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咸鱼……不认识我了？”
文/二次方天
“欢迎各位客人赏游‘万镜园’。我是‘观镜人’专属引路员，刘倘。”青年面容含笑，彬彬有礼对众人道。
这青年声音清澈悦耳，样貌丰神俊朗，穿着考究的暗纹中式长衫，面戴单边金丝眼镜，与身后大气磅礴的中式园林完美相容。
反观站在门外的九人，身着现代服饰，与这里古色古香的一切格格不入。
夜幕之下，这位名叫“刘倘”的青年虽态度友善亲和，但在灯笼散发的微光里，总透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他站在园林大门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端正站立，耐心讲解：“我将挑选一位客人作为‘观镜人’，带领ta前往‘观镜阁’欣赏园中臻品。
“其他客人可自由在园中走动，开启藏在园中的多个宝箱，寻找‘观镜阁’的钥匙，来‘迎回’这位客人。”
说完，刘倘看向台阶下神态各异的九人。
他的正前方是一名长相格外英俊的青年，正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
对方虽站姿闲散，看着却依然挺拔。
刘倘见了，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惊叹：
【嚯，在园里工作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么帅的客人。】
闲散青年面上淡定地收回视线，看向两边的其他人，心下却是一惊。
因为他的脑海里也听到了这句话。
自己非常确定对方没有开口，站在两旁的其他人也反应如常，显然没有听到他说话。
看来这是对方的心声，而自己能听见。
青年没有因为外貌被夸而开心，也没来得及惊讶自己能听到对方心声这件事，只是心情有些失落：“小咸鱼……不认识我了？”
刘倘的眼神并没有在这闲散帅哥身上多作停留，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青年左边聚在一起的六人身上。
那是两个三口之家，两对父母带着各自的儿子和女儿。
【眼镜提示说，这六人关系紧密。】
【挑选他们中的一人去观镜阁，应该能让剩下的五人积极寻找钥匙。】
【这样即便其他人摸鱼，也有超过一半的人踊跃行动了。】
刘倘想着，抬手作出邀请的姿势，示意六人中年纪最小的女生，道：“那么，就请这位冯纤素小姐，随我一同去观镜阁吧。”
女生脸上化着淡妆，原本明艳动人的面容此刻因为恐惧而有些扭曲。
她想拒绝对方的邀请，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刘倘。
“我不去！爸！妈！救我！”女孩儿尖叫起来。
她的父母想上前阻拦，却发现自己身体无法动弹，只急得额头冒汗。
在闲散青年右边，一名个头不高、染着红发的少年开口安慰：“这是‘副本’必走剧情，我们没办法反抗的。放心，这‘副本’我看过攻略，被带走的‘玩家’是最轻松安全的。一个引路npc而已，你不用怕他。”
听到这话，女孩的父母才稍稍放心，双眼依然担忧地注视着女儿远去的背影。
一旁的闲散青年瘪瘪嘴，心道：“你们还不乐意，我想去，还没被选上呢。”
刘倘领着19岁的冯纤素，缓步走在绿柱红梁的长廊里。
天色昏暗，长廊外能看到亭台楼阁的剪影，在假山池塘的掩映间影影绰绰。
长廊两边悬浮着难以计数的铜镜。
铜镜做工精细，每经过一面镜子，里面便会倒映出女生曾经的“人生经历”。
比如8岁时抢走远房表哥的手办；10岁弄坏表姐一屋子的精致玩偶；15岁仗着家世，组小团体排挤班里的另一名女生；17岁在奢侈品店投诉一名服务员，原因只是对方长得不合她的审美……
刘倘见过比她要糟糕很多的人，所以对此见怪不怪。
只是女生看见自己的过往如此鲜活又生动地呈现在镜面里，联想起恢复意识时，听到的那句系统通报“欢迎来到地狱18层”，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刘倘见此，好心安慰一句：“这只是固定流程，您不需要害怕。”
谁知冯纤素如同炸毛的猫一般，色厉内荏地尖声反驳：“我才不害怕！我爸妈……不，阳阳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刘倘按了按被刺痛的耳朵，保持职业微笑道：“在‘地狱18层’里嘴硬，对您来说，或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女生被他的话震慑到愣住，等反应过来，才更加愤怒道：“你闭嘴吧！不过就是一个引路npc，一堆数据而已，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
刘倘不再说话。
他猜测，在女孩看来，他的安慰或许更像是某种嘲讽，所以才会适得其反。
于是他很快原谅了对方的无礼，继续往前方带路。
至于刚刚已经被客人们提及过两次的“npc”称呼，他如今已习以为常。
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个词语的时候，他也曾纠结过自己的存在。
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串没有灵魂的代码？
但当他发现作为“npc”，能更加心安理得地听玩家们的八卦后，就释然了。
他只是一个npc，挖掘玩家身上的八卦都是副本规则强制要求的，这可不能怪他。
而且他也就是一串代码而已，八卦让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刘倘很快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npc”的事实。
同时，从顾客们旁若无人的谈话里，他得知对方是一群“玩家”。
他们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亡，灵魂载入了一个名叫“地狱18层”的庞大游戏世界里，需要通关副本来获得“新生”。
而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叫“孽镜地狱?丁捌?万镜园”的副本里。
思绪飘飞间，刘倘已经领着女生进入了一间雕梁画栋的阁楼。
阁楼里灯火通明，正中摆设着一张实木长椅。
长椅上贴心地铺设了厚实的软垫，坐上去会非常舒适。
女生冯纤素在刘倘的指引下，颇为不耐烦地坐在了长椅上。
自从发现自己怒斥对方，对方也照单全收后，冯纤素便壮了胆。
加上之前在园外，那红毛玩家说过不用怕这npc，她便更加肆无忌惮，原本骄纵的性格也逐渐显露出来。
女生整理着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没好气地扫视阁楼里的布置，发现上下两层均悬挂着精美的铜镜。
镜子如同一扇扇显示屏，正映射出整个园林里各个角落的景象。
看来这里是一间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察室，她想。
只要坐在这里等着人来救，确实挺轻松。
那红毛没说错。
冯纤素想明白这一点后，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有些脱力地窝在了长椅上。
刘倘退到一侧站立，观察着镜子里的画面，双眼迸发出热切的光芒。
【哈哈哈，终于可以开始吃瓜啦~】
他在心里兴奋的想着。
园林大门外，闲散青年听到这句心声，嘴角勾了勾。
“你这咸鱼，还是这么喜欢看热闹。”
此时，剩下的八名玩家已经听完系统讲解的详细规则。
染着红发的少年名叫旻谅，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玩家。
他很快将大体情况跟其他人解释清楚，总结道：“只要在一个小时内找到钥匙，我们就能救出被npc带走的那位朋友。”
女生的父亲听到这儿，坚定点头，一手搀扶住自己的妻子，另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紧握的手，以示安慰。
他们和另外的三口之家都是新玩家。
两家人从父辈起就是朋友，当了很多年邻居。
这次特地约着一起乘坐私人飞机出去旅行。
谁知途中遭遇空难，连带着飞行员，一行七人全部进入了副本。
两家人中，另一家人的儿子名叫周颂阳，便是女生口中的“阳阳哥哥”。
他虽长相普通，但胜在人高马大，气质爽朗，充满了大学生的明媚感。
两个孩子从小青梅竹马，所以关系一直很亲密。
男生的父母看起来则没有冯家夫妻那样恩爱，两人有些生疏地分开站着。
唯一相同的是，周冯两家人都穿着十分讲究。
四位长辈保养得当，除了男生父亲外，另外三位甚至看上去才三十出头，说是小辈的哥哥姐姐也毫无违和感。
至于同样遇难的女飞行员，此刻正隔着红发少年远远站在另一边。
她身着制服，姿态笔挺，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这时众人耳边响起系统播报：“‘观镜人’已安置完毕，‘寻宝游戏’正式开始！”
大学生周颂阳在新玩家里算是最快适应当前情况的人，听完播报，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两家长辈走入园林。
红毛旻谅和闲散青年紧随其后，飞行员则落在最后。
刚进门，闲散青年就转身想要离队，红毛少年见状，高声道：“墨哥，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青年悠闲回答：“分开行动，提高效率。”
心里想的却是，找什么钥匙，找刘倘要紧。
走在前面的大学生周颂阳听到这话，脚步顿时停下，看向想要离开的两人。
他知道红毛和那青年是这里唯二的老玩家，要是他们离队，剩下自己这些新玩家在一起，一旦遇上危险恐怕一点依仗都没有。
于是赶紧走过去对两人道：“这园林里结构错综复杂，一旦分开，恐怕很难汇合。我们还是团结在一起比较好，安全性高一点。你们说呢？”
闲散青年理都不理他，继续转身，却被红毛一把拉住：“哎对啊，墨哥，就留下呗。”
说完，他凑到青年耳边低声说：“这副本攻略说了，园林里没啥值得探索的，但在人多的地方会有好戏看。”
姓墨的青年听到这话，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要是人多的地方有好戏看，那刘倘的注意力必然会在人多的地方。
“我如果也在人堆里，那他多少会注意到我吧？”
青年想。
就这样，八人随意地挑了一条游廊，浩浩荡荡地朝前走去。
园林里近处有翠竹山石，远处有错落轩榭。
这景致本应让人赏心悦目，却因为频繁出现的铜镜和暗沉的光影显得分外渗人。
一阵冷风吹过，竹影摇曳，长相比女儿还要更美几分的冯母，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人影，惊得尖叫起来。
在丈夫的安抚下，才稍稍安心。
好在他们很快就在游廊转角处找到了第一个宝箱。
宝箱小巧精致，上面镶嵌着猫眼石作为装饰。
周颂阳不想让两位老玩家看轻自己，觉得自己胆小怕事，于是率先走上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拿起宝箱，发现锁口处是一把三个数字的密码锁。
这先进的密码锁与整个园林古朴雅致的风格大相径庭，一时让气氛显得更加违和又恐怖。
这时，一面铜镜缓缓漂浮到周颂阳面前。
周颂阳被镜中自己变形的倒影惊得微微一颤，努力克制才没有摔坐在地。
他定了定神，才看清镜面上浮现出一行毛笔字。
[请问您的性取向是：
886男949女748男女通吃]
男生立刻明白了题目的意思，回头冲其他人惊喜道：“我懂了，宝箱的密码就是答案对应的数字。我喜欢女生，所以这个宝箱的密码是‘949’！”
在观镜阁里的女生冯纤素欢喜道：“阳阳哥哥真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解密方法，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救我出去！”
说完她还有些得意地回头，冲站在一旁的刘倘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刘倘从镜子上收回视线，冲女孩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冯纤素见对方反应平平，觉得无趣，又将眼神转向镜子，注视阳阳哥哥迷人的脸。
她从小的梦想就是长大嫁给这位优秀帅气的邻家哥哥。
更重要的是，哥哥上大学后也一直没有交女朋友。
女孩想，他一定是在等自己长大，等着娶自己为妻！
这个世界上，除了如此美貌的自己，还有谁能配得上如此出类拔萃的阳阳哥哥呢。
迷宫里，周颂阳将密码锁拿到胸前，飞快的转动起来。
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打开锁，又随意拨弄了几下数字才松开手。
其他几人见锁打开，都欣喜地走上前来。
只有在观镜阁里的女生表情缓缓裂开。
因为她从镜子里清晰地观察到，阳阳哥哥打开锁的密码是“886”。
男！
阳阳哥哥喜欢男的！
冯纤素的少女情怀在那一刻彻底跟她说了拜拜。
【噗，看你这手速快得，在长辈面前装直男一定很辛苦吧。】
刘倘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啧啧感慨。
如果观镜阁里能备点零食让他边看边吃就好了。
“这题目未免也太简单了，难怪攻略都说宝箱随便开，没什么需要注意的。”红发的旻谅冲身旁的百无聊赖的“墨哥”道。
墨姓闲散青年不置可否，因为他听到了刚刚刘倘的心声，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与此同时，周颂阳从宝箱里拿出一张道具卡。
[提示卡：使用后，可去掉一个错误答案]
几位中年人新奇地传阅着这张做工精致的金属卡，其他三位玩家则对此没什么兴趣。
见第一题如此简单，穿着休闲西装的周母放松笑道：“这卡看上去用处不大，毕竟题目也没有多难。”
周颂阳冲母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思却没在道具上。
他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男生意识到开宝箱的问题，或许会涉及到开箱人的隐秘。
性取向倒还好，怕得是扒出隐藏得更深的问题。
这一次被他蒙混过去了，那下一次呢？
他不能再在其他人面前开宝箱了。
周颂阳得出这个结论。
于是他看了看镜子上显示的倒计时，有些为难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墨姓青年，跟着红毛的称呼开口道：
“‘墨哥’刚刚说得对，我们得提高效率。目前看来，开宝箱不仅没有难度，也没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分头寻找宝箱吧。”
墨姓青年见到周颂阳的态度转变，联想到之前脑海里听到的心声，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移开视线注意到其他玩家各怀心事的神情，判断分头行动势在必行，于是点头同意：“明智的选择。”
说完，青年立刻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又退回来，看向其他人，道：“哦对了，我叫墨千涸。一会儿见。”
“一，一会儿见……”其他几位玩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弄得有点懵。
只有墨千涸自己知道，这时候，刘倘一定正透过悬浮在四周的镜子观察着众人，所以他不是跟玩家们自我介绍，而是在对刘倘自我介绍。
观镜阁内，冯纤素正前方的镜子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墨千涸的怼脸大特写。
那锋利的眉眼，那磁性又松弛的嗓音，让她不禁心跳加速。
虽然女生心里还没有放下阳阳哥哥，但这个男人实在是帅到犯规啊。
即便是透过细微变形的铜镜，都看得人心猿意马。
而一旁的刘倘也被这一幕狠狠戳到。
心里正毫无形象地犯花痴：
【他看我！他肯定是在跟我打招呼！一会儿见！大帅逼！】
除此之外，刘倘似乎对这句话感到了一丝熟悉。
像是尘封多年的记忆，在那一刻，穿越时间的洪流，在他的脑海中，微微地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