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幼枝回到房间,沐浴用膳过后躺到床上时脑袋都是木的。

    谁家王妃定得这么随便?

    连他身份来历都不查,张口就是成亲!

    好吧。

    别人不可,他临王确实行。

    反正不满意休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就是到时候他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想都不要想!

    宿幼枝翻了个身,苦恼坦白身份行不通他还要怎么离开临王府。

    盛延辞名声不好,花边传闻倒是未见……哦不对,有一个!

    听说曾有位姑娘与盛延辞一同落水,名节有损,事后想要嫁入临王府,家中父兄甚至求到圣上面前,结果是什么?

    结果盛延辞那狗男人当众说哪怕孤独终老也不会迎她入门,让姑娘羞愤得险些一根长绫吊死在他面前。

    就这样,圣上也没有任何责怪,且言明一切看临王自己的心意。

    幸好大启民风开放,大家将盛延辞骂了个狗血淋头,让那姑娘不至于削了头发去做姑子,还得了份不错的姻缘。

    提及圣上对这位胞弟的纵容,宿幼枝更觉希望渺茫。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就去救个人。

    宿幼枝辗转反侧,越想越恼,悲中惊坐起:“不是,谢翊那臭小子跑哪去了!”

    出的什么馊主意,明明大家一起去救人,为什么偏偏被带回来的是他?!

    而且知道他被带走了,还不来救人!

    “姑娘?”

    外间听到动静的侍女轻声唤。

    “……无事。”

    宿幼枝闷闷躺回去。

    *

    临王府外,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隔壁一条街探头探脑。

    “公子,王府守备森严,我们进不去的。”知砚小声道。

    谢翊一脸苦相,他也知道进不去,但这不是没法子吗,宿幼枝被小王爷带走,他也不敢回家了好吗!

    “你说……”谢翊趴在墙上,生无可恋:“让他自求多福行不行?”

    知砚惊恐看他。

    谢翊气愤拍墙:“盛延辞是眼瞎吗,那么个臭男人也能看上!”

    “公子!公子!”知砚吓坏了:“小声点……”

    谢翊呼呼摇折扇,来回度步好几圈,知砚也急:“也不知道表少爷怎么样了。”

    “得想办法见到他。”谢翊收起折扇。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他大摇大摆地去敲门要人都成,顶多名声不好听被长兄揍一顿,但临王府的门谁敢去动。

    怎么偏偏是那位祖宗呢!

    *

    宿幼枝醒来时还有点懵。

    昨晚思虑过多,但之前折腾许久还是昏昏沉沉入睡,这会儿睁眼,看到晨光大亮,明显早过了起床的时辰。

    瞧着陌生的帘帐,宿幼枝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弹身而起,手刚伸出去,就有人先一步帮他将帘帐挽起。

    “姑娘可要洗漱?”

    几位侍女守在一旁,安静有序地端水捧巾,看着她们奉来的襦裙,宿幼枝两眼一黑。

    他去连周山穿的粗布麻衣,还能安慰自己只是款式不同,可面前这、这……他实在受不住啊!

    “有没有……简单些的样式?”

    侍女颔首应是,立刻去挑选了几款裙装让他挑。

    宿幼枝不是对女装一无所知,家中姊妹多,为了哄人他也是了解过的。

    艰难的从中选了条最不出彩的裙子,宿幼枝让她们退下,自己换衣洗漱,连水面都没敢看。

    他瞪着自己的手指,虽纤长白嫩,但怎么瞅都是属于男子的手,被多瞟几眼就要露馅的,他不由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可不敢让别人注意。

    瞧这日头,辰时都要过了,盛延辞应当也已出门。

    宿幼枝在门口磨磨蹭蹭没动静,忽听外面传来略熟悉的声音:“阿又?”

    可不就是那让他坐立难安的小王爷!

    他怎么还在府里?

    年轻人都不用当差的吗!

    宿幼枝表情僵硬,知道不能一直缩在屋里,只能无力地推开门。

    暖阳落下,却都没有盛延辞那张笑脸明媚:“阿又,膳食备好了,我陪你过去。”

    他扫过一旁,立马有侍女过来帮宿幼枝重新梳头。他自己只是简单扎过,瞧着粗糙极了。

    宿幼枝想拒绝,但瞄了眼小王爷脸色,没好开口。

    麻木地梳过发髻,盛延辞站在他身后,拿过一支金漫丝红翡步摇亲手别入他发间。

    宿幼枝面无表情看着铜镜中痴愣的年轻人,对上他视线,盛延辞慌张垂下眼睑,脖颈耳根漫上红晕,过了会儿又抬眼偷偷瞧他。

    “……”宿幼枝起身就走,脚步略有匆忙。

    来到小厅,桌上的膳□□致又丰富,盛延辞好似还没用过,与宿幼枝坐在一起,亲自为他布菜。

    “殿下……我自己来。”

    宿幼枝有点招架不住。

    盛延辞随他喜欢:“阿又昨日受了惊,多吃一点,若是不喜欢再叫他们上。”

    有盛延辞在旁边盯着,宿幼枝食不知味。

    这吃的哪是饭啊,分明是他的命!

    盛延辞瞧着他的脑瓜顶,嘴角含笑,自己都没怎么动筷。随后对上一双抬起的眼,不自在地挪开视线,露出的耳朵是红的。

    宿幼枝受不了这氛围,小声说:“殿下你也吃。”

    “好,我与阿又一起。”

    盛延辞食量大,几乎将宿幼枝吃剩的横扫一空。

    宿幼枝坐在旁边,眸光闪烁。

    他思忱了一晚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无法坦白,就想法子岀府,只要离开临王府总有机会逃掉,到时候女装一脱,谁还知道他是谁!

    这时侍从进来禀报,有客人到访。

    宿幼枝也不愿跟盛延辞多待,正要送他走,不想那客人不请自来,还没进门便听到声音。

    “阿辞,听说你昨儿晚抱回来一美人?”

    来人跨入门槛,打眼便瞧见宿幼枝,怔了怔,随后揶揄地看了眼盛延辞。

    “姑娘勿怪,在下喻呈凛,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哦。”他对宿幼枝道,态度和善,嘴角带笑,就是话听起来不怎么正经。

    呵呵……

    宿幼枝抬眸打量他。

    喻呈凛?

    安国公世子?

    当今太后的娘家侄子,与临王是一撇子的关系,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最好离远点。

    盛延辞将人推出去,背对着宿幼枝冷下脸:“谁让你进来的。”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来人对他眨眨眼,笑得有些风流:“你不会打算金屋藏娇吧。”

    盛延辞皱眉。

    喻呈凛:“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临王府小王爷抱回个美人,都等着要瞧呢。”

    盛延辞就不高兴了:“谁敢?”

    “不敢不敢。”

    喻呈凛还是笑:“那你还去不去梅庄了?”

    盛延辞看他。

    “就晓得你忘了。”喻呈凛道:“苏瑾上次得了几匹塞外的好马,约定好今天去瞧瞧的。”

    “不去。”

    盛延辞干脆拒绝,唤杨一:“送客。”

    “欸欸……”喻呈凛倒没生气,只是笑容更让人羞得慌:“行,你有美人作伴,我也不惹那嫌。”

    宿幼枝不想跟外人有牵扯,但喻呈凛的到来让他有了逃走的主意,正盼着盛延辞赶紧岀府,自己好寻离开的机会。

    结果那边两人没说几句话,喻呈凛施施然走了,走之前还对他笑:“阿辞粗鲁不知情趣,可别唐突了姑娘。”

    说完便溜。

    宿幼枝还没怎么,盛延辞先急得羞红了脸:“阿又你别听他瞎说。”

    宿幼枝心里冷笑,什么国公府世子爷,也是个放浪之徒,面上垂首含颌默不出声。

    盛延辞一见更急,气怒道:“等我去揍那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顿!”

    瞧他跑了,宿幼枝道:“随我在府里转转。”

    侍女低声应是。

    宿幼枝才注意周围伺候的换了新面孔,与昨晚的不同。

    但现在离开临王府才是最重要的事,宿幼枝没多在意,见没人拦他,干脆沿着墙边走,观察王府哪片墙好越,等摆脱掉人就跑。

    只要没有盛延辞那一帮子高手侍从跟着,逃掉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临王府原是太子府,太子登基后便赐给了最疼宠的胞弟,规制都是一等的,自是处处都美,地方也大。

    宿幼枝无心欣赏,还专走崎岖小路,盛延辞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墙根下看一只大黄犬钻狗洞。

    “阿又。”

    饶是盛延辞是王府主人,也不是什么犄角旮旯都去过的,来到宿幼枝旁边,皱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概以为仆从不尽心,盛延辞轻飘飘看过去,又吓跪了一众侍从。

    那大黄狗身姿灵活,呲溜一下没了影,余下个不大的墙洞,宿幼枝正若有所思,杨一过去拿砖石将洞口堵了。

    “???”

    宿幼枝忍住没去拦,瞟了盛延辞一眼:“堵上了它还能回来吗?”

    杨一道:“回姑娘,那不是咱们王府养的狗,肯定又是来偷食的。”

    他不仅要堵,还吩咐侍从稍后砌严实了,免得有宵小钻空子。

    不愧是临王府的侍卫,宿幼枝无话可说,转身就走。

    有盛延辞在旁边跟着,宿幼枝哪哪不得劲,也怕自己的主意被他发现,不好再在奇怪的地方逗留。

    他原想着堂堂小王爷,不说什么公务吧,每天走走逛逛总也该很忙的,尤其刚剿了连周山的匪,后面还有些事要做。

    但盛延辞,有大把精力的年轻人,哪也不去,几乎粘在了宿幼枝身边,比看管犯人还尽责,没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宿幼枝受不了了。

    回了房间。

    盛延辞想跟,被美人妙目轻瞥,脚顿在了门槛外。

    “阿又……”

    翠竹般挺拔的小王爷舍不得,眼巴巴地瞧着他:“阿又是累了吗?”

    模样特别像宿幼枝家里那条大黑狗,外表高大威猛,却每次他离开的时候都是这个眼神,还要摇着尾巴哼唧,可怜兮兮的,让他格外不忍心。

    但……想到临王府内隐藏在各处的护卫气息,宿幼枝的心很冷,无情点头,残忍地打破盛延辞的念想。

    “……那阿又好好休息。”年轻人的头发丝好似都跟着蔫了。

    关上门,宿幼枝看到门口的影子过了好半晌才消失,心情着实一言难尽。

    不行。

    要冷静。

    他得再想想办法,“无家可归”的人设抛出去,临王想要强行将他留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得小心不能激怒对方。

    还有……

    宿幼枝悲愤,虽然没有走遍整个王府,但他已经能瞧出府内守备有多森严,别说逃,他就是会飞也得被射杀在院墙内。

    但这也不说明他没有机会!

    侍女都在外面守着,宿幼枝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悄声推开窗子,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旁边。

    斜倚在墙上的年轻人原本身姿慵懒,见状立刻站直,满脸惊喜,高束在脑后的马尾甩到肩上,张扬又热烈。

    “阿又!”

    “殿下?”

    宿幼枝声音轻飘飘:“你……在做什么?”

    盛延辞有一瞬的慌乱,守在春闺窗外的行为委实像个登徒子,他手足无措地僵在那,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就想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