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这段时间总是往府外跑,连末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时间眨眼飞逝,等到春寒初结,初三很快就到了。
宋忱一天都在等,总算等到天色暗沉,可以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了。可临到头来,宋忱又在听雪阁来回踱步,准备了这么久,他又开始害怕了。
纠结了许久,宋忱一鼓作气,抄起脚步就往诵雨轩跑。
去的时候很巧,许嬷嬷也在门前,她望见宋忱展颜一笑:“郎君也来了?”
宋忱往她手上瞟了一眼:“嬷嬷,你端的是什么东西啊?”
许嬷嬷眼睛笑成月牙,解释道:“长寿面。”
宋忱恍然:“你也来给谢时鸢过生辰呢。”
许嬷嬷点头:“世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每个生辰老婆子我都在,这次也断然不会忘记。”
宋忱想了想:“嬷嬷,你带我进去吧。”
许嬷嬷挑眉:“郎君只需进就是了。”
有了许嬷嬷的首肯,外面的人不敢再拦宋忱,他跟着许嬷嬷踏进里屋,探头探脑去瞧谢时鸢。
谢时鸢不知道他来了。
许嬷嬷把面放在桌上,与谢时鸢说话,宋忱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听着,心想谢时鸢对许嬷嬷比对他有耐心多了。
两人看着谢时鸢把面吃完。
许嬷嬷像是知道他找谢时鸢有事,特意留出来时间给他们相处。
她还在临走前宋忱没有防备的时候告诉谢时鸢他的存在。
谢时鸢面色微变。
宋忱心头一紧,站在原地踌躇不前,只敢诺诺道:“谢时鸢……”
谢时鸢薄唇稍抿:“你来做什么?”
宋忱咽了咽口水:“我可以请你去一个地方吗?”
谢时鸢的目光穿透冰绸,自以为冰冷地注视他。
宋忱迎上他的视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反正许嬷嬷都来过了,又不是什么秘密:“今日是你生辰,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谢时鸢站起来,缓步走近:“我不需要。”
宋忱皱眉:“我准备了好久呢,你跟我去吧。”
谢时鸢不说话。
宋忱眼睛一亮,试探着去拉他的袖子,拉住了,宋忱一喜,手抓得稳稳的,健步往外走。
谢时鸢一直没有挣脱,他微微垂着头,在思衬什么。
直到宋忱带他出府,马车驶出城外,谢时鸢才从恍惚中回过神,他的手一抖,随即安慰自己——无妨,就当做是宋忱帮兰楚尧的报酬吧,只是出来一趟而已,他能耍什么花招。
到地方时,宋忱挥挥手让跟着的小厮离开。
湖岸边,宋忱着急忙慌把谢时鸢带到该站的地方,然后退开了。他站在几米远之处,嘴巴勾起个浅浅的弧度,冲着四处招手,无声做了个口型:“放。”
过了几秒。
“谢时鸢,把绸带取下来吧。”宋忱盯着他说。
估计是觉得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步,谢时鸢什么也没问,照做了。
宋忱手心里冒气冷汗,心说一定要成功啊。
谢时鸢放下手的那刻,感觉无尽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似的,化为斑斑点点的星光漂浮在虚空中,他以为是烟火。
可当他迷糊的视线一点点清晰起来时,那些闪着细碎银光的东西慢慢成形,谢时鸢才发现不对劲。
谢时鸢眼皮纤颤,眼睛慢慢放大了。
他现在才看清自己身处何方,谢时鸢来回转着——周围全是冉冉而生的孔明灯,千灯艳绝,像无数绚烂的火花,在黑夜中尽显繁华,是真的绵延万里,看不到尽头。
那灯光落在他眼角眉梢,一片阑珊,谢时鸢在一个回眸时,突然在错落灯火的一隅看见了宋忱。
还有一闪而过黄铜似的光。
他这才在被欺骗已久的视觉刺激下,发现了一丝端倪,原来不是没有边际,是四面八方都被几米高的铜镜围了起来,这景象借着镜子延伸,虚实相合,无边无际。
谢时鸢在镜子里看见他和宋忱的身影。
宋忱忐忑问:“你看见了吗?”
谢时鸢这才惊觉,自己能看见了……他别过脑袋,冷冷道:“如此拙劣的花招,百无一用。”
如此尖酸冷漠,宋忱却惊喜万分,他眉目上闪着雀跃的光点:“你果然能看见了,观雪哥说这两天用亮光刺激,你就可以恢复,你竟然真的好了!”
正月谢时鸢没能去看上元节的灯,宋忱一直有遗憾呢,他想生辰礼物不如就准备一场灯宴吧,等谢时鸢眼睛一好就可以看了。
所以上次谢时鸢醉酒说能看见一点,他很激动,过后也没忘记去找楼观雪。
观雪哥说要用亮光刺激,他就想起了灯展,竟然真的成功了。
宋忱走到谢时鸢面前,微微抬头仰视对方,闪着炯炯亮光,喜形于色:“还有下一个,跟我来。”
得益于那蛊惑人的镜子,这个地方到处看起来都一个样,除了设计的人,谁都看不出出口,宋忱拉着谢时鸢穿过通道,他乖乖跟着。
每一个空间里的东西,都是宋忱精心设计的,费了很多心神呢。
谢时鸢像是看了,又像是没看。
宋忱时不时去偷看他的表情,虽然不像很高兴的样子,但至少没有觉得烦。
最后一个结束时,他们彻底离开了铜镜,周围真正的场景倏然浮现,原来他们在湖心,四周一片空茫的湖泊,雾气缭绕。
这就是宋忱向兰楚尧借来的地啦,是兰楚尧的私湖,占地极大。
“嘭嘭——”
烟花不知道从哪里燃起来了,炸成碎银子,沉入湖中。
抬头火树银花,低头也是。
宋忱眉目弯弯。
谢时鸢在刚恢复视力的第一天就见到了此等盛景,难免晃神。他试图忽视心头微妙的异样,只告诉自己不过是因为复明后心情好罢了。
“谢时鸢,看那里。”宋忱指向天边,提醒他。
谢时鸢抬眸望去,还什么都没有呢。
几息后,一道烟花飞向那里,天边炸出几个字眼。宋忱早就知道那些字是什么,他侧目,期待地望着谢时鸢。
谁知和预料的不同,谢时鸢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嘴唇上带着几丝冷意。
宋忱一愣,疑惑地望回那边。
印象中祝谢时鸢平安喜乐的话语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他眼前一黑的几个大字——谢时鸢和宋忱百年好合。
甚至现在刚点起的孔明灯也是这么写的。
宋忱脑子懵了一下,然后赶紧后退摆手,磕磕绊绊道:“这不是我让人办的……我没有这样写……肯定是兰楚尧!”
“不要再放啦!”宋忱朝暗处喊。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谢时鸢明明刚才看见那行字的时候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生气,可其实他甚至没有比现在听到宋忱否认生气,似乎他更不想让两人有什么联系。
谢时鸢敏感地发现了什么,他额角沁出冷汗,觉得今日答应他出来就是一场错误。他顾不上计较什么,只想赶紧逃离,免得露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可他刚走了一步,宋忱就拉住了他的手:“别走,你别生气。”
谢时鸢手一抖。
宋忱:“那不是我写的,我原来写的是——谢时鸢岁岁长欢愉,事事皆如意。”
谢时鸢转身,眉目阴沉沉的:“松手。”
“不松!”宋忱清脆道。
上次谢时鸢醉酒,他让对方松手他也没松,为什么现在他一说松手自己就要松开,又不是他的错。
不但不松,他还握得更紧了,宋忱咬着牙。
然后他就看见谢时鸢整个人像是被戾气笼罩,脸上满是阴暗的情绪,要吃人似的。
不知道是谁先挣扎起来,谢时鸢脚下踩到个小石子,一个没站稳,向后跌坐在地。
宋忱拉他拉得太紧了,但他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把谢时鸢拉起来,于是也被拽了下去,叠在谢时鸢身上。
听雪阁两人的姿势互换,可这回去比上次过分,宋忱的嘴巴直接落在了谢时鸢眉心上。
谢时鸢瞳孔骤然一缩,然后失了片刻神。
那抹温良破除了他的伪装,往他的心口钻去。连日里筑起的围墙,被一抹名叫情难自禁的微风吹拂得坍塌倒地,露出底下斑斓的,被光斑和真诚一点一点滋养出来的热烈土地。
一发不可收拾。
谢时鸢闭眼轻轻喘息。
承认吧,满目都是仇人之子的名字,你却心如擂鼓。
宋忱想起来,谢时鸢却按住了他的脖颈,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宋忱还在动,谢时鸢忽然支起身子,捻着他的脖子把宋忱按到自己面前。
谢时鸢眸中有不可言喻的情绪浮沉翻涌,难以收敛,也不想收敛。
他捂住宋忱的眼睛。
唇齿相贴。
宋忱惊得直颤,睫毛在谢时鸢手心里上下扫动,一点也不敢动。
这个吻愈演越烈。
谢时鸢半跪起来,让宋忱跪坐在自己腿上,扶着他腰的手力道极大,要把他折断似的。
两人之前也有过吻,皆是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从没有像现在一样。
谢时鸢主动吻的,没有别的感觉,宋忱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宋忱害怕了,他受不了去推谢时鸢,对方却好像故意折磨他似的,就是不肯松手。
谢时鸢的喉咙一吞一咽,不知疲倦。
宋忱逐渐瘫软得支撑不住自己,就是这样,谢时鸢也没有放过他。
他看不见,全身所有的感官都敏感了。
幸好宋忱看不见,否则他会见识到更可怕的事情——谢时鸢眼底满是掠夺,又带着难以名状的幽冷阴郁,额角的青筋微跳,比起宋忱,他才像是被折磨了许久似的。
他在宋忱的嘴巴里,一点一点描摹着自己想要的土地,欲/望翻涌。
宋忱脱力之际,谢时鸢突然放开他,他趴在宋忱肩头,听着对方卖力喘息。
等他呼吸逐渐平稳,谢时鸢却一掌落在他脖子上,宋忱晕了过去。
谢时鸢扶着他歪了歪脑袋。
要怎么办才好?
要不像上一世宋忱那样,找个笼子困住他,再用铁链子把他栓起来。
谁让你偏要来招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