过来,抿了口茶。
星泽半盯着人的动作,说:“啊,间接接吻了。”
云雀恭弥:……
或许,这个人一直呆呆傻傻的也不错,至少存留的记忆和情感都是与自己相关的,还省去了处理和其他杂七杂八人复杂关系的麻烦。
5t5(其他杂七杂八人):哎?
除去需要额外照顾和保养这具身体,其余的现状云雀觉得都能接受。
要不就如此算了,偷偷地将这个只属于自己的75%星泽半放在身边就很可以了,人偶炼魂,之后补全回来的25%也都会是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保留现状就很好,这是云雀恭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半酱~”
五条悟走进屋子里,挥着手打招呼,坐在沙发上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回应,只是去抬眼看了人。
“明天我就要回去啦,关于瑞士出差的报告和这边公会大赛的事情,我会负责汇总的,你不用管了。”
五条悟走去那边坐下,按着最舒服的角度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靠在沙发背上,转头又去看了眼旁边的人——根本就不接茬接梗嘛,像一个冷冰冰的酷哥,已经完全脱离本来塑造的人性了,所以怎么说,很久以前的半酱是这样的性格吗?
哇、那很无趣哎,幸好自己遇到的已经是后加工产品了,挺好的。
“半酱一个人继续带队没有问题吗?”五条悟看着人说。
星泽半坐在那儿拿起杯子喝水,只回了句:“没有问题。”
好冷漠的回答。
啪地一声拍掌,五条悟兴致高涨地说着“对了对了,你可以这样”,随后站起身靠近过去,把星泽半一直挂在衬衣口袋那儿的墨镜拿出来了。
下一步就给人戴上去了。
灰白发色和漆黑的墨镜相互衬托,配合青年本身毫无笑意的面容,整个人随即散发出一种“我是酷哥别惹我”的冷幽默气息。
“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已经笑翻了,指着人不停地哈哈哈,笑了一会儿又开始掏手机拍照,咔擦咔擦地换了十几个不同角度。
星泽半无所谓,保持着无表情的脸继续淡定地喝水。
五条悟:……我这样做难道真的很无聊嘛?
当两个逗比(高专之癌)中的其中一个变得沉稳淡定,另一个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反思自我行为。
照片拍够了,五条悟坐回沙发上,手里转着手机,声线低沉下来,似乎是要开始讲正事:“半酱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意咒协会高层的那群委员老头没那么心胸宽广,等我走之后,大概就会开始计划怎么报复了。”
“无所谓。”杯子放在了小桌上,星泽半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来,也一起放在了那儿,他的语气没什么大起伏,只是平淡地说,“来一个打一个就是了,实在有威胁的,我会考虑直接杀掉。”
五条悟看着墨镜正好放在了虚悬的屏幕前面,听着星泽半的话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这句话实在有【星泽半】的风格,看来即使是“半魂”,到底也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后辈。
“到时候,交给你来处理烂摊子。”星泽半伸手点点人。
五条悟一打响指,笑着回了句“可以,我负责埋尸”。
两位【高专之癌】突然同频。
……
『啊啊啊啊是老师的墨镜!』
『就放在前面哎,好近』
『谁去偷一下呢』
『这副墨镜是5t5送给店长了吗』
『好想买(正主的这个』
『都是直播间了,能不能上链接啊呜呜呜呜』
『实时观看人数突破多少可以加小黄车功能啊,球球』
『求小黄车+1』
『321上链接hhhhhhh』
『妈呀真要卖5t5的墨镜那得多贵啊,害怕ing』
『我已经这么穷了你就送我吧』
『只能买5t一根头发了』
『头发我也要!!!』
『来人啊,虎子蔷薇惠的头发每人一根,和5t5的白毛捆绑组个一年级师生套餐!』
『五颜六色的头发……』
『套餐统一售价79是吧hhhh』
『店长你把这副墨镜卖给我吧,我付钱的!』
此时的屋子里就只有星泽半一个人,五条悟去找虎杖三人了,似乎还有点事情要交代。
星泽半转头的时候就看到弹幕上的那句话了——『店长你把这副墨镜卖给我吧,我付钱的!』
墨镜?星泽半拿起来看了看,也不知怎么了,大概是和五条悟待了一会儿也被激了玩心,他拿起墨镜晃了晃,说了句“可以啊”。
“可以啊,那个叫‘零零柒’的同学,记得付费1万。”
弹幕上随即一片欢天喜地,嘻嘻哈哈地问星泽半是不是维持不住高冷人设了,账号“零零柒”的弹幕也飘过,夹在中间说了句“成交!”
门口有跑步声过来,虎杖蹦着跳进来喊星泽半出去玩,今天晚上五条悟回去之前要请客吃大餐。
里面的人应了声,放下墨镜,起身朝门口走去。
直播间的屏幕也就跟着移动了。
“墨镜交易”的小插曲到此结束,随后的弹幕上开始热闹地讨论起其他的事情.
10天后,直播间的实时观看人数正式突破了九十万。
而那时的星泽半早已【 】。
弹幕上,突然跳出来一行:
『【钻粉】零零柒:妈呀——我收到了墨镜,是5t5的墨镜!戴上去真的啥也看不见哈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第 55 章
天是个晴天, 但心情不好。
星泽半拢着和服袖子、踢踏着木屐走在庭院的鹅卵石小径上,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生闷气。
原因是昨晚他向云雀提出自己去彭格列那边看看的请求被驳回了。
没有任何理由,总之是不可以, 星泽半自我说服了一晚上,毕竟现在还不是健全状态,冒然出去确实容易出事, 还不如待在小院子里呢。
理由是自己想出来的, 云雀恭弥当时只说了句“不行”。
是自己太多虑了吗,怎么感觉这次回来之后云雀的态度莫名变得更加强硬霸道了呢, 星泽半这么想着, 伸脚去踢了草坪上的一颗碎石子。
小石头啪嗒啪嗒地往前滚了一段距离, 在星泽半走上前准备再踢一脚时突然咔擦一声碎裂成了两半。
敌袭?不可能吧。
星泽半抬头, 猛地看见围墙上站了个人在那儿。
是五条悟。
“呦!”对方伸手打招呼, 笑眯眯地看着他, 说自己今天就要走了。
“所以是过来和我道个别?”
“嘛,算是吧。”
毕竟下次来应该就看不到这样的『半魂』了呢,五条悟心里如此想着, 说出来的话却是已经拐到另一个话题上了:“意大利咒术协会那边,为了弥补公会运动大赛, 决定接下去三天办一场运动会,正常的那种。”
正常的那种?星泽半突然好奇不正常的是哪种, 他抬头看着人:“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看运动会?”
“对啊, 一直闷在这方小院子里也很难受的吧, 更别说是半酱这种净喜欢折腾着找刺激的人了。”
这句话把星泽半给噎住了——他想到昨晚要去彭格列看看, 其实不也是想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嘛。
“地点在哪儿啊?你说的那个运动会。”
好像知道星泽半会是这样的反应, 五条悟把地址报出来,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抛了下去。
底下的人接住,发现是副墨镜。
而且是方框的,倒也不是天桥底下拉二胡的黑瞎子圆墨镜。
“这是干嘛啊?”
“太阳大,给你遮阳用。”
……你人还怪好的嘞。
后面又聊了几句,五条悟说悠仁他们也会出场比赛,解释了一下星泽半才知道,原来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喊自己“老师”的红帽兜孩子。
大概是到点了,五条悟说了句下次见,直接从外侧跳下了墙头。
星泽半拿着墨镜左看右看,对那个所谓的咒术运动会逐渐有了兴趣,心里盘算着,出去看一下也没事吧。
反正就一下嘛.
所谓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星泽半下午换了身运动服,戴上墨镜就从房间里悄咪咪地溜了出来,打算在谁也没发现的时候出去看个运动会,傍晚就回来。
凭着记忆里小院各处佣人的出没时间,星泽半一路上绿灯通行,直接就摸去了后门那儿。
前面再穿过一段长廊就到了。
星泽半走在廊下四处看,心里想着这竹林景致倒是和自己以前还在时一模一样,该说云雀这人一旦认定了喜好其实还是个挺古板的人嘛。
这样的人往往也深度执着呢。
后门就在竹林前方了。
“站住。”
身后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星泽半内心咆哮不是吧不是吧,挣扎了一下还是转过了头。
云雀恭弥就站在身后,穿着一身紫纹黑底和服,拢着袖子看着他。
“要去哪里。”
“我就……到处转转?”
为什么心虚得连说出来的话都是疑问句啊啊啊啊!
星泽半在心里大喊一声那种(被抓住不许出去的)事情不要啊,灵活地直接转身就跑。
运动服是件连帽衫,可能是受到了那个叫“虎杖悠仁”小朋友的影响,结果就穿了这件——帽兜被从后面轻松地一把扯住,星泽半勒着脖子拼命跑也完全挣脱不了。
人偶的身体果然还是太弱了。
“好、停,打住!”
于是云雀恭弥放手,星泽半弯腰撑着膝盖呼呼喘气。
边喘气还边抬头悄悄瞄了眼对面站着的人,云雀看着他嘴角上扬,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
跑不掉了,那来试试讲道理。
“我不去彭格列的。”
“嗯。”
“就是出去散散步而已。”
“嗯。”
“呃、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个什么……咒术运动会啊?”
“不许去。”
啊啊啊啊我还没说我要去呢!
【您的出门请求已被毙。】
随后的三分钟里,星泽半开始了漫长的劝说,从自己的身体很健康一直说到我有独立出门的权利!
云雀恭弥的笑容已经垮下来了,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滔滔不绝地在辩解,情绪也逐渐变得激动。
“云雀恭弥!”
星泽半突然喊了声,喘了两口气,又接着说:“我要出去!”
“不准。”云雀恭弥倒是平静得很,语气也淡然。
墨镜之内,其实完全看不见对面的一切,星泽半是下移了点才能够看见对面的云雀恭弥,情绪在莫名且不可控地上扬,他随手一扶,就把整副墨镜给戴正了。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就感觉有了对抗的勇气呢。
“谁给你的墨镜。”
“你管我从谁哪儿拿的——总之我今天一定要出去!”
猛然静了两秒。
对面的呼吸声沉了许多,而后还是一句:“不可以。”
手指攥成了拳,因为莫名涌上来的情绪,身体居然也开始颤抖起来,星泽半深呼吸了好几下,像在极力极致着将要爆发的情绪。
“云雀恭弥,你别太过分了!”
“我并没有。”
“那就放我出去啊!我已经在这个小院子里待了快半个月了,哪儿也不准去。”
“我当然有我的考量。”
“那就和我说到底是什么!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你是要逼我再死一次嘛!”
这一句话吼完,空气突然凝固。
风吹过廊沿旁的竹林沙沙作响,窸窣的动静一片。
云雀恭弥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记忆里,不可抑制地涌上了那一天甲板上的场景——星泽半转身对他笑着,甚至伸手比了个耶,下一刻空间坍缩爆炸,毁得一干二净。
对面的星泽半吼完,猛地也觉得不太对劲,这句话、至少这样一句话,实在不应该由他来说出口。
“我……”
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星泽半往前迈了一步,犹豫地伸出手去——
大脑中,突然响起嗡鸣。
【叮——】
墨镜内还是一片黑,但星泽半知道,这一刻并非是他看不见东西,而是失去意识了。
像是有什么场景碎片,伴随着墨镜上另一个人的气息,闪烁着进入了他的脑内。
【“哇噻,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哦!好厉害!”
“真的假的灰原,给我戴戴。”
“哼哼,这副墨镜可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专门就是为了我的六眼而做的,普通人很不适应吧。”
“呜哇、真的一片黑!白天爬起来上厕所都要因为看不见地上有只蝇头被绊一跤的程度。”
“你这是什么比喻啊星泽。”
“来来来七海,你也来戴戴嘛,真的很有意思!”
“喂你们几个!别拿着人家的东西跑远了啊——!!!”】
嘈杂的吵闹声,但却意外地很有少年气的活力。
是谁在说这些话,好像都是不熟悉的声音,等等、有一个倒是稍微有点印象,早上才刚刚听过的……
五条悟?
他们原来彼此……认识的吗?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一段记忆侵入,难道这副墨镜上刻印了什么术法,赠送也是别有预谋?
身体前倾,最终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不知为何星泽半的脑子里弹跳出了另一个词:【人偶炼魂】。
——本就残缺不完整的灵魂在特制偶身的滋养下开始抽枝萌芽,逐渐延伸出了被剥离的那一部分的记忆。
随后,意识彻底清空。
……
云雀恭弥看着人未说完时突然顿住,在思绪反应过来对方昏厥之前,身体已经往前迈了一大步,于是星泽半倒下的时候便正好不偏不倚地靠在了他的颈肩处。
呼吸还在,看样子只是晕倒了。
这是他们此前从未有过的争执,星泽半猛然激烈起来的情绪也多少有些怪异了,但是……
『你是要逼我再死一次嘛!』
下意识的话语总是来自真心,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
同样也太伤人了。
所以,之前的“死亡”难道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是一场计划中的假死吗……
云雀恭弥伸手搂上怀里人的背,脊骨分明,人偶师做的这副身体还是太瘦了,腰侧环绕一圈也拥不了满怀,这并不像以前的星泽半。
再做一副身体完全不必,如果现在太瘦了,那么以后也可以慢慢养。
云雀恭弥只是叹了口气,抚在背后的手摸到了那对蝴蝶骨,而后逐渐慢慢搂紧了怀里的人.
第二天醒来——
事实上星泽半也不确定是第二天,只是太阳比记忆里的昨天更明媚,就觉得大概是第二天早上了吧。
从床上爬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星泽半才发现是个陌生的房间,连通一体式的格局,从门口进来一眼就能看到这一侧的床,阳台上敞亮的光也能够照到整个房间里来。
他还能勉强记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按着自己的脑袋感觉头还是疼。
墨镜已经不见了。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
下午的时候云雀过来,星泽半扑过去抱着人,痛定思痛地进行一个忏悔的大动作,云雀恭弥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着人的头,告诉他先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人偶炼魂,或许会是个极度折磨精神的蜕变过程,具体怎样,就得先稳定地观察一阵子再做结论了。
星泽半觉得也行,对于自己之前无法自控的情绪,他也感到怪异。
第一天的时候,他就在这个小屋子里睡觉吃饭打游戏,还算充实。
第二天,他去了阳台上吹风,往下看去是一片片的青翠竹丛和小院路径,清闲得令人舒适。
第三天时,打完游戏空出了一大片时间,星泽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消磨时间开始变得难熬。
第四天,他似乎终于意识到,那天答应了云雀的要求,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活动范围正式被框在了这一个小小的百余平房间内。
第五天,有些受不了了,星泽半想问问云雀什么时候能结束观察,这几天他的情绪挺稳定的——随后他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任何联络工具。
第六天,星泽半去猛拍了门,又去拧把手,徒劳无功,下午到晚上的一大片时间,他仅仅只能在房间内踱步,最后无趣地躺在床上发呆,半夜时分,他站到了阳台上,此时才发现这幢楼是独立隔开的,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建筑,而自己的位置在十几层。
第七天,星泽半敲着眉心已经开始有些烦躁,自己好像被耍了,不对,准确来说——
自己是被囚禁了。
在答应云雀的那天起,被以观察的名义,囚禁在了这个房间里。
第56章 第 56 章
第八天的时候, 云雀过来了。
那时星泽半正坐在床沿上发呆,盯着木制地板的接缝想象着里面会不会衍生出一个能包容大象的宇宙。
门锁的动静突兀地响起来,他甚至一时间没办法及时做出反应。
思维已经有些木然了。
“云雀……?”
星泽半把压麻了的右腿伸出来, 撑着床沿边探出身子去看,云雀恭弥反手关上门,应了他一声, 似乎是一眼看见桌上的剩菜了, 于是问了句“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冰箱里的食材还剩了一大半,星泽半懒得做饭了, 每天也毫无胃口。
此时应该有好多东西要说的, 但星泽半只是撑着床沿站起来, 对着那边的人平静地问了句:
“观察可以结束了吗?”
云雀恭弥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进去厨房, 打开冰箱看了眼, 随即擅自将话题拐去了“怎么没有好好吃饭”这一议题上。
“我没胃口——你回答我,什么时候这场观察可以结束。”
“暂时还不行。”
“暂时?”
“少则一两天,多则五六日。”
星泽半站在床尾那儿, 单手抱臂,皱眉看着云雀从厨房里出来,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是对方把手里拎着的几只大塑料袋放在了桌上。
里面是一大摞食材和生活用品。
少则一两天的话……需要再添置这么多东西吗?
云雀恭弥放完东西一转身, 倒是被突然间不声不响地就站到自己身后的星泽半惊了下, 但这种程度的惊讶完全不足以在那张脸上表现出来, 看起来他只是平静地转了身, 又相当平静地垂眸看人, 问对方干什么。
“放我出去吧,我不乱跑的。”
“……现在的你做出的承诺并不能算数。”
“你觉得我在说谎?”
“你会跑的。”
星泽半伸手烦躁地捋了下头发, 呼出一口气:“那副墨镜呢?你扔了?你觉得我会和谁跑,和那个五条悟吗?他不是都已经回去了,况且我又根本不认识他!我不会跑的!”
“你的情绪因为炼魂这件事也在变得很不稳定。”
“我哪里不稳定了啊!!!”
激烈的尾音在房间内散去,整个屋内被衬托得无比安静。
而后,云雀恭弥微俯下身去,将手按在了对方的侧颈之上,稍显冰凉的指尖贴上发烫的肌肤,这让星泽半也不禁愣了下,大脑开始冷却。
云雀恭弥并没有说话。
缓缓舒出一口气,星泽半也反应过来了——就在刚才,自己又一次控制不住情绪了。
于是他抬手,覆盖在了侧颈处云雀按着的那只手上,眼神只垂落在地面,闷闷地说了句抱歉,云雀恭弥只是平静地“嗯”了声,权当原谅了。
换了其他任何的人在这里吼出那一声,今天都未必能平安健康地走出这个房间,只是一声“嗯”,已经是云雀恭弥最显而易见的偏心了。
星泽半垂着头暂时不敢去看人,鸵鸟一样想着再保持一会儿这种安静也可以,只是指尖上突然地一冰,他转头看过去,就发现——
按在颈侧的那只右手,中指处被戴上了一枚戒指。
亮紫色的宝石闪着明光。
“这不是……”
“物归原主了,好好戴着。”
看到这枚戒指,倒是让星泽半想起了依然封存在星星耳坠里的那个横滨灰蓝时空,那边的能量大概只够维持到这次留学结束,因此得要赶紧将其转到这颗紫宝石里才行。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目前连自己的本体在哪儿都不清楚,此时又摊上了个『人偶炼魂』的难题。
如果接下去的半个月云雀依然不放人,那他果然……还是得跑。
星泽半想到这里,抬起那只手略略烦躁地去揉了揉脑袋上蓬松的乱发,随后又觉得这样的情绪泄露不会太明显了吧,抬起头看着云雀:
“我今天懒得做饭了,你来做——至少今晚会留在这里的吧。”
云雀恭弥松开了按在对方颈侧的手,极不明显地卸了肩上紧绷的力,点点头,轻声回了句:
“会的。”.
封闭观察还在继续,但星泽半和云雀约好了,至少每隔一天他就得过来一次,就算是让自己发发脾气也好,总之不能长时间见不到人。
这个约定开始生效。
在最初几天里,相当和谐。
门铃会响,这是云雀恭弥开门前一定会做的事情。
星泽半听到动静就会跑过去,眼里闪着光去迎接人,久而久之,他发觉自己甚至会开始幻听门铃声,有时候躺在床上假寐,脑子里一有“叮咚”声便立即爬下床跑去了门边。
这就很像是……
巴普洛夫的狗?
星泽半如此自我定义。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不知怎么反叛心理便又被激了起来,门铃再度响起来的一刻,星泽半抑制着已经形成的本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就是不去门边上等人。
索性云雀也没有说什么,那一晚也只是普通地度过了。
但变数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星泽半清楚地记得,也正是从那晚、自己没有等去门边的那晚开始,再隔了一天,云雀就再也没来过。
已经是第十四日了。
门铃依然没有动静,星泽半缩在床上的一角,湿答答的头发垂落,他刚洗完澡,也没有去吹头发,立即就坐回到了床上,尽量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膝盖抵着胸口有些发闷,但他只能这样做,在半窒息的情况下给自己一点点的安全感。
情绪已经完全崩坏了。
恐惧、不安、惶然,无助无果的负面情绪几乎压垮了他,越自由无束的人,在幽闭的囚禁空间内往往越会最快地崩塌掉信念。
同时,半魂状态、本体丧失、人偶炼魂这些外部因素只会加速崩坏。
这些情绪是星泽半自来到下位时空后从未体会到过的,如果是完全体的自己,必定不会陷入这样的恶况,因为本体力量的存在,他大概只会把这一切当做是场有趣的游戏,毕竟如果厌烦了,他可以随时离去。
而很不幸地,此时的他不仅没有本体的力量做底牌,甚至这一半的灵魂在分割时保留了近75%的情绪。
雪崩的一刻,原本深厚的积雪彻底成为了负累和催死的镰刀。
所有的一切累积,压死了他。
天色不早,日落黄昏时,从大阳台上射入进来的光变得晦暗,整个屋子也朦胧不明起来。
“叮咚——”
怎么……是门铃声!
床上蜷缩着的人第一时间下了床,因为太急甚至磕到了左膝,跛了几步飞快地跑去了门边。
云雀恭弥打开了门。
“云雀恭弥!!!”
衬衣领口被人狠命地扯住,并不是敌人那般要至他死地,只是单纯很用力地、仿佛不能松手一样的,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口。
今日的云雀恭弥没有如往常那般穿和服,而是西装衬衫外搭了件黑色的柴斯特菲尔德大衣,办公状态。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在发抖。
高定衬衣的领口已经被揉皱成了一团,星泽半仍然是紧攥着,就是怕人跑了,他又喊了声云雀,将脑袋抵到了对方胸前,发丝上未干的水迹随即在衬衣上洇染开一片。
“不是、不是说好了……”
长时间无人交谈,组词造句居然有了点困难。
幸好云雀恭弥懂了。
“东京的总部出现了点问题,过去解决了下,没来得及和你说。”
“那你最近的这几天其实都不在这个小院里?!”
【想要陪伴,感觉到了无助和崩溃,这是不对的。】
“那天一早就走了,以为可以当日返回的,只是后面出了意外,多耽搁了几天的时间。”
“不是几天!你走了很长的时间,你什么也不和我说!”
【反向的控制欲,惶恐、不安,进一步崩坏,这是错误的方向。】
“工作上的事一解决我就回来了,不用怕。”
“不行!你之后还有工作吗?”
“我会推掉的。”
“那……那你每天都过来。”
“嗯。”
【依赖症,分离焦虑,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沼泽,万劫不复的错误。】
星泽半抬起头,发丝上的水珠正好滴落,滴在眼角,滑下去的瞬间像是大颗的眼泪落下去了。
这让云雀恭弥也有些惊讶。
“说好了的事情,不、不可以之后突然因为其他的意外就变了……”
“好,我知道了。”
这是一个新的承诺,星泽半已经感到极其别扭和怪异了,但身体里的情绪让他不得不去渴求安全感。
说完话脑袋又低下了,湿答答的刘海被人用指尖轻轻拨弄开,他只是继续说着“那明早就不走了吧”。
回答来得很迟。
而额头上却印下了温热的触感。
云雀恭弥微弯下腰,拨开了星泽半额前湿漉漉的刘海,极其轻柔地印下了一个吻。
而后他前倾身体抱住了人,在对方耳边回答:“不走。”
心跳一瞬如擂鼓。
是星泽半在胸口发闷。
现实主义荒诞派也未必能诠释当下的情景,星泽半只觉得大脑中猛然一片空白起来。
【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方向,万劫不复的错误。】.
嘀嗒——
水滴落下的声音。
血红色在洗手台上晕染开,手臂就悬于其上,在细微地颤抖。
斑驳的划痕印刻在小臂上,血水一滴一滴正是从这里涌出来,星泽半喘着气抬头,看见自己的额头在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身体虽然是人偶制品,但鉴于已经和灵魂融合这么些日子了,多少也带上了一丝关联——
此刻,星泽半正在用这一丝微薄的关联性,试图寻找本体。
这是第16日,云雀今晚并不在。
像是冥冥中有所指引和预感一般的,星泽半受不了那样在错误方向上不断堆积起来的情感折磨,终于在今晚割伤了人偶的小臂,血水一滴落,关联之线便也微弱地有了。
洗手盆内的十几滴血珠已经融合,并逐渐朝着某个方向延伸出线,血红色的一条,指引方向。
卫生间内的镜前灯在一屋暗色中明晃晃地亮着,星泽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他在压制心中无名滋长的恐惧,因为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会超出这具身体所能承载的情绪容量,他在尽力平静下来,也希望千万别在半路就崩溃了。
小医用箱打开,里面的绷带被拿出来,随意地在出血口缠了几圈。
星泽半从里面出来,直接走到了阳台上,往下看去还是很高,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就当这是场游戏,今晚他可要按下登出键了。
屋内的指针嘀嗒地响。
此刻,正好是晚上的八点半.
21:05
星泽半来到了公会的后花园,这里一般是当做读书角或者夜晚偷情的好去处,在今天晚上的这个时间点,他倒是一个人过来了。
因为虎杖发了信息让他过来。
短信里的措辞很简单:
【星野老师,请来这里[图片]】
散落的灰白半长发被微凉的夜风吹起来,星泽半伸手,依然是将左侧的发丝全部挽去了耳后。
自从来到意大利之后,虎杖其实并不常带着姓氏去喊他,这个孩子以笨蛋自居,总怕一不小心就喊出了真名,于是在五条悟回去后,就一直只喊星泽半“老师”。
所以,会说“星野老师”的短信,到底是谁发的呢?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听出来了,并不是虎杖的。
星泽半一秒前还在担心傻孩子被绑架了,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那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呢,挺好。
可以在必要时开杀戒了。
第57章 第 57 章
身后的人一袭黑袍, 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了隐在袖中的权杖,那是意咒协会的高层象征。
如此大方地展示, 看来对方也丝毫没有打算在今晚手下留情。
星泽半在开始时是有些不解的,如此不留退路地要杀死自己,这群人就没有想过万一败落会如何呢, 后来思路一转弯, 他才想起来——
哦,在那些人的资料里, 自己只是个一级术师来着。
最重要的是, 五条悟不在。
权杖顶端的黑曜石猛然发光, 攻击展开就在一瞬, 劲风四起之下星泽半的散发也被吹动起来, 他一伸手, 直接就将瞬发的光球一掌拍散了。
这显然让对面的人有些吃惊。
而后一个咒盅被甩了出去,星泽半的本意是想先试验一下,自从他醒过来, 所有的咒术知识都只在脑子里,还没有真正地使用出来过。
根据大脑里的情报, 咒盅可以限制对方的术式使用,他调了一些比例, 最大的咒力输出会被禁止。
方正的空间块极速移动向对面的人, 黑袍者也不跑开, 只是低沉地哼笑一声——看来确实是个老头子——权杖插入地面, 黑曜石瞬间燃出明亮的蓝色火焰, 而正好笼罩下去的咒盅便突然间应声破裂了。
这又让星泽半感到惊讶了。
对方并没有使用任何的术式。
在他目前的大脑知识体系内,仅剩的一切都只与咒术有关, 除此之外的战斗能力他完全没有接触过。
那个老头子,似乎用了点他所不知道的,但很有意思的东西。
蓝色火焰在下一秒切换成了耀眼的红色,随即火光大盛中猛然形成一条火龙直奔向星泽半,横置权杖的黑袍老者念唱出独特的咒语,随后说:
“接受自己无能的死亡吧,为你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星泽半。”
明烈的火光在琥珀瞳孔中映出红日,星泽半扬起了笑,他对面前的这一切太感兴趣了,完全是他所不知道的新领域,他想接触他想探知。
于是他伸出了拳头,第一次笑得如此肆意张扬,只是随便回复说:
“好的,请随意!”
而后一拳砸向了火龙的嘴巴。
…….
21:10
“叮咚——”
门打开,屋内一片黑暗。
或许是太无聊了,有时候这个时间点,星泽半确实会睡觉。
云雀恭弥是傍晚六点离开的,意咒协会那边有了点事情,需要他去做决断,原本是说了今晚不回来的。
此时突然过来,只是他的一种直觉所需罢了。
今天的星泽半没有任何地不对劲,情绪也平稳,甚至在送他离开时还乖乖地抱了他一下。
但有些时候……太过正常又何尝不算是一种异常呢。
或许是星泽半以为他今晚必不可能再回来了,于是毫无遮掩,床上没有起伏的假象,连被子也不见了。
玻璃门打开着,阳台上的夜风吹进来,云雀恭弥走去了那里,看见被单已经被撕裂成了一长条,其中一端就紧系在栏杆上,垂直往下拖着。
但这样的长度并不足够,被单的另一头挂在楼层的一半随风飘荡。
窸窣的响动,是风吹了竹林。
是不怕死地从半空就跳到了竹林里吗,该说这确实是星泽半的作风,比起前几日无端的多愁善感,这样的星泽半才是他熟悉的。
人偶炼魂,或许有了点成效。
但此时此刻的云雀恭弥站在阳台上,毫无笑意。
屋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从阳台走到打开的门边,云雀恭弥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蛋糕盒子,一把丢进去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随后,人走了出去,门被关上.
21:25
权杖一个横扫,火焰带起一串利箭四散射开。
星泽半堪堪退后一段距离,击落一片火焰攻击时还得提防夹杂在其中的术式暗招,这让他有些烦了。
面前的老头子阴得很,总是搞些掩人耳目的偷袭和暗招,星泽半仔细想想,就算把人打趴下了对方也不会透露那个火焰能力的,况且用来用去就那么几个招数,很无聊的。
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日常的冷漠系,星泽半只说了句“够了吧”,而后甩出一个咒盅,彻底将人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怎么可能!”
这么惊恐万状的表情是干什么,指的是自己这份力量吗?
这是他本体的能力,不能也不想对面前的这个将死之人解释。
右手向天单举起来,拉扯虚拽。
风突然变大了,搅动着卷起微小的漩涡,星泽半的散发依然被吹起,连带着星星耳坠一同摆动着。
天色在变暗,或者说暗色在无止境地朝着这一侧的天空聚集,这是空间的引力法则,整个时空都在这一刻呈现漏斗状的倾斜,纯度百分百的透明空间,正在被拉扯着向下引伸。
只等着在某一刻彻底坍塌。
星泽半烦了,于是用了这个还算可以的中等招式送人上路。
引力正在缓慢指引着空间朝咒盅笼罩的方向延伸,星泽半此时皱眉,隐约察觉到他能调动的速度变慢了。
漏斗成型,尖端指向下方。
黑袍斗篷已经被剧烈搅动的气流吹开了,露出下面一张惊惧交加的褶皱老脸来,他实在没想过会到这一步,面前的人,竟是如此……
右手虚握成拳,坍塌。
【噗通】
心脏猛地收缩,绞痛袭来。
空间裂开,但也仅仅只是裂开。
一瞬间的发怔,行动不能。
这是半魂的缺陷,完整体才能施展的能力对此时的灵魂来说超载了。
【噗嗤】
清脆的声音,刀子捅入身体。
星泽半低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刀尖正从自己的左胸口伸出来,带出不断涌动的鲜红色血液。
身后传来发疯般的尖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让你那时候用水果刀坏我好事的哈哈哈哈……”
身后,是之前那个使用了禁术作弊的学生,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这人已经满脸刺青,而刺青正在发红发烫,从左半边脸开始,一点点地将身体都灼烧成灰。
在如此大的空间压力下还能靠近星泽半身周,这就是禁术的作用。
怪不得作弊也要用,星泽半看着身后那个已经疯了的人一点点烧成灰烬,只是这样想着。
刀刃插在心口,居然还起到了一点对灵魂绞痛的缓解作用。
身后的那人最终还是在涌动的气流里成了被吹散的灰烬,星泽半转回头,甚至没来得及调整一下姿势,近在咫尺的权杖刀刃便挥了过来。
咒盅已经在空间裂痕的影响下崩破了,那个黑袍蹿出来,试图补刀。
一瞬的躲避反应已经极快,但还是避无可避地被划伤了——左侧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划痕。
血珠涌了出来。
和心头血滴落并不一样的,左臂上的血液落在地面,汇聚一起,在可以被忽略的视角里,逐渐往某个方向延伸出了一条极其微小的线段。
那是在示意着另一半的灵魂.
21:20
“咳咳咳咳咳”
不会要咳血了吧,星泽半伸手捂住嘴,咳了一阵拿起来看,并没有。
心绞痛是从半路开始的。
在此期间,脑袋也开始越来越疼,像是在被极力拉扯着什么,整个人走起路来都不太平稳。
是灵魂,是原本就不该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在被本体招唤。
或许是那边的半魂出了什么事,人偶体内的灵魂在被剧烈呼唤着,连带着导致人偶本体也开始损坏。
左臂处的伤口彻底止不住血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鲜红色,血迹从某个拐角开始形成,对需要隐蔽行踪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从那边的院子里出来后,星泽半便一直往指引的方向走。
而从灵魂召唤开始,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记方向了,距离越近心脏越疼,只需要往最痛苦的地方走即可。
但事实上,这具脆弱的人偶体极有可能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失血、头晕、心脏阵痛,此时的星泽半只能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甚至到了走一步喘一下的境地。
天色一片黑暗,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更是积累了层层厚云,天空像是随时会坍塌一般。
那么,应该就是那里了。
星泽半这么想着,撑着墙又往前迈了一步,黑暗的小路中,任何的一点动静声响都是极其清晰的——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皮鞋踏在地上,不紧不慢的,但每一步动静都是越来越近。
脚步声最终止于自己身侧。
星泽半弯腰扶着墙,视线一偏移就看到了站定在身边的大长腿,继而抬起头,才终于看见了云雀恭弥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眼神中的情绪一时复杂。
明明应该是冷漠或者愤怒的,但在蹙起的眉头之下,流露的是显而易见的惊讶和心疼。
星泽半前一秒还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些挣扎,但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突然就莫名的心安了,身体松弛着一软,直接瘫倒了下去。
并没有倒地,云雀恭弥弯下腰伸手一捞就把人搂住了。
远处的云层越聚越厚了。
“这么晚还跑出来,难道是为了饭后散步吗?”
星泽半被人抱着,对方说话时的胸腔共振他都能感受到,和之前无波澜的语气不同,这是真正的质问句。
看来云雀确实也有在生气。
“不是的……”星泽半转头就把脸埋到了云雀恭弥的颈窝处,连带着声音也闷声闷气,“恭弥,我的脑袋现在很疼啊……”
“脑袋吗?”
“嗯。”
“左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呃,那个是……”
星泽半将脑袋从颈窝处抬起来一点,露出鼻子呼吸,同时一眼看到了前方的那一处天空之上,云层已经开始下塌,状似漏斗般往下涌动着。
是要开启空间系的大招了,那么接下去绝对要超负额了吧。
本体的召唤只会在那一瞬。
星泽半感觉左手腕被人握住了,云雀恭弥轻拉着那只手臂抬起来,看见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痕,以及止不住的血仍然在一点一点慢慢地渗出。
心脏猛然间剧烈疼痛。
一定是本体出现了意外。
怀里人倒吸气的动作太大,云雀恭弥也注意到了,正要问怎么了,同时打算抱人起来赶紧回去,只是在此之前,原本握在手里的那只左手腕先一步自己抽了出来。
而后,两只手搂上了他的脖子。
“我这么晚出来,当然不是为了饭后散步啊……”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廓边,星泽半搂着脖子才勉强借力攀附上来,用着喑哑的嗓子努力说着最后一些话。
天空的云层突然停止塌陷行为。
空间裂开,而后停止。
对半魂的拉扯逐渐缓解下来。
“你……”
耳边还残留着热气,云雀恭弥开口说话,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下。
但气息很快又从耳边退开,星泽半换了个姿势。
于是云雀恭弥便在下一个瞬间感觉到,唇上贴近了一个软糯的东西,带着些微湿润,若即若离地摩擦自己的唇瓣,同时,他听见星泽半说:
“而是,为了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再次……”
咔擦的一声轻响。
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怀里突然没了重量,同时在夜晚的一片静谧中,也没了下半句的话。
叮铃当啷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墙角边。
云雀恭弥低下头,映出在瞳孔里的,是碎了一地的人偶零件,因为灵魂抽离,维持面貌和肢体特征的秘术也一并失效,于是散落一堆的零件,也仅仅只是木偶的四肢和一个没有雕刻过的无脸木头脑袋。
灵魂,已经没有了。
而墙角处,戒指上的紫宝石正孤独地闪着光。
再一次地从那只手上掉落了。
不远处的天空,霎时雷鸣。
云层猛然间开始加速流动,顺畅无比,整个空间继续之前停滞住的坍塌流程,疏通经络般一气呵成。
当啷的一声,木偶零件散落在地,云雀恭弥只是站起身,转头看向了某一处方向。
天色浓黑阴沉。
纯黑的眼眸里,情绪晦暗不明。
第58章 第 58 章
闪电穿行云层, 隐约雷鸣。
气流已经完全不似之前那样软软绵绵了,狂风肆虐,卷着枝叶噼里啪啦地甩动, 吹起衣角猎猎作响。
黑袍斗篷被吹开,老头在偷袭得逞后正要再进一步地捅把刀,心脏却莫名狂跳起来, 下一秒, 眼前的世界就翻天覆地变成了这样。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力量,这明明只是个一级术师啊……
面前的人右手依然高举, 但低垂着脑袋, 看不清表情。
警铃大作的恐慌之下, 老头立即选择撤退, 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你难道是……”
是特级术师吗?是和五条悟那种怪物一样的特级咒术师吗?!
“哎呦, 这就怕了?”闷笑声传出来, 右手浅浅地虚握了下,雷鸣声猛然更盛,“我的特级术师证呢, 被日本那群老头子给扣压了,要不就意大利这边来给我颁发一个吧~”
“开、开什么玩笑!”
老头一边说, 一边开始悄悄寻找逃跑的路径了。
“也是呢,我也开玩笑哒!”
对面的人猛然抬起头, 肆意飞散的白发之间, 琥珀瞳已然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镜面般的血红色。
即使远在几米之外, 和那双血红瞳对视的一瞬, 对面已经惊惧到了极点的人,竟奇异地能在那双瞳孔中清晰地看到此刻倒映着的自己:满脸褶皱, 嫉妒、愤恨的表情,收缩的瞳仁,完全是个落魄的老头子。
“为、什么……”
“因为呢,我们之间的空间距离已经被我剜去了哦~”
右手猛地拉扯下拽,云层、闪电、雷鸣、黑暗,所有存在于空间内的事物全部在一瞬崩塌。
星泽半笑起来,血红瞳微眯。
对面的人在此刻终于彻底失去逃生念头。
庞大的空间极速坠落,在临近黑袍者头顶一片树叶的距离处,瞬间爆炸,产生的压迫力在刻意的控制下,只是冲上半空燃烧成黑色的火焰。
轰然一瞬,黑焰下亮如白昼。
自己这是……没死吗,被放过了?老头的瞳孔收缩又放大,看着对面的人突然摇了摇手指。
“我的意思是啊——”星泽半笑着,而后吐舌头办了个鬼脸,“要打你的人不是我啊,886~”
对面站着的人突然蹲下,在老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根棍子已经生猛有力地径直飞了过来。
铁棍打中左脸的一刻,他还在模模糊糊地想着:
这是什么?浮萍拐吗?
不会是彭格列那个云之守护者吧,要是惹到这位大神头上,协会之后可要怎么办呢?
很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惹到了?
当啷一声,浮萍拐顺着余力撞飞到了一旁的墙上。
被击中的人摇摆了几下,鲜血正顺着脑袋流下,对面的暗色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正如他最坏打算的那样,是彭格列的那位云之守护者。
“咒术协会?”
云雀恭弥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下午本来就是因为咒协的事情才被迫离开,晚上回来就发现人不见了,这时候一路追过来,没想到碰见的居然还是咒协的老头子。
“你,难道要杀……”
“滚吧。”
这句极其不敬老的话在此刻听起来就像大赦天下的圣旨,老头反应过来后瞬间大口呼吸了几下,而后瞟了眼某个地方,抓起权杖就撤。
所谓的某个地方——
星泽半退至墙边,正伸手挥着,唇语说着“老爷爷再见~”
很有礼貌的孩子。
他甚至还笑眯眯地,一直看着黑袍老头跌跌撞撞地跑到看不见的夜色中才收回了目光。
切~没什么意思呢~
——这个想法才出现一秒,下一刻猝不及防地,后脑勺就是咚地一声响,TMD疼死了。
云雀恭弥掐着人的脖子,直接把星泽半按在了身后的墙上。
“大哥,你这是……?”
星泽半举出双手投降,他只是普通路过的一个被老头子殴打的留学生带队教师,很无辜的。
“哦?不认识我?”
“认识认识,之前那个招魂仪式,合作很愉快的嘛。”
“仅此而已?”
“呃,难道你还想和我发展出什么关系吗?”
星泽半盯着人,那双红瞳不知为何在暗夜里也闪亮亮的,满是无辜样地盯着面前的人。
脸上写着“我就是不认识你”。
云雀恭弥突然笑了声。
是被气笑的。
他直接靠近了过去,嘴唇快要贴上时星泽半一惊,下意识躲了下,云雀也不恼,他要的就是这几秒的空白,已经顺手把东西戴上去了。
“这样呢?”
右手被抓着举起来,星泽半瞥了眼,看见夜色里自己中指指骨处的那颗紫宝石闪烁,哎呀了一声。
“很合适不是吗。”
“等一下!请允许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手指粗细是一样的。”
所以能戴上这枚戒指又如何。
星泽半还在负隅顽抗,即使根本无人规定这里有场比赛,或者说根本无人知晓如何才能判定输赢,但他就是还在继续抵赖。
用着完全体的灵魂。
掐着脖子的那只手力度收紧,云雀恭弥罕见地还在笑着,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和判断,于是告诉对方:“你知不知道,你的灵魂在人偶里待过,就已经烙下人偶炼魂的标记了。”
“哈,什么?”
“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凭着嗅觉吗?”
于是星泽半悟了。
焯,中了一个小小的圈套。
无论回归的是不是整魂,只要自己的一丝半缕飘进过那只人偶,记号就已经被带上了。
哎呀,被标记了呢。
被掐着按在墙上的人在此刻终于卸下了所有抵抗的力度,顺着墙壁滑了下去,云雀恭弥倒也好心,半蹲下去继续掐着人,防止这货跑了。
“好啦好啦,我不跑的。”
星泽半闷笑了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原装的琥珀瞳,清亮透彻,看着面前的人,对视上了那双纯黑的眼睛,笑着说:
“恭喜玩家~你找到我啦~!”
灵魂融合就在一瞬,双眸变色的那一刻——那即是星泽半原本该有的真正瞳色。
随着半魂的回归,一并融合进来的还有半魂承载的记忆,星泽半对着那个老头拽下虚空的时候,大脑正在加速运转着消化那些记忆和情感。
用着完全体进行消化。
于是在他看来,半魂就好像玩了趟密室惊魂一样,因为明白不足以致命,因此觉得好玩又好笑。
——哇,我也想那样被关着养起来,下一次就赖在那个房间让云雀给我送东西吧嘿嘿~
但事实上这种想法的可操作性并不高,云雀恭弥只会养可怜又不懂事的半魂,对一个完整的星泽半进行囚禁play,其实很没意思。
“想起来了?”云雀恭弥平静地看着人,但掐着脖子的力度却再次收紧了,“现在还认不认识我?”
星泽半已经靠着墙坐在地上了,使劲点点头,说认识认识。
“招魂仪式认识的?”
“……对不起。”
星泽半双手合十,诚挚地请求一个原谅。
但云雀恭弥驳回了这个请求。
“这个假死游戏好玩吗?”
“……还行。”
“认识的朋友挺多的啊。”
“……不多。”
“如果我不碰巧招魂,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再回来。”
“……很快?”
这个回答并不好,云雀恭弥暂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人看,从陌生的灰白长发到左耳上不曾见过的紫黑星星耳坠,这都是他所不了解的。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才是根本不认识对方的那个人。
从半魂到面前的人,都很陌生。
“云雀?”
星泽半歪头喊了声,耳坠叮当。
云雀恭弥的视线回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开口问:
“你真的,是认识我的吗?”
气氛静下来,他在等一个回答。
靠墙坐着的人维持歪头的姿势,而后伸手点点人:“云雀恭弥。”
“……嗯?”
“哈哈我是说啊,只要你是云雀恭弥,我就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反之同理,我们之间可是有整整十五年的白天黑夜,你永远不需要担心不了解我,我可是你的星泽半啊。”
扰人心弦的夜风终于停下了。
这串信息还没在脑中消化完毕,云雀恭弥便突然地感到下巴被捏住了,紧接着是下颌轻微地一痛——
好像被咬了。
星泽半松开手,舔了下嘴角,看着对方下巴处微红的一个牙齿印,很是满意地笑起来。
随后,在云雀的眼神移过来时,他低头一撩刘海,指了指额头。
那个湿漉漉的额前吻。
这就是回礼。
咬你下颌一口,是我的回礼。
眼前的人眨了眨眼,正试图用俏皮撒娇的举动瞒混过关。
但云雀恭弥看着人,只是不期然地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某个下午,他在院墙旁的树上午休,轰隆的一声,墙就塌了半堵,从树叶的间隙里往下看,路上就站着个傻傻的人,而后听到动静抬头去看时,或许是因为阳光刺眼,于是眨了眨眼睛。
莫名与此刻眼前的人交相重叠。
明明是不同的场景不同的脸,怎么就联系到一起了呢,云雀恭弥仔细一想也觉得好笑。
但是——
会咬下巴的星泽半确实只此一个,那个吻的回礼,他等到了今天。
掐着脖子的手松开了,云雀恭弥站起来,朝着坐在地上的人伸出了手,他笑着:
“起来吧,该回去了。”
星泽半仰头看着人,伸手就往对方手掌拍下去,啪的一声,抓住,借了力就直接站起来。
又突然松开——
身体前倾着倒下去,星泽半只是张开了双手,一下就扑到了面前人的怀里,于是他才哈哈笑了几声,说:
“我回来啦——!”
此刻的天空中万里无云,唯有满夜幕的星星在眨眼睛。
第59章 第 59 章
“悠仁——!”
“老师——!!!”
两个双向奔赴的人在花坛边狠狠进行一个拥抱的大动作。
虎杖撞上来的时候, 星泽半一瞬间感觉胸口疼,于是在这短暂的一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举铁了。
等我把胸练硬了再抱一个!
“感觉好~久都没有看到过星泽老师了哎。”
“是吗, 我前天上课才刚指导过你们啊。”
“不是那种。”虎杖挠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是现在这样的星泽老师、emmmmmm看起来会泡咖啡的星泽老师, 好久没见过了。”
哇哦, 小孩子灵敏的第六感。
“喂,你这是受什么刺激终于维持不下去那个高冷人设了嘛。”钉琦从后面走上来, 看着星泽半后脑勺重新扎起来的小揪揪, 啧了声。
星泽半(自信摸下巴):
“我知道了野蔷薇!你喜欢我之前的样子, 所以可得, 你的理想型果然是高冷酷哥吧~”
“我呸!”
星泽半:被呸了……
“还走不走了, 马上就到汇报时间了, 公会校园离彭格列总部还差一段距离呢。”
伏黑惠,永远的正常人。
今天是留学行程过半的日子,根据当时的约定, 应该向投资人进行中期汇报了。
师生几人约好在这里相聚。
打个车,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几个人依次出示证件后进入了彭格列总部, 一直到进入别墅大楼的时候,伏黑惠才想起来一件事。
“另一位投资人那边, 就是风纪财团的那位, 不需要过去了吗?”
毕竟按照投资份额, 作为主理人的云雀恭弥应该先审核汇报。
“不用不用, 那边我会负责搞定的啦~”星泽半自信挥手。
于是后面响起了轻声议论:
钉:他说搞定, 不是汇报哎。
虎:是的呢。
钉:我就知道他和那个什么云雀恭弥肯定有一腿。
虎:一腿?
钉:你太傻了和你说不明白,反正能少跑一个地方也是好事。
虎:嗯嗯, 对!
“老师我不聋的呢,能听见你们说的话呦。”
“噢,说的就是你。”
星泽半:so sad。
原来他也到了五条悟那种“不被尊重”的年纪了嘛……
七海(突然冒出):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不被尊重和年龄无关。
又是之前那个豪华的会客厅,几个人进去照例又感慨了遍这会不会太奢侈了,如果镶的金边都是99纯金的话,那他们可要大骂资本主义了。
随后,资本主义代表人物泽田纲吉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了各位,这么快就到期中汇报了,再有半个月,这个留学项目就可以完美落幕了。”
泽田纲吉笑眯眯地说着场面客套话,比起之前的正式西装,这次他的穿着随意了些,更像是私下和朋友见面时的个人衣着打扮。
“那么,可以开始汇报了。”
一句话,气氛突然正式起来,泽田纲吉的目光落向对面几个孩子,而虎杖伏黑钉琦则统一看向了星泽半。
此刻坐在沙发上的人还在喝水。
于是泽田纲吉的视线也就顺着几人移到了星泽半身上,心里突然有了种预感,很像以前在月中会议上听星泽半胡扯然后两个人一起被reborn骂的那种……不祥的预感。
啪嗒,水杯放下在茶几上。
星泽半站起来,转向那边的彭格列十代目,突然一脸笑眯眯地张开了怀抱,走过去直接一把抱住了人:
“阿纲~那种东西我没写啦!”
『不用不用,那边我会负责搞定的啦~』——我已经以灵魂受损为理由,向云雀申请延迟一周提交那份压根没写一点的期中汇报啦哈哈哈!
至于彭格列这边嘛……
我直接光明正大地摆烂了啦!
请体恤一个灵魂被分成两半昨天晚上才刚刚融合起来的可怜人。
泽田纲吉被抱着,有些些懵。
门口,狱寺隼人在下一秒拿着一份记录文件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有大胆狂徒正在袭击十代目!
“喂,你在做什么!”
红焰燃烧,赤炎之箭瞬间从匣子内释放,直接瞄准上膛。
“啊狱寺君,这个……”
泽田纲吉的话还没说完,另一边当啷的响动,钉琦野蔷薇一手拿好了锤子,伏黑惠站在前方,也摆好了十影手势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赤炎之箭同时转换了瞄准对象。
虎杖悠仁立即撑手翻过了沙发,站到两方之间举手示意停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在。
“老师、老师!”虎杖转头小声对着另一边的人喊着。
“啊这个……”星泽半此时才松开了抱着人的手,挠挠头,“不是吧,我只是少写了份期中报告哎。”
而后转头,和泽田纲吉对视。
后者也在看着星泽半,眨了眨眼,突然地就放声笑了起来:“我刚刚就有预感会是这样子,果然是半哥的风格呢哈哈哈哈。”
于是星泽半也就跟着嘿嘿了下。
屋内的气氛一瞬间轻松快乐。
狱寺隼人:啊?
钉琦野蔷薇:啊?
伏黑惠:……
虎杖悠仁:哎?!
……
精彩绝伦的十分钟后。
星泽半站在书桌边,讲完了有些口渴,遂使唤虎杖把那边茶几上他刚才喝过的杯子拿过来。
虎杖悠仁照做了,拿到书桌前时还弱弱地去瞟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泽田纲吉,后者对他和善地笑了笑,他也就咧嘴傻笑了下,把杯子拿给了星泽半,同时问道:
“那也就是说,星泽老师在横滨为了和……呃、敌人同归于尽,所以自爆跳海了,是五条老师路过见义勇为地把你救了起来……这样子?”
咕噜噜喝水声,星泽半放下杯子,说:“对啊,你们五条老师人还怪好的嘞!”
后方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钉琦:……神经病啊,我不信。
伏黑:简直把我们当弱智了。
但刨去这一方面,剩下的部分,诸如和彭格列的关系之类的,倒也不是完全不能信。
“那老师和……”虎杖悠仁想指人又觉得不礼貌,只好就这么说下去,“这位十代目真的认识啊?”
星泽半弯腰,搂过了泽田纲吉的肩,比了个大拇指:“Yes~!”
泽田纲吉也就指了指旁边的人说:“我们之前在同一个中学,半哥是我的学长,帮了我很多呢。”
被本人实锤了。
于是虎杖悠仁大惊:什么?!没想到他们其实和投资人有一腿?!!(从钉琦那儿学来的词,但不是很会用,只单纯觉得是有关系的意思)
钉琦:什么?!其实老娘早就可以在公会校园里横着走了?!
伏黑惠,伸手捂脸,有些不敢置信:“星泽老师的话,以前难道不是在高专上学的吗?五条老师那时候是你的学长对吧。”
星泽半:什么?!时空bug就这么出现了卧槽!
“不要纠结这些东西了聪明的惠惠!假装就是这样不就行了!”
星泽半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学长,五条悟是星泽半的学长——
五条悟是泽田纲吉的学长哒!
“阿嚏!”此时远在日本高专休息室里的五条悟打了个喷嚏。
对面的七海建人看着报纸,原本打算不去管的,只是对面人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声,他放下了报纸。
五条悟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手摸了上去:
“嗯?难道是我肚子里的天使出了什么事情吗?”
七海建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星泽的这个梗。”
五条悟(敲脑袋):哎嘿~
……
“等一下,我还没接受呢!”
狱寺隼人终于受不了了。
他从刚才那个“精彩绝伦的十分钟”开始,就一直站在泽田纲吉旁边听,越听越混乱,但又没有那么混乱——总而言之,星泽半复活了。
“你复活了?!”
我根本没有死啊。——by星泽半
“不对,你怎么复活了?!”
狱寺隼人宛如应激的“瓜”,这大概就是物似主人形吧。
泽田纲吉摆手:“狱寺君,这个其实是……”
“你怎么复活的?!”
好好好你一定要知道是吧。
星泽半双手合十,万分真诚地开口:“是智利圣地亚哥的外星人帮助我完成复活大任的。”
这一箭,正中靶心。
狱寺隼人一整个前倾身子:“外星人?你确定吗?”
“对的,我确定。”
“那他们长什么样?”
“呃……”星泽半想了想,开始胡诌,“一身白毛,全身上下遍布眼睛,蓝色的很好看的眼睛。”
虎杖:啊,是五条老师。
钉琦:啊,是五条悟。
伏黑:啊,是那谁。
泽田纲吉:啊,虽然不知道原型是什么,但感觉很可怕哎。
随后,在狱寺隼人的不断逼问之下,星泽半逐渐胡诌出了外星人可以放激光炮、外星人有无下限、外星人都是一米九等等谣言。
整个屋子里,都是谎言的气息。
咒高三人选择沉默。
“那你复活之后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你原来不长这样啊。”狱寺隼人终于发现了盲点。
星泽半撇撇嘴:“外星人按照它的审美给我整容了呗,但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看。”
“对,确实。”狱寺点点头,“它可能不清楚地球的审美水平吧,我也觉得不好看。”
这句话,是狱寺隼人的真心话。
于是星泽半苦笑了下:
“哈哈,都怪傻逼的外星人!”
……
“阿嚏!”
“阿嚏!”
“阿嚏!”
五条悟搓搓鼻子,不觉得自己身上会有感冒这种事。
七海建人放下报纸准备出任务去了,临走前好心提醒:“还是找家入前辈看一下比较好——我是说,你肚子里的天使也会感冒的。”
五条悟:?
回旋镖终究是扎到了自己身上。
作恶多端终将接受制裁。
第60章 第 60 章
“了平——”
“哦哦星泽——!你怎么、你怎么长成这样了啊!”
“山本——”
“星、星泽前辈?啊, 想起来之前我还在顾问楼那边说过你呢。”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人之前我在事务楼也见过。”
星泽半(抹泪):你们终于记起来了呜呜呜呜。
大中午的,高专三个一年级生站在花园里, 看着前方一片感天动地的大型认亲现场,并不十分感动。
本来的这个时间点,他们已经可以报告完自由活动了, 但此时此刻, 他们还一直留在彭格列总部里。
“星泽老师原来是那么厉害的人嘛?”虎杖小声问。
伏黑惠看着维基百科里对彭格列的介绍,点点头:“虽然没有照片, 但根据人物关系, 这几个肯定也是十代核心守护者, 星泽老师能和他们勾肩搭背的, 地位想必也不低。”
钉琦卷着发丝, 抖腿啧了声:“我只想说, 现在我已经可以在那个公会校园里横着走了吗?”
虎杖和伏黑一时沉默,不知道为什么能脑补出钉琦揪着人领子说“认不认识你蔷姐,啊?!”的语气。
罪过罪过。
星泽半在那边喊, 让他们过去。
“老师!”虎杖跑过去喊了声,暗暗打量着面前几个人, 觉得好酷。
其中最高的一个平头男人笑起来,说这几个都是很健气的孩子啊!
“哼哼, 那是当然的喽~”星泽半一把搂过虎杖的肩, 满是得意的样子, “这三个呢, 就是我在高专带的学生啦, 这次留学也是他们仨。”
依次介绍完毕之后,星泽半拍拍身边小朋友的背, 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这里、也就是彭格列总部,他们可以随时随地自由进出啦。
“凭借老师我给的证明就可以随意出入了呦,快说谢谢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星泽半老师~”
高专最美年度教师,他预订了!
钉琦抱着胸,直接问:“哦,所以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这个嘛、嘶——可以在那个公会校园里横着走?”
钉琦的眼睛瞬间亮了。
连带着虎杖和伏黑也有些惊讶。
这些孩子大概还不太了解,『彭格列』这个招牌在整个意大利及欧洲之内有多好使。
好使程度:十代目>六眼
在额头上绑一条“我和彭格列有关系”的条子,但凡三天内还能活着的,基本都能混到百人长级别。
此时的一年级三人,还完全不知道“我能随意进出彭格列总部”这条标语的宇宙级大威力。
同时,也还尚且不清楚,之后在这个总部里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往后滋儿哇乱叫流的泪就是此刻欢呼时脑子里进的水.
下午,从彭格列总部回来。
几个孩子被邀请去了总部今晚要举办的慈善宴会,这时候兴奋地跟着山本去宴会厅帮忙了。
星泽半摆摆手,推掉了。
廊下的拉门被哗啦一声打开,屋子里没人,星泽半坐着脱掉鞋直接爬了进去,爬到矮桌边跪下,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界面还停留在新建文件夹。
正式打开文档,星泽半噼里啪啦地打字:【期中汇报】。
打完标题,累了。
刚才在总部会客室的时候,他就和阿纲请过假了,这份期中汇报可以晚一点交,但总归是要交的。
老实说,自从他离开港.黑和森先生之后,就再也没写过这么正规的报告了——谁能想到前一个月高专的任务汇报,其实他一直用的都是自己十年前的任务汇报模板呢。
从零开始写报告,好累。
累着累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星泽半最终是被旁边纸页翻动的声音吵醒的,迷糊着醒过来,直接往旁边一靠。
就靠到了人肩膀上去。
云雀恭弥还在看着刚刚送过来的风纪财团年度利润指标,旁边趴着的人呼吸声一变,他就知道该是醒了,只是没想到星泽半眼睛还没睁开就胡乱靠了过来,他翻着东西的手一动,原本靠着的脑袋就摔了下去。
砰的一下,摔到腿上去了。
“枕膝?真不错啊。”
星泽半一边说,一边撑手支着腰挪动了下位置,舒服地躺了下去。
“你的报告。”
“哎呀,之后写嘛。”
“我只给你延期了一周而已。”
“好啦好啦,十分钟之后我就爬起来写——要是我一周之后也没写完怎么办,你不会借此为由把我扣留在意大利了吧。”
云雀恭弥低头看了眼,嘴角扬起,但是没回话。
躺着的星泽半睁开眼,自下而上地去看,这一视角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锁骨、喉结以及棱骨分明的下颌角,他一伸手,摸到了下巴处。
“已经没有印子了哎。”
“嗯。”
“也是,我都没有咬出血。”
“难道你想?”
指尖在下颌边缘描摹着,星泽半笑了,说他其实想,但没用力。
一张纸飘了下来,盖住了星泽半的脸,那是年度利润率报表,云雀恭弥扔下来,轻笑了声。
“对了恭弥。”星泽半把那张纸拉下来一点,露出自己的眼睛,看着上方的人转动身子去拿了另一张纸看,“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偶的灵魂标记,已经消掉了啊。”
“我知道,因为整魂融合的缘故吧,所以被吞掉了。”
星泽半想说是又不是。
刻入灵魂的标记其实根本消除不掉,只是因为他本身太过特殊,因此在灵魂融合后立刻被抹去了。
或者说,被净化掉了。
也不知道云雀恭弥是否清楚这一点,但他的回答又似乎是主动为星泽半身上的bug找了个适当的理由。
没事,反正以后知道也不迟。
星泽半瞄了眼直播间。
就在云雀身后,被挡住了。
但是声音没关,应该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姑且算是破90万的一点福利。
弹幕上的汹涌澎湃从昨晚一直刷屏到了现在,甚至中间一度因为速度太快而卡顿住,一直到今天早上,大多数人都说着“磕研完毕睡去了”“磕到睡死过去”跑去睡觉,直播间才算再次恢复了正常状态。
此时此刻,或者说从星泽半进入云雀小院的一刻,弹幕又刷屏了。
『我说了我cp szd!(狠狠拍桌』
『枕膝……[呆滞]』
『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我cp玩很大,你们忍一下』
『店长好像变正常了又好像没有,性格回来了但是组了cp』
『单推人无所畏惧』
『那就会一直留在意大利?』
『出嫁了这算是』
『纯路人,请问他们结婚了吗』
『等一个wtw返场意大利』
『横滨还会回去嘛』
『店长都不开店了,不能再叫店长,自此改名为“云雀夫人”』
『还有剧情考据党吗』
『我很好奇昨晚打架的招式』
『找剧情考据的,昨晚考据一晚上了,自己去同人站翻帖子吧』
『推荐这个→【横滨普通店长竟在意大利一展神威】』
『店长神明论已经有了』
『听说过有分析成是“书”的』
『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要叫云雀恭弥为“神明の丈夫”了嗷』
『谁支持,谁反对』
『可恶,我要看枕膝!!!』
『水声……在kiss?!』
『谁造谣在kiss的,我说在做!』
『穿裤子快穿裤子啊老公』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愤怒]』
『哪儿有水声,就我聋了?』
『靠近屏幕去听』
『快听啊啊啊!有喘气的声音』
……
下午4:26
『我累了,我撑不住了,睡了』
『星泽半你小子到这儿来干嘛!是不是想回忆囚禁play!』
『你真回来了啊』
『所以有谁好心告诉本社畜下午发生了什么嘛,同人站tag都炸了』
『也没什么,做了而已』
『做了』
『那啥了』
『谁啊?!!』
『你云之守护者和门外顾问』
『已经替27报警了』
『真do了啊啊啊啊啊?』
『真的』
『当然啊』
『确实做了』
“别造谣啊,负法律责任的。”
星泽半探头进卫生间看了看,和记忆里的一样,又转身去了大床边,看了眼弹幕,依然是疯狂造谣。
越是不让瞎说,越要说。
『在捂嘴呢!』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你怎么害羞了』
『没事,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下午喘那么急你忘了?』
星泽半一抹脸,谁TM喘了啊!
正常的呼吸落在这群人耳朵里都是在疯狂大喘气。
他只是很平静地、安详地、完全不在意地躺在云雀恭弥的腿上睡着了而已啊!!!
谁再造谣就要抓人了嗷!
“就再也没有正常一点的弹幕了嘛……”星泽半走去了阳台上叹气。
以此时的完全体看这高度,倒也真不算高,按云雀恭弥的说法,这幢楼本来就不是专门关人用的,只是他自己平日里做个清净去处罢了。
没想到禁足了半魂的星泽半。
一整个下午,星泽半除了躺在云雀恭弥腿上又睡了一觉之外,只在文档里追加了一行日期。
除此之外没干一点事情。
十分钟前,他突然励志要在接下去三天完成期中汇报,于是让云雀把之前那间屋子给他,他要闭关。
云雀恭弥显然不信,但还是纵容着随这人去了。
此时此刻,星泽半看着弹幕皱眉,他越不让这些人传谣言,弹幕上就刷得越起劲。
“来一条正常的弹幕,谢谢。”
不然他真想强制关闭了。
直播间里的众人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有被舍弃的打算。
一分钟后,救星终于来了:
『【钻粉】零零柒:妈呀——我收到了墨镜,是5t5的墨镜!戴上去真的啥也看不见哈哈哈哈哈哈』
……
一开始的星泽半:别发了,你这话也很离谱啊。
12小时后的星泽半:啊?
一天后的星泽半:家人们,321我们上链接!
带货主播的命运齿轮在那一天的下午四点终于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