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尾声
教皇登基仪式很隆重,维达尔为此准备了很久。他需要名正言顺的地位,雄厚丰富的资产,和一支属于自己的圣骑士队。
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阴沉了这么多天,上天总算大方地给了整整一天的阳光。
广场中央,教皇冠冕,权杖冒着璀璨光辉,维达尔一步一步登台,周围老教主平和地念着恭贺词,赞叹光明神选择候选人的目光,又赞叹维达尔自己的丰功伟绩,最后由他这个资历最老说话最有分量的圣殿老人亲自给维达尔戴上冠冕和披风。
新一任教皇上任了。
维达尔坐在长长台阶之上的座椅,向下俯视着所有人,忽然对上一双幽蓝色的眼。
——是伪装过的江屿白。
于是圣殿中所有人都看到他们新上任的教皇温和地笑了一下,虽然只有半秒,却也给他们留下一个印象——他们新上任的教皇脾气真好。
殊不知教皇大人早就迫不及待结束加冠仪式,偷偷摸摸找血族始祖去了。
这天下午,江屿白也好歹干完了工作,拉着他穿过传送阵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
是一片山林,风景宜人,人迹罕至。
江屿白说:“这是我曾经选的一处备用避难所地点,差一点我就将古堡建在这里了,只是后来一想,这里太冷,离你的家乡太远了。我将位置改了又改,最后选择建在你家乡正上方的悬崖上,可惜时间过得太久,下面已经成了一片崎岖不平的乱葬岗,深不见底,白骨森森。家乡变了很正常,可惜,古堡也没保住。”
“我倒是很喜欢这里的雪景,一眼望过去漫山遍野的雪松,白雪皑皑,酷寒之下人迹罕至,也很隐蔽。”
维达尔静静看着他:“要在这里建一座小屋歇脚吗?”
江屿白摇头:“之前没有建,现在建也没有意义。”
维达尔不太认同:“怎么没有意义?这里这样美,以后可以常来散心。”
江屿白搓了搓落在手心的雪花,手指红润:“不用。”
他望着远处密林,眼里带着怀恋。好像看到当初自己带着手下来这儿勘察,一步一步测试地点,记录着适宜的土地。
“很美的雪山。”
有片雪花从松树上飘落,落在江屿白睫毛,摇摇欲坠。
维达尔目光落在他睫毛,又往下,他袒露的脖颈莹白,也有雪落在上面,久而不化,或是继湳沨续往里面飘去。
维达尔将厚实的白围巾给他围上:“戴好吧。”
江屿白虽并不觉得冷,却也不排斥多带一条围巾。
穿戴整齐以后,维达尔又觉得他像只毛茸茸的雪兔了。柔软皮毛,温顺性情——虽然温顺只是假象,江屿白一手能拧爆三头雪兽。
维达尔摸摸他的头,贴着他脸颊:“以后你想去哪儿,都带我一个。”
江屿白双手揣兜,看着有点儿酷拽酷拽的,顶着毛茸茸垂耳兔帽子勉为其难点头:“也可以吧,看你表现。”
维达尔意味深长地说:“我晚上肯定好好表现。”
江屿白狠狠推了他一把,转身走得飞快。
维达尔跟上他,满脸无辜:“怎么了?我哪儿说错了?”
江屿白咬牙切齿:“我哪敢说你做错了啊?你没错,你都是对的。”
“那我可以……”
“不行!”
“我还没说呢。”
“那也不行。”
“真凶。”
这片雪地只有他们两个,脚印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重聚、分散,又在此刻交织。
走累了便随心所欲停下来,毫无形象地坐在雪松下,团出一个合适的雪坑。江屿白喜欢仰着头接住从天空掉下的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他的皮肤几乎比雪还白皙。
江屿白望向他的眼睛很亮,瞳孔深处印着个小小的人,肆无忌惮地袒露柔软。
他按着维达尔后颈,轻轻带走他脸上一抹雪花:“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维达尔挨得很近,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他鼻尖:“累吗?”
江屿白摇头:“一点都不。”
他也凑过去,冰冷的吻落在对方额头、脸颊,最后是嘴唇,交换了个濡湿而温热的吻。
江屿白垂着眼捧着他脸颊:“不累,因为爱你。”
维达尔捏着他后颈:“你会不爱我吗?”
他其实掩藏着私心。
如果,他是说如果,江屿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会,如果我不爱你,那就不是我。”
江屿白揉着他的脸颊:“听到了吗?别胡思乱想,我很爱你。”
维达尔与他抵着额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为什么有血族能让我这样心动,为什么我的心脏会不自觉跳动得这样快?”他将江屿白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你听。”
一声接着一声,从江屿白手心传来。
震耳欲聋-
某天,某座坐落于边际的小镇的酒馆里忽然热闹起来。
“真是要变天了,这才过去多久,血族和人类的首领通通换了个遍!之前的高层全部被灭口,听说活下来的就只有听话的和识趣的,那几个首领逮着我们使劲儿折腾,短短几个月颁布了多少条律法,还说要大兴改革,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减税降费你还不满意?我反正坚决维护教皇陛下的决策,至少让我们全家人都吃饱肚子了……”
“我怎么听说的是另一个版本?据说圣殿和血族始祖联系颇为紧密,两族之间关系缓和了很多,虽然这种情况暂时只在王城附近居多,但我总觉得以后两族之间关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扯吧?人与血族战争都几百年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改变。”
一道清亮女声插了进来:“教皇与始祖早就达成一致,要构建一个和平的世界,说不定以后会有律法规范来约束,虽然仍旧有小摩擦、小冲突,却也不会像以往那样爆发大的战争。”
“你又是谁?圣殿离这里那样远,就算坐着马车不眠不休也要三个月才能赶到,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少女举着风琴笑嘻嘻地说:“啊,我是乐于助人的吟游诗人梅莱,专门传唱经典而真实的故事。”
那猎户不屑一笑:“切!我还以为是什么身份,就是个编故事的!”
少女挑眉:“要不要来打个赌?就赌人类与血族十年之内不会有战争。”
猎户笑了,笑她的天真:“不可能,两族之间的矛盾绝对不可调和!”
少女摇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行啊,赌就赌!”
时过境迁,小城镇里人与物换了一轮又一轮,逐渐摆脱贫困,反而变得富饶起来。
转眼间,一个十年到了。
这十年里居然真如少女所说,全大陆的人类与血族都没有爆发过大的冲突与战争,那些小事挑动的矛盾被教堂迅速镇压起来,关系居然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
当年的猎户已经老了,在山中追不到猎物,田里干不了农活,守着老屋看自己小辈辛勤劳苦,自己家里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直到有一天,自己孙子突然推门进来叫他,说外面有个年轻姑娘找他说完成赌约。
老猎户颇有些惊讶,不知怎的想起十年前那笑话一样的约定,一面抱着疑惑匆匆出门,一面又有些迟疑。
直到真正见到那少女时他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少女冲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十年前,你一个人过来,张扬潇洒,跟我定下赌约。”老猎户拄着拐杖,望向她目光带着怀恋,“十年后,你容颜依旧,还是那样潇洒,我却已经老了。”
少女轻笑一声:“人都会老的。”
“是啊,我早该想到,你是血族。”老猎户目光平和,像个面对自己小辈的老年人,“那个赌约是你赢了。”
少女说:“好了,我得回去了,希望下次旅游到这儿的时候还能见到你。”
老猎户颤巍巍点头:“那我可得努努力。”
少女转身离开,朝不远处的飞舟离去。
飞舟里江屿白见她回来问:“道完别了吗?”
梅莱芙点头:“嗯哼。”
“感想如何?”
她叹息:“时间过得真快。”
江屿白写完一封信包好,给她倒了杯酒水:“这十年里,你一直独自游山玩水?”
少女点头:“是啊。”
“……就没有让你牵挂的地方?”
“曾经有,现在她已经变成一滩灰烬。”少女耸肩,“至于以后嘛,我并不觉得我需要一个让我牵挂的人或者物。”
“喔,如果对方是数不尽的魔矿、魔法种子那我可以考虑。”
江屿白笑了笑:“我那儿也有数不尽的魔矿,你想要种子就跟维达尔说。”
“跟你说就行。”
维达尔掀开帘子进来,低头蹭了蹭他脸颊:“我的就是你的。”
梅莱芙哇了一声,捂着眼睛深恶痛绝:“你们真是太过分了!我还在这儿呢!”
江屿白面色如常:“你在怎么了,我们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嘶,老夫老妻了是吧。”
“是啊。”江屿白手掌按在桌面,将一封印着金色纹路的火红请帖推过去,眼角微微上扬,“我们的婚礼订在下个月中,记得准备好随礼,提前祝我们新婚快乐吧。”
梅莱芙拿着请帖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们就顶着这个身份结婚了?”
“是啊。”
“就不怕把全大陆的人吓死?”
“为什么血族不会被吓到?”
“……这是重点吗?”
梅莱芙无奈,握着请帖认认真真道:“新婚快乐,二位。”
江屿白点头,眼里带笑:“谢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