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玫瑰葬礼
“老板,一杯榛子拿铁咖啡。”
意大利那不勒斯湾旁的小镇上,一家普普通通只有装修看上去与众不同的咖啡厅,迎来了一位有些特殊的客人。
他穿着一身如同庆典时才会穿着的雪白礼服,俊秀的脸上一双眼睛比天空要蓝,比大海还要深邃。
背挺得极直,周身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会盯着他看。
而青年,也就是如月枫伪装的诸伏景光,看向柜台后面的老板,微微扬了扬眉。
“以前这里的老板呢?她把店卖给你了?”
老板熟练的将研磨好的咖啡豆放进滤纸中,“那是我老妈啦,她最近去美国旅游去了,也不知道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看的……”
他抬眼看向如月枫,将处理好的咖啡放到她手边,“小哥看上去面生哦,是来旅游的外国人吧,以前来过我们这里吗?”
如月枫接过盛着咖啡的马克杯,抿了一口。
真好啊,一点都没变——
还是这么难喝。
“对,正好路过这里,所以回来看看。”
她优雅的放下那杯只轻轻抿了一口的咖啡,怀念就抿一口就得了,不需要一直折磨她的味蕾。
老板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们这里最近和平多了,来旅游的人也变多了不少,真好啊!”
她也跟着笑,用手指推着马克杯的握柄,轻轻的给它转了个身。
“你做的咖啡和你妈妈做的,真是一模一样。”
——这家店这么难喝还没倒闭,很难说不是因为大家都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买椟还珠了。
在这里,能够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和亲近的老友们一起聊天。
咖啡虽然难喝,但隔壁餐馆的意面和披萨却是一绝。
而只需要点上一杯咖啡,就可以在这里坐一整天。
是以,这里一直都不缺各种熟客,像是除了家以外的另一个由朋友们所聚成的家。
亦是,门外顾问的大伙们,最喜欢团建的选址。
“听小哥的意思,你应该以前来过不少次的样子。”
老板看着她,皱起眉头努力的思考。
“但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有特色,我怎么着也应该有些印象才对,但我却并没有,真是奇怪……”
“或许你那时还小呢。”
如月枫端着自己的那杯咖啡站起身来,另一只空闲的手则是轻轻的拂过那些棕红色的椅子。
伴随着触碰,很多记忆也随之涌上脑海。
【玛莲娜,为了庆祝你终于通过门外顾问的考验,今晚上我请客!】
【啊,这咖啡怎么这么苦?我不是说要多加糖的吗?玛莲娜,别喝!唉,我都说了别喝啦!】
【老师,您看,在下这次任务完成得如何?】
……
最终,她站在了咖啡馆最后面的那面墙的前面。
大大小小的用各色相框保存起来的照片,正在那面墙上静静的,静静的,回以她相同的注视。
墙上的照片大多都是性格豪迈大气的老板娘与熟客们的合照,而放在最中间的那张,是一个红发女孩和一堆猛女壮汉们的合照。
猛女壮汉们都笑得灿烂至极,细看一下,那女孩完完全全是被拉着被迫在这里拍照的。
女孩没有看向镜头,一脸的嫌弃,姣好的脸庞皱得像个包子似的,但嘴角却也有着一抹笑。
而她用手使劲的圈在一个茶发男孩的脖子上,颇有种一起死的壮烈。
“其实现在想来,您当时的形象确实有很多让人起疑心的地方。”
“但当时的我们,在下,以及家光大人,却都忽视了这一点。”
一把已经上了膛的枪,伴随着声音的响起,抵在了她的后腰处。
声音的主人也露出了真正的面孔,浅蓝色的眼睛中充满了复杂,说道:
“您说对吗,老师。”
如月枫没有转头,好像那把枪并不存在似的,仰着头看着那一面墙的照片。
只是切换了一下声音,换成自己原本的声音。
“你还叫我老师啊,巴吉尔。”
她偏过头来,“明明咱们一般大。”
被称为巴吉尔的青年,已经完完全全的褪去了过去的羞涩与稚气,不再会被自己老师轻而易举的两句话逗得脸红。
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注视着她,淡淡的说道:
“所谓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更何况,您确实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比如说,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尽信之,人只能够信自己。”
——怎么感觉看到了个年轻版的诸伏高明。
如月枫眨了眨眼睛,“不说日语了怎么还这么文绉绉的,家光真是把你带坏了。”
她的语气亲昵,好像那些背叛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还是沢田家光做甩手掌柜甩给她的爱说怪话的小跟班,而她则是那个会按着人可劲欺负的大姐大。
巴吉尔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好像已经对此不会再起波澜了似的。
“家光大人帮了我很多。”
这么说着,他手中的枪却始终没有放下来过。
如月枫对此只是轻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叫他师父?”
她完全不在意那支枪,在地中海的温暖阳光下尽情地伸了个懒腰,“我脸上还带着伪装呢,你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啊。”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拉开了靠窗的一个座位,捏着自己的那杯咖啡坐下。
而巴吉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拉开她对面的那个椅子坐下。
“我的情报工作是你教的。”
他完全没有因为此人已经成了追杀令上的叛徒,就否认她曾经给予过他的一切。
那些痛苦的,却也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宝贵经验,摧毁了过去的他,也构成了现在的他。
否认那些来自于她的东西,就是在否定现在的他。
“……用我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
她看着他,表情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觉得有趣。
那张并不属于她本人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来了个他所熟悉的笑,有种微妙的错位感。
又伸出手来,如同过去每一次表扬他任务完成的不错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发。
“好孩子,真是老师的好孩子啊,巴吉尔。”
她将那杯咖啡推到他的身前,“作为奖励,请。”
巴吉尔并没有接过那杯咖啡,注视着她,像是害怕眨一眨眼睛,人就会就此如泡沫般消失了似的。
但他也没有将咖啡推回去,只是那么放在身前。
对此,如月枫并没有发表其它的意见,用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街道,笑着说道:
“现在的意大利很不错吧?”
“夜晚不再有雷鸣一般的枪声,街道上不会出现叠成小山的尸体。”
“孩童们不必再踏上成为杀手为人卖命,最后死在街头巷尾的命运,而是能够顺利长大。”
“游客们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黑手党打劫,可以更加放心的享受地中海美丽的风光。”
“真好啊,真好。”
她又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应该最懂得这其中的珍贵才是,巴吉尔。”
“毕竟,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彭格列所收养的有资质的孤儿吗。”
巴吉尔没有说话。
他垂眸注视着身前的这杯咖啡,注视着自己的倒影,似乎能够看到那个哭泣的孩子。
害怕吗?怎么可能会不害怕呢。
只是,与其无助的被人杀死,他选择了先一步杀死别人而已。
“……为什么回来。”
最后,他还是端起了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破坏掉了那个哭泣的孩子的倒影。
却在咽下去的瞬间,眼前突然开始发黑。
她在咖啡里面下了毒!
“你!”
他努力地瞪大双眼,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只能看着她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像是摸着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
“不是说只信自己的吗?你应该将这句话好好的贯彻始终才是。”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直到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在了桌子上。
如月枫对着正在看球赛的老板招了招手,“老板,能不能借我个披肩?我朋友睡着了!”
对方痴迷于球赛,想要知道AC米兰和国际米兰哪个能赢,抽不出来精力来帮她,只是说道:
“就在那边的椅子上,你自己拿就行!”
她应了一声,将披肩披到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巴吉尔身上,然后才推开门离去。
这到底算是出师了,还是没出师?
她一边有些好笑的想着,一边用手机拨打AISE联络员的电话。
当一切落幕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想起过去,虽然现在还远远不到真正落幕的时候,但她还真有些触景生情了。
多么有趣啊-
电话在响了第一声的时候就被对方给接了起来。
“玛、玛莲娜小姐?!请问您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吗!联络员007号为您服务!”
——哦,是那个总喜欢发好几百字彩虹屁的联络员啊。
如月枫了然,轻笑道:“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现在不是都成为组长了吗?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电话对面的联络员发出了一声尴尬的笑。
只是对着玛莲娜小姐会这样啦,毕竟是玛莲娜小姐嘛……
对着下属和其他人的时候,她还是很严肃的!
联络员正色了一下,切换到工作模式,问道:
“您一般不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事情吗?”
如月枫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着,“接下来的话你那边用不同设备录音,作为今后的证明。”
“转移玛莲娜·斯科迪亚对于特殊决策部的部分领导权,移交给桔梗,后者有权力代为管理特殊决策部的大部分行动,但重要事项仍需进行会议决策。”
“定期检查情报所运作情况,开启我之前设定好的程序。”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电话的对面,联络员已经听傻了。
她完全不顾自己刚刚还想着要在对方面前留个好印象,哆哆嗦嗦的说道:
“万、万万使不得啊,玛莲娜小姐!桔梗,桔梗他难当此大任的!”
听到她的话,如月枫觉得有些好笑,“我是因为未来大概有挺长时间无法回去,所以必须要给你们安排妥当才行。”
“桔梗的能力也好,资历也罢,都可以胜任这个临时指挥的职位,我不觉得他难当此任。”
“还有那个我让带回去的小姑娘,告诉小正,别给我教坏了。”
电话对面的人被这托孤似的氛围给暴击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好一会儿,才带着些哽咽的声音回道:
“您要做什么去呢?”
陛下,您所向何方?
“伟大的事业啊。”
如月枫笑着答道。
对面的联络员又说道:
“我明白了,那您大约什么时候回来,期间需要支援的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她站在红绿灯下,看向马路对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笑着为这段通话画上最后的句号。
“到时候我就会主动联系你们了,除我本人之外,接下来所获取的任何与我相关的情报,都不要相信。”
“好啦,不用担心桔梗会篡我位了,他就是个临时的幼儿园园长,摄政王而已。”
“啊,对了,记得把我之前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邮寄到一个地址去,我一会儿发给你。”
说完,她就打算关掉手机。
而在关机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电话对面的联络员用一种极其慎重的语气说道:
“愿上帝的光与您同在,玛莲娜小姐。”
“苏格兰!”
马路对面的降谷零,很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正在喘着粗气,用手擦着脸上淌下来的汗,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啊不,准确来说,是在看着她现在所伪装成的诸伏景光。
如月枫将手机收回到游戏背包中,重新切换回诸伏景光的声线,对着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哟,zero。”-
不对劲。
降谷零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长着hiro的脸,却穿着一身对方绝对不可能会穿的骚包衣服的男人,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近。
——不管怎么看,这家伙都绝对不是hiro。
这种不着调的气质,这种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这种……
他紧绷着自己的身子,右手向后摸上了别在自己后腰处的枪。
却被人一把看穿了目的,并且抓住了手臂。
如月枫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知道吗,这里除了悬崖或者犄角旮旯的地方,到处都有监测枪声的装置。”
“子弹发出后,我还没死透呢,你就已经被警察给抓了。”
那张对方好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邪气的,绝不属于诸伏景光所会做出的表情。
她带着些兴味的说道:“日本警察卧底期间被意大利警察给逮捕了,感觉是会登上国际头条的笑话哎。”
“……血腥凯撒。”
降谷零的脸看上去更黑了。
“哎,现在我不叫这名了。”
她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要装成hiro的样子?”
他紧紧地盯着她说道。
由于不管是自己,还是诸伏景光都已经在对方面前掉了马,所以也就没必要继续当谜语人了。
所有的话都开门见山的说,或许会达成更好的效果。
“因为你肯定会来找他的吧。”
她对着他笑了一下,越看下去违和感就越强烈。
头痛感在加强。
嗡鸣声在地中海炎热天气的影响下,更加的响亮,扰得他头晕眼花,几乎要倒在地上。
而面前那张好友的脸,也逐渐变成了那张他所爱着,所恨着的人的脸,愈发的明显。
“……你又是,为什么要叛出组织的。”
他强忍着那种不适感,注视着她,如此说道。
“猜猜看呢?”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个笑来。
“或许是我太喜欢你同事了也说不定?”
说完,她也不顾对方猛地瞪大了的眼睛,就以一个利落的对着他腹部的冲拳,把人给打晕了。
然后团吧团吧丢到了警察局门口,并收走了对方后腰处别着的枪。
“外国游客可不适合带着这么危险的玩具。”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枪收进了自己的游戏背包中,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够了没,FBI的搜查官先生。”
“市区可不适合开枪,去悬崖那边再说吧。”-
在赤井秀一来到意大利后于当地租借的车中,如月枫一边掀掉了自己脸上的伪装。
那头鲜红色的头发,也在解开伪装之后涌了出来,被自己的主人抖了抖。
于地中海午后温暖的阳光下,犹如流动的红色宝石,闪烁着微光,如同是某种质感美丽的老电影重新复原后上出的色彩似的。
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由于发量惊人,也不可避免的甩到了正在开车的人脸上。
但她不仅不会道歉,还揪他同样很长的头发玩,“你是通过伪装假护照进入的意大利,还是通过FBI的搜查令?”
赤井秀一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有些问题在问出口的时候,对方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也就不需要他再去说些什么,只是说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哦。”
如月枫翻了个身,将自己身后的白色长外套向上面扯了扯,又掏出根口红来,对着车子副驾驶位前的镜子涂了一下嘴唇。
他看了她一眼,像是被那抹蓝调的红给刺伤了似的,忙不迭的转过头去,不看她。
而这种反应,自然也被她给捕捉到了。
她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随随便便答应陌生人的邀约,还主动邀请你加入组织?”
“天下哪来那么好骗的怨种啊,FBI的王牌探员赤井秀一先生。”
“啊,你不会是以为,你那根本不算是色//诱的色//诱,真的成功了吧?”
赤井秀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调笑而发生变化,仍是那样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
——当然,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会知道了。
“所以这是针对于我的陷阱吗。”
他还是很冷静,冷静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明明好感度都升到98了,所以这到底算什么?哪句话戳他点上了吗?
如月枫也有些搞不清楚奇怪的FBI的脑回路了,但她并不会为难自己,继续说道:
“不,我只是觉得挺好玩的,所以就这么做了而已,那个时候我还没叛逃呢。”
“看你努力的来套我的情报,还挺有意思的呢。”
听到她的话。赤井秀一本以为自己会生气的。
他也应该生气。
任何一个人被像这样耍着玩,都应该生气的。
但实际上,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若你愿意把你所知道的所有与组织相关的情报都说出来,FBI这边愿意在证人保护计划上加上你的名字。”
“然后背后中八枪自杀而死?”
她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才不要。”
“那种被关到死的生活,多没有意思,就像一条被人永远关在水族箱里的观赏鱼一样,不如死了算了。”
她的态度忽远忽近,突然又变得抽离了起来,就像一缕人永远抓不住的风。
“我会帮助苏格兰,仅仅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已,你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砰!”
车子左后方的车胎突然开始爆开,驾驶座前的屏幕上瞬间出现了车胎压强失衡的黄色警告。
赤井秀一猛踩刹车,并且狂打方向盘,但车还是原地转起了弯。
“看来他还是来了啊。”
如月枫直接用手打开绑在旁边的安全带,然后一肘子锤开了自己旁边的车门。
在上车的时候,对方想到她有可能会跳车逃跑的情况,故而车门是特别加固的,但还是扛不住她大力出奇迹。
“拜拜啦~”
她只是这么笑着对他摆了摆手,然后便从车内跳了出去。
几乎是在她刚刚落到地上的瞬间,又一枚子弹向着她袭来,红点直接瞄准了她的头。
但被躲了过去。
或者说,躲不过去才是奇怪的吧,这种只是试探而非真要命的攻击。
她侧过身来,手中换上了装满子弹的枪,对准了后方追着他们一路的车,眼都不眨的直接就是两枪。
“砰!砰!”
被同样打爆了车胎的车上,琴酒利落的落地,而她则是咧了咧嘴,毫不意外的说道:
“ciao,琴酱~”
她一边笑,一边挑衅似的抬起握枪的那只手,用枪口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这么近的地方你都打不准,组织的Topkiller是不是不行?”
回应她的,是琴酒毫不犹豫的又一发子弹。
“准头退化了,狙击手?”
如月枫弯腰躲过那颗子弹,然后瞬间抽身向前开枪——
“砰!”
从她的枪口中发出的子弹,将那只直直的飞向她身前的匕首给打飞了出去,最后斜插在了地上。
就在这一功夫,琴酒就已经袭了上来。
“咚!”
两只拳头对在一起,下一秒,两人的双腿也同时抬起,劲风吹得他们颜色不同的大衣猎猎作响。
他太了解她了,他们之间的搭档亲密无间,以至于他了解她的每一个战斗动作都像是在了解自己的左手一样。
冲拳!纠缠!甩飞!
每一个曾经出现在敌人身上的动作,都在他的身上重新出现。
现在,她是叛徒,而他则是她的敌人了。
但。
如月枫以一个常人根本连看清都看不清的动作,踩在琴酒的膝盖上,直接向上飞起,然后调转方向!
她的长发在半空旋转的瞬间也飞舞了起来,红得像血。
大腿绞杀!
琴酒的脸因为这记绞杀动作而憋得通红,而她的脸色却仍是淡淡的,说话的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没有尽兴的遗憾。
“不行啊,琴酱,我都给你们这么长的时间去准备了,怎么还是这样?”
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酷了起来,“杀死一个弱者,和杀死一个强者,那种区别和落差可太大了,你明白吗。”
“平凡的没有挑战的生活让你的血冷下来了,合该再次沸腾起来的。”
“砰!”
他用手拍打着她的腿,仍在挣扎,咬紧了牙关,用尽最后一丝的氧气质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为什么明知道要叛逃还做下那种承诺。
为什么……要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有很久很久,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为什么?
“……”
如月枫躺在地上,双腿仍未放松绞杀的动作,抬头望向天空。
啊,这老家的太阳可太晒了,真不愧是地中海啊。
慢慢的,她身下挣扎的力度开始变小了。
说实话,在这种断绝氧气供应的绞杀动作下,一般人都撑不过几十秒的,琴酒这已经算撑的时间够长的了,挺厉害的。
她笑了一声,用手摘下他的帽子,遗憾的没有发现什么曲别针之类的东西,轻声说道:
“好玩啊。”
这算什么答案?这算什么……
混蛋……
琴酒不再挣扎,晕了过去。
见状,如月枫也跟着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石头和尘土。
琴酒这次出行并没有带上伏特加,他是独自一人过来杀她的。
或许是出于某些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意大利的海关最近管得有些太严了,这边能出现三个组织的人,已经算是大丰收的情况了。
——其中两个还是卧底,噗。
就在她整理好自己衣服的下一秒,她的背后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咔哒。”
而她却浑然不在意,只是转着琴酒的帽子玩,一边转,一边向着悬崖走去。
赤井秀一皱着眉看着她的动作,左手手指一刻都没有从枪的扳手上移下来过,厉声说道:
“站在那里,血腥凯撒!”
“若没有办法归化你的话,那就只能由我在这里杀了你了。”
他冷冷的说道。
而她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他,露出了个温和得不可思议的笑来,说道:
“好冷酷啊,搜查官先生。”
“你的枪和你的心是不是一样的冷呢?”-
今日是个好天气,海风中带来了些许咸咸的味道,能把人的头发吹得蓬松的像是绵羊的毛一样。
而赤井秀一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悬崖的最高处。
那海风吹啊,吹啊,将西西里最美丽的女儿的白色大衣吹得摇摆不定,像是一条长裙。
“诸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奇迹吗?”
她笑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顶金色的冠来戴在自己的头上。
他认真的去看,被那金光闪得眼睛发疼,发现是他们当时在巴黎圣母院时所拿到的荆棘冠。
那荆棘冠不再会刺伤人的皮肤了,只剩下温驯的美丽的黄金色的叶片,轻柔的点缀在她的发间,承载着片片美梦似的光。
……明明已经知道他的本名是赤井秀一了,为什么还要叫那个假名?
他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些惶恐,嗓子也有些发哽,一个个音节经过喉咙跳出来,说道:
“不相信。”
他什么神啊鬼啊的都不信,更不会相信虚无缥缈的所谓奇迹。
听到他的答案,她笑得更开心了,手上拿着那顶属于琴酒的帽子,像是魔术师一样的转了转,放平在手上。
“还是信一信吧,万一真的会发生呢。”
太阳在她的身后发出了灼眼的光,将她的发丝都照得通透。
她垂下眼睛,表情悲悯,白色的礼服衣摆犹如古时候祭司的祭袍一般神圣。
漂亮得不可思议,圣洁的不可思议。
明明是个手上沾满了血腥的杀手……
“而且,诸星,你真的觉得奇迹从未发生过吗?”
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狡黠的笑,将那种平静又神圣的假象给彻底撕碎,“你见过的,真正的奇迹。”
几乎是在她刚刚说完话的瞬间,她手中那顶黑色的礼帽中,就涌现出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瓣。
海风从悬崖最高处向下吹,卷携着那些花瓣,哗啦啦的向下飞,就像是一场雨一样。
而他伸出手去,就能够轻易的接住那实体的花瓣。
赤井秀一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华盛顿大学所见到的樱花雨。
是啊,若是大学拥有那种大规模全息投影的技术,他们早就会在报纸或者新闻上看到了,又怎么会到那时突然出现?
但他当时的精神太过于恍惚,竟然忽视了这一不同寻常的一点。
他攥着那片落到他手中的玫瑰花瓣,望着她,而她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想起来了,于是笑着说道:
“是啊,那就是奇迹。”
说完,她将那礼帽往天上一丢,吹掉自己右手上的最后一片玫瑰花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已经装填满了子弹的枪。
对准了他。
他的左眼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不止是灾还是福,亦或者两种皆有。
……若是死在爱人的手中,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善终?
永远不会屈服的FBI王牌搜查官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话来。
这话实在太过于荒谬了,但在这个时候,却像是个绝佳的解决方法。
是啊,一个多么完美的解决方法。
他的心兀的平静了下来,诡异的平静,注视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如同在看着未来,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黑暗中的人可以互相舔舐伤口,但阳光一旦照进来,只会将那伤灼得痛彻心扉。
这世界是个炼狱。
命运又总爱开玩笑,让不该相爱的人碰到一起。
他明知她冷酷、滥情、花心,满手血腥,是这天下最为残酷的刽子手,却依旧爱上了她。
【人物:赤井秀一,当前好感度:100】
【已获得特殊技能:狙击手之魂】
他大抵是真的疯了吧。
正如那句话所言,头颅若是不滚到爱人的脚下,便是肩上的负担。*
而圣人约翰,也只有在被砍下头后,才能够亲吻莎乐美的嘴唇。
那么,来吧。
“凯撒……凯撒!”
原本被勒得晕过去的琴酒,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正在挣扎着从地上起身。
他的银发狼狈的垂落在身上,双目赤红,犹如鬼魂一般的咬紧后槽牙,死死的盯着那人的身影,挣扎着,像是要撕下她的血肉一般。
不远处,降谷零的车正在疾驰着赶来。
而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分毫不起波澜。
哼起了歌。
“万籁皆寂静,大地入梦乡。”
“幽静深夜里,明月照四方~”*
她将那原本指向赤井秀一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那不勒斯的悲风眷恋的吹拂着她的头发,像是不舍她的离开。
她对着他错愕的瞪大的眼睛,露出了个笑来,漫不经心的说道:
“下次再见。”
“砰!”
那颗子弹带着鲜血从她的脑袋中钻了出来,点点的鲜红如同梅花一般溅在了那件雪白的衣服上。
死亡如同爬山虎攀上围墙一般,攀上了那张美丽的脸庞。
她那如烈焰一般红的头发,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似的,慢慢的变得黯淡,像是玫瑰慢慢的枯萎。
而那双始终明亮的深蓝色眼睛,也如同海水干涸了一般,失去了光彩。
可是,她甚至还在笑,红唇向上扬起,荆棘冠轰然落地。
那是独属于玛莲娜自己一人的凋零,无人能够审判她的罪与她的善,西西里的女儿终将归于母亲温暖的怀抱。
她的狂妄,她的爱意,她那伴随着盛大奇迹一般的死亡,都只属于她自己。
这是她献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盛大落幕,无人能够留住那缕自由的风。
而他向前伸出手,徒劳的试图抓住那缕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悬崖之上突然挂起来一阵狂风,将刚刚那些奇迹般出现的玫瑰花瓣一同裹挟着随她一起落下,如同一场无声的葬礼。
“咚。”
那不勒斯湾蓝绿色的海水温柔的吞噬了一切。
小美人鱼最终还是变成了泡沫-
那不勒斯湾不远处。
“噗哇!”
一个蓝发少女抱着仿佛睡着了的红发女人,冒出了水面。
她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水珠到处乱飞,又眷恋的,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女人的脸。
“哼哼哼,果然还是要靠铃兰大人才行啊,玛莲娜酱~”
她甩着长长的蓝色鱼尾,慢慢的向前游去,心情很好的哼唱着没人听得懂的歌。
下一秒,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咳。”
她咳出来一口呛进去的海水,靠在铃兰的身上,看着后者欣长的鱼尾,垂下眼睛,“是啊,多亏了铃兰大人救驾及时。”
“最喜欢铃兰了呢。”
是时候开始下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血腥凯撒。
欢迎,玛莲娜。
文中标*号的都是引用内容,桑塔露琪亚的歌词,还有一句来自赫尔岑的诗词。
第132章 骨中骨,肉中肉
“梦的终点是什么?”
“是现实的延伸。”
“现实的终点是什么?”
“是虚无,很无聊的虚无吆~”-
又一次陷入梦境,如月枫已经轻车熟路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咦,这次竟然是幽灵一样的悬浮态吗?
她有些新奇的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才慢悠悠的往前飘。
小镇街道上,土黄色的建筑都紧紧地关着门,路上有些可疑的人体组织一样的垃圾。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风卷着土吹过,很是寥落的样子。
只有一个红发的女人,正拎着篮子在前面走着。
她的头发梳的很板正,头上戴着象征是寡妇的黑纱帽,穿着一身黑裙,背挺得极直。
如月枫凑过去,发现这张脸还是个熟人。
便是疑似是她亲生母亲的海伦娜。
海伦娜的面孔看上去与她有八分相似,但却出现了她永远不会出现的表情。
她的眉头紧皱,眼睛也忧愁的下垂着,睫毛上粘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唇紧紧地抿着。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如月枫不由的感到了一丝不自在,抬起手来,想要抚平她紧锁的眉。
但她的手却直接从海伦娜的脸上穿了过去。
……差点忘了这是梦了。
她放下自己的手,默默的跟在海伦娜的身后,继续向前飘着。
海伦娜的脚步很快,像是在躲避什么,但从那些关得紧紧的门后面,却依旧能够看到些丑陋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是那个寡妇啊,这次出去不知道又爬了谁的床。”
“她丈夫当兵死了,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
“真不害臊啊。”
……
如月枫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些人的话,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她的情绪起伏点很少,负面情绪更是少的可怜。
没有悲伤,没有难过,没有愤怒。
但在这一刻,听到这些碎嘴子的家伙们的话,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道火焰。
烧得她的心脏有些疼,有些痒,迫切的需要有些诸如敌人的血之类的东西,才能浇灭。
海伦娜很明显也听见了那些流言蜚语,暗自加快了脚步。
很快,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小房子。
那栋房子看上去别致极了,种满了各色的鲜花,门却缺了个口子,像是被石头给砸出来个窟窿似的。
海伦娜胡乱地呼啦了一把自己的脸,摘下头上的黑纱帽,才推开眼前的大门。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红发小女孩,正坐在地上,手上还捏着几朵玫瑰花,正在面无表情的扯着花瓣往嘴里塞。
她看到推门进来的海伦娜,眼睛中闪出了一道开心的光来,从地上站起来,扑进她的怀中,大喊道:
“妈妈!你回来啦!”
海伦娜用干净的手帕蘸了些水,仔仔细细的将女孩脸上的泥土擦干净,忧郁的蓝眼睛中满是心疼。
“玛莲娜……是不是饿了?妈妈带了吃的回来,快吃吧。”
她从拎着的那个篮子中掏出了一块饼,递给小女孩。
但女孩却摇了摇头,拍拍自己的肚子,“我不饿,妈妈先吃吧,我吃了好多玫瑰,好甜好甜。”
她的话音刚落,肚子就发出了咕噜的一声动静。
“啊,肚子自己叫了。”
女孩脸通红地蹲下,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我不饿,真的不饿!”
海伦娜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咬紧了唇,用尽自己的全力才没有落下泪来。
她低下头,将那块饼子分成两半,自己留下了稍小的那半,然后把稍大的那半递给女孩。
“嗯,所以这是饭后甜点,很甜的,就像玫瑰花一样好吃。”
如此说道。
女孩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她手中的饼,犹豫了一下,从那块饼上撕下来一小块塞到嘴里,剩下的则是用布包起来。
“真好吃!”
她的眼睛亮亮的,又催促海伦娜,“妈妈也吃!”
“好……妈妈也吃。”
海伦娜看上去快要哭了,实际上也哭了。
她用力抱紧女孩,肩膀也跟着一抖一抖的颤动,痛哭道:
“该死,该死,这个地方烂透了,我当时就不应该回来!”
“钱已经快要用完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投靠黑手党?”
“玛莲娜,我的小玛莲娜,若是你爸爸还活着,我们母女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女孩用力的回抱母亲,脸上仍然带着笑,安慰她道:“怎么会呢,和妈妈一起好开心的!”
“玫瑰花很好吃,饭后甜点也很好吃……”
“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会很开心!”
海伦娜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紧自己的女儿,那双流泪的蓝眼睛,也终于闪过了一丝决绝的光。
画面在下一秒变成了另一个场景。
白色的城堡,红色的玫瑰,以及牵着女孩的手,穿着一身黑裙的女人。
看上去像是某种鬼片里的葬礼。
而一个看上去至少有60岁的男人,用力扯着一脸无聊的白发男孩,脸上带着些笑说道:
“白兰,那是你妹妹,玛莲娜,你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去爱护她。”
男人使劲的对着男孩使眼色,男孩却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的左眼下有个倒王冠刺青,为那张漂亮的脸上增添了一份妖异。
就算是在男人的暗示下,他也仍然没有向前一步的打算。
女孩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母亲,然后主动的站出来,对着男孩伸出手来,“你好,白兰,我是玛莲娜。”
她的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了疤,有些还在往外面渗着血。
大人们商量着什么离去,这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男孩这才施舍似的,对着她投过去一个眼神。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像是能够瞬间看透一个人的一生似的,让无数曾经与之对视的人败退。
但其中是一滩再无法掀起波澜的死水。
就像是,对这个世界丝毫不感兴趣似的。
“妹妹。”
他有些兴味的看着面前的女孩,也不抬手去握她伸出来的手,只是说道:
“你装得可真是艰难啊。”
他的嘴角上扬,勾起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看到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能够吃饱饭,而攀附上黑手党,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回应他的,是女孩逐渐拉平的嘴角,以及冷淡的眼睛。
或者说,她在面对除了母亲外的所有人时,都是这个表情。
“你是什么心情,我就是什么心情。”
她注视着男孩,冷淡的说道。
要不是觉得一过来就打了对方儿子的脸不太好,她或许已经一拳打在这人脸上了。
而看到她这副模样,他才感受到了一丝快意,就像是死水无波的世界中被人用力投进去了块石头一样。
笑着说道:“妹妹,变得有趣起来吧。”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太无聊了!”
“若你也变得那么无聊,那么我就只能悲痛万分的——”
“杀了你。”
在兔崽子(?)白兰的话语落下的下一秒,画面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看上去比之前穿得要整洁,要好看很多的女孩,正捏着一张作文纸,快速的奔跑着。
如月枫凑过去,发现女孩手上的作文纸上写着的题目是《未来的自己》。
——我要成为一位军人,就和爸爸一样,变得很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妈妈!
作文纸上书写着女孩小小的愿望。
她看上去开心极了,嘴角向上扬起,发丝都舞动着喜悦。
她像是只敏捷的猫一样,越过杰索家族的篱墙,冲过那几层楼梯,直奔母亲的房间。
“妈妈!”
她用力地打开了母亲房间的大门,想要与她分享自己一天的喜悦。
但很快,那笑便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往日会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低声细语说着玛莲娜真棒,妈妈最爱玛莲娜了的女人,此时正被一根长长的麻绳,吊在高高的房梁上。
她的脚,晃啊晃啊,像是晴天娃娃。
不远处,被蹬掉了的椅子,撞开了房间的窗户,冷风拂过雪白的窗帘,吹开了女人的头发,露出了那张惨白的脸。
“啊,死掉了。”
长大了许多的白兰从呆住了的女孩身后冒出来,看了一眼女人的尸体,往嘴里塞了颗棉花糖。
他用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别看啦,有什么好看的,人死了不都一个样?”
“……”
女孩仍是看着那具尸体,完全不理会他的话语。
她注视着那具尸体,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的面容,看着她摆动的脚,灵魂似乎也被抽离了这具身体似的。
妈妈,妈妈。
是谁杀了她?
不对,没有人杀她,她是自杀。
但,为什么要自杀?那样子会变得快乐吗?
自杀=快乐?
她现在有感觉到快乐吗?
站在旁边的白兰,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皱了一下眉。
他本来应该高兴的。
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个世界上终于又多出了一个他的同类。
但莫名的,他看到她这副样子,反而有些不开心了。
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子锥心的烦躁。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控制,如同脱轨的火车,奔向毁灭与未知的未来。
他不要那样。
“妹妹……”
他伸出手,将女孩揽到自己的怀中,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我的玛莲娜。”
他的夏娃,他的半身,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还记得那个我输给你的游戏吗?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
“想要做任何事,都可以的哦~”
所以,不要变得无聊啊。
世界在他话语落下的瞬间,变成了黑色-
现实世界中。
如月枫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抬手将头上的脑机摘下来,从床上坐起身来,看向房间的大门。
家里面进来人了。
并且,就在门外。
第133章 野兽出笼
真是做了个噩梦。
如月枫阴沉着脸,将之前放在自己枕头下面的长柄菜刀抽出来,然后握在手中。
她现在憋了一肚子火,正好缺个送上门来的沙包发泄一下。
啊,得注意不能把人给杀了,不然到时候可不好收拾。
因为之前在睡觉,所以她身上并没有多余的衣物,只有一件睡裙,轻得基本上可以忽视其重量。
来者之所以在晚上的时候过来,估计就是想着这个时间的她在睡觉。
那么,他在打开门的时候,视线最先投向的落点,必然是床上。
而在开门时的另一边,则会成为视野盲区。
她一边想着,一边悄无声息的从床上落到地上,没有穿鞋,毕竟这样会发出没有必要的声音,走到刚刚所发现的视野盲区站好。
之前她在床上的时候,听到了进来的人在经过客厅时的脚步声。
有两个人。
成年男性,一个体型偏瘦,一个体型偏胖,也有可能是后者身上的工具过多,所以造成了体重偏重的假象。
虽然放轻了脚步,但不是那么专业,是业余人员。
“嘎吱。”
门外传来了扭动把手的声音,很轻微,但还是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下一秒,门被人从外面拧开,那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说道:
“喂,那小妞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前面传来了一道冷风。
“你们是什么人,出现在我家是做什么。”
如月枫一边用刀横在瘦子的脖子前,一边看向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的胖子。
胖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举起自己手中的枪,对准她开枪。
“砰!”
子弹高速旋转着,却并没有命中该命中的对象,而是穿透了自己队友的脑袋。
“啧,把我家搞成凶宅很麻烦的啊。”
她完全没有面前死了个人的自觉,抓住面前的瘦子的尸体猛地推向胖子。
后者因为面前撞向自己的人而手忙脚乱了一瞬,而她则趁着对方失神的这一瞬,直接从门的另一边冲了出去,将手中的刀狠狠插在了胖子拿枪的手上。
“啊啊啊!!!”
胖子发出了一声惨叫,枪也跟着直接落了下来,被如月枫反手接在手上。
“不会用枪,就不要瞎开枪。”
她面无表情的握着手中的枪,然后将插在胖子手上的刀抽了出来,甩掉上面的血,“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对准了胖子的头颅。
后者脸上的冷汗像是下雨一般的往下落着,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但嘴上却告饶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来打扰您的,请您宽宏大量放过我……!”
“砰!”
如月枫连眼都没有眨一下的,直接开枪,命中了他另一只还没有残的手。
“啊啊啊啊啊!”
胖子这下子不需要用手去捂血洞了,因为他现在两只手上都开了个洞,很是对称,不错。
他看上去惨极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横流,长大了嘴巴痛呼着。
该死的,到底是谁说重点是那个持枪的刑警来着?这个小妞明明比那个刑警要可怕得多啊!
这种气质,到底是谁以为这就是个普通人的?
明明比黑手党还要黑手党!
“两条腿,一只躯干,还有一颗头。”
如月枫握着枪,将枪口向下移,对准胖子的两条还健全的腿,眯起眼睛,“你还有三次说谎的机会。”
——所以三次说谎机会完了,他就要死了是吧!
胖子的头上流下了冷汗,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怎么会说谎……”
“是慈悲天教的教主叫我来的……”-
另一边。
诸伏高明被两个彪形壮汉重重的丢到了一个椅子上,然后又用麻绳将他完完整整的绑好。
他的脸上有不少细小的擦破了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看上去分外的狼狈。
但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只是皱紧眉头看向前方。
那里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正坐在一个装饰得很是华丽的椅子上,一边抚摸着自己手中的戒指,一边望向他。
笑眯眯的说道:“久违大名,您就是那位最近在调查我们的诸伏高明警官吧。”
……来者不善。
诸伏高明暗自打起精神,对着男人颔了颔首,警惕的说道:
“是我,请问先生如此良夜,不用来休息,将我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男人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良夜吗?对你来说应该是吧,但对我来说,那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他用手敲了敲身下的椅子的两边把手,发出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毕竟,我最近可是被你们的调查给搞的心烦不已啊。”
他站起身来,慢慢的绕着诸伏高明开始踱步。
“该说真不愧是长野孔明吗,那些尘封了有一段时间的案子也被你找出来,和我扯上了联系,观察力真是惊人啊。”
“教主谬赞了,我只是做了很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而已。”
诸伏高明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好像完全没有自己的生命在被人威胁的意识一样。
只有身后被绑着的攥紧的双手,能够窥见他的一点的情绪。
在调查这个邪//教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会被绑架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早。
“小事?可不算小事。”
男人笑了一声,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森了起来,“你可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他手上的地狱指环,在他情绪变化的瞬间,冒出了道光来,很快便使得他的情绪重新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好像油盐不进的诸伏高明,笑了一声,“诸伏警官真是好定力,看来是完全不在乎你那小女朋友啊。”
女朋友?
诸伏高明被他这扯过来的一句话给整得懵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人是如月枫。
他皱起眉头,看向男人的目光也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你对她做了什么?”
男人笑了一声,似乎是对于他的样子十分喜闻乐见,摆了摆手,向前走去。
“我会对她做什么,全都取决于诸伏警官的态度是什么。”
“你没有发现吗,你的上级似乎都不太想让你继续调查下去这个案子,但你却偏要头铁。”
“他们也和我做了交易,做了能够看到自己死去家人的交易,所以我们勉强可以算是利益共同体。”
他想了想,竖起指头来,“啊,你和你那小女朋友的地址,也是他们给我的。”
“原话是,任我处置来着。”
听到他的话,诸伏高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早就料到了。
这么重大的连环杀人案,竟然会以‘不要引起居民恐慌’这种荒诞的理由,被尘封,不让调查组继续调查下去。
甚至在警视厅内的相关资料,都被人抹得只剩下些细枝末节的无关紧要的信息。
“所以?”
他冷淡的看向男人,反问道。
教主为他这种表情感到不爽,狠狠将他扯过来,恶狠狠的蹬着他说道:
“所以,要是不想让你那个小女朋友死了的话,就不要再调查下去了。”
他咧了咧嘴角,“诸伏警官就没有什么想要见到的人吗?比如说,你那死去的父母?”
“如果你愿意从此不再调查这个事情,并且成为我的协助者的话,我可以帮你复活你那可怜的父母哦。”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他笑着说道,却在下一刻被一只从大开着的仓库门外冲进来的黑色摩托,给直直的撞飞了出去。
“碰!!!”
教主紧急使用出来的幻术组成了巨大的藤蔓作为缓冲,连带着那只飞出去的摩托,最后重重的落在了墙壁上。
“……如月?!”
诸伏高明看着那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的红发女人,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后腰处别着一把枪和一把刀,正慢条斯理的将自己头上的头盔摘下来。
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狠狠掀翻自己身上的摩托车的教主,露出了个笑来,从身后抽出枪来,指向他。
“哎,这就是大晚上的不睡觉扰民的后果。”
“感谢一下你那送我摩托的手下,哈雷摩托砸人是不是很疼啊?”
教主刚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她面孔的那一瞬间,陷入了怔愣之中。
明明他从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前的女人,甚至当时绑架她的任务,也就是随手交给手下去做的,自己根本没有过过眼……
但为什么,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却好想颤抖?
就好像,就好像,他曾经死在过她的手中一样?!
“如月,你……!”
诸伏高明有些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但她却依旧没有回头。
那头火焰似的红发于夜晚的冷风中飘扬着,看上去就像是斗牛士挥舞在手中的红布,引得站起身来的教主双目赤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但我决定了,我要在这里杀死你!”
教主一边说着,身边冒出来的巨型藤蔓瞬间变成了食人花,向着她袭去!
“紧急,不得不为之,以及危及生命的时刻。”
如月枫嘴里念叨着日本刑法对于自我防卫的定义,一脚将绑着诸伏高明的那个椅子给踢的远远的。
而现在的她,也依旧没有看他一眼。
她只是注视着那个向自己袭来的巨型食人花,露出了个笑来。
一个,若是游戏中的熟人们看到便会认出来的,当她在极度不耐烦想要杀人的时候,会露出的笑。
她从后腰处抽出那柄长型菜刀,在手中挽了个刀花,指向教主。
笑着说道:
“来吧,让我——再杀你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要来了。
第134章 第三次共振
东都大学法学院办公室内。
“仓田导师,仓田导师?该关门了,您还不走吗?”
正在收拾档案准备离开的一个导师,看向还在处理论文的仓田利世,摇了摇手中的办公室钥匙。
“马上马上,最后一篇论文了——好了!”
仓田利世一个回车,最后完成了编辑,抬起头来,“走吧。”
导师看着这位从业数十年又重返教学的老教师,脸上闪过了些佩服。
“仓田导师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是这么认真啊。”
仓田利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善的说道:
“高岛老师哪里来的话,我的年龄和我的教学态度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高岛急忙用力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
她越是紧张,话越是说不明白,最后惹得仓田利世哈哈大笑起来。
仓田利世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高岛老师是毕业后直接留校任教的吧,干法律的像你这样嘴巴笨可不行。”
高岛有些尴尬地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哎,对……嗯,不好意思啊,仓田导师。”
“说起来,您好像从刚刚开始看的,都是同一个学生的论文吧?”
“是……很难修改的,需要打回重做的那种吗?”
听到她的话,仓田利世摇了摇头,“不,那是我最优秀的学生的论文。”
“哎?最优秀的学生?是那位如月同学吗?”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哦,你竟然也知道她?”
这下子,仓田利世倒是有些惊讶了。
高岛又用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也不知道这眼镜,怎么突然那么喜欢往下掉了。
“我曾经带过如月同学的法理学……卷面成绩能够达到将近100分的学生,这么多年我也就见了这一个。”
“将近100分。”
仓田利世重复了一下她的话。
“不能给满分的啊……毕竟还有些主观题,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扣分的地方。”
“最后我给了她98分,平时分也没什么好扣的,合分后绩点还是满的。”
她有些尴尬的说道:
“她不是在那个律政女王的手下实习吗?毕业之后应该也是成为律师吧。”
“想到未来的律师和检察官们又要多一个强劲的对手,我就好庆幸自己当时选的当老师……”
仓田利世看了她两眼。
说话时从来不会直视对方的眼睛,动作也透露出一股过于小心的气息,感觉上法庭之后会被骂哭。
但性格这东西,又不是说非要成为什么样子就完美无缺了。
再说,法律专业的就业方向又不是只有这两种,律师也不是只有诉讼律师,还有非诉律师。
高岛的这个性格,成为非诉律师,或许还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迷惑对方律师的判断。
但长时间盯着人看好像不是很礼貌,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说道:
“不是呢,我们小枫未来想要做警察。”
“警、警察?”
高岛为这个答案感到无法理解。
毕竟,在日本,收入最高的职业是律师、医生和银行家。
她想不清楚,为什么如月枫要放弃大好的前途不要,要去当警察。
“高岛老师,你知道吗?我从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只是带她刑法学的一个普通老师,就算产生交集,也不会有太多。”
“一切的起源,源自于那份我在学期末所下发的特殊答卷。”
“那张卷子很难,我在上面写了不少等到他们进入社会之后才会遇到的问题,而往届的学生中,也就只有一个学生给了我一份将近满分的答卷。”
“但是她出现了,带着一份我不管再怎么挑刺,都无法挑出问题的卷子。”
“法律虽然很灵活,可有时候也很死板,但是她的回答无可挑剔。”
“我作为一个从业三十几年的曾经的检察官,对着那张卷子,想了很久很久,无法反驳。”
“在我的老师的老师那里有个说法,说刑法卷子能够答满分的人,以后不是成为顶级罪犯,就是成为顶级检察官。”
“我没有达到的满分,她达到了。”
高岛听得有些入迷,忍不住问道:“所以您最后的考试……”
仓田利世爽朗一笑,“对,我给了她100分。”
“天才们总是可以打破规则的,而我当时因为这个破格的一百分,可是写了好长的一段解释的。”
她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明月,微笑着说道:
“但她值得。”
“我期待着也相信着,她的未来。”-
看如月枫的战斗,就像是在看一场盛大的表演。
诸伏高明想到。
她的动作干净且利落,每一个动作都是奔着敌人的弱点而去,且每一个动作的发出,也确实收获到了该有的回报。
刚刚还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教主,现在狼狈得不行。
他的头发被削去了大半,暴露出了鲜红的头皮,一只眼睛在通红得往下流血,在前不久,那里曾经插着一把刀。
敌人所使用的……邪术(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些突然出现的召唤物),在那把刀插进他眼里的瞬间,又再造出了个眼球。
他身上被枪打出了不少血洞,但都被那种邪术给填补了,只有那些溅射出来的血迹,证明那些伤口曾经还存在。
毫不夸张的来说,如月枫的身手足够打败他所认识的百分之九十的警察。
剩下的那百分之十是因为没有看到对方出手。
但问题又来了。
一个大学四年除了实习就是读书的学生,到底是从哪里拥有这样的身手的?
这种很明显的系统培养过的身手,每一个动作都可以放进教科书里的程度。
难不成她是什么从小培养的间谍,为了加入日本警察而存在?
但感觉这种的武力若只是为了做这种事,就有些太奢侈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意大利海军的格斗术,你……啊!”
教主的话刚刚开了个头,就直接被如月枫一脚踹在嘴上,倒飞了出去。
“网上随便找的教程而已。”
如月·AISE特工基地基础关卡满分通过者·枫,脸色不变的,继续向前划出一刀。
“什么意大利海军,不认识。”
“但是你啊,又是为什么要到日本来招摇撞骗的?”
她狠狠的肘击在教主的背上,直接将人打趴在了地上,然后用枪抵住他的后脑勺,“快说,不然就在这里直接杀了你。”
教主的脸现在已经肿胀的有些让人不堪直视了,但他仍试图挣扎。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也就是这一次阴沟里翻船,还没有遇到真的生死时刻。
他看向自己手指上的地狱指环,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
这个受了诅咒的指环,虽然是仅次于七的三次方的彭格列指环、玛雷指环和彩虹之子奶嘴的超A级指环,但只要使用,就需要付出代价。
就如同跟地狱里的恶魔做交易一样,你想要获得些什么,就需要先付出些什么。
有得必有失。
而若是他现在想要翻盘,所需要付出的——是自己的一半生命。
“可恶……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
教主猛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按到了地狱指环的尖刺上。
那尖刺瞬间将他的手戳了个血洞,涌出来的鲜血浇筑在那尖刺上,向下流淌……
一股常人所无法抵抗的狂风,于那只指环上出现,构筑,将在场的东西全都掀飞了出去!
“……”
既然还有这一招,那为什么在游戏里的时候没有用?
这两年的缓冲时间,还真是让他进步了一些啊。
如月枫双腿扎在地上,抬起双臂遮挡住自己的脸,努力的睁开眼睛,试图看清面前的东西。
教主的头发,在那红光中的东西完全建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褪色成了白色,原本还算得上是帅气的脸,也一下子布满了皱纹。
他向着她投来的目光中满是怨毒。
也是,要不是因为她,他估计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田地,不惜要燃烧自己一半的生命才能够脱困。
“去——死——!!”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用力将那柄红色的长枪使劲的向前抛出!
这已经不是实体幻术那种东西了,而是……另一个领域的东西。
那是曾经射杀了耶稣的圣枪——朗基努斯之枪。
哎,所以白兰的bug到底修好了没有?
“师兄。”
如月枫仍然目视着前方,不曾退步过半分,只是对准那狂笑着的教主,扣下了扳机。
子弹高速旋转着,超越那柄长枪,穿透了还在狂笑的教主的脑袋。
但是教主的尸体倒在地上,那柄长枪还在继续前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她的红发在风中疯狂的飞舞着,如同火焰在熊熊燃烧,深蓝色的眼睛中带上了些笑意,看向终于挣脱了捆绑,倒在地上的诸伏高明。
“起风了。”
下一秒,那柄红色的长枪,便穿透了她的胸膛。
世界陷入了静止之中-
原本正在咔哒咔哒的行进的时钟指针,也在发出了一声悲鸣后,停了下来。
用来储存重要文件的保险柜中,有些文件突然消失了,有些原本不存在的文件突然出现了。
街道上行走的人们,也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停在了原地。
而在下一秒,街道上出现了一些生面孔,在这个世界中不存在的,或者已经死去了的生面孔。
书本和储存在电脑中的数据,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了其中的部分痕迹,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些记录。
而原本哭着睡着的B君的身边,A子在静静的沉睡着。
大片大片的白色羽毛,于半空中落下,身披白色羽翼的白发青年于红发少女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如同天使亲吻圣徒一般,用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脸庞。
“是时候醒过来了,我的玛莲娜。”
【第三次共振,已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欠了好多加更啊,长评加更有3个,营养液加更有5个,还有个评论满k的加更……
第135章 毁灭世界的神也会有软肋吗
如果用两个字来概括白兰·杰索的一生,那大概就是:【无聊】。
出生于意大利西西里岛的某个黑手党家族,爹不疼,娘……娘死了。
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被掳来做新娘的母亲,本来有着可以执手度过一生的恋人,结果被强迫嫁给了个糟老头子,在生下了他之后以一种决绝的态度,上吊自杀。
也因此,他从小就没有正常孩子所应该拥有的父爱和母爱。
‘白兰少爷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总让人觉得畏惧,总觉得,他好像并不是人类一样。’
家里的仆从有一次小小声的讨论,被正好去拿棉花糖的他给听到了。
并不是人类啊。
他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了一块棉花糖,只觉得人类难道是什么非常高级的生物吗,而‘像人类’又是什么神奇的标准?
无所谓。
他对周身的一切都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走在自己的路上,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虽然是黑手党的儿子,但很显然他爹并不指望他能够继承杰索家族,对他是那种放养教育,生怕自己还没死就被儿子篡位给弄死。
钱管够,爱没有。
老杰索太过于恐惧自己这位充满了非人感的儿子,生怕他的俄狄浦斯情结大爆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自己。
但这也正好中了他的下怀,他乐得不用去看那张充满了虚伪的脸。
他没有选择在意大利上大学,地中海明媚的阳光实在太过刺眼,晒得他想吐。
而在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他遇到了一个名为入江正一的红发青年。
那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和无数平行世界中的他一样。
并不是因为他的财产或者家族,而仅仅是觉得志同道合,于是便交上了的朋友。
虽然世界依旧那么无聊,但好歹不是那么死水无波了,勉强能过下去。
因为早在那个时候之前,他的脑子就已经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能够看到不同平行世界的自己的命运。
有成为了科学家的白兰,有成为了宇航员的白兰,有成为了黑手党教父的白兰,有成为了意大利总统的白兰……
即使是同一个起点,一点点微小的变动,就会引起巨大的蝴蝶效应,最后演变成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这些个白兰,在命运的终点却交汇在了一起。
他们都收集齐了这个世界的基石——七的三次方,成为了能够轻易改写世界命运的神。
但有句话说得对,力量本身并没有错误,但要具体去区分,拿到了这份力量的人是谁。
那些白兰们,在完成了拿到七的三次方基石的使命之后,就纷纷失去了兴趣,重新陷入了无聊之中。
无聊啊,无聊,就算成为了统治世界的神,也还是无聊。
而无聊的终点,是毁灭。
这个无聊的世界,只有在燃烧起来的那一瞬间,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美感。
那些平行世界的白兰,注视着他,注视着这个还没有踏上命运道路的‘自己’,将所有的知识与能力都通过平行世界网络共享。
而他也理所当然的,走上了毁灭世界的道路。
但他失败了。
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并没有像其它平行世界的沢田纲吉那样,轻而易举的就被毁灭掉,而是与他的朋友入江正一一起,通过一场弥天大谎,将十年前的自己给带了过来。
然后那个十年前的沢田纲吉,一边喊着羁绊啊,悔改啊,命运啊什么玩意儿的冲了过来,一拳砸在他脸上,成功把他给打进了世界的背面。
这个世界分为正面与背面,正面便是人类所日常生活的世界,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正面,而背面……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其实是暗面,也可以称之为亿亿万平行世界的根源。
他被打的已经完全不想动弹了,只想瘫在那里睡觉。
夺丢脸啊,竟然输给了一个14岁的国中生。
所有平行世界的白兰中,他一定是最丢脸的那一个。
他瘫在那大片大片的黑色羽毛中,陷入了为期最长的沉眠,直到——有一只手,作乱似的戳了戳他的脸颊,说:
“喂,醒醒。”
这里是世界的暗面,万万千世界的根源,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人能够踏足的地方。
他因为其它平行世界的自己确确实实成了神的缘故,才能够来到这里。
除了他以外,还有什么人能够来到这里?
他疲倦的睁开眼睛,想要看到那个戳自己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火焰似的红,与深海一般的蓝,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
……搞什么。
他恹恹的坐起身来,能够探索万千世界之海的能力,如同呼吸一样的重新鼓动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要去毁灭世界,而是为了找到一个人。
那个人能够来到世界的背面,想必是拥有和他一样的能力,而有了这个搜索条件,想要找到对方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但他在那亿亿万平行世界中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就好像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而那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可那是不可能的。
他终于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将之前还存着的一个玛雷指环戴到自己的手上,将死气火炎输出到最大,以一种不找到不罢休,大不了再毁灭一次世界的态度,去寻找。
最后还真给他找到了。
那是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世界泡,命运三女神的纺锤无法纺出它的线。
混乱,原始,那并不是以七的三次方为基石的世界,而是……以一个人为基石的世界。
他于亿亿万世界的彼端,与那个女孩对上了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就算是拥有某个平行世界成为画家记忆的白兰的记忆的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将这种颜色描述出来。
比天空要蓝,比大海要深。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兀的生出了些许的不快。
这种该死的照镜子的感觉……啊啊,这不就是最早时候的自己性转加强版的眼神吗。
不过,这种不快却也将仍处于自闭状态的他,从那种状态中给拉了出来。
白兰·杰索对着那个世界伸出了手。
世界拒绝了他。
白兰·杰索恼羞成怒,于是决定强行干涉那个世界。
世界再次拒绝了他。
白兰·杰索:……
白兰·杰索: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今天就一定要进入这个世界!
他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全都放到了天平上,对着那个世界碾压过去,甚至不惜抽干了几个平行世界的自己的火炎量,是完完全全的不要命的行为。
反正他都无聊成那样了,你让让他怎么了!
世界,世界发出了一声yue,然后将他给吸了进去,成为了年仅12岁的白兰·杰索。
而他进去的那个节点又有些过于凑巧了,站在母亲身前的女孩,对着他伸出手,笑着说道:
“你好,白兰,我是玛莲娜。”
可恶,好什么好……笑什么笑,丑死了!
他看着那女孩,说出了未来的自己恨不得自扇一百个巴掌的话语:
“妹妹,你装的可真是艰难啊。”
——没错,他看她就和照镜子似的,自然也能够看清她所伪装出来的那种虚假的笑意。
虽然这人可能成长的时候获得了些许来自母亲的爱意,但同类就是同类,他绝不可能认错的。
然后他就被讨厌了。
被他在这个世界的重组家庭的妹妹,玛莲娜·斯科迪亚·杰索,讨厌的非常非常彻底-
妹妹是种奇怪的东西。
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准确,但他好像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了……总之就是很奇怪的东西。
平行世界的其它白兰也不是没有妹妹,总有那么几个世界的白兰并不是独生子的。
但那些个妹妹,都和玛莲娜不一样。
她们看他(白兰·杰索)的目光,或是讨好,或是恐惧,或是强颜欢笑……
玛莲娜看他的时候,像在看什么讨厌的虫子。
虫子。
这还是他(曾经无数次毁灭世界的神),第一次被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
哈,哈,若是玛莲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话,应该就不敢用这种目光去注视他了吧?
但虽然总是被说不像是人类,他归根到底也还是人类,不是恐龙蜥蜴人,或者沃尔玛塑料袋。
人类所拥有的七情六欲,在玛莲娜来到他的身边后,开始苏醒。
就像一个大雪冰封的寒冬,终于迎来了融化一切的春风。
他们两个就像是杠上了一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针锋相对。
他故意把她丢到小镇上,她就在他床上放假蛇。
他故意把她收拾好的东西弄乱,她就把他要交的作业都丢到臭水沟里去。
他……,她……
总之,他们两个非常符合这个年纪小孩闹腾得鸡飞狗跳的特性,打得不可开交。
妹妹肉眼可见的,更讨厌他了。
但无所谓,她越讨厌他,他就越开心!
他最喜欢看那张只会对着母亲笑的脸上,因为他的恶作剧而出现变化,撕裂那一层轻薄的假象,重新变得真实。
妹妹跟他明明是一类人,却总想要变得正常,那可不行。
他不允许!
那时的他还太过年轻,不知道这种偏执的想要占有对方全部的感情到底名为什么,只是固执的伸出手去拽着那人的手,就算被甩开无数次,也会嬉皮笑脸的再凑上去。
而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愈发融洽(他单方面的)时,没有人注意到,终日愁容的海伦娜变得愈发的憔悴了起来。
不对,实际上他们都发现了,只有糟老头子没有发现。
妹妹是个很聪明的人呐,她早早的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每天都变着法子去试图让母亲开心起来。
她收集漫山遍野的鲜花,从海滩上捡回贝壳做成风铃,学习母亲曾经喜欢哼的歌……
玛莲娜唱歌总是跑调,但她自己却意识不到,她学那首《桑塔露琪亚》学了很久,结果跑调还是跑的要命。
面对他时的那一张臭脸,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却会笑得灿烂得不行。
可那女人就是不行了。
他站在那里,能够看到那女人心中的火焰慢慢的熄灭,无论玛莲娜再怎么努力试图将那火焰复原,也日渐熄灭了。
但要是按照普通人,或者科学一点的说法来讲,那女人就是患了抑郁症,对这个世界正在慢慢的脱离。
她总是在发呆,垂着头,看那张她与死去的丈夫的合照,红色的长发上染上了霜白。
而他只是冷冷的旁观。
毕竟,这个女人对于他而言唯一的身份就是妹妹的母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值得去留心的地方。
如果坦白一点的来说,他其实还挺嫉妒她的。
凭什么妹妹只会对这个女人特殊呢,明明她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而凡人,终有一死。
那天晚上,海伦娜将他叫到她的房间里去,这算得上是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谈话。
她的眼窝深陷,长久的失眠让她眼下的黑眼圈看上去有些吓人,骨瘦如柴,行为举止却依旧优雅。
她注视着他,那张与妹妹有八分相似的脸上,眼睛中满是审视。
他觉得无聊,一边吃棉花糖一边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说话,暗暗想她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但海伦娜只是在久久的沉默后,说道:“白兰,你会照顾好妹妹的吗。”
所以这是托孤?
他歪了歪头,看向她,“你希望我照顾好她吗。”
海伦娜笑了,她的笑不像玛莲娜笑起来时的虚假,而是温和得不可思议,就像天空一样,“你很喜欢那孩子啊,不是吗。”
喜欢,吗。
他放下棉花糖,注视着她,“我一直在捉弄她耶,虽然她也报复回来了就是了,你觉得这也算喜欢?”
她摇了摇头,“我了解我的孩子,若她不想和一个人交往的话,不管对方作出什么行为来,她都不会去理会对方的。”
那是对待其它人吧,对待他当然不能那么草率喽,他可是很厉害的。
但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快意。
哈哈,果然他还是不一样的!
他看向海伦娜,这一刻觉得她变得无比的顺眼了起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她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好好的,看住那孩子。”
她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看那双干枯瘦削的双手,露出了一个苦笑,“我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啊,为她找到一个能够衣食无忧的家庭,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撑下去了……但我的小玛莲娜还这么小……”
这个刚刚还优雅高贵的女人,此时像是发了什么癔症一样,用手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念叨着一些常人听不懂的语言。
病痛已经压弯了她的灵魂,唯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她不爱她的孩子吗?不,若是她不爱她的话,那她就不会强忍着这病痛仍然苟活在世上了。
可对于孩子的爱,却抵不过她对于死亡后解脱的渴望。
真是可悲。
他看着女人,心中生出了些淡淡的悲伤,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狂喜。
真好啊,在她死了之后,玛莲娜就会彻彻底底的成为他的同类了!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后,女人在与他对话的第二天上吊自杀了。
玛莲娜站在那里,看着那双摇摆的脚,傻了似的,就那么呆呆的望着。
若是……等到他死的那一天,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会流泪,还是会大笑?
他站在那里,拉住她的手。
一直都热乎乎的像个小火炉的手,在此时凉得可怕,简直像是冰块一样。
但她并没有哭。
她只是,只是沉默,然后低下了头。
“白兰,自杀……死亡,是种什么感觉?”
她的手在颤抖,身体也在抖。
而他握着她的手,并没有被甩开,或许这是最后一根能够牵住这只即将飞走的风筝的线。
一旦松开,风筝就要飞走了。
他怎么知道?他又没死过。
好奇这种东西干嘛,不吉利。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还是快乐的吧。”
——毕竟,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死亡是种解脱。
“快乐?真的?”
玛莲娜望着他,深蓝色的眼睛映出他难得有些无措的脸,她用手抓住他的手,凑得很近很近,近到他的唇边能够感受到她说话时的吐息。
“当然啦,哥哥怎么会骗你。”
他不自在的移开自己的视线,又不太舍得和她分的远远的,只是说道:“不要想那么遥远的东西啊,你不是还要活很多年吗。”
“是啊,还要活很多年……”
她又低下头,喃喃道:“必须要,先杀了那个男人才行。”
而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错误。
那就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而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纠正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玛莲娜将她母亲的尸体从房梁上放了下来,亲手为她擦拭了身体,换上漂亮衣服,然后放进了棺材里。
而从那天之后,有些东西改变了。
一直对着所有人都是冷脸的玛莲娜,从那天开始,学会了对每一个人露出笑脸。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步入了发育期之后,那种锋锐的美丽便真正的显现了出来。
她班上的那些同学被她迷得找不到北,一个个的,接二连三的跳进了陷阱中,去表白,去送礼物,去邀请她参加舞会……
她在一天天的变得更加的明艳动人,脱离了少女的稚气,逐渐的,变得像个女人。
日子按照正常的发展,大概是她上完高中之后去上大学,然后找一份工作或者被他养着(反正他乐意),度过平凡但快乐的一生。
天啊,平凡且快乐?
这种词竟然也有出现在他口中的一天。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无聊的了。
然后,玛莲娜就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进入了意大利特工情报局,成为了一位特工。
……而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第一个杀死的黑手党,就是那个糟老头子。
外面忠于老头子的家族成员已经死绝,而室内老头子也被一枪打爆了脑袋,倒在了血泊里。
但看着面无表情的用锯子割老头子的头的玛莲娜,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那种不安,在她满手血腥的把头颅装到盒子里面,说一会儿得拿去给彭格列看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似乎有什么既定的命运正在发生,而他却永远也无法更改。
她看到了他的怔愣,看到了他的表情,突然的露出了个笑来,将装着头颅的盒子随手往旁边一放。
然后抓住他的衣领,猛地凑了上来。
窗户外面雨下的很大,电闪雷鸣,窗户里面,鹿首和无头的尸体都在往外冒血,跟永远流不完似的,把他们的鞋子都湿得透透的。
他爹尸体还没凉透呢,然后他俩在这里啵啵。
玛莲娜嫌弃那具无头尸体挡道,直接一脚把它给踹到了一边去,又把那只鹿首也跟着丢了下去,坐在办公桌上,用腿缠着他的腰。
杰索家的衣服一般来说都是暗紫色的,这算是他们家的代表色。
但白兰·杰索喜欢穿白色,就和他自己的头发一样,而玛莲娜·杰索喜欢穿红色,也和她的头发一样。
那红和白交错在一起,血腥味成了引燃理智的催化剂,呼出的热气升腾,体温也在升高……
然后她拽着他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拉,使得他头皮都有些发疼,舔了舔因为接吻而有些红肿了的唇,说道:“我要把名改回去,我要叫斯科迪亚。”
她看着他,看着他写满了欲求不满的眼睛,笑声从她的喉咙中升起,然后说道:“我要去彭格列卧底了,白兰。”
喂喂喂,去什么彭格列卧底啊,彭格列算什么东西,你哥哥我可是毁灭了不知道多少个平行世界的彭格列了好嘛!
他只觉得在这种时刻提起彭格列来,简直是扫兴他妈给扫兴开门,扫兴到家了。
但现在的他,学会了一个过去的自己不屑一顾的东西,叫作‘尊重’。
……虽然他尊重的人只有她一个就是了。
“什么时候回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随手从老头的办公桌抽屉中掏出烟盒来,抖出来叼上然后点燃。
烟草燃烧后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他注视着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但玛莲娜还真不会抽烟。
她好像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来支烟庆祝一下,点上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
——然后被呛得直咳嗽。
她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头发跟着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有些狼狈,而他从她的指间抽走那根烟,吸了一口,又对上她的唇。
烟气在他们之间啵啵的时候漏了出来,向上飘,地上的鹿首瞪着眼看他们,死不瞑目。
“白兰,白兰。”
她从来不叫他哥哥,一次都没有过,在再组家庭关系还存续的时候没有,而在这种关系消亡后,竟然叫了。
她对着他露出了个恶劣的笑来,用沾着血的手拍了拍他胸前的领带,叫他:
“哥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而她看懂了他目光中所写着的内容,向后伸了个懒腰,说道:“不知道啦,等到什么时候全意大利的黑手党全灭了之后再说吧。”
“那可是个大工程。”
“我以为你会说什么这种愿望怎么可能实现的话。”
“我看上去像那种人吗。”
“我知道,所以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啦。”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雷声轰鸣,像是某种审判的前奏。
她看着他,脸上没了那种轻浮的笑。
她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颈边,“白兰,这个世界真是无聊。”
“杀死了那家伙之后,吊在我眼前的那根胡萝卜突然不见了,我往前看,发现是一片虚无。”
“很无聊啊。”
“如果这个世界一直都这么无聊下去的话,那还是死亡来得快乐些。”
她的声音很是空洞,说出来的话不像是活人一般带着温度,而像是漂浮着的鬼魂。
而这种状态,对于因为无聊而毁灭无数个平行世界的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过来人的经验和规劝,她就离开了。
她的红发飞扬,迈出的步子充满了坚定,无人能够阻挡她的前进。
哪怕,那是毁灭-
玛莲娜加入了彭格列的门外顾问组织。
玛莲娜和彭格列的十代家族建立了友谊,和超越了友谊的关系。
玛莲娜……
……
他守在杰索家族的城堡中,照料着那些失去了主人的玫瑰,不时的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
直到,一封婚礼请柬发到了他的手中。
玛莲娜要嫁人了。
天知道,当他看到那张婚礼请柬上的那个碍眼的名字时,差点气到把请柬给撕成碎片。
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而上一次感到这么生气,也是因为这个男的。
名为白兰·杰索的家伙,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他只是暂时被人用爱束缚住的野兽。
而等到那爱远去,野兽也就再无了束缚。
他想,他要先一枪打爆他们婚车的车轴,然后再扭断那个该死的彭格列的脖子,最后拍拍翅膀带着玛莲娜离开。
妹妹怎么能离开哥哥呢。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又怎样,她是他的半身,她天生就只属于他。
那个该死的彭格列凭什么!
那家伙能像他一样了解她吗?那家伙能知道她的真实样子是什么样的吗?
他愿意守在杰索家族,是因为觉得游子终有一天要归家,但若是游子直接准备在外面搞个家,那他还守个屁啊!
日子一天天的接近请柬上的婚期,而他手上用来打爆婚车车轴的枪也擦得锃亮。
但那枪并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玛莲娜死去了。
由于结婚的人是那个彭格列的黑手党教父,整个意大利有名有头的黑手党家族全都来了。
婚礼现场空前的盛大,称之为世纪婚礼也丝毫不过分。
他的玛莲娜,穿着雪白的婚纱,美得让人心醉。
她换上了衣服,站在婚礼现场的最尽头,看向所有的来宾,然后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枪。
当他赶到的时候,她身上那身雪白的婚纱已经完完全全染成了血色,正捧着沢田纲吉的脸在发呆。
他不愿去想,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会让他发怒的感情,只是对着她伸出手,说道:“走吧,玛莲娜。”
他身后的雪白翅膀,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地颤了一下,羽毛缓缓落下,落到了她染成了红色的裙边。
她站起身来,看着他,对着他露出了个笑来。
那或许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为真实的笑了,却让他的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
“白兰,我做到了。”
做到了什么?杀了全意大利的黑手党?那种事情怎么都好,无所谓的啊!
“过来,我带你回去。”
他的脸上没了笑容,皱着眉看向她,如此说道。
但她对着他摇了摇头,将子弹填充进手中的枪里,淡淡的说道:“真无聊啊,这个世界。”
“过来!”
他落到地上,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轻松地躲过。
“看晚星多明亮, 闪耀着金光。”
“海面上微风吹, 碧波在荡漾~”*
她又一次轻声哼起那首跑调了三里路都拉不回来的歌,然后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对着他笑道:
“再见啦,白兰。”
“砰!”
时间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变得很慢很慢,面前的场景像是被人按下了0.5倍速一样,变成了慢镜头。
他向前伸出手去,接到的只有一具逐渐冰凉的尸体。
她的嘴边还带着笑,就那么倒在他怀里。
“……玛莲娜?”
他的声音在颤抖,在自己被打败的那一刻都没有流出来的泪水,在这一刻冲出了他的眼眶。
而世界在基石死亡的瞬间,也开始了崩塌。
空间扭曲,碎裂,人们在这一世界末日的景象中恐惧的逃亡,而他抱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像是抱住他的整个世界。
怎么会那么冷?
雪白的羽毛在这一瞬间转变成了漆黑,他将头埋在她的脖子旁,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的怨恨过自己。
为什么在最早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呢?
为什么非要等到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知道自己犯了错?
为什么……
妹妹,妹妹。
他的玛莲娜。
他的肋骨,他的半身,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为什么他们之间要那么相像,就连不好的一面都一模一样。
黑色的羽毛大片大片的落下,将他们相拥在一起的身体都淹没。
神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刻骨的孤独。
不如说,他本就应该这么孤独的,只因为他的生命中多了她的存在,所以那孤独才短暂的远离。
而现在,它们回来了。
“我要……创造出一个……玛莲娜不会再感到无聊的世界。”
神说道。
自由的风是不会被束缚住的,她也永远如同天空中的明月般,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中。
但他偏要抓住这缕风。
要用‘白兰’攀附,抓住这缕风。
“如月……枫。”
神低下头,眷恋的用脸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在新的世界再见吧,枫酱。”-
【已绑定宿主:如月枫】
【当前职业:书记员】
【所属阵营:红方-意大利特工情报局AISE】
【当前所在组织:欧洲刑警组织Europol】
【欢迎回来,玩家!】
死海文书上,原本所写着的白兰·杰索的名字,消散后变成了玛莲娜·斯科迪亚。
而时间在系统的机械声中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如月枫低下头,胸口前所插着的朗基努斯之枪早已不见踪影,而不远处的诸伏高明则也跟着不见了踪迹。
世界融合修正了很多东西。
这个世界的慈悲天教教主早就死在两年前了,他不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相对应的,被他给绑架过来的诸伏高明也不应出现在这里。
如月枫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上捏着一张纸条。
那上面熟悉的花体字写着一句话:
【这个世界其实很温柔的,只要你愿意去拥抱它。】
【愉快的进行游戏吧,我在终点等你!】
落款是:白兰·杰索
而她从游戏背包中,取出那枚大空属性的玛雷指环,戴到自己的右手中指上,微微攥了攥拳。
“呼——!”
下一秒,一道橙色的火炎便出现在了戒指的上空。
那火炎温柔的缠绕着她的手指,如同天使的羽毛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第136章 毕业典礼
“耶,阵平酱今天这么早就要出门?我记得你不是请了假……”
萩原研二倚在门边上,看着正在对着镜子认真收拾仪容的松田阵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啊!”
由于是幼驯染关系,他们住的房子也紧紧的靠在一起,是以对方早晨起来那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成功将他也从梦乡中给轰了起来。
——然后,就看着松田阵平在这里又是换衣服,又是刮胡子,又是整理发型,足足搞了一个多小时。
简直是孔雀开屏……不对,孔雀开屏都没有他这么能捣鼓吧?!
肯定是去见很重要的人吧,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认真的去对待一个事情。
“今天是如月的毕业典礼啦,她要作为首席毕业生发言,我是去下面献花的。”
松田阵平忙里抽闲,瞥了一眼正在狗狗祟祟的观察自己的幼驯染,放下手中的发蜡,“你不是知道她吗。”
“知道是知道,但我又没有正式见过她……你把她藏的太好了,阵平酱!”
萩原研二双手抱在身前,表情看上去有些吃味。
就是那种,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一起玩的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背着你有了别的狗,还瞒着你不让你知道的感觉……
可恶,有什么不能让他看的啦!过分!
“因为hagi你很花心啊。”
松田阵平的表情很平静,“全天下的女孩子对你而言都一样吧,啊,除了那个跳楼把你给救下来的女战士。”
他露出了牙酸的表情,“说实话,都这么久过去了,你竟然还想着她,要不是真的有这个事,我都会以为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挡住了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使得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晦涩不明。
距离那个人彻底失去音讯,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由于那人身份的特殊性,他也根本没有门路可以得知她的情况。
有时候想要问一下在做卧底的那两位同期,但是这么久了根本就没有聚到过一起过,更不知道那两人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幻觉啊……
若如昭华露水,如梦亦似幻。
那倒也不错。
他对着松田阵平轻笑了一声,耸了耸肩,“干嘛这么说啦,那可是我的初恋啊!”
后者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拿上包向外走去,“走了。”
这个时间,外面的花店应该已经开门了吧。
送什么花会比较好呢,虽然很想送玫瑰,但总觉得这个场合不是很合适……
啊,纠结!-
高冈朱里很紧张。
她一会儿看看台上的人,一边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看到那分针距离计划中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紧张。
“希望如月同学未来前程似锦,大展宏图……不对,雄图,啊啊啊啊!下一句词是什么来着?”
她小小声的念叨着一会儿献花的时候将要说的话,腿也紧跟着高速抖动。
而她的紧张,很明显被旁边的人给看到了。
仓田利世看着她的表情,一瞬间觉得有些好笑。
但仔细想了想,高冈朱里一会儿要作为向首席献花的学生代表上台,这种紧张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青春啊。
她感慨地摇了摇头,抬起手轻轻地拍在高冈朱里的肩膀上,吓得后者噫的一声差点跳起来。
“仓、仓田导师……”
高冈朱里一脸菜色的看向这位老师,毕业答辩时的不美好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您有什么事要说吗?”
不会是看出来她忘词了吧?呜呜呜,怎么越到关键的时候就越掉链子啊!
但是她的紧张,在看到仓田利世脸上的安慰的表情时,稍稍的消散了一些。
后者并没有开口说一些指责的话,只是笑着说道:“高冈同学,你觉得如月今天的表现如何?”
“表现如何……?”
高冈朱里被这个问题给问懵了,下意识的看向台上那人的身影——
法学生毕业的时候,所穿着的学士服垂布颜色按照所获学士学位进行分类,而如月枫作为法学生,所穿的自然也是粉色的。
她已经将自己的头发彻彻底底的换回了原来的样子,如火焰一般的红色长卷发被黑色的学士帽压在下面,披在身后。
她的背挺得极直,眉宇之间没有一点点当众演讲的窘迫,而是很淡定的一种从容。
她的演讲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声,讲台下掌声雷动。
这位首席从入学以来就优秀得人尽皆知,就算是非同系的学生都知道她的名字。
而如月枫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摘下自己头上的学士帽,向着半空中扔去——
“诸君,愿你们的前方光辉灿烂!”
“恭喜毕业!”
“……好耀眼。”
台下,高冈朱里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那人的身影,喃喃道。
由于工作原因,诸伏高明并没有来到现场,但他委托仓田导师把现场照下来留念,所以其实人到不到场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心意到了就行。
而她身边的仓田利世,则是一边自豪地鼓掌,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到你的环节了,高冈同学。”
“为她献上鲜花吧。”-
东京的四月,樱花盛开。
已经和所有该见的人都合完照的如月枫,正穿着学士服静静地坐在图书馆前的樱花树下。
来图书馆的路她走过了很多很多次,就算是闭着眼都能够找对路。
每一个学期末,她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整个大学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
【“等到枫酱毕业的时候,我一定要多拍些照片。”】
记忆中,也是在这棵樱花树下面,白兰一边端着摄像机,一边笑着说道。
过往的学生都在看他们,目光烫人到完全没有办法忽视的程度。
但他完完全全不再在意那些目光,只是看着她。
他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紫罗兰色的眼睛中满是笑意,连带着左眼下的倒王冠纹身都看上去变得温和了很多。
而现在想来,那其中可能还有些更加复杂的情感吧,只是当时的她根本看不懂。
……毕竟,过去的‘玛莲娜·杰索’可是没有上大学就去当特工了。
怎么说呢,恢复了记忆之后,她其实还有些不太能适应。
原本空白的14年被填补得要溢出来的程度,该庆幸的是,过去的她情感也不是很丰富的那种人,所以不至于让那些多出来的记忆把她给压塌了吗。
看到那些过去,虽然知道如果是她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总感觉,好像在看别人的人生似的。
归根到底,可能还是没有适应吧。
网友突然变成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什么的,还差点结婚……救命,做噩梦都没有这么能做。
结婚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于她的人生规划之中来着啊。
她垂眸看着自己右手中指上的玛雷指环,天使的翅膀收敛着,橙色的宝石看上去如同火烧云。
死气火炎能够点着了,bug终于修复了,但按照过去的她自己的记忆来看,她本来也能点着火炎。
而她现在所点着的火炎,总感觉和过去的那个不是很一样。
更温和了?
毕竟,比起过去的自己而言,她已经又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认识了更多更多的人,结下了更多的羁绊。
白兰所说过的,要获得更多的锚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但他食言了。
明明说好了等到毕业典礼的时候要一起合照,结果现在人整个不见踪迹。
电话也好,系统也罢,根本联系不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真要等到游戏通关之后才能够见到啊,
明明入学的时候是他来送的,结果毕业的时候人不见了。
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等到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狠狠给他来一拳。
“毕业了啊……”
她长长的叹出来一口气,莫名的有些感慨。
上学的时候天天觉得麻烦,不是早八就是论文的,讨厌的要死。
但毕业的时候,竟然还会感到惆怅。
虽然有点对不起仓田导师给出的修士名额,但她真不想再上学了。
还是毕业好啊,毕业好。
系统在她耳边放礼炮:【玩家刚刚的演讲好棒!我全都录下来了啦啦啦!】
系统的小光团在她的视野中窜来窜去,【前往荷兰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她嗯了一声,放下手,用手撑着下巴,静静等待着某个约好了的人。
之前她在游戏里,就已经设置好了定期以‘玛莲娜·杰索’的名义,发给Europol的情报。
所以这次去到欧洲刑警组织,其实算是归位,而非空降。
正好,她也不喜欢给人当下属。
就是去那边之后,什么时候再回来,那个时间就很拿不准了。
她对日本这个国家没什么好感,但对生活在这里的有些人,还是比较有感的。
所以,还是感觉有些可惜。
仓田导师也好,诸伏高明也罢,还有妃英理,尤尼,佐藤美和子……
“喂,如月!”
穿得特别正式的松田阵平,怀里抱着一大束剑兰花,对着她挥舞着手,俊秀的脸上因为奔跑而流下了汗水。
一边跑,一边对着她说道:“抱歉,路上出了点事,所以来迟了!”
——可恶,明明起了个大早过来,谁能预料到路上还会出现车祸堵车的情况啊!这下子直接错过演讲完献花了!
“没事,反正也没等多久。”
她站起身来望向他,风将樱花打着旋吹落,落了他们满身。
【人物:松田阵平,当前好感度:100】
……还有他。
“你还给我带了花。”
她从他的手中接过那还带着露水的花束,忍不住的露出了个真实的笑来。
“你不是说过想要花吗?”
他因为一路跑过来,而微微低下头撑着膝盖喘粗气,因为她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在京都的时候,不是说过吗。”
“你还记得啊。”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是吗。”
如月枫用手拨动了两下花的花瓣,少见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要走了。”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去哪里?”
“位于荷兰海牙的欧洲刑警组织本部。”
她看着他的眼睛答道。
“……”
他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站直身子,“我地理不好,荷兰和日本之间有多少时差来着?”
“7个小时。”
“那还挺远的。”
樱花静静地盛开着,似有微风吹过。
良久,松田阵平猛地伸出手来,用力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干嘛露出这个表情啊!又不是说去那里就死了,我们不还是会照常打电话的吗!”
“只是以后我要过的时间,变成了两个而已。”
他黝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再说,欧洲刑警组织哎,这不听上去比日本警察听上去厉害多了?开心点啊!”
“难道说你去那边之后,就要和我断绝来往?好你个如月,不许当陈世美!”
她也没有去把他的手拿下来,只是看着他,像是要永远记住这张脸似的,最后才笑道:
“好像确实是这样。”
以及,“我才舍不得呢。”
……在所有人当中,你最可惜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这才露出了个满意的笑,点了点头,“走吧,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我送你去机场。”
“话说到饭点了,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我不饿啊,早晨吃了挺多的。”
“不是刚刚演讲完吗?讲话和背稿也会消耗体力吧。”
“这样的话,那就去校外一条街的饭店吃点好了,我知道有家味道不错……”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外走去。
东都大学的樱花灿烂依旧。
而未来的故事,正在慢慢的谱写着,只等着所有的演员就位,正式开幕————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如月完全不上镜,所以就算视频疯传,现实中能够认出她来的人却几乎不存在(笑)
松田之前说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得多,并不单是秀恩爱,而是真话。
顺便,现实中的东大是在3月23日举行毕业典礼,但被我改了,因为瓦大西要看樱花。
我都写小说了,你就让让我吧(喂)
马上要到柯南元年了,请看后日谈VCR!
不是要完结!距离完结还有好多没写的东西呢,真·白月光归来的名场景我是一定要大写特写的!
第137章 三年①
诸伏景光醒来的时候,游轮的客舱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他只觉得自己的脖子,疼得好像要断掉了似的。
“咚咚!”
大门又一次的被人敲响,似乎是外面的人知道了里面有人,稍微有些急促。
他从床上翻身下来,身上的枪械与伪造的证件都还在,只有一个人从这个房间中消失了。
“不好意思,请问……?”
他谨慎的打开门,看向门外。
船员开口问道:“先生,您刚刚是没有下船?现在我们已经到达终点了,必须要清人。”
意大利的官方用语是意大利语,但考虑到不是每一个游客都会意大利语,所以大家说话都用英语。
其实意大利语要是说慢一点的话,他其实也能听懂。
反正连比划带猜的,总有一个能蒙对。
“抱歉,我刚刚睡过头了,请问终点到的地方是……?”
他微笑着问道。
“能将您的船票交给我吗?我看一下。”
船员对着他伸出了手。
“给,我坐过了站应该补票的,实在不好意思。”
“补票倒是不用补……先生,你原本要到的地方是那不勒斯湾的港口,但我们现在已经到巴勒莫了。”
船员的表情显出了些同情,“往常晕船晕到忘记下船的游客也不是没有,但巴勒莫离那不勒斯湾有些远,您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必须要等明日上午的轮渡了。”
巴勒莫……这不是西西里岛的首府吗,怎么会跑偏到这里来。
诸伏景光皱起眉头,但还是认真的道了声谢。
船员对着他露出个笑来,“没事,只不过你到西西里去,现在正好快赶上他们的收获节了。”
“收获节?”
他看出来这位船员想要聊聊天的心情,非常贴心的将话题给继续了下去,“听上去很有趣的样子。”
船员一下子来了精神,站在栏杆旁边和他讲了起来,“西西里每年到九月的时候都会有收获节,毕竟原先那边是个港口城市嘛,从海中打捞到鱼什么的肯定得好好庆祝一下不是吗!”
“不用担心黑手党之类的吗?”
他有些试探性的说道。
船员笑着摆了摆手,“现在的西西里治安可好了,什么黑手党的,只要敢露面,警察比你跑得还要快!”
他也跟着笑,“看来以后意大利的特产不再是黑手党了,挺好的。”
船员点上了根烟,“是啊,以前游客敢去西西里的可少得很,大部分也就在米兰啊,罗马啊那几个地方玩玩。”
“游轮也是,到西西里岛的时候还没赚着钱呢,就得先交保护费。”
“啧啧啧,那些黑手党收保护费收的可夸张了!”
他对着诸伏景光伸出手来,比了个一和零,“要十个点呢!”
“本来出海一趟也赚不了多少钱,不仅要给政府交税还要给黑手党交税,真是活不下去了。”
“……那为什么后来不需要了呢?”
诸伏景光问道,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玛莲娜下手的时候虽然收了力,没直接把他颈椎给砍断,但还是很疼。
他现在脖子疼连带着脑子也疼,太阳穴突突的,迫切的需要烟草来镇定一下精神。
“嗐,还能是因为什么啊?政府出手了呗!”
船员耸了耸肩,呸了一口,“那群税金小偷,之前黑手党一手遮天都快成影子政府了,不加入他们的规则就得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开始围剿起黑手党了。”
“小哥,你作为一个外地人肯定不知道吧,大概就在两年前吧,西西里的地面都被那群黑手党的血给浸透了。”
“他们逃的逃伤的伤,本来就因为利益关系不团结,后来又直接被打散了,完完全全聚不起来气候。”
他碎碎叨叨的,将一些事情翻来覆去的说,而诸伏景光静静的听着,从中汲取自己所需要的情报。
应该是AISE(意大利特工情报局)出手了吧。
意大利的黑手党问题都远近闻名到成为特产了,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简直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丑闻。
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从负数开始治理这座犯罪都市……AISE背后的领导者还真是好本事。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是希望日本这边能够跟人家学一下。
船员或许因为有挺长时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当场将他引为知己,并且在知道他暂时没有地方可去之后,拍着胸膛说可以去自己家里住上一晚。
西西里岛的建筑整体都偏向于复古,没有出现现代都市那种高楼大厦,而是小巧而精致。
船员的妻子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呼他们,而船员的女儿则是趴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
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看上去澄澈极了,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抖一下她。
“Fratello, sei uno straniero(哥哥,你是外国人吗)?”
小孩看着他,一歪头窜出了一段带着口音的话。
诸伏·听不懂复杂名词·景光,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写满了礼貌。
而船员哈哈大笑着把小孩抱过去,对着他挤了挤眼睛,翻译道:“她问你是不是外国人呢!”
他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是的,我是来旅游的。”
小孩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Stai così bene(你真好看)。”
诸伏景光用眼神向船员表达了自己的困惑,船员笑得乐不可支,给他翻译了一下,餐桌上一派的其乐融融。
晚饭后,船员洗碗和擦地,而船员妻子则是辅导女孩做做作业,他在这个家里面有些多余了,于是便提出了离开。
或许是他身上的亲和力太给力,船员一家都不是很想让他离开,不过他还是走了。
黑衣组织的人还在追杀他,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他背着装着东西的背包,在当地的一家长居旅馆买了一个周的时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去搜集情报。
——然后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巴勒莫作为西西里岛的首府,这里的官方用语当然是意大利语。
并且,因为是港口城市,这里的人说话都自带口音。
所以,他那点只学了个皮毛的日常用语,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他双手空空的出门,最后带着两大本字典和识字教材和一个装了电话卡的手机回到了旅馆。
感谢卧底教程,不然他现在遇到这个语言不通的情况,就只能抓瞎了。
虽然不知道玛莲娜把他打晕了之后去干什么了,但很显然,他现在要做到的是先把握住当下的情况。
他看了那个插好了电话卡的手机一眼,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能够打电话联系zero的时候啊,天知道公安内部的卧底到底有没有被处理好。
现在要给他打电话的话,估计只会添麻烦吧。
至于玛莲娜……没有必要去找她。
一方面是她的武力值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这段时间的逃亡生活,他已经完完全全悟了,她就是在耍着人玩,根本就没认真起来。
另一方面则是,当玛莲娜不想让人找到她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她。
他花了一个周的时间,硬是把意大利语这门与日语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语言给啃了下来。
但只是能够看懂单词,这还远远不够。
且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来到西西里岛之后,黑衣组织的追兵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直接不存在了。
可能是因为意大利最近戒严的关系吧……
怪不得玛莲娜当时要让他来这里避难。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上了街头,用自己闭门造车死读书学会的语言,去与当地的人们交流和沟通。
当地人们或许是因为黑手党消失了,所以对待人的态度也变得阳光了起来,甚至还有学习日语的当地人,和他组成了学习小组,当对方的语言学习搭子。
他脸长得嫩,在欧洲国家的人看来简直就是个未成年人,而这些当地人也自然而然的将他当作是来这里旅游的大学生,十分的热情好客。
收获节到来的时候,他在当地新认识的朋友,还喊着他一起去镇上布置节日庆典所需要的东西。
和在西班牙时候看到的差不多,主要是图一个氛围。
这些居民平常很照顾他,所以在这里付出些劳动也没有什么。
他一边答应下来,一边摸着下巴算了算时间。
快一个月了,现在给zero打电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这么想着,他挑了个时间,用在当地买的新手机,拨打了降谷零用来与公安联络的电话。
由于时差问题,他还特意选了个日本应该是夜里的时间打过去。
不过,按照zero那个休息的时间表来说,感觉他不管什么时候打过去,他大概都会接起来吧。
等待着电话被接通的时间,诸伏景光摆弄着那只做好了的风铃。
巴勒莫作为一个港口城市,这里的人们往上面数个几代基本上都是渔民出身,所以也有些海边人独有的信仰。
比如说,吃鱼的时候不能轻易的翻鱼身啦,或者有些字眼不能够随便乱说啦……
他们的收获节有个传统,心中有恋慕之人的青年们,可以为喜欢的人做一只风铃。
不是那种街头随便买到的风铃,而是需要自己去收集贝壳、石块和各种小装饰品,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包含心意的产物。
西西里的人们相信,风会带来好消息。
而送出的风铃响动时,便是远方的人回来看他们了。
他的学习搭子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后,硬是拉着他在海滩上捡了好长时间的贝壳,让他这个冷白皮都快晒成zero那样的小麦色了。
最后还真的做出来这么个东西。
……玛莲娜会收下它吗?
收下他这个,即使被她救了一命,却依旧想着要让她伏法的混账公安卧底的礼物。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或许是考虑到这是个陌生电话的原因,降谷零并没有先说话,而是等着他说话。
他说了一堆自证身份的东西,才终于听到对面传来了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
“太好了,你还活着……”
降谷零如是说道。
“嗯,是玛莲娜、额,血腥凯撒救了我,但她不知道去哪里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却不想,对面兀的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降谷零沉默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他等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问道:“zero?”
然后便听到对方,用一种极其艰涩的语气,从嗓子里面挤出来一句话,说道:
“血腥凯撒……死了。”
什么东西?
哈?
“你,在开玩笑是吗。”
他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但他也知道,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并不是一个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性格。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极其压抑的抽气声,又哭又笑似的,对他说道:
“子弹穿透了她的脑袋,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落下去……我想,应该不会再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原来她真的救了你啊……hiro。”
降谷零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此时的他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只记得自己说了声知道了,之后再联络,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血腥凯撒,不,是玛莲娜。
所以,玛莲娜,死了?
她……死了?
窗外,祭典的乐声传来,海面上也放起了烟花。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就像她还在他身边的那个时候一样。
风吹过他打开的窗户,轻轻吹响了他手中的风铃,发出了悦耳的响声。
而他注视着那串风铃,眼泪落了下来,一颗一颗的砸在手上。
当地人说,当送出的风铃响动时,便是远方的人回来看他们了。
他有恋慕之人,也有想要送出风铃的对象,但是他的风铃却再也送不出去了。
因为……
“可是,玛莲娜已经死了啊……她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死去呢。”
终于,他握着那串再也送不出去的风铃,泣不成声。
第138章 三年②
距离血腥凯撒死去的第四个月,某一日凌晨两点。
降谷零长舒出一口气,将最后一个回车键按下,看到整个文件显示已发送。
黑衣组织所派发的任务,他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弄完,而好不容易回到家,就又收到了公安那边传过来的特殊文件。
一份监控来自意大利注资的跨国企业集团:彭格列的报告。
虽然从财报层面上来看,这个彭格列集团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换成里世界的角度来看,那么估计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
在意大利混不下去了,就来日本混了是吧?
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调查了一遍,除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竟然挑不出来什么大的错误。
就好像这个曾经跺跺脚,整个里世界都震上一震的存在,已经真真正正的金盆洗手,洗白上岸,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一样。
可这真的可能吗?
这些该死的黑手党的身上,天然便流淌着罪恶的血……
“你看上去很困扰啊。”
一双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附在他的耳边说道。
而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收紧了些,青筋暴起,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至于一拳挥过去。
“滚开。”
降谷零脸上的表情几乎要结冰了一般,如此说道。
而那双捂在他眼前的手,调笑似的轻轻从他的下巴处扫过,如同在逗猫的时候,轻轻用手挠挠猫的下巴一样。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吊带裙,披散着一头红色的长卷发,在他眼前的不远处踮起脚尖,转了个完全不标准的芭蕾舞的圈。
“好凶哦,透酱~”
红发女人在转完圈之后,像是失去了线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突然失去了控制,‘啪’的一声,歪倒在了沙发上。
她的红发如同溺死在海水里的水鬼一样蔓延着,将那张死人白的脸遮挡了大半,留下深渊似的蓝眼睛。
就那么看着他,像个漂亮人偶。
而他目不斜视的,继续敲击着键盘,查看下一个文件。
她见他不理她,没趣似的撇了撇嘴,坐直身子,将没有穿鞋的脚抬起来踩在沙发棕红色的皮上,雪白的脚趾歪了歪。
“透酱~工作呢,是忙不完的,你这样下去就猝死了。”
“无所谓。”
这一次,他倒是回了她一句话,但还是很冷酷的样子。
公安里面的警察,虽然已经算得上是掐尖了,但实际上,能够派上用场的人并不是很多。
再就是说,大部分事情,要他就那么放手交给他们,他也不放心。
很多时候,信任对方所带回来的并不是好的结果,而是一大堆还要费劲心力去处理的烂摊子。
万幸的是,hiro现在因为卧底身份提前暴露,回到了公安重新任职,他加入了零组之后,有些工作也算是有人能够帮他给分担一下了。
想到这里,降谷零敲击键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hiro的状态很明显的不对。
他当时知道他并没有死,而是被血腥凯撒藏在意大利的消息时,心中升起了无比的喜悦。
在组织如同天罗地网一般的追杀,再加上长达一个月的断联情况下,其实他已经不怎么抱有他还活着的希望了。
却没有想到竟然能够收获到这样一个惊喜。
不过,想到是血腥凯撒保护了hiro之后,这份惊喜就掺上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那个女人的脑子或许并不是地球人的构造,以至于她有时候想到什么或者做出来什么事,他都根本没有办法预料到。
她会救hiro,有可能只是单纯觉得好玩,也可能是为了找点乐子。
……也有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hiro。
但,为什么?
像血腥凯撒那样手上沾满了血腥,朝三暮四,居无定所,水性杨花,花心滥情的女人,这辈子竟然也会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还喜欢到,愿意为了对方去死的地步。
怎么可能——
“嘶。”
想到这里的时候,降谷零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了。
那种针扎似的痛苦,在他想起她的时候,就会出现。
这种状态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工作,而作为一个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影响他工作的人,降谷零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不可控的情况。
所以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括号,是公安内部绝对会保密信息的那种心理医生,括号。
去看心理医生的那一天,他穿得很正式。
心理医生说了一声请坐,然后他就坐到那个位置上,开始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回答一些问题。
而当对方问到:有没有性生活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请问这个和我的心理情况有关系吗?”
对此,心理医生非常熟练的用中指向上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回道:
当然有关系,很多心理问题都有可能是性方面的过度放纵或者过度禁欲而引起的,本着为你负责的情况来讲,这一方面我必须要了解一下。
降谷零:。
降谷零:我忍.jpg
他握紧了拳头,额头上暴起了一小块青筋,隐忍的说道:“没有。”
心理医生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继续问道:“是生理方面有问题,比如说早泄、阳痿,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没有进行性生活?”
降谷零:我忍不了了。
——这都**的问的些什么鬼问题啊!
这人到底是心理医生,还是打着心理医生名号偷窥别人隐私的纯纯变态啊?!
他抿紧了唇站起身来,冷淡的说道:“抱歉,如果您接下来所问的问题都与这个有关的话,那恕我不能回答。”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你最近时常觉得头疼,手指或者腿有时候会不受控制的颤抖。”
心理医生突然说道。
而在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他站在门口,回过头来,微微皱起眉,“你看出来的?”
他并没有将这些症状写到报告里面去,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心理医生抬起手轻轻的点在太阳穴旁边,“你的症状挺明显的。”
对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而且,从你的黑眼圈来看,是不是还有入眠困难方面的困扰存在?”
降谷零,降谷零乖乖地坐了回去。
“是。”
这一次,他的回答倒是很利落。
心理医生看向他,又一次的重复道:“所以,你是生理方面有问题,比如说早泄、阳痿,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没有进行性生活?”
他垂下眼睛,“我生理方面并没有问题,只是单纯没有进行而已。”
“为什么?”
“我很忙,没有时间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是吗……”
心理医生在听到他的答案后,看向他说道:“不是因为喜欢的人出现了什么意外,而下意识的进行规避吗。”
他猛地抬起头来,而对方看到他的表情,发出了一声“哦,看来我说对了。”的声音。
“我……我并没有喜欢的人。”
他攥紧了拳头,如是说道。
“说谎并不能帮助你完成治疗啊,降谷先生。”
心理医生想了想,说道:“唔,实际上,我想这个事情可能并不是出现在你身上的,也有可能是出现在你朋友身上的。”
这几乎已经算是明示了,只要他能够把事情说出来,无论什么方式都可以。
然后心理医生就听了一耳朵,关于降谷零那个叫松田阵平的朋友,在失忆后被一个狡猾的女人耍着玩,还傻不愣登的爱上了这个坏女人,却在此时恢复了记忆,然后这个坏女人还死无全尸了的故事。
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又一次用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所以,你这个叫松田阵平的朋友,确实是喜欢这个女生,是吗?”
“我……我不确定。”
他垂下了眼睛,用手捂住自己的头,“只是在想起她的时候,心会有一种疼痛的感觉,而脑子也会有种针扎的痛。”
心理医生叹了一口气,向后躺在了身后的沙发上,注视着这个迷路的羔羊,说道:
“我的建议呢,是希望你这个名叫松田阵平的朋友,能够忘掉这个女人。”
“通过再谈一段恋爱的方式的最好,毕竟疯狂工作应该是不管什么用处了。”
“如果他没有办法,我是说,我这个朋友,没有办法再爱上另一个人了,那该怎么办?”
“……要不要试试催眠和心理暗示?”
“会有用吗?”
“可能会,也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不过后者的概率不是很高,大概相当于中彩票的几率吧。”
“如果这都能中招的话,那这人还真是倒霉。”
“透酱~你一工作起来就不理人,这个习惯可真不好。”
红发女人嘿呦一声从电脑桌下面窜了出来,钻进他怀里,大腿盘在他的腰上,而双手则是搂紧了他的脖子,像是一只猫一样,疯狂的用头去蹭他的脖子。
——他就是那个中招了的倒霉蛋。
心理医生对着他疯狂道歉,但是已经没有用了,毕竟心理暗示下上了想要再解就更麻烦了。
算了,就这样行了,反正也死不了。
“下去。”
他对着幻觉说道。
“不下去~”
那幻觉笑着,像是只偷到腥的猫似的,故意的用大腿去磨他,附在他耳边,说道:“来做//爱吧,透酱,来做吧来做吧!”
她轻笑着,嘲笑他,“你不是——已经起反应了吗?”
而他竭尽全力去无视她,紧紧的盯着自己眼前的电脑屏幕,幽蓝色的光倒映在他的眼睛上。
“滚下去。”
只是如此说道。
幻觉不满意他的无聊,薅起他的头发,用牙去咬他的唇,“别这样,别这么无趣啊,透酱~”
他终于抬起眼睛来看她,咬紧了后槽牙,灰紫色的眼睛中燃上了深蓝色的火,“我不是什么透酱,我是降谷零。”
“可是,我喜欢的是安室透,又不是降谷零呀。”
幻觉对着他笑,发丝逐渐消散成了光点,“我不和降谷零玩。”
他看到这一幕,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想要去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
他重新倒回了椅子上,将手挡在自己的眼前。
“透酱,透酱。”
幻觉再次出现,附在他的耳边,如是说道。
“……我在。”
他闭上了眼睛。
幻觉又笑了起来,用手抱住他的头,哼起了歌。
而倒映出来一切的玻璃上,始终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从未爱过他。
哪怕是虚假的喜欢,也从来对的并不是他,而是——安室透。
若是她仍活着,那他或许还可以去质问她一些问题,但……她已经死了。
以那样一个,让人难以置信,难以理解的死法。
他当时看到了,他看见她坠下悬崖,但是他仍然心存一丝丝的侥幸,直到目睹了一切的莱伊亲口说道:她死了。
他无可避免的恨上了莱伊。
因为他甚至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而这个混蛋却见到了。
而那些尚未宣之于口的爱与恨,也就随着她一起,沉入了深海,再也不见天日。
第139章 三年③
血腥凯撒死去后的第一年,9月的某个晴空万里的一天。
赤井秀一再次回到了那不勒斯湾。
地中海炎热的气候让人不得不脱下繁重的外套,只穿着衬衫和短裤。
这里的人少见会穿得西装革履的,除非是在非常重要的场合。
而他走在海边上还穿着一身西装,那看上去就有些怪了。
路人们纷纷向这位长发帅哥投去注目礼,有一种诡异的佩服,觉得这人或许是什么艺术家在以身作则搞什么别人看不懂的行为艺术。
意大利人的字典中就没有‘腼腆’二字,他们将浪漫不羁写进了自己的灵魂中,随时随地渴望一场说来就来的邂逅。
所以很快,就有人向这位穿着正式的帅气哥们搭讪了。
“嘿,小哥!”
穿得很符合海边风格的女生,对着赤井秀一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不觉得自己穿得有些过于热了吗?”
他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微微低下头,看见了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对于蓝眼睛的人总是多出了一些耐心和优待。
“还好,风挺大的。”
他礼貌的回答了一下小姑娘的问题,继续向前走着。
该庆幸这一片的沙滩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沙子,而是由礁石、贝壳和碎石块所构成的岩滩,不然他估计真的会有些难办。
“你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正经事要做的样子。”
女生并没有离开,而是跟着他一起往前走,“我们这儿经常有人来拍婚纱照,所以你是过来提前选点的吗?”
“婚纱照啊……”
赤井秀一意义不明的感慨了一声,“能问一下大多数人会在哪里拍吗?”
作为本地人的女生,非常热情的给他指出来了好多个点。
“很多啊!前面那个悬崖,路对面那个教堂,还有环山公路和灯塔……这些地方都有不少人去过的!”
她现在开始觉得,自己是助力那位幸运美女拍出绝美婚纱照的仙女教母了。
这小哥长得都这么好看,他老婆应该也很好看吧?
好想看看啊,总感觉会很养眼耶……嘿嘿嘿。
这么想着,她刚想再说几句话,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真是个怪人啊。
女生挠了挠头,回到了同伴的身边-
赤井秀一还在继续往前走着。
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个很沉默的人,即使是在面对熟悉的人时,说的话也不是很多。
如果能用简单的几个字,或者一句话就能够概括他的全部意思,那么就没有必要多去废话些什么。
认识他的人会说这是闷骚,有什么话全都藏在心里头,然后有一刻再说出来,语不惊人死不休。
而不认识的人则会说他冷漠,觉得和这样聪明但是隐瞒的人共事会很不安。
但大小姐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她比他还要独,还要傲,想起你的时候就扒拉你两下,想不起来你的时候,你对于她来说就什么都不是。
看,她就是那么任性的一个人呐。
终于走到悬崖下,赤井秀一找了块干净的礁石坐了上去。
现在是退潮时间,海水像个怯生生的试探着的小孩,向前走一步,向后退一步,露出下面嶙峋的礁石在上面晒太阳。
他最后还是对着地中海炎热的阳光低头了,脱下了西装外套,露出了里面的一件单薄的衬衣。
风将他没有戴着针织帽压住的头发吹起,有种在拍什么洗发水宣传广告的感觉。
他坐在礁石上,看向远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大小姐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她活着的时候就相当肆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往往是突然对某件事临时起意,然后就拉着他去做。
他们搭档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是个拎包小弟。
她在前面端着枪把敌人都突突了,而他在后面弯着腰捡敌人爆出的金币。
她玩得开心了,兴头过去了,才会回头来看看他,也不顾自己身上溅上的敌人的血,就抓着他的头发亲他。
他有时候会怀疑,这人之所以喜欢和他搭档,就是因为觉得他吻技好,给大小姐伺候得舒服了。
……不对,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婚纱照啊。”
赤井秀一闭上眼睛,阳光灼得他眼皮也跟着有些发烫。
他向后躺在礁石上,一只手放在身前,拿着衣服,而另一只手则是垂下去。
海水进进退退,如同好奇的鱼儿一般亲吻着他的手指。
他应该是生病了。
不然为什么,他现在看到蓝色的眼睛,就会想起大小姐的眼睛。
她的眼睛蓝得就像是大海一样,深蓝色,其中有三分狡黠,两分凉薄和五分孤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像个饼形图一样的具体,但他愿称之为FBI专业侧写。
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她的影子。
沐浴在漫天血雨中大笑的大小姐,站在烟花下对他比划手势的大小姐,跳起来去够命运的大小姐。
隔着一层玻璃对着他微笑的甩着鱼尾的大小姐,狙击镜前举枪的大小姐,趴在他胸前给他讲故事的大小姐……
而向前走,走到最初的原点处,是站在霓虹灯光下,对着他眨眼说道:“小哥,借个火?”的大小姐。
她点上了烟也不抽,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唇上的口红沾到了烟嘴上,是一抹独一无二的、蓝调的红。
他突然痛恨起来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了。
他记她记得太清晰,以至于在知道未来再也无法补充与她有关的记忆时,才会那么痛苦的。
而大小姐若是看到他这般痛苦的模样,大概会一边笑着一边凑过来,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的非要扒拉他的眼睛,说:
真哭啦?
赤井秀一从记事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再哭过一次。
当时选择孤身一人前往美国加入FBI寻找父亲的踪迹,而被老妈差点打成重伤的时候,他没有哭过。
而在大小姐死去的那一天,他也没有哭。
他平静的告诉赶来的波本她的死讯,平静的把站起来的琴酒一拳锤倒,平静的回到安全屋,平静的洗了把脸。
他扭上水龙头,但是却仍然有水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他抬起头来,看向镜子,才发现自己原来在哭。
泪水像是永远流不尽似的,从他的眼睛中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可他哭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就是眼睛在流水。
那人在接吻的结束的时候,总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瞧,瞧完之后就凑上去亲一口。
她会喜欢他流泪的眼睛吗。
他不知道,但他希望她会喜欢。
怎么说呢,人在发疯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在发疯的。
那天,他自虐似的疯狂的去回忆那一天的全部细节,将每一个片段都像是慢镜头一样的在脑海中回放。
在悬崖的时候,他是离她最近的那个人。
所以,那颗子弹是如何穿透她的脑袋,鲜血如何飞溅,而她又如何从悬崖上落下去……他是看得最真切的那个人。
虽然后来渔船并没有打捞起她的尸体,但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会存在生还的可能性。
更何况……那个悬崖下的这片海下面布满了礁石,从那么高的地方摔在礁石上,任谁都会四分五裂。
理智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
以至于后来,他一闭上眼睛,眼前所浮现出来的就是那天的悬崖。
天气那么好,阳光那么耀眼,她上一秒捧着玫瑰花瓣对他笑,下一秒子弹就穿透了她的脑袋。
她说:下次再见。
可是下次是什么时候?
大小姐,你发出邀请函的时候,忘记写上赴约日期了啊。
他躺在礁石上,有只海鸟落到了他脸边的礁石上,展开的翅膀遮挡住了太阳。
海鸟似乎对翡翠很有兴趣,用尖尖的喙来啄他的眼睛,被他抬起手赶走。
一枚羽毛落到了他的掌心中,被他紧紧攥住。
地狱会有光吗,会有玫瑰花田和葡萄酒吗,会有水族馆和摩天轮吗。
人不应该回忆的,一旦开始回忆,有些曾经所忽视的细节,就会疯狂的提醒你自己的存在感。
她喜欢和自己头发一样颜色的玫瑰,会抽万宝路的红白盒香烟,穿衣服偏爱宽松舒适的,开车只开布加迪威龙……
名为赤井秀一的男人,26岁前的人生奔波于案件和学业之间,被名为好奇心的热病驱赶着前进。
而在26岁那年,有一抹独一无二的红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以烈火燎原势不可挡的态度,将他的人生染上了她的颜色。
她是侦探用一辈子都解不开的谜题,因为答案早已被大海潮起潮落的海水所吞没。
她出现得太晚,晚到他们的立场天生对立,无法调解。
她出现得太早,早到他还在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心的阶段,就遇见了刻骨铭心的人。
人无法抓住一缕自由的风。
而名为赤井秀一的马仔,也无法抓住大小姐远去的裙摆。
大小姐是不会拍婚纱照的。
她最讨厌繁重的衣服,他也想象不出来会有何方神圣,能让她强忍着不耐烦穿上婚纱。
那个公安卧底吗。
不,不会的,他能够感受到,那人的死是出于某种无聊,甚至是轻巧的,而不是什么要死要活殉情的戏码。
……但果然,他还是没有办法不在意。
风为何不能为他停下片刻呢?
赤井秀一睁开眼睛,从礁石上坐起身来。
微风拂过他的头发,顽皮的捉弄似的。
他凝视着一望无垠的海面,如同在注视着那人深邃的蓝眼睛,说道:
“……FBI针对琴酒的围剿行动要开始了。”
他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羽毛,像是抓过风吹过的痕迹,声音艰涩,“大小姐,你会保佑我吗。”
良久,海面上只有海浪击打在岸上的轻微声响。
而他自嘲似的摇了摇头,“那可是你老搭档……我在说什么呢。”
他松开手,放任那片羽毛飞向天空。
远方,热热闹闹的沙滩上,隐约能够听到歌声。
“看晚星多明亮, 闪耀着金光。”
“海面上微风吹, 碧波在荡漾——”*
第140章 三年④
血腥凯撒死后的第一年零四个月。
美国纽约。
“哈……哈……”
琴酒正在奔跑。
他的肺叶被子弹打穿了,呼吸困难,及时用手紧紧地捂住伤处,也没有办法减慢血液流失的速度。
FBI和那个该死的卧底:黑麦威士忌,一同策划了针对他一个人的一场围剿行动,在发现他落单的瞬间露出了锋锐的爪牙。
而很不幸的是,他也确实中招了。
从入行的那一天起,他就早已经熟知了自己的命运。
杀人,或者被杀。
作为在雪原上抢夺资源长大的孩子,他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围剿行动中,他被对方所算计,又恰逢美国是FBI的主场,所以最终落入下风,被打伤。
不过他也不算伤的完全不值。
他杀了追杀他的三个FBI,还用枪命中了狙击他的莱伊的胸膛。
莱伊,在组织里的时候,就有人说他们之间太过于想象,就像是镜子的两面,一面是白色,而另一面是黑色。
在血腥凯撒还活着的时候,还有人戏称莱伊是她在得不到他的情况下所找的替代品。
作为传言中心的人,他自然也听到过这个说法,但当时他只觉得传出这个谣言的人实在是不了解凯撒。
她会找替代品?
呵呵,她对于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不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会因为得不到他而去找什么狗屁替代品。
更何况,她早就已经得手了。
她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去找什么替代品。
他太过了解她了,这人选择去撩拨莱伊,完完全全是出于她自己的兴趣,或者说恶趣味。
莱伊从外表到性格,都是这人最喜欢的那一类玩具。
“嗬……!”
琴酒咬紧自己的后槽牙,用力地按住伤口,扶着墙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
FBI在主事人倒下之后乱作了一团,也跟丢了他的踪迹,所以现在他暂时安全。
那群人中,也就那个卧底能够看一点,其他人不是废物就是垃圾。
至于那个卧底,赤井秀一,哈……那就来比比看谁的命更硬一点吧!
他继续向前走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间房子,才停下来。
是血腥凯撒曾经的安全屋之一,他有这里的钥匙。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窥探她的秘密,轻而易举的就将钥匙给了出去。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还会逃到这里来。
……结果到头来,还是受到了她的恩惠。
混蛋凯撒。
你怎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的啊-
“嘶。”
琴酒低着头,用牙咬着绷带卷,一只手扒着伤口的创面往外拉,一只手则是捏着镊子往伤口里面探,去夹那颗现在还镶在他肺叶里的子弹。
血腥凯撒的安全屋里面什么都有,虽然摆放凌乱得要死,但想要找医疗箱还是比较容易的。
……像这样的伤其实他应该去黑医那边去治疗的,但现在外面FBI还在追查他的踪迹,他现在跑出去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所以只能先简单的处理一下,避免伤口的恶化,然后等联系上其他人再说。
“额!”
子弹从血肉中被镊子夹了出来,他皱紧了眉头,开始往创面上倒酒精。
他的肌肉在这种剧烈的不亚于中弹的疼痛中,猛地抽搐了起来,然后被它的主人面不改色的往上缠纱布。
一层,两层……血液被敷料吸收了进去,外层的纱布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而等到处理完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
身上的烟盒早就在逃离追杀的时候丢掉了,但很明显,在没有直接可以往身上扎的镇定剂的情况下,他需要烟草的帮助。
于是他站起身来,从刚刚翻出来的那一堆能用的杂物中,找出来了一条还未拆封的烟。
万宝路经典的红白盒配色。
注:焦油量少得可怜。
“……”
这人的品位怎么还是这么烂。
但很显然,他现在也没有可以挑剔的了。
他有些嫌弃地皱起眉头来,从中抽出来一根叼上,然后上下摸索打火机。
很好,打火机也跑丢了。
不对,好像是当时丢出去用来烧那三个FBI的尸体了来着。
他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用手拧开煤气灶的开关,面无表情的把烟靠近那燃起来的火焰。
香烟白色的烟头在接触到那抹蓝色火焰的瞬间,发出了滋啦的一声小小的响声。
窗外警车呼啸而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烟气从嘴中直直的通向了肺部,然后差点把他给呛死。
……可恶,忘了中弹的地方是肺部了。
但烟已经点燃了,再要熄灭的话还要再挪步到洗手池那边去,费时且费力。
于是他就那么用手夹着那支烟,顺着灶台的储物柜,慢慢坐在了地上。
虽然进行了紧急的处理,但他失血还是有些多了,身上没有力气,眼前也有些发晕。
黑暗中,只有烟草燃烧的点点红光,莫名其妙的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孤儿院时听到的童话故事。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一口气吹灭了自己所卖的所有火柴后,从中看到了美梦,然后第二天死了。
而孤儿院中的孩子,在听完了故事之后,于那个难扛的冬天暴雪之下,第二天也死了一个。
是他隔壁床的一个小男孩。
琴酒鲜少去记死人的模样。
他杀的人太多,因他而死的人也太多,若他要去把每一张面孔都记住的话,那他的大脑早就因为超载而爆掉了。
所以,在他的人生中,他一共就记住了两张死去的面孔。
一张属于那个死去的小男孩,因为这个男孩的死,孤儿院能够分出来的饭多了一份,那个冬天他成功的活了下来。
而另一张,则属于血腥凯撒。
当时在悬崖上,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她用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颅,对着那个该死的卧底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扣下了扳机。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应该为叛徒的死而感到高兴的。
但当时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冲到崖边,心中所升腾起的并不是喜悦,而是恐惧……与茫然。
崖下捡起的水花高高的溅起,将一切都吞没了进去。
她说他太弱了,对他很失望。
……并不是很意外。
该怎么说呢,像血腥凯撒那样的家伙,不管说出什么话来都不会让他感到意外。
毕竟她就是能够一边亲密密的,叫着只有她一个人敢那么叫的傻缺外号,一边毫不犹豫的对他下死手。
这混蛋真的有心这种东西吗。
“有的呀,琴酱。”
一道声音于空荡荡的黑暗中响起。
琴酒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孔。
她的红发被海水浸湿,还在往下滴着水,深蓝色的眼睛中没有光亮,死人的面孔上涂着正红色的口红,更衬得她的脸色苍白。
她就那样飘在半空中,微笑着注视着他,边缘有些模糊不清。
——是他所想象中的,死去的血腥凯撒的模样。
“……”
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己手中的烟一眼,发现烟身已经燃烧到了一半的位置,而飘起来的烟雾构成了她的身体。
所以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是真的啊。
他下意识的垂下眼睛,不想去看她,但又忍不住的,抬眼去瞧她。
而她就那样静静的飘在半空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只有他。
看到他抬起眼睛,她才笑着说道:“不说点什么吗,琴酱?”
或许是重伤垂危没了生气的力气,也或许他真的……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
总之,琴酒所发出的声音从嗓子中传出,带着他自己都有些为之费解的平静。
“有什么好说的,混蛋凯撒。”
他看着她,贪婪地像是雪原上捕食猎物的熊,一点点都不愿意错过。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什么都可以说啊,比如问问我为什么要自杀,又或者是否真的爱上了那个公安卧底之类的话……你不想知道吗?”
他笑了一声,结果扯到了伤口,咳嗽起来往外吐了一口血。
但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随意地抬起手来抹了一把嘴角,“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疼吗。”
“什么?”
“在悬崖上,子弹穿透你头部的那一刻,疼不疼。”
空气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才听到那人的一声轻笑。
她用手将湿透了的头发轻轻地掖到耳后,“原来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啊。”
“那你觉得,我会疼吗?”
她又将问题给抛了回来。
“我不知道。”
他答道。
“那你希望我会感到痛吗?”
她在空中转了个圈,像只舒展翅膀的天鹅。
“……我不知道。”
他注视着她,眼前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有些发黑,但他用力的去摁那块伤口,用疼痛来强行保持清醒。
烟草已经快要燃烧完了,他的指尖感受到了一丝灼热。
而那人也像是感受到了这点似的,对着他回过头来,问道:
“那么琴酱,你爱我吗?”
幻觉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重新化作了烟雾。
“……我不知道。”
琴酒垂下头,将燃尽了的香烟丢到了一边,向后靠在冰凉凉的柜面上。
那人是不会对着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的。
那个狡猾的骗子,太懂得分寸在什么地方了,她若即若离,就像一缕风一样,想来时就来,想走时就走,嘴里面没有一句真话,也自然不可能去说这样的话。
爱吗。
不知道啊。
他从出生到长大,从来就没有从人那里获得过爱这种奢侈的东西,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否有这种情绪存在。
他做事极端,想法也极端,那位先生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忠诚给他。
他可以是枪,可以是猎犬,可以是杀人的刀,而这些东西,真的存在爱这种柔软的一戳就破的东西吗。
爱这种东西,他才不需要。
这样想着,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了起来,接起来,是贝尔摩德。
“喂,琴酒,你在哪里?”
她问道。
“……血腥凯撒在纽约的安全屋。”
他答道。
“你还叫她血腥凯撒啊。”
贝尔摩德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回答,语气一时间有些复杂。
“她在我这里永远只是血腥凯撒。”
琴酒站起身来,语气中有些不耐,“什么时候过来。”
他推开门向外走去,将某些东西都关在了门后,就好像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天亮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微微亮起的天空,下意识的想要摸出根烟来点上,却发现自己没拿。
算了,戒了吧。
反正,也不是那么想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