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不夜。
上京市最大的私人会所。
顶楼包厢的门被人敲响。
房间里,三个带着些许醉意的人顿时浑身一震,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这里是私人地盘,没有允许,别人进不来。
几只老狐狸,各怀鬼胎,心思歪歪绕绕。
一顿扯皮后,夏榆被推出去开门。
出头鸟扯扯领口,站起身,一脸不情愿,骂骂咧咧的,步子有几分晃。
“谁呀?”
他微眯着狭长的眸子,一脸被打扰的不爽,语气不善。
门一开,背影杵在门口,像块厚实的石头,岿然不动。
好半天,没动静,也没声音。
乔然眉头微皱,问道,“夏榆,你干什么呢?”
他站起身,疑惑地走过去。
下一秒,门口僵硬的石头,从一块变成两块。
“我说,你俩有病啊,站门口一动不动,当门神呢?”
程知漾不信邪,长腿一跨,也走过去。
三个人,三块石头。
诧异的眼神,齐刷刷,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出现的轮椅美人,惊掉下巴。
好漂亮的一个男生。
皮肤雪白,眼睛又大又圆,怯生生地望着他们,像误闯人间的精灵。
四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请问……”
沈嘉述看着站在他面前,奇奇怪怪的三人,小心翼翼地先开口。
往里望一眼,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他抿了抿唇,轻声问道,“沈泽希在这里吗?”
闻言,几人更震惊。
“泽希?”
夏榆眼神戏谑,上下打量他,眨眨眼,意味深长地问道,“找他做什么?”
不怀好意的语气,显然是把小美人当成某人的金屋藏娇。
这可是件稀罕事。
沈泽希在圈子里的名声不好,多是由于他那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性子。
家里兜得住,背景惹不起,没人敢得罪。
可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关于他的什么花边绯闻。
也没人看到过,他身边出现什么男伴女伴,洁身自好得很。
倒是一直有传言,说他家里有个童养媳,宝贝得紧,要为人守身如玉。
没人亲眼见过,不知道真假。
夏榆他们旁敲侧击问过,他不承认也没否认。
似是而非,模棱两可,叫人抓心挠肝,摸不着头脑,又没胆子逼问他。
只能拿这一点打趣他,像个贞洁烈女,是不是不行,占占口头上的便宜。
像他这么“干净”的人,在这个上京这个圈子里,凤毛麟角。
沈少的便宜,不是一般人能占到的,从来吃亏的是他们。
被人找上门这种事,不新鲜,但放在沈泽希身上,是头一回,相当爆炸。
乔然他们也饶有兴致地盯着沈嘉述,看他怎么说。
沈嘉述没想那么多,眉眼弯弯,微微一笑,声音温温柔柔的。
“听说他醉得不省人事,我来接他回家。”
三人的重点,一下子落在回家两个字上,瞬间来劲。
尤其是夏榆,两眼放光,冲他挤眉弄眼。
“你是他什么人,你们俩住一起吗?”
“回哪个家?沈家吗?”
沈嘉述一愣,点点头,“我叫沈嘉述,是他的……”
没想好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话音顿住。
夏榆善解人意地立马接过话茬,“我知道,你不用多说,他们也懂。”
他伸手碰碰身边的乔然,“对不对?”
“对。”
乔然配合地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
沈泽希的人,千万别把人吓跑,不然,他们几个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国内的日子过得很舒服,暂时还不想去非洲挖矿。
只有程知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乔然小声问他,“想什么呢?”
程知漾盯着沈嘉述,嘴里念他的名字,酒精麻痹的脑子,转得有些迟缓。
他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乔然拧眉,“是吗?我没印象。”
夏榆没加入他们的对话,忙着勾搭小美人,“这么说,你是住在沈家吗?”
沈嘉述老老实实点头。
夏榆一脸八卦,又问,“沈家是不是真有个童养媳啊?你见过没有?”
沈嘉述睁大眼,满眼迷茫,“什么童养媳?”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夏榆惋惜,小声嘀咕,“看来传闻是假的。”
沈嘉述更迷茫。
“什么……”
“他没告诉过你?”夏榆以为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忙打住。
怕他心存芥蒂,还贴心宽慰,“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你不用在意。”
然而,沈嘉述皱起好看的眉,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他一脸歉意,出于自身不与人为难的良好家教,无奈道,“我没在意。”
“那就好。”
夏榆打量的目光,仔仔细细在他脸上扫过,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垂眸,避开那灼热的目光。
低着头,穿着宽松的毛衣,露出大片迷人的,白花花的肌肤。
修长的天鹅颈露在外面,勾勒出让人遐想连篇的姣好曲线。
“泽希的眼光真不错,难怪看不上那些胭脂俗粉,原来藏着这么个大美人。”
夏榆咂咂嘴,啧啧称叹,越看越喜欢,直接挖墙脚。
“不如你抛弃他,跟我吧,他给你的,我双倍给你。”
他振振有词道,“沈家的确家大业大,但我夏家也不差。”
沈嘉述先是一愣,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
半晌,回过神来,俏脸白里透红。
“你误会……我不是……”
他又惊又羞地急着要解释,越急越支支吾吾,嘴皮子不利索,说不明白。
“不要害羞,跟着哥哥,我会比他对你更好的。”
调戏人的话,万花丛中过,色心难改的夏榆信手拈来。
说着,手还不老实地伸过去,要摸人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脸蛋。
没办法,一看见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嫩得要掐出水的皮肤,就手痒痒。
沈嘉述惊慌失措,瞪大眼睛,吓得缩着脖子直往后躲。
“别这样……”
眼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近在咫尺。
忽得,从门后冒出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一把扼住他的手腕。
力气之大,让他有种腕骨被折断的错觉。
与此同时,一边的肩膀也被人用力抓住,狠得像要捏碎他的肩胛骨。
“痛痛痛……”
他不顾形象,嗷嗷大叫,撕心裂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杀人。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只手不想要了的话,就继续。”
“不敢不敢,希哥,我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夏榆听见他的声音,浑身一哆嗦,立马服软。
沈泽希这才松开他。
夏榆揉着肩,骨头嘎吱响,瞪着面前的黑衣人,没好气道,“还不松手?”
黑衣人看向沈嘉述,询问他的意见。
沈嘉述气息微喘,脸色不大好,捂着胸口,缓了缓,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松手后,夏榆才如释重负,大口喘息,活动着那条麻木的胳膊。
“不就是个小情人吗,至于这么宝贝吗?”他不满地嘀咕道。
沈泽希淡淡道,“你祖父正在考虑南非子公司代理人,我觉得你很合适。”
说完,面不改色从他身边经过。
夏榆如遭雷劈,浑身僵硬,在原地石化,崩溃大叫。
“别呀,我才不要去那个鬼地方。”
“希哥,我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调戏嫂子了,你千万别在老爷子面前多嘴。”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不知被哪句话取悦,沈泽希唇角微微勾起,心情大好。
他径直走到沈嘉述身边,单膝跪地,手掌覆在那双有知觉,但不能动的,修长纤细的腿上。
沈嘉述对于这种亲昵习以为常,只觉得腿上的皮肤热热的,沈泽希掌心的温度有些烫人。
他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羞得耳朵通红,碰了碰沈泽希的手指,小声说,“你让他们别乱喊了。”
沈泽希冷冷地往后瞥了一眼,聒噪不休的夏榆立马噤声,安静下来,和乔然他们用眼神交流。
“凶神来了,怎么不提醒我?”
乔然耸耸肩,一脸无奈,“是你自己太投入了,没听见脚步声。”
夏榆气呼呼地瞪着他。
沈泽希将沈嘉述推进房间。
他像是掌握了一门变脸的技术,让几人叹为观止。
上一秒还冷冰冰的,一脸生人勿近,气势骇人,下一秒,看向沈嘉述的目光温柔似水,神情宠溺。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是夏榆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轻声细语,像是会吓到面前这人。
三人目瞪口呆,表情很傻。
夏榆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问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不过中间出国留学几年,短暂分开过一段时间,最近才重聚的,但一直有联系,没听他提过。
沈嘉述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沈家收养的孤儿,不是他的亲哥哥,你们别误会。”
他又对沈泽希道,“不是说好的,在外面不叫我哥哥。”
自卑也好,自知之明也好,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做沈泽希的哥哥。
那人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而他只是平平无奇,不起眼的一粒尘土。
二者犹如皓月与萤火。
沈泽希笑容一滞,沉声道,“你我是一家人,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哥哥,我是这个世界上,你唯一的亲人。”
沈泽希隐隐觉出他在生气,不敢再反驳。
程知漾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这名字听起来耳熟呢。”
沈泽希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几次,他们没在意。
夏榆神经大条,一手搭在沈泽希肩上,乐呵呵道,“原来是你哥啊,我还以为是你的小情人呢,误会一场。”
他低声问,“哥哥单身吗?我能不能追他?”
“不能。”
沈泽希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回绝道,“他是我哥,你不许叫。”
沈嘉述知道他在称呼这件事上,异于常人的执拗,连忙打圆场,“叫我名字就好。”
夏榆不满道,“他是你哥,又不是你老婆,你管得未免太宽了。”
沈泽希道,“你配不上他。”
这个世界上没人配得上他像光一样美好的哥哥。
“我怎么了?夏家继承人,就我这身份,多少人求着要爬我的床呢。”
“是吗?”沈泽希皮笑肉不笑,内涵道,“夏少魅力这么大,想必非洲的黑珍珠们一定会很欢迎你。”
“当我什么都没说。”夏榆瞬间改口,立马老实了。
沈泽希轻嗤一声,扭头见沈嘉述正在盯着他,问道,“怎么了?”
沈嘉述笑道,“我听说你喝醉了,来接你回家的,不过,现在看样子,也许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
沈泽希看向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眸子微眯,语气平静地问道,“谁干的?”
房间里的另外三人顿时汗毛耸立。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眼观鼻,鼻观心,装傻充愣,满脸写着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