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很快朝诅咒气息浓郁的地方出发,转过山脚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墓地。
诅咒的气息盘亘在墓地上空,散发出强烈怨力的竟然是一座新修的坟,坟前诡异地插了一个稻草人。
冷风掠过,稻草人随风摆动,发出吱吱的声音。
温奈绪咦了一声,走到了稻草人面前。
她蹲下身观察新修坟的墓碑,上面赫然写着沼田由衣,照片上,长发少女笑容明媚,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一会。
再次看向插在墓前的稻草人。
“吱呀…吱呀……”稻草人被风吹拂,发出渗人的声音。
温奈绪看着稻草人用布做成的脸,竟然升起来一个想法,这个稻草人和沼田由衣竟然有几分相似。
不不不,准确地说,是稻草人长出了和人类极为相像的眼睛。
甚至有了瞳仁,它被插在那里,双眼里满是恶意。
“奈绪,它好丑,看上去好吓人。”藤原富江拽了下她的衣袖。
看见温奈绪只是身体紧绷了一下,没有躲开他的手,他自然而然地继续试听,小拇指勾在温奈绪的小指上。
温奈绪有些不适,脸上有些不自然,心里崩溃:这可是在墓地啊!你想干嘛。
可藤原富江却丝毫不在意,见温奈绪没有立刻躲开,他愉悦地眯起了眼眸,声线温柔,“我好紧张哦,奈绪要保护好我。”
温奈绪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只是声音有点发颤:“……好。”
心里却已经开始尖叫,她和她的朋友,牵手啦!
目睹全程的狗卷棘:6
藤原富江达成目的,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勾着温奈绪小指的手上。
果然呢,没有人可以拒绝富江。
奈绪的手暖暖的,柔柔的,和她平日里冰冷的模样截然不同。
真想再进一步呐……
脑海里纷杂地涌起欲念,他勾着她手指力道慢慢收紧。
温奈绪有些不适皱眉,想到他是个普通人,害怕也是正常。
她只是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紧张于和陌生人接触,并不是不愿意拥有朋友。
所以在藤原富江收紧力道时,她抽出了手,犹豫了两秒,坚定地握住了藤原富江因失落,慢慢垂下的手。
对待认定的朋友,她可以试着勇敢。
温奈绪手指抽出的那一刻,藤原心底涌起了愤怒的失落。
可温奈绪却更为大胆地主动回握了他的手,温软的触感熨烫着他冰冷的手心。
这一刻,奔涌的血液仿佛都汇聚在了掌心,滚烫地点燃后涌入心脏。
“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那是久违的……开心?
他自懵懂诞生,像个异类融入人类社会。
漫长的岁月里,他逐渐融入人类社会,学着当一个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狂热地说着爱他,然后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爱他不应该为他奉献所有吗?
爱他不应该竭尽所能地保护他吗?
爱他不应该……
所有人都在狂热地表达着对他的爱意,可每个人都好自私,他们最先超越爱意的不是肉/欲,而是对他的杀意。
他好奇地看着温奈绪,用目光描摹少女的模样。
眼神清亮,那里没有对他的爱意,反倒多了一些……什么。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这让他有些困惑。
为什么呢?
他可以吗?
会被她杀掉吗?
这一刻,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生出了就此离开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把这种荒诞的想法抛却。
管他呢,就是被她杀死,那也很有趣呀,真期待她杀死他后,再次见到他时的惊讶。
这种忽如其来的想法让他激动,他被温奈绪主动牵着的手缓缓收紧。
然后对着温奈绪认真地说,“我好喜欢奈绪。”
温奈绪有些莫名地看了眼突然表达喜爱的藤原富江,不知所措地转头看着荒凉诡异的墓地,和四处转悠的狗卷棘。
藤原总是这样,直白得让她不知所措,她默默咽了下口水。
冷风簌簌,稻草人再次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那双酷似人类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莫名的视线让她升起防备,被攥紧的手指动了动,她嗯了一声。
心底却忽然升起了疑惑,藤原富江的手,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低头看向自己几乎被包住的手,不由思索,个子高的人,手都这么大吗?
这双手,看上去很像男人的,但皮肤又过于光滑白皙,就是手冰得可怕……
是不是穿得太薄了。
想到这个,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藤原富江搬来她家后,似乎只换过两次衣服,唔……回去以后带他去买点衣服吧。
狗卷棘调查完墓地回来,就看到了手牵在一起的两人。
心道,不是害怕吗?
怎么怕的手都黏在一起了,他瞄了眼一脸餍足的藤原富江,在心里吐槽:绿茶。
将目光放在稻草人身上后,他惊讶地挑了下眉,没看错的话,稻草人好像更加鲜活了。
它此时正盯着温奈绪和藤原富江牵在一起的手,布做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怨毒的表情。
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咒灵的气息。
不是咒骸,更像是咒具。
“喂!你们在干什么?干嘛站在我女儿的墓前?该死的!你们想要干什么?”沼田拎着食物,想再和女儿说几句话。
来到墓园就看到了站在墓前的三人,他立刻大声嚷嚷,“看不到我在这里摆放的稻草人吗?就是为了赶跑像你们这样讨厌的家伙……”
他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在看清藤原富江的容貌后,愣了下神,脸色变化了好几次。
然后讪讪开口:“啊、啊,是你们呐……你们是来看由衣的吗?”
大概是亲自埋葬了自己的女儿,男人看上去更加憔悴了,眼睛肿起,眼底青乌,眼袋下耷,脸上的褶皱都带着暮气。
藤原富江捏了捏温奈绪的手,然后松开手走向摆放祭品的沼田:“我们是冈田的同学,原本是想去看看冈田家人的,没想到知道了由衣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沼田露出了苦笑,随即看着富江摇了摇头,“你们有心了。”
话音落下,他就坐在了由衣的墓前,时不时偷瞄一眼藤原富江。
“可怜的由衣……”藤原富江白皙的手指点在了墓碑上,由青灰色的石板轻轻滑动到女孩的照片上:“居然会生出殉情的想法,真的好可惜呀……”
“才不是那样……”沼田痛苦,由衣她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孩子,“都是仓里干的!为什么要亵渎神灵,她怎么可以呜呜呜……”
“由衣……爸爸的由衣,你怎么舍得离开爸爸……”
藤原富江却不在意沼田的崩溃,继续输出:“这是神灵的惩罚哦。”
“不是这样的!”沼田大声反驳,“我的由衣会回来找我的!你们这些异教徒根本不懂!”
“死心吧大叔,人死是不能再复生的。”藤原富江眯起眼睛,看着崩溃的沼田,“世界上没有神灵,只有怪物,就算由衣回来了,也只会是个让人恐惧的怪物。”
“不!我爱由衣!她是我的女儿!!”沼田涕泗横流的吼道,“她就是变成了怪物,她也一样是我的女儿……”
“你现在的样子好有趣。”她起身抱臂点评,低垂眼睑,掩去了眸中的情绪,诱导的语言脱口而出:“告诉我,铃木仓里的家在哪里?她是怎样亵渎神明的?由衣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仓里家就是山上的红漆房子。”沼田流着泪,指向山上,眼底满是不甘,“为什么只有我的由衣被神灵惩罚?他们都吃了……”
说到这他目光闪烁,像是理智回笼,“不!不能说,说了会死的、会死的……”
“你不是最爱由衣了吗?不是想让由衣复活吗?我们可是神使呢。”藤原富江笑眯眯地回应,目光看向狗卷棘。
他抬手,指向刚刚落在稻草人身上,又起飞的乌鸦,语气从容“让它下来。”
狗卷棘领会到了藤原富江的意思,他配合地拉开拉链,对着刚刚起飞的乌鸦释放咒言。
“下来。”
刚刚起飞的乌鸦“啪叽”摔在了地上。
沼田震惊地看着摔在地上,明显还懵着的乌鸦,又看了看狗卷棘嘴角的咒文,立刻激动了起来。
他见过类似的黑色咒文,他眼底闪动着希望的光芒,苍老的身躯顿时爆发出生机:“你们真的可以复活我的女儿吗?”
沼田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压低了声音:“我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这里不方便说话,请你们随我来。”
信仰神明如果家破人亡,那他愿意做一个叛神者。
他的女儿,不该年纪轻轻就躺在冰冷的坟墓里,沼田目光阴冷。
在狗卷棘使用咒力的一刹,温奈绪察觉到了一道窥伺的目光,她立刻转头。
目光锁在了刚刚沼田指过的红房子,从她的角度看去,并不能看清窗内是否有人。
沼田和村长一家为她指出的铃木家都是不同的,那么村长想隐瞒的东西,是不是他们口中的神?
是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站在窗边的铃木惊讶于温奈绪的敏锐,她仓皇收回目光,闪身躲开。
“仓里被发现了。”浑身缝合线的男人靠坐在她粉色的床上,手中拿着一本哲学类的书籍,雾霾蓝的中长发被分成了三股,右边的一股被搭在肩前,刘海下。
一双蓝黄的鸳鸯眼微微弯起,看上去似是带有笑意,实则一片冰寒。
“对不起大人。”铃木仓里微微颤抖,“我只是……”
“不需要解释的仓里,你太着急了。”他笑着说,“毕竟你和由衣是最好的朋友,亲手杀死他们,你也很难过。”
真人合上书籍,对着铃木仓里露出了一个微笑,“仓里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呢~”
铃木仓里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痛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爸爸妈妈的痛苦呻/吟,就是眼前这个人,他让冈田变成了怪物,死无葬身之地,让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好友,让她的父母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神,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到了她的面前,接住了坠落的泪珠。
落下来的泪水在他手心碎开后融合,形成一片小洼。
“仓里为什么哭啊?”真人的声音里带着天真的残忍。
他将接到她眼泪的手拿到眼前,端详了一会,伸出舌头舔舐,然后像个美食家一样评价:“仓里的眼泪是痛苦和后悔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