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阳子站在警戒线的旁边,安慰着身旁默默垂泪的一对夫妻。

    她是这对情侣受害人——吉河花梨的闺蜜,也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吉河花梨诡异地死去之后,她一直在和闺蜜的家人奔波,希望能够找到好友死亡的真相。

    就在昨天,警视厅告诉他们,吉河花梨和她的男友山口仁之死或许存在一些非自然因素,他们已经找到了大师,会在合适的时候上门。

    山谷阳子:“……”

    这听起来也太不靠谱了!

    吉河花梨的父母认为这是警视厅在敷衍他们,其实已经不打算再追查这件事了,于是愤怒地追到了总部去。山谷阳子却因为一些原因,忐忑不安地选择来到花梨曾经和男友同居的房子门前,等待大师的到来。

    在这里,她遇见了山口仁的父母。

    “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两个孩子都快要结婚了啊。”

    老夫妻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山谷阳子有点心虚地垂下眼睫,不住地安慰着对方。

    -

    “嗯……完全没看见咒力残秽的踪迹。”五条悟推了推墨镜:“作为第一现场来说,真是干净得过分啊。”

    夏油杰也是同样的想法,‘六眼’的判断只会比他更精准。

    他环顾着这一间不大的公寓,吉河花梨和山口仁在高中认识,然后迅速成为了恋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间公寓是他们毕业之后买下的,预备作为结婚后的家。

    但在几天前,山口仁却在这个家里,胃里塞满了钢针挣扎着死去了。

    警视厅找来的受害者家属此时就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的搜查。

    夏油杰注意到,那对夫妻的神情带着一点怀疑和期待,时不时打量他们一眼。但他们身旁的年轻女子却很明显地心不在焉,偶尔抬起头来偷偷觑他们一眼,又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地低下头去。

    “……”

    夏油杰移开视线,记住了这个细节。

    他想了想,布下了一个‘帐’,瞬间隔绝了整个房子。

    家属们惊呼一声,只看见里面的身影瞬间消失了:“怎么回事?我看不见他们了!”

    “难道是真的大师?”

    夏油杰拍了拍袖子,没再做别的事。外面那三个人对他们明显不太信任,却又好像知道些什么。根据他的经验,这时候可以适当地显露一些神异手段取信于人。但不能过度,毕竟猴子通常非常排斥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要是展现了过于强大的力量,反而会被他们排斥。

    ……就像是大部分的咒术师遭受的一样。

    肩膀一重,原来是五条悟绕着房子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鸡掰猫好奇地往门口看了一样,像一团白绵绵的棉花糖一样黏了上来。

    “在看受害者家属。”夏油杰笑了笑,温声问:“有发现什么吗?”

    “完全——没有。”五条悟没好气地说,“所以我讨厌这种咒灵,躲躲藏藏的,最后找出来本体又菜得要死。”

    “……”

    五条悟确实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这种调查任务,他喜欢的是一目了然的强敌和酣畅淋漓的战斗,而且不吝于为了挑战强大的对手而无限开发自己的智力和脑力,想出的办法往往常人不能招架。

    但如果是这种情况——要他开动脑筋去找出一个潜藏在暗中的弱鸡敌人的话,五条悟就完全不想动脑了。大概是因为调查的过程很无聊、找到了敌人也就是一发‘苍’干掉,所以整件事全是负反馈的原因。

    上辈子这种任务基本都是夏油杰在搜查,五条悟也就在最后环节动动手。但现在夏油杰既然打算培养五条悟搜集情报的能力,当然不会那样纵容他。

    恰好,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五条悟,最知道怎么调动对方积极性的人。

    夏油杰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是吗?悟什么也没发现啊,但我发现了很多哦。”

    “……杰,你的语气有点奇怪。”五条悟吐槽道。

    “哎呀哎呀,这么显而易见的情况,不会有人发现不了吧。”

    五条悟的嘴巴不太高兴地瘪了起来。

    “但是也没关系。”夏油杰很怜爱地拍了拍五条悟的脸颊,“我们悟,刚刚才从家里面出来,不了解城里人复杂的情况也情有可原呢。”

    他的手腕直接被握住了。

    五条悟很火大地把脸凑到他面前:“杰,你不会以为我会被激将法搞定吧。”

    哎呀哎呀,这真是还小呢。十年后的悟可就没这么好逗了。

    夏油杰笑眯眯地道:“不要勉强自己啊,悟。推理能力比不上我的话,可以乖乖待着的。”

    一股大力袭来,五条悟直接把他拉进了盥洗室,臭着脸指着台上的东西:“你自己看。”

    夏油杰嘴角的微笑加深了一点:“要我看什么呢?不会只是随便指了一个地方,想让我把答案告诉你吧?这样作弊可不行哦,悟。”

    “我让你看这些东西的使用痕迹啦!”五条悟不爽道,“‘六眼’告诉我,这里虽然有两套洗漱工具,但其中一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用过了。”

    夏油杰惊奇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啊,但是这说明了什么呢?”

    五条悟这下完全确认他是故意的了。什么啊,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明明自己都跟他差不多大,却像个检阅别人成果的大人一样。简直就像是在被牵着鼻子走,但又无法不回应这家伙的挑衅,这种心情至今为止都没出现过。

    五条悟整个人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的他顺理成章地有点羞恼,非常想证明自己不是刚刚从家里面出来的小屁孩,推理能力才不会比夏油杰差;另一半的他审视着上一半的他,感到惊奇而饶有趣味。

    最终他决定顺应这只试图拨弄他情绪的狐狸继续推理,因为那样做更有趣一点。

    他推了推墨镜,像是突然激动起来一样,突然又平静了下来:“喂,杰,可以更新一下你的资料了。这个房间里住着的两个人,早就已经不是情侣了吧。”

    夏油杰听见他的语气,就知道属于他独有的‘理性’一面已经占了上风。五条悟偶尔会这样,情绪大起大落。上一刻好像还失去了冷静的样子,下一刻就仿佛已经将那件牵动他情绪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显现出一种非人般的冷淡感。

    夏油杰觉得这样非常可爱,但这也说明五条悟不会再吃他的激将法了。他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他的引导工作:“但是,门外的家属们似乎并不这么想呢。他们似乎至今仍然觉得那两个人是即将要结婚的关系。”

    “那就是故意瞒着别人咯,说明他们的分手有鬼嘛。”五条悟满不在乎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六眼’的视线穿透了夏油杰布下的‘帐’。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兴致盎然的笑:“——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被瞒在了鼓里啊。”

    “……”夏油杰下意识地想把手腕抽出来,但五条悟根本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怎么了,杰,我把一切都推理了出来,你不应该高兴吗?”五条悟整个人压了上来,把脸埋在夏油杰的肩膀蹭了蹭,撒娇般地说,“那个女人——大概是死者女方的家属吧,从刚才开始表情就不太对劲哦,一副很想说些什么、但心里有什么顾忌的样子。”

    “……”

    “为了让她相信你,杰不是特意布下了‘帐’吗?让外面的普通人看不见里面的咒术师的‘帐’。她现在好像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了诶,不去问问吗?”

    “……”

    难以置信,就在十分钟前,五条悟确实是对这件案子完全不感兴趣,也根本就没有特别去注意的。

    并不仅仅只有‘六眼’的功劳,五条悟本人的记忆力、逻辑能力和观察力,每一样都非常可怕。如果他愿意的话,应该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其实我本来还想问一下杰为什么让我推理的,但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必要。”五条悟对他做了个鬼脸,“太明显了,那个意图。在担心我吃亏吗?你现在已经知道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吧,所以这种事以后别干啦。”

    夏油杰什么都好,就是对他有点保护过度的感觉。从最初的一战时就隐约有所体现了,到了现在简直怎么摆弄他都不会还手的程度,好像五条悟不是‘六眼’——那个一出生就被预定的咒术界最强,而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样。

    嘛,五条悟倒不是很在意这一点,毕竟他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这样无理由的偏爱,夏油杰的爱只是比五条家那边更有趣也更纯粹而已,让他愿意暂时待在这个人的身边。但是爱说教这一点就让向来无拘无束的他有点烦,最好改掉啦。

    被宠到无法无天的家伙理直气壮地想。

    但夏油杰却没有像他想的一样被吓到,而是轻轻地笑了出来:“是吗?果然这个案件难不倒悟呢。”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他是谁。五条悟骄傲地翘起了尾巴。

    “我也赞同去问问那个人。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按照悟的推理行动吧。”夏油杰拍了拍五条悟的背,让对方把自己松开一点,“——对了,刚才推理的样子非常帅气哦,不愧是悟。”

    “……”

    五条悟睁大一双猫眼,看着夏油杰施施然从面前走开的背影,当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