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锦缎宝衣,玉冠银簪,像是哪家的公子。

    就是……

    宿幼枝蹙眉。

    怎么奇奇怪怪的。

    谁好人往佛像后面藏,连临王府侍卫都没发现,怕是他们来之前就在的。

    那对方就这么看他抄经?

    不想出来尴尬,看便看了,这会儿又跳出来做什么。

    宿幼枝不作声,对方却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本还不错的相貌硬生生歪曲得令人生厌。

    什么毛病?

    宿幼枝放下青毫,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对方却不依不饶:“你在等谁?”

    “怎么见到我很失望。”好似抓到了宿幼枝的小辫子,他从容下来:“临王殿下的外室暗下与人私通,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宿幼枝本来想走了,闻言又坐了回去。

    原这人知晓他身份。

    对方脸上带起奇异的笑,轻声说:“殿下知道吗?”

    宿幼枝瞧对方脚步虚浮、身子笨重,确定是个菜鸡,也不急了,问:“你是谁?”

    那人偏不答,在那故弄玄虚:“你最好不要大声喧哗,到时我无事,你可就不一定了。”

    “哦。”宿幼枝。

    心里想谢二今儿还能不能来了,来了把这人敲晕可以的吧?

    见他老实,对方似乎挺满意,话题一转:“你以为殿下是真心喜欢你吗?”

    不是吗?

    那太好了!

    这样聊宿幼枝可就精神了。

    他试探道:“你胡说。”

    “你这样执迷不悟的人我见多了。”对方语带讥讽:“殿下不过一时新鲜,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那这个新鲜的期限能不能短一点。

    他此时就想走!

    宿幼枝面无表情:“那我要怎么做?”

    “怎么做?”对方眼神晦暗,与他道:“若你明白,便该早些离开殿下,免得日后遭罪。”

    这不是走不掉吗!

    诶不对。

    宿幼枝看向对面笑容纯良的公子。

    这么说,他是不是……

    宿幼枝起身,给足了情绪:“你、你说什么?”

    “哼。”

    当他在装傻,对方面露不屑,晃动衣摆间,一点朱红若隐若现。

    宿幼枝瞧了眼,见是枚麒麟血玉,与临王赠他那枚一模一样。

    怪不得!

    原来是盛延辞的老相好。

    但这是位公子啊。

    盛延辞从没有相关花边传出,该不会有什么猫腻。

    见他只在那说说说,也不行动,宿幼枝决定刺激他一下:“殿下是……不愿搭理你了?”

    “蠢妇!”像被戳中痛处,对方徒然大怒:“你懂什么,殿下只是一时糊涂,他很快就会厌弃你,与我在一起!”

    “嘭。”

    对方声音太大惊动外间,佛堂的门被推开,盛延辞不知何时赶来,黑沉着脸过来挡在宿幼枝面前,挥手示意,其他侍卫立刻过去将还在喋喋不休的公子扣住往外拖。

    “……殿下?”公子愣过,更是激动:“放开我,殿下是我啊,你看看我!”

    “那女人不过艳皮俗骨,我才是真心对你的!”

    盛延辞唇角抿直,居然真大步流星走过去。

    宿幼枝期待地看着。

    却见盛延辞伸手扯下对方腰间麒麟血玉,甩手丢给杨一。

    什么都没说,那人脸上刚浮现的惊喜却凝固,仿佛大受打击,叫嚷声骤停,凄楚可怜地立在那,任由人拉扯也不反抗。

    这就完了?

    方才面对他时咄咄逼人的架势呢。

    能不能有点用,别让我瞧不起你!

    宿幼枝恨铁不成钢,白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连个毛头小子都拢不住。

    多好的喜新厌旧的戏码。

    我也想当这个旧人!

    宿幼枝羡慕地看人离开,回头见到盛延辞正瞧着他,目中忐忑:“阿又……”

    盛延辞一来,什么事都做不成了,他动作倒快。

    宿幼枝心情不美,越过他往外去,盛延辞追上来,仓惶解释:“我跟他没什么的,阿又别信,而且我不喜欢男子。”

    宿幼枝停下,道:“若得知你身边的是男子……”

    盛延辞目露寒意:“势不让他好过。”

    “……”

    宿幼枝走得更快了。

    “阿又!”

    盛延辞突然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下巴抵在颈肩,声音沉闷:“是我之过,让阿又受惊,以后必不会了。”

    他言语哀哀:“……别不理我。”

    再理你,小爷就要没命了!

    而且这是在说什么?

    宿幼枝伸手去拽小王爷的胳膊,对方却收紧力道不肯放开。

    另一个人的体温贴着,宿幼枝格外不适应。

    这什么见鬼的姿势!

    宿幼枝正想给小王爷一脚,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咳,以及迟疑地询问:“临王殿下?”

    ……谢家小妹!

    宿幼枝脑袋“嗡”的一声,被带进临王府时都没如此慌张过。

    三妹怎么在这?!

    盛延辞被打扰到不太高兴,冷眸转过去,谢小妹顶着偌大的压力,硬着头皮没有撤。

    二哥情根深种的美人,与盛延辞拉拉扯扯可太折磨人了!

    她绷着嗓子道:“许久未见殿下,要不要比划比划?”

    盛延辞没个好声气:“阁下还是去找谢将军更好。”

    谢小妹:“兄长忙嘛……”

    临王府侍卫很无语。

    你没看到我们殿下也很忙吗!

    谢翊没找到机会与宿幼枝会面,正要溜,突然见到小妹跟盛延辞对上,大惊失色。

    “怎么这般巧,临王殿下也来看霞光?”

    他从小径过去,没多瞧宿幼枝一眼,唤住小妹:“佛门清静之地怎可胡闹,还不快走,晚些可看不到奇景了。”

    谢小妹见他强作镇定的模样,欲言又止。

    盛延辞:“霞光?”

    “正是。”谢翊笑道:“据说是百年难见的奇妙之事,许多人来瞧,错过可惜。”

    他催促:“小妹?”

    想想他留在这里看临王与美人纠缠也是难过,谢小妹妥协:“那……改日再练。”

    谢翊跟盛延辞告辞,带着人撤,谢小妹觉得他是在故作坚强,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想瞧瞧二哥的心上人。

    宿幼枝险些吓死,情急之下转身将脸埋在盛延辞肩上,差点没整个人缩他怀里。

    盛延辞又惊又喜,搂着人,轻柔道:“阿又想看霞光?”

    不想。

    一听就是谢翊编出来糊弄人的。

    怕再遇见谢小妹,宿幼枝道:“殿下,阿又想回府了。”

    盛延辞哪有不应。

    回程路上。

    宿幼枝心不在焉,暗恨谢二居然将三妹拉来当挡箭牌,当时慌忙没顾得上想,回过味来哪有不明白的。

    幸好他躲得及时,否则被认出来才真叫完了。

    盛延辞观察他脸色,心跟着上上下下。

    “那是太傅幼孙。”

    身边人蓦地道,宿幼枝转头看来,盛延辞抿唇:“曾经做过我的伴读。”

    宿幼枝才不关心这种事,懒懒收回视线。

    盛延辞眼带慌乱:“阿又是气我没有与你说吗,我不知道……”

    行了,别说了。

    宿幼枝并不想听。

    他打断:“殿下,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盛延辞很快发现他的阿又变得冷淡了,先前话虽不多,也会与他回应,如今总是一副爱搭不理地模样,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盛延辞意识到,阿又可能真的生气了。

    怎么办?

    临王殿下小心捧着那份宿幼枝抄写的半幅祈福经书,爱怜之极。

    周二恭敬道:“刘公子应是早已等在其中,我等才没有发觉。”

    但这正是问题所在,对方明显是冲着阿又姑娘去的,可在到达流云寺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间佛堂停留。

    盛延辞眸光渐冷。

    “今去不风山的人很多?”

    周二:“皇城内有传不风山有七彩霞光隐现,慕名而去者众,消息来源无可查。”

    盛延辞:“看到霞光了?”

    “没有。”杨一回:“不少人在山顶吹了半天风,什么都没等到。”

    盛延辞沉默半晌,让周二回去继续保护宿幼枝:“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是。”周二应声离开。

    杨一迟疑了下,道:“殿下是怀疑有人想害阿又姑娘?”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阿又姑娘无辜,殿下曾经得罪的人却不少,以往应对不了他,便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刘公子没什么杀伤力,可让阿又姑娘态度冷下,也够要了老命了。

    盛延辞没说是否,问询调查结果。

    刘公子虽是太傅之孙,但做了这样的事,送回去前审问过也是应当的。

    何况对方不是嘴硬之人,也吃不得苦,开始还呐呐不肯言,遭了罪便交代了。

    只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据刘公子所言,他也是为了霞光传言赶往不风山,却在拜佛时见到阿又姑娘,鬼使神差地躲到了佛像后面,见她面貌后心生不忿,没忍住站了出来。

    他除了言语几句,也做不出旁的事来。

    不过……

    杨一观察主子脸色:“刘公子说……阿又姑娘当时在等人。”

    那太奇怪了,阿又姑娘根本不知道殿下会赶过去,会在等谁?

    杨一本不相信,但刘公子言之凿凿,还称阿又姑娘很期待的样子,这话可要怎么跟殿下讲才好。

    只他也不敢隐瞒。

    “期待?”

    盛延辞抬眸,淡淡扫过来,杨一却觉遍体生寒,弯膝跪地:“仅是刘公子一家之言。”

    然曾作为殿下伴读,他们对刘公子都很了解,他编不出这样的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