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 第 119 章.「我要斥巨资」

    被手机砸脸的经历并不多。

    被手机痛击的位置,就像是在我的脸上划过一道火线,疼痛感弥漫开来。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脸上写满痛苦。我捂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手机还放在一边,我突然没有力气再打开我的漫画。我觉得,我的心理素质也不算太差。我现在不想要打开漫画,并不是因为我觉得我被弹幕创到了。我只是觉得,现在知道漫画内容发生什么事情,对我来说一点帮助都没有。我只会在无端瞎想,浪费时间。要知道明天还要考试,我应该早点睡觉。

    我就静静地待在被窝里面,等待睡意来找我。

    然而等了好十几分钟,我发现我的精神还很足。就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那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人并没有开灯。灯光打开的时候会发出“哒”很清楚的响声,可我没有听到开灯的声音。他人从客厅里面走到厨房的位置,打开了橱柜。我清楚地听到玻璃杯和酒瓶碰撞的声音,这很明显就是在酒柜里面取酒。

    这一下子就让我激灵起来,也下意识地跟着屏住呼吸。

    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楼梯间回荡着微弱的脚步声。

    我重新坐起身。

    为了华生,我要重新打开手机漫画。

    要知道,华生是那种不愿意被人担心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等所有人睡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到厨房取酒,想要借酒浇愁。我现在就很担心,想出房门和他聊一下。可是华生并不愿意现在和人交流,我就不能自作主张地去撞破,也不该去制造彼此的尴尬。

    我现在最该做的,是了解在华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忍不住在想,难道今天米尔沃顿来接触我之前,还接触了华生吗?

    华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方便说的困难?

    我的担忧忍不住逐渐蔓延开来。

    这话漫画封面依旧是戴手铐的我和路易斯。区别在于,上次虽然也是用了同样的情境和动作为封面,可这次我和路易斯两人分别穿着晚宴上的服装。另外,我们戴手铐的场景被呈现成一幅油画。莫里亚蒂教授和阿尔伯特两人观看打量这幅油画。他们似乎在思索油画背后的事情,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种复杂的氛围。

    底下全是弹幕的嚎叫。

    【好帅好帅好帅!】

    【这漫画真的太养眼了,我好爱!】

    我排除这个弹幕,对这个封面进行思考。

    也许这个封面在告诉我,因为我救过路易斯,让教授和阿尔伯特两人对我印象更好。不过,我到目前为止,认为这一点并没有特别大的意义。我一开始也抱着对方如果能对我和221B公寓的人有好印象的话,就可以在莫里亚蒂教授行事的时候,多关注我们的存在,比如说不会再给华生身上绑炸弹。

    此外,有恶人盯上221B的人时,他们若是有知晓什么事情的话,他们也愿意施予援手。

    我现在倒不会这么想了。

    因为在过去,我对他们的性格了解甚少。

    就算弹幕里告诉我莫里亚蒂教授是个好人,我却更倾向于相信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善良之辈。在必要时,他们仍然会以完成目标、实现自己目的为行动准则,这种坚持让我认为用“好与坏”来判断他们实在有失偏颇。

    在我看来,他们更像普通人。

    我并不是说他们的身份背景和能力普通,而是他们的内心更贴近普通人。他们不会太过绝情,也无法绝对理智,他们甚至也没有那种自我标榜般的精致利己主义。

    他们从未称自己为拯救者或救世主。

    他们也绝非性格扭曲、行为肆意、张狂疯狂的疯子。

    他们对自己行为的深思熟虑,对所承担的责任有着自己的坚守,以及对生命的独特理解。这并非简单的反社会或疯狂的行为,而是在一种特殊的信仰下,他们选择以自己的方式来改变世界。如此,他们肩负着圣人的任务,以疯狂的行径包装自己,成为犯罪界的希望,希望撼动人心,追求社会公平与社会秩序。

    实际上,在与路易斯的相处中,我深刻体会到了莫里亚蒂家族独特的特质。他们并非简单的罪犯。他们不是被动地承受生活,而是积极地选择并肩负起一种特殊的责任。这不仅仅是犯罪,更是一场心灵的朝圣。

    然而,尽管他们在追求一种信仰,我却永远无法对他们产生尊敬。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方法过于极端,亦或是因为他们背负的责任太过沉重,我始终无法理解、认同并尊敬他们的选择。他们的信仰虽然独特,却在我心中无法触及那份崇敬的情感。

    抛开这一点,单讲个人。

    实际上,在与路易斯的相处中,我深刻体会到了莫里亚蒂家族独特的特质。

    路易斯展现了出色的绅士教养,他时刻考虑着家族的声誉和形象,这在我观察中的生活点滴中得以清晰体现。在追逐管家的情节中,他展现了深思熟虑的行为,立即察觉到潜在危险并冷静地提醒身旁的警探注意安全,而不是盲目逃避。更令人钦佩的是,即便面临被撞下山崖、生死一线的境地,他没有沉湎于怨天尤人,而是积极采取行动来确保自己的生存。事后对自己所做的好事并没有半点夸耀或邀功,体现了谦逊和无私。

    弟弟有着如此卓越的内在修养,让我无需费心去推测两位哥哥可能拥有的品质。

    他们确实有成为漫画主角的潜质。如果他们内心并没有背负那么多事情的话,他们会过上什么样精彩而传奇的一生,这绝对是让人期待的。

    我唏嘘了一会儿,感叹不已,并迅速投入了对漫画内容的深入扫描。我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滑动着屏幕,直奔华生的画面。然而,第一次搜索并不能如愿。我只看到漫画最后一场,在陌生的餐厅中,华生和莎拉小姐两人分离的画面。

    这让我不得不疑惑起来。

    因为我清晰地记得,在我受伤后,华生曾回到家中,并对我说了一番非常动人的话。然而,这段关键台词竟然在漫画中没有出现。我内心觉得,这一幕对于我来说,是华生的一段高光时刻。

    我期望着在弹幕中看到大家对华生的夸赞。

    然而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没有出现,这让我对漫画内容的完整性产生了疑问。

    更让我心情沉重的是,为何在一个月之前,一切平静无波,偏偏在情人节这个充满温馨与期待的日子里,出现了如此糟糕的情况。按照逻辑来说,情人节应该是情侣之间深化感情的美好时刻,而这一切却变得如此扑朔迷离,似乎暗示着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当然,这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情人节也是放大恋人感情问题的契机。

    我忍不住担心,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我已经错过。于是,我重新认真地翻阅起弹幕最后的内容。然而,弹幕中提到关于华生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其中有一条弹幕提到了华生有多段婚姻,这让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从失恋到结婚就已经很累了,还要经历再结婚(原配妻子病故后数年才结的婚),华生的精神意志力好强啊!

    我要是失败过一次,就懒得再努力了。

    当下,唯一解决华生烦恼的途径是,让华生愿意亲口说自己的事情了。

    可是我要怎么问呢?

    还是我一直假装不知道会比较好呢?

    在我出神的时候,漫画底部的弹幕并没有消失,而是一条又一条地从我眼前飘过。

    【兰尼好帅啊!我要游过芒什海峡见他~】

    【他这个打扮真的太好看了!期待未来还能有女装打扮!!】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好看”“帅气”之类的全都是漫画的效果。

    要是见到我本人,肯定会大失所望的。

    我现在完全是放空大脑,任由一条条弹幕从我眼前飘过。眼睛稍微看清一条,读一读,脑袋里面跟着出现新的想法,似乎这样才能让我紧绷的神经获得一点点放松。

    【因为eyeloveu啊,好冷的笑话,符合我对英国人的期待】

    我立刻被这条弹幕分散了注意。

    它提到我先前为了转移话题,跟夏洛克随口聊的脑筋急转弯。这居然都能上漫画,这让我感觉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漫画真的是粗粮细糠都不会分。

    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到可以上漫画给人看的程度。接下来,我又看到了情人节的提示,想着估计是因为这部分的内容是足够和情人节有所牵扯的。

    老实说,得不到线索的我有点失望。

    漫画底部在我思考过程中,依旧不断地翻出新的弹幕。我撑着下巴一心二用地吐槽着。

    【兰尼真的真的是一个特别温柔、特别可爱、特别优秀的人,美丽又强大】

    「美丽又强大」

    到底是哪个弹幕放出来的谣言,现在大家跟着学吗?

    类似的弹幕我看到了好多。

    我捂着额头,又看到了一条新的弹幕。【我现在就很好奇,兰尼和莫里亚蒂教授、夏洛克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如果在教授和夏洛克一起游湖的时候,三人同时落水,且莫里亚蒂教授和夏洛克两个人都不会游泳,兰尼到底会救谁?先救偶像,还是粑粑,还是重达30公斤装着《小行星力学》的公文箱?】

    事实上这类问题我做梦,也梦到过这些。只不过梦里面的我每次都没办法做决定,每一次也没有看到最后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我觉得,我们三人都掉进水里面的话,我应该是先自救吧,不然,我估计还可能会是被救的那个人。

    我非常相信,夏洛克落水之后,他的智慧会让他瞬间掌握自救的方法。

    我觉得,发出这条弹幕的朋友可以再去回顾一下夏洛克在第三季第三集中枪的那一幕。他被射中胸口之后,凭借着自己的经验知识以及强大的意志力,指导自己身体做出最好的应对措施,从而在中枪后不到数秒间就做好自己最好的准备。落水过程中,人的反应时间有数分钟之上,只要自己稳得住,基本靠漂都能够稳住,落水这种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很棘手,但是我觉得夏洛克就算落水了,他也能瞬间学会游泳。

    莫里亚蒂教授能力完全不输于夏洛克,立刻学会游泳并不是问题。

    再来,据我所知,英国学校的学生上游泳课是硬性要求。据说教育大纲要求所有孩子能在9岁以前就学会游泳,大部分孩子在7岁的时候就会游泳了。我觉得,夏洛克和教授应该完全不用担心。我担心自己会比较好。

    至于公文包掉进水底,我觉得我会心急,但是公文包掉进河底也不会跑,带着30公斤游泳反而会引起生命危险。我可以花钱让人打捞。

    我发现漫画没有给我一点我想要的回应之后,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正要合上漫画,我突然想起,把我创到的弹幕里面提到了一个词叫做「东方」。我现在才后知后觉,漫画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发现我来自东方的?

    我记得在诺亚号上,夏洛克给我的名字「兰尼·哈米什」曾经误导过弹幕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我是来自东方,可是他们现在都知道我是东方人了。

    为什么?

    我在漫画里面有多少讯息被挖掘出来了吗?

    难道说莫里亚蒂教授他们在调查我吗?

    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真的和我的现实世界是一模一样的吗?虽然我确实能收到国内给我的联系电话,但是我认为这是平行世界的事情,所以态度也是爱理不理。上次除夕没接打过来的网络电话之后,国内的人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不想接就没有接了。后来她发了太多信息,我就抽时间回了一句「我很忙,之后等我联系」。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个漫画和弹幕可以给我更多的「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讯息。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又重新开始翻阅漫画,每一帧每一格都仔细审视,试图找到任何关于我在这个平行世界的线索。漫画中的情节一幕幕在我眼前展开,我试图理解每个角色的动机和关系。

    我通读整篇漫画时,时不时得停在漫画中的某一帧上面。比如说,在这一话,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在这集漫画里面对我的观察极多。我注意到,夏洛克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似乎透露出一种深刻的洞察人心。而莫里亚蒂教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也用一种冷静而观察的表情望着我。

    两个人的深不可测让我捉摸不透。

    不过我也明白一件事,他们也不会害我。

    不管怎么样,短短的漫画并没有给我太多的讯息。

    我重新回忆起在银行家案中,曾熟练地使用华夏语言的场景。可能是因为这样让弹幕他们猜测我是有华夏国背景的,反正总不可能是他们觉得,我是多国语言天才吧?

    在思考和疑虑之间,我决定先将注意力转移到现实生活中。为了明天的考试,需要保持清醒和专注。尽管心中有着对漫画内容的好奇,但考试是当务之急。

    我闭上眼睛之际,决定要先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

    另外,我要斥巨资剪头发。

    以及,我绝不女装。

    162  ☪ 第 120 章「这都是钞能力」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立刻感觉到不对劲。通常华生早早就会准备好出门上班的迹象,但今天一切都异常寂静。我下楼时,没有在餐桌上看到他常常摊开的报纸,也没有听到厨房传来的煮咖啡的声音。

    在晚上回到公寓时,情况更加奇怪。赫德森太太告诉我华生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吃过晚饭,而晚饭桌上只剩下我的盘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我本想去敲敲华生的房门,看看他怎么了,然而门上挂着一块明显的「免打扰」牌让我有些犹豫。我不忍心打扰他,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于是,我在他的门前徘徊了好几分钟,最终只好和赫德森太太聊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填充了一下时间。

    回到公寓楼上,我发现夏洛克像往常一样埋头于他的微生物实验中,似乎对于华生的异常毫不在意。我感到十分不满,径直走到他面前站定,怒视着他。

    夏洛克却依然一动不动,悠闲地看着显微镜下的微生物。我无奈地盯着他,过了十几秒,他抬起头,淡淡地说:“关上门,有风。”

    我反应过来,又生气地把门轻轻地关上。

    这一天,夏洛克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而我却对华生的情况感到越来越担忧。

    我查看酒柜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威士忌确实少了一瓶。与此同时,上面又补上了一瓶全新的苏格兰。我思索片刻,决定将苏格兰威士忌倒一半到其他空瓶中,然后在原瓶里添满一半的水。我在旁边干得兢兢业业,认认真真。但身后的夏洛克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不动声色地说道:“华生能在上面摆一瓶新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喝了一瓶。他既然能出去买一瓶酒,为什么自己不能私自在备两三瓶放在房间里面吗?这样不会被人发现自己喝酒了。”

    夏洛克一个字都没有在说我笨,但字字都在嘲笑我是笨蛋。

    可是,我不管。

    见他跟我说话,我问:“福尔摩斯先生,你没有问过,华生先生他怎么了?”

    “跟你说了,你也解决不了,不是吗?”夏洛克并不以为意,说道,“你光是看点风吹草动,你就草木皆兵的性格,才让人什么都不想跟你说。”

    夏洛克的话直截了当,尖锐而言之准确,却也充满了对我性格的理解。虽然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乱想,但面对这个突发情况,我难免有些焦虑。我这边欲言又止,夏洛克早已先我一步:“华生有正常吃三餐,早上晚起,在外面吃了一顿早午餐(brunch),晚上吃了速食意大利面。”

    “至少他有规律地吃饭。”我稍感宽慰。

    “那华生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觉得夏洛克似乎什么都知道,与其自己焦虑地去问华生,不如先向夏洛克求证。“你知道吗?”

    夏洛克瞥了我一眼,“你怎么这么关心别人的隐私?”

    这个问题让我一时无言以对。他说得确实有道理,毕竟这涉及到华生的私事。如果他不愿意透露,我也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打扰他。可是,又忍不住真的很想知道。我在夏洛克身旁犹豫了一下,试图谨慎地表达:“可是,如果福尔摩斯先生不高兴难受的时候,我也会很焦虑。我也会确实想知道发生什么事。那时候,你也会觉得我在试探你的隐私吗?”

    夏洛克这个时候回头看我,上下打量我,“原来你觉得不会吗?”

    我好半天都没有办法回复。

    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这种问题不要和夏洛克谈。

    他总是用理智和常识击败我的情感,而我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对此十分不服。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感情是不可控制的弱点,而我总是试图在理智和感情之间找到平衡点。

    我还是决定先用考试和学习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一周里面,华生都没有出门,我忙碌于课程和考试,几乎没有时间和华生见上一面。

    事实上,华生这些天也没有和任何人搭话,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每当我路过他的门口,总能听到酒杯碰撞的声音。整个房间都被某种忧伤笼罩着。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曾经灿烂温暖的笑容从华生的脸上消失了,眼神变得黯淡而沉重。这很难不让人跟着心情沉重。

    我问过赫德森太太说要不要和华生聊一下。

    她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猜测,认为华生可能经历了一段感情的挫折。她提到,华生的诊所工具也被送了过来,看起来像是离职了。

    “这些天让约翰好好静一下吧?华生属于那种自己难过时,遇到其他人比自己更难过,一定会更花时间和精力去安慰别人。这样会更累,等他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跟平常那样对待他就好了。”赫德森太太的建议充满关怀。

    在理解了赫德森太太的建议后,我选择了保持沉默,不再多说什么。

    然而,当我这周与华生重新见面时,却没料到是在我非常尴尬的局面上。

    情况是这样的。

    我这周看完漫画之后,就想着正式去理发店一趟。

    我来伦敦的第一个月,刘海就开始要盖过眼睛了。原本想着去理发店理一下头发,结果我发现,最低的理发价格是15英镑。我当时直接换算成一百来多华夏币,便觉得太贵了。因为我头发其实不长,稍微剪一下,在国内也就10到15华夏币左右(在小区的学生价),现在一下子翻到7、8倍,我有点受不了。更何况,我来伦敦也没有钱,就能省就省,对着镜子自己剪。不过,我也只能修一修我看得到的地方而已。

    这有个结果,我的头发其实是越来越长,也很乱。

    我每天都要花时间好好梳一梳才能睡觉,醒了之后也要好好梳头发,顺头发。

    周五结束的时候,我就去的商场中心。那里有三间理发店,其中有一间是开在商店两道中间的。那是半露天式的,里面立着四面镜子和四把软椅,路人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会被剪成什么情况。我从他们家路过的时候,店员见我在找他们店里面的价格牌后,就很热情地招呼我。

    “我们这里若是只剪头发的话,只用花15分钟,10英镑即可。”

    这个价格是我见过最便宜的。

    我就觉得好好哦。

    于是,我当场就答应了。

    理发师在我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很专业地给我一本发型书,问我要什么发型,还指了好几款流行的短发碎发发型,说道:“最近都流行露头皮的发型,你要不要也来一款?”

    我看着书上面的模特的头发两侧都被铲青了,两边的头凉飕飕的,连忙摇了摇头,只说帮我剪短就好了。我当时满脑子都在想着,剪短头发而已,这有什么难度呢?剪完之后,我只是觉得似乎剪得不尽人意。但价格也摆在那里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挑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直到我懵懵懂懂地回公寓,在门口一楼玄关处遇到刚好也回家的夏洛克。

    他看了我一眼,立刻皱着眉,言语无情又冷漠,“你是在路上和疯狂的博美犬发生激烈搏斗了吗?头发被啃得乱七八糟得像个草窝。”

    这话一落,我的信念瞬间崩塌,仿佛整个世界都裂成两半。

    我的耳朵根部顿时感到一阵火辣,尴尬和羞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的手抖着要用用围巾蒙住时,华生的房间门闻声跟着开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穿着居家服,被夏洛克一两句话就钓出来的华生,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然而他一看到我,就瞬间愣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一时间,我已经忘记华生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多天,也忘记他自己正在难过中。而华生本人似乎也忘记了。

    华生的笑声在整个楼道回荡。

    我的新发型真的烂透了。

    靠近玄关的位置还摆着一面穿衣镜,平常是用来检查出门时的仪容仪表的。现在我看着镜子里那堆不知所云的头发,心头涌上一阵尴尬和羞愧。整个世界仿佛在笑话我,而我则陷入一片窘迫之中。我试图用手摸摸头发,却感觉到一阵热辣,仿佛整个脸都在燃烧。再次低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不敢正视镜中的自己。

    这一刹那间,我多么希望地底能裂开,把我吞没。

    我正懊恼又痛苦地用围巾掩饰。

    华生朝我走来,尽管他仍然觉得好笑,但他还是抱了抱我的肩膀。他用宽慰又略带可怜的语气说道:“天啊,我们可怜的兰尼…怎么会这样呢?”

    我感到无比委屈和难过,可是又不禁对华生的关心而心生感激,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会剪成这样,刚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还好的。我…之后要一直戴着帽子了。”

    华生听我说这些沮丧的话,用手指帮我梳理头发,而后拍拍我的肩膀,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兰尼。你等等我换件外出服,我带你再去修整一下就好了。”华生立刻就做了决定,还往自己的房间走。

    这个决定让我意料不到。

    我下意识看向夏洛克,后知后觉——难道刚才是夏洛克故意那么说,让华生以为我真的被狗狗咬了,以此引出华生来的吗?

    我的内心对夏洛克的智慧而充满敬佩和感激。

    很快地,见华生匆匆回自己房间刮胡子,换衣服的夏洛克又朝着我的方向,直白地露出露骨的嘲讽和挖苦,“太丑了。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敢在路上走?”

    这句话落下来之后,比起刚才尴尬难堪委屈的心情,我满腔都是倔强,就很不服气地说道:“你不要管我。”

    夏洛克完全无视我的抗争,嘴角笑意更胜,还用手贴着我的额头,顺势把我额前的头发抓了抓,“你这个又笨又丑的兰尼,连个头发都不会剪。”

    夏洛克因为嫌弃我剪得太丑,还要跟着华生,一起去看我理头发。这次剪头发花了夏洛克50英镑。剪完之后,夏洛克和华生两个人还要检查,把理发师搞得战战兢兢的。

    回公寓之后,赫德森太太见到我之后,忍不住亲了亲我的脸颊,惊喜地说道:“哇,兰尼,你这样也太漂亮了。我真喜欢你的新发型,太清爽利落了,真好看。”

    毕竟这都花了将近450华夏币,能不好吗?

    这都是花了大钱的效果。

    这都是钞能力。

    华生和夏洛克也很满意,时不时地摸我的头发,摸我的耳朵和脸。

    晚餐结束后,我还以为华生要回房间继续“自闭”,结果他插着口袋问我:“兰尼,你要不要跟我去酒吧喝酒?”

    我脑袋里面全都是问号,可我也知道这是好机会,便点头说道:“好,我想去。”

    夏洛克坐在客厅里面,准备继续看书的样子,随口嘱咐道:“华生,别让兰尼一个人坐在酒吧里面。”

    我忍不住嘀咕起来,“我还不至于在酒吧里面还会迷路吧?”

    华生显然听到我嘀咕,笑了笑,就要和夏洛克说。结果,夏洛克把书一合,站起身,自己就下了决定,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又朝着赫德森太太说道:“晚上留盏灯就可以了,你早点睡。”

    于是明明这是我和华生难得的两人时光,硬生生地多了夏洛克。

    话说我真的有那么笨,让人这么不放心吗?

    我怎么也想不通。

    163  ☪ 第 121 章.「你们要去哪」

    大概是因为华生走出门,还跟我们说话聊天,哪怕他其实还没有完全走出来,可我收到他这点慢慢变好的信号,心情就跟着轻松了起来。

    听到去酒吧的时候,我就开始想着,还从来没去过酒吧。

    刚来伦敦之前,我就听说英国晚上消遣活动就是逛酒吧。我以为,以我这种无聊的性格,未来的留学生活会跟这种时髦的社交活动毫无关系,结果没想到,我不需要改变自己,逼代办自己成为一个爱社交的气氛组,就可以在某一天晚上,与跟自己的室友一块晚上逛酒吧喝酒。

    我感觉有点期待。

    我当然也知道,现在明显是华生要借着酒劲跟我谈悲伤的心里话,我不能被太兴奋。

    我在路上做着心理预设。

    去的酒吧其实离我们221B公寓并不远,大概走过两个街口,不到二分钟的路程。

    这白天走过的路跟晚上的感觉很不一样。我发现,这酒吧是这是我以前经过两二次的地。白天的时候,门是紧闭的,门扉上还有红色的涂鸦。建筑外面不是那种钢筋水泥结构,而是厚重的大块灰白色的石砖砌成的墙壁。我第一次经过的时候,第一学期还没有开学,我和赫德森太太出门买东西,返程时就路过这个酒吧。

    我当时就很奇怪这座建筑门口怎么连个名字和标识都没有,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会,赫德森太太见我还站在原地,就急急忙忙就把我拉走了,跟我说这是不能随便乱看的地方。毕竟赫德森太太是本地人,漫画上也不会面面俱到,所以我立刻就觉得我得信赫德森太太。

    于是,我脑袋里面忍不住出现很多关于这个地方的故事。比如说,这是一栋凶宅,里面有望上一眼就容易缠上自己的怨灵;又或者,里面是某个精神病院,是不允许随便乱看的;也有可能是,这栋屋子属于某个凶神恶煞的黑//道大佬的。要是看上一眼的话,可能会遭来杀生之祸。

    因为赫德森太太这句话,我之后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特别绕过这个地方。

    除非太晚了,或者下雨没打伞,我才会从这门前跑过。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这扇禁忌的建筑的门会迎面大开。高台阶,窄阶台。

    细节在灯光的映照下变得分外清晰。阶梯的表面,沐浴在柔和的金黄灯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反射,就像是它们自己在夜幕中微微发光。而室内裹着金黄的灯光的喧闹声,就像是小密度的热空气在不断抬高夜晚暗色的风。于是。陌生又新鲜的世界就这么阔步朝着我走来。

    门口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如石狮子一样站立两旁,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检查着我们的身份证。通过检查后,他们点了点头,仿佛在宣告我们有资格踏入这个神秘的世界。走进门厅,我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同维度的空间。我下意识看向走在前面道路的华生,试图在他的眼中找到一丝回应。然而,他却专注地前行。于是我就开始观察左右的灯饰和挂饰,看周围的人就像是电视剧里面的人如同全息投影一般,连声音都是环绕音。

    这时,夏洛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像是叶子突然落在我肩上一样,清楚又轻淡,“你这么兴奋吗?”

    我诧异地看着夏洛克,惊讶他竟然能猜测出我的内心感受,脚步忍不住停下来,好奇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夏洛克一边嘲讽地笑,一边推着我,让我跟上华生的步伐。“我认识你半年了,兰尼,你以为我是谁?”

    “夏洛克·福尔摩斯?”

    “这种问题就不用这么回答了。”

    随着音乐的节拍逐渐变得清晰,我逐渐融入了这个嘈杂而又充满活力的空间。夏洛克拉着我,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走去。这个角落的灯光柔和,宛如一片宁静的海湾,我们就像是一只只小船找个停靠了上去,在喧闹的环境中找到片刻宁静。

    这里面的热闹跟我在电视里面看到的差不多,符合我的预想。这只有店门看起来比较小,但内部却比想象得要大,有点像是捆紧的药兜子形状。在最中间,有个舞池,有人在中间随着音乐热舞或唱歌;吧台边上有酒保在玩调酒瓶,他们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那样玩着抛接球,手上二个银色的调酒瓶轮流扔在半空中。那个酒保应该是在心中有读秒。十秒左右,酒保停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将二个调酒瓶都收在手上,依次在高脚杯内倒出二杯颜色不一的鸡尾酒。

    华生走在前面,很快在角落里面找到了一张圆木小桌。我和华生坐在沙发靠椅上,夏洛克则搬了一张圆形椅子坐在我们对面。华生和夏洛克两个人都点了几瓶黑啤,但给我点了Cider(苹果酒)。清澈的苹果酒装在半升容量的酒杯中,冰块与苹果香气在玻璃中交织,在杯子前面还挂着一片青柠檬。

    “这是我们221B男生们第一次夜晚出门喝酒,先举起酒杯,纪念一下。Cheers(干杯)。”

    我们的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杯子里面的冰块同样发出清爽的声音。

    华生一开始只是轻抿了一口,但渐渐地,他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般,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他连喝了两杯,才慢慢缓下来,第二杯喝了一口,就像是他知道我们在等着他一样,他慢慢地开口,只说了一个“我”。他自己便笑了,笑意中有点无奈,有点酸涩,还有点故作轻松潇洒。

    他的眼神深陷在酒杯中,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似乎在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安慰。一阵沉默后,他最终打破了寂静。

    “我和莎拉在情人节的时候分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仿佛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他失去了不只是一个爱人。他抬起眼,目光穿过杯中的液体,仿佛穿越时间的涟漪,望向远方的回忆。

    他继续说道:“因为不方便以后要一直在同一个场所见面,我便辞职了。”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种无奈,似乎在这段感情的交叉口,他选择了转弯。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过往的沉重,然后笑了起来,道:“最近待在家里,其实也不是在颓靡,就是在发新的简历,找个新的工作单位。这次希望离公寓的位置可以更近点,之前的工作单位有点远了,坐公交车或者地铁,也要花四十分钟一趟,早上要太早起了。我其实,也想着刚好能换个工作地点。”

    我前面还听得很正常,还以为华生会有一个抽丝剥茧地解析自己感受的过程,结果最后还是为了我们不要担心,直接一刀切,切断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感受,在我们说了谎话。要是真的没有什么,为什么要那么久都不出门,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酒,也不和大家说话。

    夏洛克淡然地开口道:“所以是因为什么才分手的?你缺点太多了,被她发现了吗?”夏洛克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晚餐要吃什么的随意与轻巧。

    我表面是不赞同的,但是我耳朵是竖起来听华生愿不愿意说,如果不愿意说,我立刻对着夏洛克倒戈相向。

    华生似乎早知道有人会问这句话,又或者自己早就打算好的答案,所以他并不惊讶,甚至更露出一点从容和松弛,说道:“我还没有想好自己的未来。”

    华生这句话和他后面那句话是没有接上去的,所以我一开始找不到逻辑点,但是因为他说得很顺,所以我就这么认真地听下去。

    他接着分享了自己从小就对成家的憧憬,把事业和家庭看得同等重要。娶妻生子是他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节点,每段感情都带有对未来的期许。他的眼中透露出对家庭生活的渴望,也有对生活的责任感。于是,他的每次交往就是以命定一生的准备而去的。他之前就打算在情人节求婚的,然而在求婚之际,他们两个讨论到了以后生活的情景。

    谁都没有以双方结婚为前提,可是双方在讨论未来的家庭生活中都已经包括了彼此。当时莎拉说彼此搬到郊外,可以和同样是医生的丈夫一起开个诊所,每□□九晚五,安定清闲地生活下去。可华生听到这样的话时,说他当时想到了221B公寓。

    “当时我还想起,我才认识你们半年。我刚回到伦敦的时候,无亲无故,每天还在想着自己的抚恤金会不会难以维继时,我就遇到你们了。”华生的目光温柔地停留在夏洛克和我身上,说道“我发现,还没有想那么快就结束这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命案的鸡飞狗跳的日子。我发现,我还没有决定那么早安定下来。”

    “或者说,我发现,我给不了莎拉想要的幸福生活。”

    这句话带有一种深沉的自省。他对自己的认知和对感情的理解交织在一起。在这个瞬间,他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但坚定的选择,为了不辜负感情,他愿意迎向未知的未来,放下曾经规划好的生活蓝图。这个瞬间,华生的内心似乎变得更加宽广。透过他的眼神,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重新定义自己生命轨迹的人。

    我也同样深知,华生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本身依旧是追求冒险精神的人。他的眼神中,或许没有硝烟弥漫的军旅场景,却有一种对于真相的追求,对于未知的探索,都在激发他内在的战斗本能。这就是华生会成为夏洛克最好的战友、室友和记录者的原因。这也是原著小说中,知道夏洛克未死,华生能够果断地卖掉诊所,回到贝克街和夏洛克同住。

    我更没有想到华生居然把公寓里面的所有人看得那么重,内心顿时跟着酸酸麻麻的。

    在这个瞬间,我突然明白,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室友关系。

    就在我沉溺在纷杂的情绪和感受中,夏洛克突然又开口,我立刻跟着警惕起来,怕他打破现在如此美好的瞬间,结果我还是没有办法阻止夏洛克的发言。他很理所当然地说道:“楼下的房间就是给你和未来的伴侣的,兰尼以前的房间就可以成为你孩子的婴儿房。”

    华生没想到夏洛克还会为他打算,忍不住笑道:“这个可以放心,我应该会有买房子的钱。谢谢夏洛克。”

    这话一落,夏洛克疑惑地说道:“你是打算结婚就搬出去吗?”

    “是啊。”华生突然感到有点疑惑,说道,“像是兰尼以后读书毕业之后,也会从公寓里面搬出去吧?总会有分别的时候……”他说这话的时候,又转头看向我求证。“……可我们还是友谊长存,一定会常常相聚。”华生的话语中透露着对友情的坚守,让我感到一阵温馨。这时,我忍不住心生感动,仿佛想象着以后每一天都能与他们相伴,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华生……

    他好好哦!

    我想住在他家隔壁,天天和他见面。

    华生的话说完之后,夏洛克疑惑又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让我们两个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他眼中闪烁着那份我们都熟悉的锋利的洞察力。他仿佛一座突兀的高塔,屹立在我们面前,在我们心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在他冷静的眼神中,让人感受到一阵难以回避的紧张。

    他说,“离开我,你们想要去哪?”

    声音是不满,是不解,是不悦。

    夏洛克的言辞宛如一把锋利冰冷的匕首,刺破了我们现在安宁的氛围,让我们都像是站在悬崖边缘,为了生存,只能准备一跃而下。

    我顿时有点慌,不知道怎么回应。结果我旁边的华生听得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还边笑边站起身,朝着夏洛克一个大大的熊抱。这一幕让我看呆了。然后夏洛克挣扎着从华生的臂弯里面探出头,向着我的方向,绷着脸说道:“兰尼,过来!华生喝醉了。”

    我一下子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华生?喝醉了?

    这真是个罕见的场景。

    不过我看向他的桌面上的几个空瓶子,又有些恍然。

    然而,在我的惊讶中,华生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对夏洛克的话语只是一笑而过。随后,他依旧紧紧地抱住夏洛克,仿佛要把他融入自己的怀抱一般,“夏洛克,你这家伙,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这句情绪如此外放的话让我相信,华生现在真的喝醉了。

    但我觉得,此刻还挺高兴的。

    就是——

    这种感觉真好。

    164  ☪ 第 122 章「那你还看那么久」

    周五晚上华生熊抱夏洛克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有完全醉,处于微醺的状态。

    毕竟是一口气连灌两瓶啤酒。不管怎么样,啤酒的酒精度即使低,也挨不住他一口气这么喝。之后,他就一直处在一种上头的状态。华生这一兴致起来,就跟着给我点了好多酒水,怂恿我跟他一块喝。

    我其实并不觉得酒好喝,也怕醉得一塌糊涂,于是连连拒绝了两次。

    华生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我,逗趣地说,如果我能喝赢他,他今后的孩子就要叫兰尼(anny)/兰妮(aney)。

    一听到这个条件,我瞬间觉得这个赌注有点大。毕竟名字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刚想要拒绝,转念一想,想到神夏剧情里面,夏洛克曾为了塞自己的名字给华生的女儿辩称“夏洛克也是女孩名”。这一下让我感觉名字在亲友之间的交流中特别有意义。

    这样直接看得到摸得着的存在比口头上的感情更让人眼馋。

    一想到以后有个孩子会跟我同名,夏洛克馋得露出嫉妒羡慕恨的表情,我就“哐哐”喝了。最后,我也很成功地把华生给喝没了。华生拉着我的手臂,信誓旦旦地约定道:“要是我这次之后,再也没有能够有谈恋爱的机会,我就养条狗,叫它「兰尼」。”

    这番话让我有些懵了,我的脑袋里仿佛产生了一片混乱。事实上,我现在的状态就是给我一道加减法的题目都会懵的状态。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喝醉了,转不动脑筋,还是我想不通华生说的话。我是能理解西方人也会把宠物当做自己的亲人,会正经地给自家狗狗取跟自己孩子相似的名字。

    于是我就很想不通,就忍不住疑惑:“啊…?”

    华生也没有回应,整个头靠在我肩膀上,就像是找到了枕头一样,一下子也就睡着了。我的肩膀被他那么一压,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困意,但大脑皮层还很刺激,告诉我在这里不是能够躺下来的地方。我愣是睡不下去,就在睡意和意志在玩拉锯战时,我注意到有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我迎向目光,便看见正对面的夏洛克。他全过程也只喝了一两口啤酒,似乎是为了留一个清醒的人在现场照顾看管,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想象中那么享受酒吧氛围。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过来。

    不过,我看着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不自觉地就会想起很多事情,文字的音频的图像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就像是一段段旋律编织在一起,组成一段美妙的协奏曲,在耳边环绕。而我自己像是在夜晚里面,望向深夜里的星。有人说,在夜晚上看星星会感觉幸福美好,也可以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以及对生命的敬畏。我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但能感觉到内心充盈着一种平静和宁谧。

    我们之间仿佛沉默对视了很久,仿佛我们在夜的幕布之下,与星空共鸣。我的心灵在这片寂静中找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或许,在那个瞬间,我成为了夜空中一个静默的旁观者,感受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同时也领略到生命的奥妙。

    这一切直到我开始感到睡意袭上心头,眼皮在上下打架,夏洛克的声音传了过来、

    “兰尼,走吧。”夏洛克站起身,朝着我走过来,似乎还跟着笑了笑,说道,“我们还得带华生回公寓。”

    随后,我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认真学习游泳那样,只不过这次的泳程似乎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而我的脚底能一整天都仿佛还在水中摇晃着。此刻,我的腿脚也依旧沉甸甸的,让我感觉自己深陷进柔软而无边的水世界。

    我艰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但整条腿仿佛失去了力气,最终“嘭——”一声跌跪在地板上。赫德森太太在厨房做饭,一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到我,发现我两只手还紧紧抓着枕头,仿佛在努力维持平衡。

    我和她对视的时候,我自己两只手无意识地还在床上扒拉,赫德森太太便笑道:“你总算醒了。现在下午两点多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

    赫德森太太说的时间把我吓了一跳。

    我一般都有在手机里面设置闹钟的,结果手机居然没有响。

    我再次打开手机时,整个手机都是黑屏,正处于急需充电的状态。我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想要和赫德森太太说话,结果发现声音都哑了。当然,我最想做的事是喝水,我觉得自己的喉咙非常干。

    赫德森太太也没有催促我回答,只是让我先去洗漱。她早上就熬了一些汤给我和华生他们喝,打算要重新给我加热一下。我出房间门,发现公寓里面的夏洛克和华生两人都不在。听说是因为我睡着的时候,公寓来了一个委托,他们就跟着出门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留给我一点印象。去吃饭前,我又回去捡自己的手机检查手机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漫画预告或者彩蛋。我意外地发现,我凌晨三点多对外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这并不是恐怖的事情。

    最恐怖的是通话对象是莫里亚蒂教授。

    我只想抱头后仰,反问教授,「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有这件事,是因为我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凌晨五点多的信息「早些休息」。我对这条短信完全没有印象,于是就翻去通讯录,才发现了这件可怕的事情。

    就在我精神崩溃,努力回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之际,我又收到了一条来自「威廉」的短信,上面这么写着「看到短信显示已读,你应该醒了,现在还好吗?」。

    这个短信后面还发了一个笑脸。

    那个笑脸就在我内心里面,凭空炸开一颗雷,使我久久不能平静。

    我甚至不想要回这条短信,可是我已经看到了,短信上还显示着「已读」。教授已经知道我看到这条短信了。于是,我内心含着泪,外表坚强不屈,似万物于无物一般,努力地保持住稳定的心态,“已经好很多了,谢谢教授关心。”回完这句话之后,我都想要把教授的联系方式直接删除了,永绝后患。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

    我怎么可能舍得?

    教授回得很快,「回校见。」

    他这句明显放过我的话,让我在内心产生无比感谢的心情。我就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而,末了,莫里亚蒂教授还似乎很愉快地再给我一句「兰尼你挺适合多喝点酒的,就让人感觉很不错。我录了一部分,你介意吗?」。

    您就放、放过我吧!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只要教授不外传,你高兴就好。」

    这样回复会让人看起来我是个云淡风轻,很好相处的学生。可实际上,我内心在嘀咕“教授已经无聊到没有乐子好玩,连学生喝醉酒都觉得有趣了”,遇到这样的教授太令人悲伤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周末就这么可怕地浑浑噩噩地度过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和华生从这个感情难关走了出来。我认为,华生对于感情问题,他能走出来一点是一点。我也不认为他对外陈述一遍自己的心理历程,就能够完全放下来。然而,只要有一点点恢复精神,我就觉得这很好。

    生活毕竟不是漫画或游戏,所有的事情没可能“啪”地一下全部就出现,或者消失。

    它就有个过程。

    哪怕开心的或者痛苦的,这都无所谓。

    因为这就是生活。

    ※

    转眼第六周开始。

    整个学期正式过半。

    看日历上面说,这个学期期中休假会放在复活节上。这也会像上个学期一样,期中放假也有一个星期。不过,这次假期会靠近期末。也就是说,一放完假,我们就开始考试。也可以说,我们多了一个放假周。我也不过复活节。

    上周考试成绩会在这周五才陆续发布,最迟在第七周才知道。

    我其实感觉有一两门考得不是很顺手。考完试之后,我自己算了一下分数。两门大二的课程可能大概是在九十到九十五分左右。我自然是比较焦虑的,因为如果我不赶这个进程的话,也许可以考得更好,也说明我之前的课程内容没有完全吃透。除此之外,我这学期还有论文。

    论文根本就没有拿到满分的可能性。

    我从假期念到现在,开题也想了好几个,也跟着写了好几篇,可到现在也没有觉得特别有把握的。

    唉,学习好难。

    我这次还像是往常一样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趁着上课前还有空闲时间,我还可以刷一下积分赛的题目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之前卢西安说的积分赛,我一直有种陪跑的心态。可是,华生以后的孩子要叫我的名字了(我周六又和华生确认了,他当时很认真地说“是真的”),我现在还要给小孩赚奶粉钱和衣服钱。

    钱果然还是越多越好。

    我正入神地练习,桌子上传来一阵轻敲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正巧碰上了卢西安那夸张至极的表情。

    “兰尼!你怎么了?”他用手戳戳我,一脸惊恐。

    我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重新低下头看着书本。卢西安连忙继续用手戳着我:“兰尼,你恋爱了吗?你怎么了?”

    这家伙,一贯的一惊一乍。

    “有话直说。”我冷静地回应。

    说完这句话,卢西安居然没吭声了。我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他一直在等我回头看他。他的双眼湛湛有神,满是好奇,“兰尼,你太帅了!看看你的鬓角和耳朵都露出来,全是荷尔蒙的气息。整个五官又挺又帅气,连你的眼睛看着比平常大。”

    我怀疑他其实拐着弯子骂我,说我之前都像是眼睛没有睁开一样。

    “我突然心情好复杂,你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为了对方开始打扮自己了!”

    卢西安说这话的时候,还要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位置,好像自己的心脏出了什么问题。我真的觉得奥斯卡欠他一个奖杯。

    “别胡说八道了。”我回应道。

    这时,我才察觉到他还在盯着我的脸看,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好奇,仿佛在发现了某个少见的物件。我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卢西安似乎沉浸在他的发现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我只是普通地剪了头发。”

    卢西安对我这种不配合他一起夸张的表态,十分震惊,比手画脚地说道:“那我也想这么普通地剪个头发!”

    我懒得理他了,正打算撑着侧脸继续看书,顺便等待上课。卢西安还在旁边喋喋不休,“我刚才一进教室门之前,就听好多人讨论你。围着我,问我能不能把你介绍给他们。我当时还在想着学期末考试还没有来,怎么大家就这么快思考考试的事情了……”

    因为上学期我是临时当了助教,所以即使有人要来问我怎么复习,我一般都不会正面回应。这学期我还是有收到学校的邀请,尤其是我们小班学生的平均分都还很高,所以大学让我再去带上学期同科目的小班。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不赚钱,也耽误时间,还学不到什么新的。

    这次被卢西安这么一点,我突然有了想法,“卢西安,我如果搞个课后补习班,带着大家一起学习的话,会有多少人愿意参加呢?”我还是当助教的职能,可我可以赚得更多。

    卢西安这话一落,立刻拍着桌子,说道:“光是看你的脸,全校学生都愿意过来啊!”

    “你可以再多说点废话。”我头也不抬地说道。

    卢西安想了想,似乎不想打击我的生钱念头,又看我好像真的不够了解,又继续说道:“兰尼,这种要是严格算起来的话,会被当成学术不诚信,会被学校警告的。去年IT学院给全体IT学生发了警告,学校查重发现至少有170名学生出现抄袭或串通舞弊,轻的作业成绩被取消,严重的被停学,甚至被学校开除。”

    果然,最容易赚钱的方法都在刑法书上。

    “兰尼,你缺钱吗?要我推荐你一些工作吗?”卢西安反问道。

    我现在没办法多做一门工作。

    教课这个小工作很灵活,我每次考前帮忙梳理整个大课的重点难点,对我来说也是复习和巩固,每个学生一个小时收50英镑,一般上4个小时,然后每个学生赚200英镑。我还有六门课,假设每门课我有20个学生,我就有120个学生(6门课),一个复习周至少可以赚2.4万英镑。

    其实我知道只要不直接给答案,某种程度上的补习也是可以的。可我也想要给参加的学生成效,必然是会帮他们也猜题,万一刚好这批学生都已经提升,那反而会被人想他们是不是有问题,就反而不合适了。

    我想想,还是放弃了。

    “也不缺。“我拒绝说道,“只是无聊想想而已。”

    大课有两个小时。

    下完课之后,我正准备去图书馆待着,却没有想到在教学楼的门口处,看到了路易斯——这个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所大学的野生莫里亚蒂。

    建筑物的门是玻璃门,我从里面直接望出去,就可以注意到,那人还正望着周围,一副在等人的模样。我还注意到这次见到他的绷带全都解了。可想而知,小手术做得很成功。

    我一边寻思着,一边往另外一个门口走过去,完全不想和他打照面。

    结果我才刚走出两三步,就听到路易斯的声音从我背后响了起来,“兰尼?”

    我在想着该不会是他哥没有告诉路易斯自己的办公室位置吧?还是他其实还有路痴的属性?不管怎么样,我顺着声音回过头,“什么事?”

    我这话落下的同时,也和路易斯有了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路易斯也不说话,而且眼睛似乎要把我的脸挖出两个洞似的,让我很不舒服。

    我皱着眉头,不悦地催促道:“有话快说。”

    路易斯被我的表情激到了,声音也跟着冷了一度,“只是发现原来你长得那么丑而已。”

    “那你还看那么久?你是个猎奇心很重的人吗?”我下意识地回应。

    路易斯被我一句话噎得没了声音。

    哼!

    这个事实证明,我也是很会吵架的。

    轻轻松松地说一两句,就能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165  ☪ Chapter 44「我听不清」

    上周五的时候,距离红宝石案结束将近四天,路易斯去做了小手术。

    这次手术很成功,也有定期吃药,医生说并没有出现非常严重的损害,这段时间好好休养,手肘关节也不会再有复发的情况。这对路易斯,以及莫里亚蒂团队来说,都是好消息。

    可毕竟这个意外事件说到底也算是九死一生,若不是当时兰尼急中生智,用手铐拉住了他,他那会也许会因为雨水关系,没办法抓紧湿滑的安全带;又或者会因为体力不支,只要中间有一个环节稍稍出错,就再也不存在侥幸问题。

    晚上他们二兄弟因为这件惊心动魄的事情,能顺利最终落下帷幕而感慨万千,难得地一起坐在一起聊天,直接聊到深夜一点多才结束。不像是阿尔伯特和威廉两人都喝了酒,困乏来得更快,就地休息,路易斯没有喝酒,也因为麻醉剂已经完全失去效力,疼得不行,坐在书房里面看书转移注意力,也在等待睡意来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半睡半醒过程中,路易斯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原本以为是幻觉,结果那声音并没有止息,就好像是电话另一端的人还在执着的等待着。路易斯不想打扰其他两人睡觉,便开始找手机,结果发现那是威廉的通讯电话,并没有显示人,只有一串数字。

    威廉一般不会记录联络方的名字,他可以轻易地把数字和人联系在一起。有时候,路易斯也有种感觉,那就是威廉那颗封闭的心灵深处,不让人从他的日常生活里面,窥视到他的秘密中的一丝半毫。有时候路易斯也不会轻易地动威廉的私人用品,感觉那是威廉的禁忌。

    然而现在只是个电话,等着对方挂了就可以。

    路易斯并不想直接挂断电话,这会被对方误会“威廉”醒着,故意不接电话,可持续响着,也确实是烦人。路易斯正当要把手机移到不会吵到阿尔伯特和威廉的地方,然而意外却发生了,他掌心不小心碰到了接通的按钮。

    见到接通记录产生时,路易斯内心瞬间破裂了一块。他一边想要指责触屏设计,一边只能从容有度地当任接话筒的人,如果这个是跨洋的诈骗电话,路易斯第二天就先把这个组织给端了。然而靠近耳边的是非常轻缓的呼吸声,就像是有人贴在耳边睡着一样。

    “……”路易斯觉得是某个睡糊涂的人不小心按到了通话键,可他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出于礼节,他也不会什么都没说没问,直接就把电话按了。

    唯一可能让他这么做的就是兰尼。

    跟他认识久了,即使见面次数不多,路易斯都觉得自己的教养和道德水准都被他拉低了,对兰尼礼貌,都觉得自己心不顺。

    于是,路易斯试探地发问道:“请问?”

    要是没声音,路易斯就直接挂电话,结果他刚出声,对方也跟着回复,声音里面全是懒劲和糊涂,周围还有悉悉簌簌的声音,像是对方另一边的人缩在被窝里面翻身,而且这似乎还费了他很大的劲。路易斯还能听到他在喘气。

    路易斯心中不耐,看了一下手机,也不过七、八秒间的时间,但他已经准备挂电话了。恰好这时,人声从对面响了起来,也不知道嘟囔在说什么,很明显不是英文,也不是法语。声音是有质感的,不知道是因为被窝塑造出来声场的效果,还是其他原因。

    “抱歉,你应该打错电话,请允许我挂电话。”路易斯把自己的想法坚定地传达过去,然而对方还在电话另一边磨磨蹭蹭,还在想事情一样地自言自语,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路易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对方身上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正打算关掉,对方似乎终于切换好频道了,冒出了一句英文。

    “我就是想说,卡迈克尔数(伪质数)真的在X和2X之间,如果我们给一个足够大的数字的话。”

    路易斯肯定对方确实是来找威廉的了,“什么?”

    “94年《数学年刊》上给留下来的难题啊?”青年有点奇怪,“你怎么会不懂呢?”

    路易斯刚想要要解释自己的身份,另一边那人就开口为路易斯解释道:“哦哦哦,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提这件事,我好像能证明出来。”

    路易斯根本不在意,“然后呢?”

    这句话似乎给对面的人一个莫大的打击,路易斯听到他沮丧地“啊”了一声,刚要给他挂电话,路易斯突然琢磨出他的声音似曾相识,“兰尼?”

    “对,怎么了吗?”对面的人跟着轻声疑惑道。

    这话一落,路易斯整个人内心就炸了。

    这人大半夜给威廉打电话做什么?

    这人到底有没有边界感?

    可是又寻思他敢这么做,肯定也离不开威廉的默许,路易斯的心中充满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正当他正要开口,发现对方均匀轻缓的呼吸声又传了过来,现在还没想不明白兰尼是喝醉了酒,顿时好气又好笑,“喂?我挂了。”

    这句话刚落下来,兰尼就被惊醒了。

    他又咕哝几句,然后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完全忘记自己曾经说的话。路易斯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睡,而且每次都把他当做威廉讲数学,于是路易斯便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道:“兰尼先生,也许你要失望了,我不是威廉兄长,我是路易斯。”

    兰尼声音慢了半拍。

    这沉默间,路易斯想过兰尼可能又睡着了,也许发现热情托给了别人,所以他现在在无语沉默中。

    不过,路易斯因为并没有觉得这样惹兰尼不爽会让自己感觉很愉悦。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兰尼和自己无关,对方和他们保持距离是最理想不过的。他甚至一直都认为,兰尼能读懂眼色和氛围,自动退避,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可是,现在路易斯开始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电话另一边的人真的由此讨厌自己的话,自己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这不是意识到有人讨厌自己,而自我感觉不好。

    有些人会因为别人不喜欢自己,就会觉得很难受,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都不认识的人,或者这人是普通同学,或者是欺负自己的人,对自己抱有恶意的人。路易斯明显不是这类需要从别人的评价里面找到自我的人。

    他单纯是突然发现,如果对方其实一直以来都很不喜欢自己,救人那会也许也根本想不到那是自己,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觉得兰尼是知道自己遇险才来救人的话,莫名有点不痛快。

    这种不舒服不像是第一次知道兰尼摸威廉的脸那样愤怒,更像是有人压着自己的肩膀,酸胀又疲惫,浑身不得劲。

    路易斯在沉默中也没有想继续等兰尼说话,怕不小心听到他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跟着不舒服。他向来习惯掌握主动权,不想等着被人评价,正打算说要挂电话,兰尼反射弧才绕了地球半圈回来。

    “哦,你打电话给我,是要跟我说什么吗?”兰尼好奇地问。

    “……”路易斯顿时一愣,刚才的思虑顿时烟消云散,在内心充满了另一种不愉快,“你确定是我打电话给你的?”

    这话音未落,兰尼便像是被惊到了,下意识地回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路易斯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直白地指出这一点,再加上兰尼又喝醉了,又理所当然地在理直气壮,气势很足。路易斯反倒莫名其妙没了脾气,“…你想怎么样?”

    兰尼那边又陷入了缓冲区,路易斯在这场静默中,回忆起和他认识的点点滴滴,各种细节,以及快一个星期前,他人在烟花雨下的模样。他心想着,如果这次机会问兰尼他是怎么看自己的,或许可以直接重新构建新的相处模式,也不用每次都这么剑拔弩张。

    “…兰尼,你是不是……”

    这句话还没有落下,路易斯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路易斯?”

    声音正是威廉的。

    路易斯下意识要藏起手机,可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醒来的威廉说道:“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路易斯莫名有种偷吃了哥哥的糖果的心虚感,可是他又很听威廉的话,遮掩了不到一会,路易斯选择坦白,说道:“有个电话打了过来,我怕吵醒你们,打算拿开,但是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

    路易斯递过手机的时候,威廉并没有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和聊天时间,只是看着路易斯说道:“路易斯。”

    一句话让心虚的路易斯抬起头,看到威廉真挚温暖的笑意,“你每次都是第一个直接用行动为我们着想的人,你有没有发现这一点?”

    “……”

    “不要畏惧自己做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缺憾不足,我和阿尔伯特兄长都懂你的想法。对我们而言,我们都很珍惜你。”威廉说这话的时候,也伸手抱了抱路易斯。

    路易斯内心深处的心被柔软地触碰了一下,低头看向还在显示通话中的手机,意识清醒道:“威廉兄长,那是兰尼先生打电话过来。”

    威廉下意识睁大了眼睛,路易斯见威廉开始复盘有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便解释道:“他喝醉酒,说他可以证明什么数学年刊上的卡迈克尔数在X和2X之间。”路易斯被重复说了好几次,也跟着记了下来。

    “什么?”威廉一下子提起兴趣了,“他说可以证明伪质数的规律吗?”

    路易斯很少见到威廉这样,反问道:“这很厉害?”

    “上个世纪二大数学家分析伪质数规律时留下了一个难题,20多年来都没有人解,如果他能做出来的话将会是博士级别的论文。”威廉兴致十分高昂,他没想到兰尼自己学了伪质数,还能提出新的想法。

    接过电话的威廉只听到被窝里面的小小的打呼声,“兰尼?”

    “啊……”听到声音,兰尼又被重启了一般,“我说到哪了,就是X要有很大的数字……”

    威廉这下能体会到某人喝醉后的真实状态了,一时间在追问伪质数的问题,还是在先逗逗对方徘徊了一下。可能是兰尼真的太累了,一不说话,他就又开始睡过去。威廉忍不住觉得好笑。

    “兰尼睡过去了吗?”

    兰尼的声音越来越弱,但是还是强振精神,“我没有睡。”

    “你很困吗?”

    “我不困不困。”声音里面全是空气,装满了沉甸甸的哈欠。

    威廉已经能幻视他几乎要厥过去一样地睡着,打算让他好好睡着时,不忘最后还要逗一下说道:“兰尼,你知道我是谁吗?”

    从被窝里冒出来的声音,简短又含糊,“威廉……”

    这声音刚落下来,威廉发现,自己暂时不急着让他睡过去了,“兰尼,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这声音里面全是笑意。

    166  ☪ Chapter 45「敏锐又可怕的人」

    兰尼的回答在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时,声音变得模糊而含混,就像梦境和清醒之间的交界:“威廉……”

    威廉深知,兰尼之后的“莫里亚蒂”这个姓氏因为疲倦,所以没有跟着主人的意愿,顺利地说出声来。

    兰尼现在只是在无力地反抗自己的睡意。一般这种时候,人们早就会陷入深眠之中。可兰尼却只要给一点声音,就会有一点点反应。

    在兰尼的声音中,威廉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沉沦,仿佛他正在穿越一片梦幻的迷雾,而威廉自己本身也跟着在现实和梦境的边缘上静静地陪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路易斯在旁观察着这一切,看着威廉许久之后都没有发声,便想要帮忙解释兰尼的状况———

    兰尼从接起电话开始就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时而说一两句,时而陷入半梦的深度睡眠。对兰尼而言,除非有人特意叫醒他,否则他很可能就这样一直陷入梦乡,无法自拔。

    然而,威廉意识到旁边的路易斯要热心地开口,却轻轻抬手,打断了路易斯的话头,用熟练的唇语向他示意,让路易斯先去休息。这一切在路易斯的眼中显得那么自然,毕竟这就是他们平常生活相处的默契与互相关心。

    路易斯自然没有拒绝,可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踏出一步,二回头。他的目光在房间中游移,仿佛试图找到一个理由停留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想威廉这么亲近兰尼,还是不想兰尼会在不经意间地更给威廉留下更好的印象。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袖扣,仿佛这小小的金属片能给他勇气去面对眼前的抉择。

    他隐隐其实有感觉到威廉会亲近兰尼的理由。

    因为这个青年很容易地接触到威廉的世界,在其他人无法注意,无法发觉的地方与威廉产生共鸣。

    路易斯在入睡前想起,第一次他认识到兰尼的威胁时,想起自己曾经对兰尼动过杀心。当时阿尔伯特也知道兰尼会对他们的行动计划产生阻碍,却这么说过,「他可以认识到威廉的一面,能理解、也能支持他,可是有些地方是阿尔伯特没有办法涉足。」

    现在路易斯才慢慢意识到阿尔伯特的言外之意。在威廉的世界中,存在着一座孤岛,这座孤岛显眼而独立,却又如此难以轻而易举地登陆。这并非因为威廉拒绝与他人分享,而是这座岛屿实际上是一片难以穿越的海洋。威廉的孤岛,尽管风景绚丽,却因为孤独而散发着一种寂寞与沉寂感。

    然而,有人最终登上了威廉的岛。

    阿尔伯特在路易斯察觉到之前,甚至在威廉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经预见到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兰尼,会在那座孤岛上留下清晰可见的足迹。

    路易斯慢慢吐出一口长气,决定放弃留下来继续观察威廉和兰尼之间的互动,选择默默地离开。

    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改变一切了。

    然而,他对于兰尼会以何种方式渗透进他们的生活一无所知。

    只不过,路易斯对此刚想完没有多久,隔天就需要在校园里面等兰尼。

    这是威廉的嘱咐。

    ※

    周一上午。

    威廉依旧并没有回房间睡。

    路易斯从周六开始就发现,威廉一直在书房里面计算数学公式。威廉他有自己的做事习惯。如果没有到完成,他不会轻易中途休息的。这次路易斯照例去给威廉送饭,发现威廉已经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这一躺下来,威廉除非睡到自然醒,一般也醒不来。这是他脑力用尽的结果。

    办公桌子上有数十张演算,任路易斯怎么看,这都是威廉这两天努力的成果。

    而在办公桌上还有一封信封。

    在这之前,这些信封往往都是威廉对于犯罪咨询上的回复。这次打开信封之后,路易斯首次在这样的信件上看到兰尼的名字,上面嘱咐路易斯今天去接兰尼到莫里亚蒂家里面做客。

    路易斯发现其实这并不让人觉得意外,自己接受得非常快。哪怕他还不知道威廉的目的,他还是立刻付诸行动。

    委托里面只有一句话,并没有介绍兰尼的课程表和上课的地点。

    不过这种简单的信息搜集也并不是任何难事。路易斯了解兰尼是从来不会轻易旷课,只需要在课程结束之后,在教学楼前等他就好了。

    路易斯在兰尼下课前二十分钟,已经等到教学楼出入口。大楼一层全都是玻璃门,里面情况如何一览无余。这可以保证,不管兰尼会从哪个门出入,路易斯都不会错过。

    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快。

    下课铃声响起来,路易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从容。他倒不是怕兰尼会拒绝,因为既然威廉会这么嘱咐他,威廉本身就是有十足地把握兰尼应该会过来。他只是突然想起周五晚上的聊天,他不确定兰尼还记得多少,是不是推测出自己那时候,实际上是想问兰尼是不是讨厌自己。

    这件事越想越让人觉得羞耻难受。

    他问这句话难道还希望兰尼说不是吗?

    就在路易斯在原地陷入记忆攻击羞耻心的痛苦中,他听到有女生开始窃窃私语。

    声源尽头处有一个青年从另一扇玻璃门离开。

    黑发青年的头发比记忆中要短而清爽,莹白的耳朵第一次露了出来。他的新发型给人一种沉静而内敛的感觉。短发整齐地搭配着他平和的表情,既有一份清新的朝气,又散发着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

    不同于张扬的个性,他展现出一种低调而沉稳的姿态。剪短的头发轻盈自然,给人以整洁的感觉,此时宛如一场轻盈透气的清风。

    黑发青年的目光毫不斜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路易斯的存在。见对方直接往其他方向离开,路易斯下意识想喊住他的名字。可是这个时候喊他什么,路易斯有种长了一张嘴,但说不出任何话来。

    叫何学?

    要是发音错误,免不了会给自己留下新的黑历史。

    叫兰尼先生?

    这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其他人。这么礼貌总少不了一场热讽。

    叫兰尼?

    未免太过亲密了,根本不需要如此。

    路易斯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喊兰尼的。

    只见兰尼脚步很快,路易斯下意识地喊住了他。兰尼应声转向他,眼睛波澜不惊,似乎对他为何在这里既不惊讶,也不好奇,“什么事?”

    路易斯留意到兰尼额前几缕碎发被微风吹起,轻盈地飘动在空气中。他的眼神里透着一抹微光,不是刺眼的闪耀,而是一种淡淡的星火,平凡中散发出的不寻常氛围。眼前的人更像是天然钻石,经过仔细琢磨,只要有一道光照下来,就能从内到外折射出惊人的火彩。

    还没有开口,兰尼眉头先不快地皱起来。

    路易斯没来由地也有一股气,口角之争就没有停歇过,直到路易斯见到兰尼直接又要迈步离开。他刚要再次叫住他,另一个青年从远处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只手直接揽着兰尼的肩膀。路易斯眼皮跟着一跳,没想到兰尼性格这么恶劣,还有朋友。

    那人的手才刚放在兰尼肩膀上,就被兰尼用拇指和食指头也不回地掐着手背上的皮肉。那人立刻疼得缩回手,“兰尼,你好无情!”

    路易斯认得出对方是诺亚号船主的儿子卢西安。

    卢西安也很快注意到兰尼旁边的人路易斯,连忙打了一声招呼,“这不是路易斯先生吗?”

    路易斯才刚想回答,卢西安也不想要等着路易斯的回复,非常兴奋地绕过中间的兰尼,用力地拍着路易斯的肩膀,“路易斯先生有没有觉得兰尼超级帅?”

    路易斯之前旁观过诺亚号的卢西安,只记得他热情,可是没想到这人比想象中的更自来熟,而且这话比想象中的更离谱。路易斯感到无语,根本不想回复,而卢西安还双眼放光地想要寻求路易斯的认同,根本就没有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是吗?”路易斯平淡地回应,“审美不一样。”

    他这轻描淡写的回复反而戳中了卢西安的兴奋点,卢西安笑容满面地说道:“哎,路易斯先生真的口不对心。我在诺亚号的时候就发现,你很关注兰尼了…”

    这话刚落,路易斯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卢西安心大又单纯的大学生而已,没想到会这么敏锐。他正要解释这一点,因为他当时对兰尼释放的是杀气,兰尼之前没有在意。可若是现在被卢西安提起来,兰尼再回头细想,恐怕会发现什么不该有的端倪。

    可是,路易斯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要防的不是兰尼,而是卢西安。

    谁都想不出他嘴巴里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只见路易斯刚想要开口,卢西安就开口继续寻找认同,激动地望着他,“你一定跟我一样觉得兰尼超帅的吧?你别否认了。我刚才都看到你看呆了。对不对?!”

    这话刚落,路易斯顿时气血翻涌,耳根瞬间就热了。

    167  ☪ 第123章「有备无患」

    卢西安在我与路易斯对峙没几l秒之后,就又追上我。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跟个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走,往常我和他都是各走各的。结果还没有等我享受吵赢路易斯的胜利几l秒,我就被卢西安没有经过头脑的发言给弄沉默了。他估计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苦,又有点自己不知道的表演型性格,总是喜欢用夸张的言语吸引别人注意。

    “我在诺亚号的时候就发现,你很关注兰尼了……”

    可不嘛?

    当时对方还认为我知道他们是犯罪卿,目击了他们在救济站行凶过程,能不想要杀人灭口关注吗?

    不过卢西安这人当时乃至现在都被恋爱冲昏头脑,每天都想着我也可以出去跟着谈恋爱,和他与弗里达可以来个doubledate双重约会(四人约会),天天脑袋里面就没有装一点好东西。

    我看到路易斯被卢西安瞎说的几l句话气到脸红脖子粗,下一秒就要把人揍一顿的样子。要我也非常明白,要不是我现在开始习惯卢西安的不着调与夸大其词。他刚才那句话真的能让我全身都是鸡皮疙瘩,能把两个人都恶心了,也是卢西安的本领。

    不我开口打断他们的话题:“话说我没有问过你这次考试的反馈?”

    一说到学习考试及问题,卢西安整个人都萎了,不仅声音变小了,连眼神也跟着有一些躲闪。

    我先说一下情况。

    我之前约定好要带他考年级第二。他想和我一块学同样的课程,所以我在开学前就告知了我要学的六门课。于是卢西安也跟着我学。当时我看他态度还是很认真的,虽说很可能是三分钟热度让他兴致勃勃地进行超额完成,但是他想着跟着配合,我就会跟着上心,平时也清楚他基本的考勤和学习作业的情况。

    上周考试周,我不用再担心手铐的问题,还想着考前要不要带他一起复习。

    卢西安当时就把我拒绝了,他说已经准备好了。我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撒谎。他本人就很好猜不说,我又很清楚他的习惯。我基本看一眼就清楚,他什么状态在做什么事情。我猜他是去找弗里达或者和其他朋友玩了。我当时再次确认了一遍,他说没关系。

    我就没有多说。

    上周的小课,他也跟着直接旷了一周。同样旷课的学生也有。小课的助教门都很习以为常,说每个学期临近小考,小课班上总是容易缺五分之一的学生,都拿上课的时间去争分夺秒地复习。

    这里可以稍微提一点。我们学的科目虽然都有算考勤分,但是它的计分制度比较有弹性。那就是,一般来说,12周的学习周里面,考勤只要满10次考勤,就算考勤分满分。在这12周里面,学生可以任意以任何理由旷课两次。大家都会钻这个漏洞。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躲避的神色,说道:“考完之后,应该就算得出来自己的分数是多少吧?没有的话,跟我一起对一下,趁我现在还没有把考试题目都忘了。”

    卢西安一听,连忙摸出自己还在黑屏的手机,“现在时间已经那么晚了,我才发现,现在有一堂课要迟到了,先走了!”

    我发现卢西安就是那种很容易懈怠的类型。

    如果他认为自己理解了,即使只是一知半解,也不愿深入研究,他总是显得相当自信。在解题时,他通常只看几l个关键词就开始着手。当运气好的时候,他能全部正确完成,但不走运的时候,整个问题方向都可能错得一塌糊涂。因此,每次我帮他复习时,我都必须要求他将整道题目详细地念给我听,然后再开始解答。然而,当他独自一人时,他往往只是随意搞一下就结束了。

    目前唯一在努力的也就是有认真在备战积分赛而已。

    我见他人确实跑远了,便开口跟旁边的路易斯,解释道:“他人说话没有经过大脑,你不要在意。”说完的时候,我就在观察路易斯是不是有在记仇。一注意到我转头看他,路易斯故意回避我的视线。

    我觉得,这人可以有效地治疗别人的低血压。

    我一方面懒得跟他周旋,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真的可能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因为这人从来都不出现在这个学校里面。如果他是来找教授的,莫里亚蒂教授不可能不跟他说自己办公室所在地。于是,我开口说道:“路易斯先生,你还记得你之前欠我一个人情吗?我当时跟你说过,你要还的。”

    路易斯跟着皱了皱眉头,“那你想怎么样?”我下意识地去观察他的神态,读懂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想法。

    这人到底有没有那种知恩图报的基本礼貌或者自觉心?

    当初就不该救他。

    弹幕里面还有人说,莫里亚蒂教授他们一家上次红宝石案之后都对我有不同的改观。这路易斯就还是之前的老样子,根本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我冷静地说道:“你对我礼貌一点,应该不过分吧?”

    他反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礼貌?”

    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是不是很难?我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我也不喜欢别人看轻我。我只说一遍,你懂我意思吗?”我的语气坚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要是个真男人,就直接大大方方地回一句「抱歉,我就是不喜欢你」,我还能敬他是一条汉子。现在我就觉得这人比想象中的麻烦,不愿意轻易妥协,也一点都没有成年人该有的圆滑圆融。

    我还以为他要反唇相讥,结果他态度不容置疑,道:“从我第一天认识你开始,我就没有看轻过你。”

    这话一落,我突然陷入了一种错怪对方的自责和内疚感,以及还是嫌对方有点烦的错位感之中。

    简单来说,就是,我虽然知道我误解他的态度,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人相当难伺候。

    也许就是这么交心一秒中,路易斯反而开了正题,“我哥让我来找你。”

    这话一落,我就惊讶起来了。

    今天明明是周一,离周二的汇报还有好几l万秒。莫里亚蒂教授应该不至于把时间搞错,于是我很精神地问道:“教授有说什么事情吗?”

    路易斯说:“没有。”

    身为朝夕相处的弟弟,连自家哥哥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死心地追问,非要弄出点蛛丝马迹,说道:“最近教授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这话刚落,路易斯便露出一点思索,又跟着说道:“你周五晚上或者说周六凌晨的时候,是不是喝醉酒了?”

    什么!?

    我喝醉酒半夜扰民两小时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难怪路易斯对我没有好脸色。要是我的话,我半夜收到卢西安的电话,我可以第二天跟他绝交。想到我刚才还很强硬地让路易斯对我礼貌一点,我真是羞愧难当。然而,我还不能表现出来半点气弱。

    我只是强装镇定,平淡地说道:“周五晚上确实与室友喝了一些酒…教授也知道这件事,与我简单说过这件事,但当时并没有发表其他的想法。”说到这里,我想起我并没有对他及时地道过歉。不过在我印象中,莫里亚蒂教授并不是那种会秋后算账的类型。

    我的这句话让路易斯思索了片刻。

    他说,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

    我内心在呐喊“我该记得什么事情”。路易斯继续说道:“威廉兄长应该想要和你当面说,毕竟你们在对话里面谈了一件大事。这几l天他一直都在书房里面没有出来。”

    大事?

    路易斯这个谜语人是怎么从别人的电话里面,听到我和教授在说大事?

    我肯定他知道内幕消息的。

    我追着问道:“什么方面的?”

    我最近也没有做过什么可疑的事情。

    “有关数学的,伪质数规律的论证。”

    路易斯这话落下来之后,我脑袋就大了起来。

    是什么会让教授跟一个醉鬼讲卡迈克尔数和费马小定理的?这放在网络上都要让人产生疑惑的人间迷惑行为。

    估计是见我一脸想不通,路易斯再一次说道:“据说有大发现。”!!

    震惊!

    莫里亚蒂教授到底是什么宝藏教授?

    挖一挖就有那么多的成就!

    “所以,教授找我过去是要分享吗?”

    教授对我未免也太好了吧?!

    路易斯也没有给我个准信,只是说道:“具体情况得等威廉兄长回复。”

    可是我这已经很满足了。

    我现在就想着跟着路易斯走了,理智把我拉了回来,“我需要在你们那里待很久吗?”

    “威廉兄长正在睡觉,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

    我琢磨了一下,于是对路易斯说道:“我下午还有一节课,等我上完之后想要回去公寓一趟,之后我再过去你们家里。”我这个主意落下来,路易斯也没有动,似乎他的任务就是负责把我带回去,没实现这一点就不能回去。可是,我觉得他还要等我下课就很浪费时间。于是我拿出手机说道:“这样吧,我和你交换联系方式。我到了会跟你说,要是我没跟着你回去,会出现什么事情我负责。”

    见他没动,我再次出声催促,“给我电话号码吧。不过我一般不接电话,你发短信给我就好。”

    “可以加社交软件的好友。”路易斯开了WhatsApp,“我怎么备注你?”

    W这个跟V信差不多,是英国主要的社交软件之一。

    “何学。”我指了一下,“HEXUE。”

    路易斯张了张口,似乎在模拟发音,读了两遍之后,他问我,想要他怎么称呼我。

    我本质上还是偏向于我自己的名字,因为我对这个英文名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到现在,依旧觉得我叫做杰克或者大卫什么的,都无所谓。有时候点咖啡,店员就会要我的名字。听到兰尼这个英文名,他们也会问怎么拼。这个名字很简单,但不常见,有些人怕拼错了,对我有冒犯,所以会问拼写,所以我直接说我叫大卫(David),不容易出错。

    兰尼算是一个自己用熟的网名,有想过要改,但也不知道往哪个方面改,就继续用着。

    “那我叫你「何学」。”路易斯冷不丁地开口道。

    路易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仿佛在等待我的反应。

    我并不想被他发现我的内心想法,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别开视线,不知不觉地做了路易斯刚才的动作。

    稍微讲一下我专门回去做什么。

    我回公寓洗了一个澡。在公寓里面还遇到了在客厅里面哪都没有去的待业华生和居家夏洛克。他们见我那么早回来,还很奇怪。我就说了我之后会去莫里亚蒂教授家。

    他们对这件事想得还挺复杂的,主要是总觉得他们欲言又止,尤其是夏洛克一脸看着我脑袋是不是有坑的表情。我还挺想他们这个要是在漫画上面出现,这样可以更清楚地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华生在我出门的时候,总算说了一些,问为什么到教授家前还要专门洗个澡。

    “因为我不确定晚上能不能顺利早回来,洗澡就可以有备无患。”

    “……”

    我见华生还是对我的决定有些介怀,有点担心他不乐意我去找教授,便继续说道:“我就是在想,我现在下午洗了,晚上就不用在别人家里面叨扰。”

    要是用别人家的洗浴间,我觉得很不习惯,也很难为情。换洗的衣服都不知道在哪里放,更折腾。

    我这句话落下来之后,公寓的氛围一下子就松弛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直接挨了夏洛克的批评,“你真的是个傻子。”

    我还想了好久,我为什么不能提前下午洗。

    后来我总结为就是夏洛克在挑刺。

    168  ☪ 第 124 章.「他知道这件事吗」

    去年去教授家的时候,我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教授脑力用尽的时候会很疲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但少说要有十个小时的恢复时期。我觉得太早过去也不礼貌。而且我上次留意了他们那边的停车情况。他们是在生活区里面,车可以停在路边,并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不过靠近学区学校的位置,就会有限制车子停放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就开车过去了。

    车子开过去之前,我其实在周末的时候特意自己洗过一次车子。我还学着网络视频的教程,给车子打了一层蜡,让整辆车都要跟新的一样,希望给别人留一种整洁干净的好形象。我本来这是留给周二表现的,没想到周一就要和教授见面了。

    果然,不管是机会还是挑战,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回公寓的时候,还特别把教授留的汇报作业一起带上来了。我虽然上个月都一直没有去他家的图书馆,但是我还是有在俱乐部把书给看了。有一说一,教授的《小行星力学》是真的难。我看完都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跟着飞升了。

    我把车子停在附近的小巷位置里面,不要碍到主人家停车出入,之后就是按照记忆拨通了门锁的通讯器,路易斯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门没有锁,你直接进来就好了。”

    我推着前门镂花的黑色金属门,发现它很快就开了,连带着也是主屋的木门也跟着敞开。莫里亚蒂家原本是没有叫我脱鞋的习惯,像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我直接穿着鞋子出入。后来出入的次数多了起来后,他们给我备了一双黑色的厚底拖鞋,穿起来很舒服。我原本也想买一双在公寓里面,结果发现还挺贵的,是我舍不得花的钱。

    我刚进屋,就看到路易斯穿着今天早上的白衬衫。他最多就是把外套脱下来而已。我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自己来的那么多次里面,都没有见过莫里亚蒂团队的人穿过一次很宽松的居家服,他们身上穿的都是随时都能外出的穿着。

    没等我开口,路易斯就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并不说话,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所以,你专门回去一趟,就是去换一套衣服吗?”

    我既然洗澡了,自然也就是穿一件新的衣服。我原本应该说我还带了文件资料,但是我就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能换件衣服,“这有什么吗?”

    我看着路易斯,察觉到他略显困扰的神情。他似乎在思考着我的回答,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显得深沉。路易斯也不避而不答,还是用一种冷静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人们常常根据细节来判断一个人的动机。即便你的意图是好的,但一些小事可能会被别人误解。”

    路易斯看向我,认真地道:“这容易被人以为你怀着私心。”

    不用担心晚上洗澡问题,这算是怀着私心吗?

    可是我要是说我觉得晚上可能会待久,提前先洗澡吗?这就显得我太自我意识过剩了,认为教授会把我留很晚似的。

    我不能直接说实话。

    我便随口解释道:“我回去的时候,把衣服弄脏了,所以换了一件衣服而已。这有什么私心可以想的?”

    路易斯原本不想说,只是走在前面领路。我就跟着他走到他后面,一路跟着他走到厨房的位置,见他把倒扣的咖啡杯摆正,路易斯开口说道:“喝咖啡可以吗?”

    可我注意力还在「私心」上。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路易斯会比我或者莫里亚蒂教授来说,更看得清楚我和莫里亚蒂教授的相处模式。在他看来,我对教授有私心的话。其实某种程度上也隐隐透出一种事实,那就是我和莫里亚蒂教授往来过于密切。在局外人看来,这已经成了另一种局面。

    路易斯见我没开口,就当我是默认要喝咖啡,一声不吭地准备好一杯摩卡,还随手在上面的奶泡上做了一个叶子拉花。而他自己也很快弄了一杯意式浓缩,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我问道:“你是觉得,我和教授在外看来,很像是勾结起来,正在形成学术利益集团吗?”

    我刚说完,路易斯在旁边肩膀急速地动了一下。再转过头看他的时候,路易斯在旁边连抽了两三抽纸巾。很显然,他刚才差点将咖啡喷出来。

    我忍不住对路易斯的行为而感到疑惑。

    这说明,很显然我说的话是他意想不到的,也不是他的答案,那路易斯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空间里面第三道清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醒来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作为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呢?”

    迎着声音看去,莫里亚蒂教授披着一件深色披肩,轻轻靠在门边。

    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微弱的轮廓,透露出一份低调的儒雅。他的眼中闪烁着一抹聪慧的光芒,微笑间透露出温和而自信的氛围。这一刻,他仿佛是谜一般存在,虽没有月光的神秘,但他的深邃风度仍然在平凡的居家光景中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莫里亚蒂教授也没有急着回复,而朝着路易斯的方向说道:“阿尔伯特兄长在群里面提及今天晚上会邀请客人一起来吃晚餐。路易斯麻烦你好好准备好一下。”

    客人?

    我还以为我今天会待很久。

    看来我应该在他们开餐之前就回去了。

    我内心的想法是,最好还是要避开客人。

    我不太想和生人见面,而且也怕冲撞到他们的客人就不太好了。

    路易斯顺从地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教授悠然地看向我,声音低沉而温和:“兰尼,能麻烦你跟我到书房吗?”

    我有些犹豫:“我们会弄很久吗?”

    教授一边领路,一边回头微笑:“你急着回去吗?”

    “不太想耽误到你们接待客人。”我很清楚学术与生活中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不会因为我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学生,崇敬他的学业,就没有一点边界感地试图强行加入他们的生活里面。简单来说,我只是理智地认识到,除了学术,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多交集。

    教授便笑道:“不会耽误的。你也是我的客人。”

    “其实赫德森太太他们今天晚上备了晚餐给我吃了。我还是得回去。”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又接着说道之前的宝石案结果,说道,“之前那起宝石案后续是怎么样呢?”

    在漫画结束的时候,我看到教授给了勒索界的拿破仑查尔斯·米尔沃顿一个下马威。

    弹幕中虽然也有很多人说教授这样很帅,但是也有人知道这个米尔沃顿是个恶人。

    他在原著中揭秘教授的真实身份,发现教授顶替了阿尔伯特亲弟身份的事实,生怕这个米尔沃顿就此对教授怀恨在心,对他不利。我那会看漫画弹幕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教授很明确地跟我讲,他并不是阿尔伯特的亲弟弟。可是弹幕那么说的,则说明教授跟我说的这件事并不是公众所知道的。它本该是个秘密,却被教授以非常自然的方式告诉了我。

    这让我怀疑这是不是因为这是平行世界,也不是原著信息堵塞封闭的维多利亚时代,过去的事情想要掩藏,也藏不了太深,所以事实上很多人其实都知道,「教授并不是莫里亚蒂家族的血脉」。很可能只是漫画上的人先入为主了。

    我曾经也有一度想过要不要去看看那起纵火案的细节,可我又觉得其实很没有必要,就放在一边了。

    我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好怀疑教授说的话的。

    教授顺着我的话题转到了红宝石案上,“有些事情不能详说。不过红宝石已经顺利回归到真正的主人那里了。”

    在漫画里面,弹幕重点在教授和米尔沃顿的第一次正式交锋上,但最后的推理部分反而被忽略了。案子上最难判定死因是因为这是一起碎尸案,头颅破损指向了很多的可能性,这是否直接致死,那是未可知的。而漫画没有给过准信,没有正面回答「谁是凶手」,里面仍存在这未解之谜。

    因此,在我看来,凶手始终在「媞格丈夫」和「媞格管家」之间徘徊。

    我个人来说,从媞格管家与米尔沃顿之间有联系的情况下,我会认为,管家才是真正的凶手。

    因为「媞格丈夫是凶手」的话,经济效益是最大的。

    从米尔沃顿来说,这是可以捏在手上的黑料。

    从管家来说,他顶罪的话可以拿到封口费。

    从媞格夫人来说,可以顺理成章摆脱精神出轨的渣男,莫里亚蒂团队还可以从帮助媞格夫人看清现实这一点,卖了一些人情给对方。

    因此,这个案子从设定的价值来说,媞格丈夫是凶手,是最有回报的。

    然而,从案子设定的情节曲折性来说,媞格管家是凶手,是最有看头的——

    媞格丈夫以为是自己杀了人,媞格管家为了拿捏住男主人的把柄,答应为其分尸,结果发现死者其实未死,于是媞格管家为财杀人,嫁祸给男主人。就算自己最后不得不坐监牢,只要男主人不清楚真,管家就算坐在监狱里面,也可以拿钱。出狱之后还可以继续吸血男主人。

    管家逃跑之余,选择对警车下手,很明显就是管家在故意制造混乱,使得整个案子更加扑朔迷离,引发更多的注意力和困扰,为他的目的创造更多的机会。

    要知道,管家真的一心只是为了保护男主人的话,那他在警察上门之后的种种做法都太不纯粹了,全都是自己的私欲。

    因此我才很难信管家只是个帮忙分尸的。

    不过,漫画里面就把凶手定格在媞格丈夫那里,所以我难免也会觉得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怎么了吗?”教授见我没有开口,反而问道。

    “因为没有问苏格兰场,所以我也不知道谁是凶手。”我说道。

    我刚说到这里,就注意到教授的瞳光闪烁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思虑,但他并没有回避我的话,只是笑道:“被你这么一说,反而不确定你到底是真的喜欢侦查还是不喜欢了。如果喜欢的话,应该就是在结案的时候就要关注到真相才对,结果你整个周都在忙考试的事情;如果说不喜欢的话,事情过了一个星期后,你依然会对结果感到好奇。”

    “兰尼,你要不要来读犯罪学?你在这个领域是有天赋的。”莫里亚蒂教授突然对我发出诚挚的邀请。

    他就很突然。

    我要思考他是突然心血来潮,还是早就有备而来。

    “我就算了吧。”我摇了摇头,“我其实对真相不太感兴趣。”

    我不是干这行的。

    我没有什么坚持。

    因为我这句话,教授跟着停下脚步,转头看我说道:“有时候不了解真相的话,就容易错过很多事情。”

    我摇头,“关于这个方面,我反而不太喜欢给自己预设情境——如果不做什么事情,我就会失去什么。如果总是这样想,我内耗会过于严重。”

    我本身就太容易瞎想了。

    可我对自己的事情都不爱太过探究,因为我总觉得,对那些关乎我自身的人与事进行猜想,我往往都会得到唯一的正解。就算是我外公过世,我没有能第一时间联系到父母,而是通过我外婆的联系,我妈妈才紧赶慢赶地回老家。我真的要仔细想的话,那就是我妈妈早就把我给屏蔽掉了,所以收不到我的信息。

    我为人子女失败到父母都不待见,那肯定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足够聪明,也没有能做到讨喜,不够体贴关怀。

    这些我只要稍微想想,就容易想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多。

    我也不想去探索这些真相,也觉得这些真相是不该被自己了解的,太打击人了。

    我这么快拒绝教授,就是怕他要利用我。利用我去查清真相,然后有一天等着我把他推向地狱的深渊,他像是悲剧英雄那样得偿所愿。

    当然。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但我不希望会出现半点可能性。

    ……

    教授对我的话沉默片刻,便目光关切地问道:“兰尼,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过冒犯。可我还是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顿时哑言。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或者解释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玄关处出现了活动着的人声。一时间,我如释重负,如蒙大赦,可以刚好转移话题。然而我刚转过头,就和正门处不苟言笑,态度冰冷的熟悉的面庞对上了视线,连阿尔伯特明亮的打招呼声都像是另一个频道的声音,充满失真感。

    自从去俱乐部看书之后,我几乎可以说天天见到他了。来的人正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亲大哥麦考夫。他在神夏剧集里面待人接物都是一股松弛感,这里面自然有运筹帷幄的把握,也有他本人身居高位的气场以及洞悉他人的行为举止的智慧。

    可我觉得他对我是有点严厉在的。

    先前我还知道可以用夏洛克来制约麦考夫(以前不太熟的时候,我干过),然而也不管是不是熟起来,我现在发现,发展到如今这种情况,麦考夫有种“管不了夏洛克,干脆就来管我”的趋势。

    偏偏我还是那种别人管我,我还会听的类型。

    此时,麦考夫皱了皱眉头,也不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只是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点,“兰尼,你在快吃晚餐的时间点里,还在别人家晃悠,你和夏洛克说了吗?”

    “……”

    我已经成年了!

    待晚一点没关系的。

    169  ☪ 第 125 章.「我们家每个人都特别喜欢」

    “你和夏洛克说了吗?”

    我自然是和夏洛克、华生说过,我可能会在莫里亚蒂教授家待晚一点。可我又因为莫里亚蒂教授家里来了客人,才刚说了221B公寓已经给我做了晚饭。

    我如果讲细的话,这前后用词不一致就容易被人拆穿。

    我只能含糊地回应道:“他知道。”

    这句话落下来后,我跟着留意周围的情况。事实上,麦考夫在和我对话的同时,阿尔伯特和莫里亚蒂教授两人内心猜测思量的声音,也跟着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面似的。我虽然也不是真的能够听到他们内心的声音,但是从他们的神情和动作中,我就感知到一股他们思考的气氛。

    也许他们在猜测夏洛克和麦考夫的关系和心理距离,或者是在猜测我和麦考夫的关系。

    不过,两个莫里亚蒂都是反应极快的人。在我说完之后,阿尔伯特很快就主动笑道:“其实,玄关旁边还有个小的会客厅,你们需要私聊一下吗?”

    这完全没有必要吧?

    我内心顿时充满拒绝的声音,可表面上还是装出我愿意配合麦考夫,听他安排的态度,朝着麦考夫的方向看过去。

    麦考夫也丝毫不客气,对着我的方向,冷漠又无情地朝着我的方向招招手,说道:“兰尼,你跟我过来说一下。”

    这说刚结束,麦考夫俨然是把莫里亚蒂教授家当做自己家里面。他十分轻车熟路地就走进玄关旁边的小房间,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似的。可我感觉他是第一次来,因为麦考夫不是那种喜欢社交的人。他身边都没有朋友,也没有伴侣,成天没事就会跑去看书,怎么会经常来莫里亚蒂家做客呢?

    相反的,我来这里几次了,但小会客厅的印象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的印象。我还记得,那里面放着一架钢琴,之后就没有特别留意了。我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开放的房间还有个推拉门。

    麦考夫在让我进小房间之后,就让我用推拉门把门给关上了。

    话说,这种自己关上门的心情,就跟自己把自己的逃生路给堵死了一样。我下意识朝着莫里亚蒂教授的方向看去,可他还不知情般对着我的方向笑了笑,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知道麦考夫不会对我怎么样。

    可仔细想想,这种说一不二的大长辈难道不是很吓人吗?就像是那种高门大宅门前唬人的石狮子,还有某服装店门前仿真的黑狼,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要被吓一跳。话说,我发现如果不熟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人怎么对我,也和我无关,可熟起来之后,我难免也会跟着关注对方的心情和态度,反而会比较小心翼翼。

    问起我和麦考夫的关系?

    我觉得我和他应该属于那种熟,但没有完全熟的情况。

    真正意识到我们两个相处模式好像发生变化,大概是是情人节结束的第三天早。前一天的时候,我在俱乐部找到麦考夫,把221B公寓准备的情人节巧克力给他一份。

    我们之前过节的时候,其实都有互相送礼物:圣诞节的、新年的、华夏新年的,还有元宵那会也送。这次,公寓过情人节的时候,我觉得麦考夫孤家寡人,又喜欢吃甜,刚好也可以找个由头送巧克力给麦考夫吃。

    我并不觉得,情人节就只能是情人才可以过。

    我的想法是,情人节这天其实就是个表达感谢和爱的节日。像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也会在情人节送全班男女同学巧克力,虽然都是女生发起来的,但是我觉得,我们公寓送也没有关系。

    当然,我提出来的时候,就只是一种想法。

    如果被拒绝,我就当做没说过。

    可有可无。

    我唯一对这个想法坚持的理由是,毕竟麦考夫是整个公寓背后的金主。平时节庆日的时候,这样互相送礼物,以后遇到大麻烦的时候,我们自己才好意思开口。

    我这话刚落下来,赫德森太太就觉得我这个主意很有意思。华生也很支持,夏洛克并不反对。我就自觉地成为221B代表,专门去选巧克力精品店。

    那是手工巧克力专门店ArtisanduChocolate,一盒最小的巧克力也要25英镑以上。我花钱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会算很久。可是花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我一般不会思考太多,觉得该花就花钱,不能小气。就我在选巧克力的时候,店员笑着问我,是不是在给男朋友选的。

    她那话一落下,我就发现,我做了一件在外界看来都认为我很蠢的事情。

    我的脑袋里面,浮现出来的既有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宽容的笑意,也有夏洛克一贯嫌弃的表情。我禁不住在想,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情人节是什么节日,觉得我只要我自己过得开心就可以了,所以才不反对。我认为,我要证明自己其实不是笨蛋,不应该送。可是,我又觉得,我们又不需要被普世价值观裹挟,于是还是坚持选了巧克力。

    不过,我在第二天以整个公寓的名义送,把之前准备好的贺卡也交了出去。

    麦考夫当时就收下巧克力,也没有多少表示。不过,在隔天的时候,我们公寓就收到一大箱的礼物,有给赫德森太太一大束玫瑰花,也有给夏洛克和华生的雪茄和红酒,还有给我五件换季衣服和用在雨季穿的防水防风外套。我在把衣服放在衣柜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有非常漂亮的花体字,跟印上去的一样,但是我判断应该是手写的,因为没有人会在一张小卡片上印一句——「上帝都不知道,在你的脑袋里,会孵化出怎样怪异的蠢事」。

    这确实是夏洛克的亲哥了。

    可我觉得那会开始,我和麦考夫好像熟起来了。

    此刻,他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交叉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透露着一丝严肃。他明明是坐着的姿势,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场。更重要的是,我刚好还穿了他送的白毛衣,更显得有种拿人手短的感觉。

    麦考夫仰头望着我的方向,平淡冷静地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无意识背着手,开口解释:“教授说有事情要找我过来面聊,所以我就过来了。”我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这个背手的动作显得好像太心虚了,很想要把手往前放,可是挣扎了一会,我又把手藏在身后,背着麦考夫在抠手心。

    “如果是和教授有学术上的商讨,你为什么还要专门洗个澡,还换件新衣服。”

    他不动声色地说出这句话,我突然感到自己像是被他当中剖析一样。

    我下意识地往门外望了望,心里有点无助。

    怎么,对于「提前洗澡」这种小事,大家都要想那么多呢?

    我突然发现麦卡夫他们偶尔也会跟在漫画的弹幕一样,会过分解读我的行为。明明我什么都有做,我也没有做很奇怪的事情。

    我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我怕晚上回去会晚,所以先去洗澡而已。”

    虽然我自己都觉得我在讲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但是我确实平常就有每天洗两次澡的习惯,只是想要不浪费时间,提前做晚上的事而已。

    果然说完之后,麦考夫对我露出很无语且无法理解的表情。我也不在意,反而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洗了澡?”

    难道是因为我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太干净了?

    我明明头发都已经干了。

    “就是我们现在这个距离,你身上传过来的夏洛克的味道太重了。”麦考夫很平常地说出了一句很炸裂的话。

    我下意识地想嗅一嗅身上的味道,完全不知道夏洛克到底是什么味道。

    尸体的味道?

    还是化学药剂的味道?

    或者是雪茄香烟的味道?

    天啊,这样的我一直在教授面前晃悠吗?

    “我是说,洗发露和沐浴露的味道。你要么喷了香水,要么是刚洗完澡一个小时,否则身上的味道不会那么重。”麦考夫的语气让我不知如何应对。

    我只能跟着沉默了。

    这要么是夏洛克用的是持久香型的洗浴用品,要么就是麦考夫是狗鼻子。

    麦考夫继续观察我的反应,表情严肃地步入正题:“简单和你讲一句。”

    我连忙郑重地看向他的眼睛。

    麦考夫便和我道:“兰尼,你记住我一句话就可以。任何姓莫里亚蒂的人都不该是你的朋友,也不该是该亲近的人。你懂我意思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并不急着起身,而是在看我的反应。

    那他呢?

    麦考夫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刚有疑惑,脑海里面很快窜过神夏剧集里面,麦考夫与莫里亚蒂合作的画面。其实,这也可以解释麦考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自然也没必要去询问那他和莫里亚蒂他们是什么关系,只是说道:“我知道了。”

    应完之后,麦考夫果然就不再多说了。

    我也非常有礼貌地跟他说谢谢,然后一边想趁早去找莫里亚蒂教授见面,一边反复回顾麦考夫的言行。

    我觉得他刚才好凶。

    为什么福尔摩斯家的人都那么凶?

    教授并没有想到我和麦考夫谈得那么快,结束得那么早。他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于是我很快就和教授对上视线,教授习惯性地朝着我微微笑了起来,“结束了?”

    “嗯!”

    我刚应完,在我背后出没的麦考夫当场冷哼一声。

    这声音跟夏洛克简直一模一样。

    一时间,我背后全是如临大敌般的鸡皮疙瘩。

    ※

    不过,麦考夫不喜欢一件事重复说。

    于是就有阿尔伯特陪麦考夫,而莫里亚蒂教授则带着我去书房。

    莫里亚蒂教授领着我穿过宽敞的客厅,又进入那间熟悉的充满书香气息的书房。书架上如同记忆一般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从古典文学到科学研究无一不包。直面于门扉的书桌整洁有序,上面还摆放着一张全家福。

    一般来说,有些人会在桌子上自己奖杯或者荣誉勋章。不过,很显然的,对于莫里亚蒂教授来说,家庭远远高于自己曾经获得的荣誉。

    这是我非常钦佩欣赏教授的一点。

    教授指了指书桌对面的舒适椅子,示意我坐下,而他自己则在书桌后坐下。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这是路易斯提前留下的。他不仅把我之前还没有喝的咖啡留下来,还帮忙准备好教授的另一杯意式浓缩。

    \"请坐,兰尼。希望你喜欢这里的氛围,这是我平时思考问题的地方。\"莫里亚蒂教授微笑着说道,透露出一种亲切的氛围。

    顺着他的话,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围的书籍和教授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教授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淡然一笑,说:“我其实对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我担心你急着要走,事情没有办法说完。我还是先说主题。”

    我对教授那句「对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产生了好奇。

    他对我有什么问题?

    我对我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应该还记得,上周六凌晨的时候,你曾经给我打过电话吧?”教授微笑着说着我的黑历史,“我录下了一个半小时的录音,这两天都是在反复听。”

    随着教授的话语,我感觉自己身体的血液仿佛是岩浆爆发,整个人都开始滚烫起来,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屈伸。这突如其来的揭示让我如坠冰窟,内心涌动的羞愧和尴尬之情难以遏制。我现在就想在原地翻滚,把我的挣扎赶走。然而我只能强忍着情绪,冷静地说道:“我是不是还说错了什么事情?我现在这里给你道歉。”

    教授笑得更加灿烂,“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兰尼,恭喜你证明成功了数论上的猜想,对于所有的δ>0和足够大的x,存在至少e^{logz/[(loglogx)^(2+δ)]}个卡迈克尔数在指定区间中。虽然这是你喝醉酒,但很显然你之前做了很多方面的研究。”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草稿纸全部翻出来,“这两天要从你的醉话里面整理出这20多页的草稿纸是不容易的,你似乎连计算都是在脑袋里面算出来的,我连演算也重新算一遍,确保正确。结果你做得很好。”

    教授翻给我看草稿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上,不敢相信这是从我脑袋里面冒出来的东西。他边让我看,边说道:“我这两天也帮你证实了国际上的数论报告,并不存在任何人发表了相关的论文。我弄下来的录音也可以作为证据。”

    随着他的话,我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那个电话的片段,那段似乎被遗忘的对话在此刻被重播。可我丝毫没有任何印象。

    我有点懵懵的,忍不住举起手。

    教授十分耐心地看向我:“怎么了吗?”

    “那,这个可以当做我的数论作业交上去吗?”

    教授一愣,无意识地抬起手撑着侧脸,盯着我,笑开了,“那你介不介意,我把你的作业交给某些数学研究期刊呢?”

    他又说,当然可以了。这可以是我的作业,非常优秀的作业。

    我整个人从他开始说正事开始,就没有实感,眼睛都盯着教授好久,直到他开口问我:“怎么了吗?”

    我得说实话,“其实我喝完酒之后,记忆完全断片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教授不说的话,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可是,当教授告诉我,他帮我记录下来,还帮我验证了我的计算,证明了数论上的猜想时,我内心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可以说是,惊喜、喜悦、还有很多的不可思议。

    这大概是我数学生涯中的高峰,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的时刻。

    我的心脏在胸腔中跳动得更快。

    这一刻,我仿佛站在巅峰之上,凝视着属于自己的群山。

    我努力保持镇定,但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莫里亚蒂教授见到我还在迷迷糊糊,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逐一详细解释我的成果,帮助我理解了自己所取得的成就。

    这二十多页手写的草稿纸上展示着整个证明的过程。在这种真实面前,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我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关键的数学符号,仿佛触碰到了知识的边界。在这一刻,我的眼中闪烁着对数学美的敬畏之情。

    “这是你的成果。”教授微笑着,并在最后肯定着我。

    他的笑容仿佛点亮了整个书房。我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面,心中涌动着对他无尽的感激和崇敬之情。在我的内心深处,教授早已不仅仅是一位导师,更是我心目中的学术楷模。

    “教授,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教授被我的话给愣住了,撑在脸颊上的手慢慢地移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他的笑意似乎凝固在脸上。我感觉他的目光深入我的灵魂,仿佛要揭开我内心深处的秘密。而我凝滞般地望着他,等着他给我一个反应。

    最后,教授开口打破了这一切,他的笑容传达着一种轻松,“那我是不是值得一个热情的拥抱呢?”

    这何止值得一个拥抱啊?

    他要的又不是月亮或者星星,我什么都可以给他呀!

    我连忙听话地跟着站起身。

    我打算这一次要把他举起来!

    只不过我还没有走出两步,门外响起了连续三四下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咳!”

    在我转过头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麦考夫正抱着手臂,用警告的表情注视着我。阿尔伯特含着微笑,笑容意味深长。

    而路易斯的眉头则深深皱在一起。

    阿尔伯特朝着我们的方向,解释道:“虽然,很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之间的亲密互动,但是我还是想说,外烩厨师已经到家里了。威廉和兰尼先生还是先过来一起吃饭吧?今天可是海鲜大餐。”

    我忍不住歪了一下头:“我也可以吃吗?”

    阿尔伯特笑道:“你拒绝也不行了,我已经准备好你的份了。兰尼先生就留下来吧?”

    阿尔伯特又朝着教授的方向说道:“威廉,先吃晚饭吧。”

    教授原本往外看的视线是刚好被我挡住的。此刻,他是边探出身子边跟着站起身,应和着阿尔伯特准备出书房。我忍不住开始纳闷,刚才其实是教授在开我玩笑嘛?

    不过我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在教授从我的身边走过,他伸手顺势抱了抱我的肩膀。我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温度和力度。

    我顿时整个世界也跟着明亮起来。

    我马上跟上莫里亚蒂教授的脚步,小声地跟他说道:“教授,要是等一下有虾的话,我要给你剥虾。”我在221B的时候也经常给他们剥,做得又快又好。

    我要和他一块坐!

    教授笑道:“好啊,很期待。”

    可是,我们走到餐桌的时候,麦考夫却在他旁边的位置拉开了一张椅子,对着我冰冷无情地说道:“兰尼,你坐这里。”

    我下意识地望向离我有三四个位置远,还不是坐在我对面,被路易斯安排得连脸都看不到的莫里亚蒂教授的座位。这个座位仿佛变成了我与教授之间的无形屏障。当我坐在麦考夫安排的位置上,我感觉自己被隔离在一个与教授无关的空间里。

    他的身影,他熟悉的剪影,比大乘佛法还要遥不可及。

    我感觉我自己比那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唐僧还要苦。唐僧至少旁边还有人在支持,我现在周围的人全都是反对的声音,完全是孤立无援。

    我无奈地坐在原位上等饭吃。

    外烩厨师是法国人,戴着厨师高帽,听说他是被阿尔伯特从某个高档餐厅里面聘请过来给他们做饭的。厨师已经在他们的厨房里面做好了半成品,到宅邸的时候,进行第二次加工即可。

    而这个晚宴的氛围在莫里亚蒂教授的宅邸里,显得格外宁静而奢华。昏黄柔和的灯光洒在复古的家具上,映衬出古典与现代交融的品位。一张巨大的长桌铺着雍容华贵的桌布,金边瓷器和精致的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为晚宴增添了一份庄重的仪式感。

    菜肴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各种美味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房间。

    传统的法国佳肴与国际风味相得益彰,展现出一场美食的盛宴。每一道菜品都经过精心烹饪,色香味俱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们在就餐前,阿尔伯特先让我们举起酒杯致辞。

    所有人的酒杯里面都是白葡萄酒,只有我的杯子里面装着姜汁汽水。在碰杯时,酒杯中传来清脆的碰撞声,白葡萄酒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姜汁汽水也带着清新的味道。

    一巡之后,我旁边的麦考夫大佬开口说道:“兰尼在这里受你们照顾了,非常感谢。”

    被点名的我连忙放下刀叉,慢慢地咀嚼前菜的小章鱼,那个非常爽口,淋了一点青柠汁,纯靠海鲜本身的甜味和口感,就给人非常惊艳的味道。我一边细细地嚼,一边听隔壁的麦考夫讲话。

    虽然我很想说,其实我跟他并不熟,但是礼物来往已经超过四、五回了,今年开始又常常见面,只是不说话而已。由此,从事实证据来说,对比起莫里亚蒂家的人来说,我确实对他更熟一点。

    “不过,你们不要过分迁就他照顾他,有欣赏认可的情绪也不要表现出给他看。他性格那么差——”

    麦考夫觑了我一眼,在看我是否敢对他的话提出任何反驳。

    可我被他这么看,心中哪敢对给我发留英签证的大佬敢有什么情绪?

    我心里忍不住有点委屈,却也无法当场反驳。这时,我感到自己有些被孤立,一种无助和不满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试图回应这一切,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在餐桌上的食物上,又给自己塞了一个小章鱼。

    嚼嚼嚼。

    麦考夫继续说道:“他一定会用这些情绪来欺负人,过分骄傲又任性,叫所有人都不得不听他的。他不高兴的时候,连夏洛克喊他兰尼都不会应,也不许他叫兰尼。”我原本还满腹愤懑,最后一句话让我既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

    一时间有点懵,也不知道麦考夫到底在说谁?

    阿尔伯特温和又明朗地笑道:“是吗?看来兰尼先生在福尔摩斯先生家还是挺闹腾的,还经常欺负夏洛克先生。”

    这话落下来之后,我整个人更迷糊了。反倒是教授听信后的含笑声也轻轻响了起来。虽然不知道笑什么,但我又急又羞,想要给自己辩驳,偏偏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我现在不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还是闹真的。我是不是应该认真解释比较好呢?

    阿尔伯特也不等我回复,继续说道:“可是,兰尼先生来我们莫里亚蒂家的时候,反而认真又懂事,非常乖顺讨喜。如果福尔摩斯先生不太喜欢的话,——”

    阿尔伯特含着笑意,找到我的方向,热情地说道:“那就让兰尼来我们家住吧?我们家每个人都特别喜欢兰尼。”

    哇!

    虽然我知道阿尔伯特最后的那句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是好高兴。

    我刚要说话,麦考夫就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着我说道:“兰尼,你忘了我说的话了?”

    他跟我说什么了?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见我久久没有回复,麦考夫给我两个字的冷峻指示。

    “吃饭。”

    “……”

    哦。

    170  ☪ 第 126 章.「我太不珍惜现在的生活了」

    在遇到麦考夫的那天晚上,我最印象深刻的除了教授帮我整理好论文这件事之外,就是那顿外烩晚饭的小章鱼了。

    我第一次那么喜欢吃海鲜。

    不过,那天晚上之后,原定说要在教授家夜宿的事情,反而彻底变成了空中楼阁,一直都没有实现过。从二月份中旬到三月份下旬,每逢周二晚上或者我只要需要在小教授家待久一点,总有一辆大黑车守在门口等我回221B公寓。

    那里面坐着两个身强体壮的黑衣保镖,告诉我,时间到最晚不能超过午夜十二点。

    问,就是麦考夫安排的。

    麦考夫是从行动中,认真让我不要和莫里亚蒂教授他们有过密地交往。

    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行,但是我猜他知道莫里亚蒂教授他们的真实身份,怕我跟他们待太久,牵扯不清。他也不让我和夏洛克讲,「他曾经在莫里亚蒂宅邸里面出现过」。

    总之,行动很神秘。

    从我自身出发,其实我也并不是特别贪恋夜宿在外,而且住在外面,也容易给教授添麻烦。

    因为教授那天结束的时候,跟我说,我救了路易斯这件事,让他很感谢,所以他一定会报答我的。当时他是笑着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逗我的。可是,我听完之后,就很不想麻烦教授了。

    要说实话的话,我觉得自己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期待着一种亲近,却又对此心生疑虑。教授知道,我想要好的考试成绩,所以就帮我在那个方向努力。这都是在感谢我。可我内心其实并不想要这个感谢的。然而,我又不得不认真思考,如果教授不是为了感谢我的话,我又凭什么让教授帮我一字一句都把梦话记下来,整理成论文呢?难道我等着教授希望卖人情给我,让我以后多为莫里亚蒂家努力一点吗?

    我也很显然不想要这样的,也不想要这么想的。

    我其实仔细想下来,总觉得教授不太喜欢我。这种「不太喜欢」不是「讨厌」的意思,就是存在「喜欢」和「厌烦」之间。我每次很热情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教授都会只是笑着应下来,之后就和我保持微妙的冷淡的距离。这次吃饭时他把我饭前说的事情忘记了,上次在邀请我去晚宴时也一样,还有我不能夜宿的时候,他一直很有礼貌,且气质温和地回应,从不多说,也不多问。见我有一点其他情绪了,他会用各种其他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原本还想着是不是麦考夫和他们说了什么,或者和莫里亚蒂做了什么交易,后来想想还不至于上升到那种高度。

    我算是什么人呢?

    可能这就是教授和学生的区别吧。

    他看我是一时热情,三分钟热度,就很成熟地处理这段师生关系。

    而我就还是那个做什么都要全世界回应我的年纪,把这段短暂的师生关系当做是亲缘关系一样,以为可以长长久久。毕竟我也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我觉得教授是对的。

    我应该多多向教授学习才对。

    不能夜宿其实也没有不好的。

    因为原本我也是除非有事,否则晚上回公寓,最晚也不会超过八点。我在外旅游的时候,也不爱出门。

    记得我们二月底周末的时候,赫德森太太说要去郊外玩并且过夜。他们晚上去酒吧,就我一个在旅馆房间等他们回来,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就觉得没有人的旅馆房间才叫人感到舒坦。夏洛克会稍微早一点回来,可华生和赫德森太太是社交型达人,很爱和周围人当朋友,就会玩得比较晚。

    总的来说,对我来说,就算不能夜宿在莫里亚蒂家,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本来就是为了学术研究的。

    在这段时间,总的来说是从一月底到接近三月底的时间里,《小行星力学》也顺利校对结束。尽管我在这个过程中所做的事情并不算多,但在这段时间里,我接触到了许多之前未涉及的数论和思想。这为我提供了丰富的学习经验和新的启示,对我接下来在大三和研究生阶段的学业帮助极大。

    我后期学更深的数学理论时,反应得很快,掌握得也非常快。

    这就是所谓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行走」吧。

    然而,令我非常失望的是,教授似乎没有意愿立刻发表《小行星力学》,也没有对我说是否有后续的情况。我觉得应该还是有的,因为我在官网上看到教授组建起来的博导小组还没有散,就是没有加入我而已。

    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可能是觉得我英语太烂了。

    也可能是觉得我救了路易斯,不能麻烦我做这些事吧。

    他原本还想着推着我那篇论文发表。我一开始觉得太麻烦教授了,就不打算参与发表。不过,听说这里有八万英镑的奖金后,我的态度迅速还是变得积极起来。

    毕竟这可是华生的小宝宝的奶粉钱和衣服玩具的钱。

    苦大人,也不能苦了孩子。

    不过,领奖的具体时间会是更为遥远的事情。

    起码不是这学期的事情了。

    再说说,积分赛,它已经进入了激烈的半决赛阶段,而美国主办方为前四名的团队发来了诚挚的邀请函,将比赛的舞台设在了波士顿麻省理工学院。这一决定在往年显得独具特色,因为往常很少有机会让海外学生团队亲临美国参与比赛。

    根据卢西安的介绍,这一变化是由主办方本次大手笔的投资所驱动的。

    为了确保参赛学生团队在美国的参赛之旅畅通无阻,主办方不仅提供了激动人心的比赛机会,更为他们提供了全方位的支持。这包括全程包括航班和住宿的安排,帮助学生们专注于比赛,充分发挥他们的创造力和实力。

    这次比赛的全球范围内的参与,以及主办方为学生团队提供的全方位支持,将极大地推动科学和技术的创新。这也为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团队搭建了一个共同竞技、相互学习的桥梁,进一步促进了国际间的学术合作和交流。这次积分赛无疑将成为一次难忘的全球学术盛宴。

    比赛时间在四月初,刚好是我们这边复活节长假。

    而美国大学那边只放了3天,也就是周末加星期一。

    之前通过视频联系过的蓝波教授和威尔先生也表示会在积分赛上与我见面。另外,我认识的心理学教授西恩·麦奎尔也表达了想要与我当面聊一下的意愿。原本我是打算给教授们介绍的,但结果是我被麦奎尔教授特别关注了。原因很简单,他发现,我对于谈论家庭背景和父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唉……弄得跟我有病似的,让我很烦恼。

    我曾亲自向麦奎尔教授直截了当地提问,询问他是否认为我需要进行心理治疗。

    麦奎尔教授笑着回答说:“兰尼先生,你问这个问题的瞬间,就已经进入了攻击状态。你是想要证明我错了吗?”

    我当时有种很强烈地被揭穿老底的心虚和羞辱感。可是对方如果对我很温和的话,我又很难反抗。我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可我现在不好吗?我的日常没有被任何事情影响了,正常好吃好睡。”

    “没有不好,但我觉得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更好而已。”麦奎尔教授平和地说道,“你不用想太多。如果没有经过咨询者的意愿,我是不会主动干涉的。我不至于会犯这种初级心理咨询师可能会有的错误。来美国这里的话,我也想请你吃饭,谈谈你拒绝蓝波教授,让他吃瘪的故事。”

    他说完之后,愉快地笑了笑,让整个对话都轻松起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莫里亚蒂教授也经常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但是重点还是在于我愿不愿意买单。

    我因为麦奎尔教授的事情,不太想去美国。

    卢西安以为是我一个人不想出远门,于是在收到邀请函的时候,便说:“那把你室友们都带上吧,这也是难得的出国机会,在复活节出去外面玩,不是很好吗?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先生那么喜欢热闹,肯定很高兴。圣诞节那会的游轮之旅,你们拍了很多照片和录像呢!”

    我被卢西安那么一说,很快就浮现了圣诞节的快乐之旅,突然发现卢西安还是会说很有道理的话的。我还没有开口,卢西安又说道:“而且,他们要是看到你取得好成绩的话,肯定也很兴奋,为你感到骄傲。”

    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我先问问看,不行再说。毕竟,赶赴海外参赛太让人感到疲惫了,坐飞机之余还得倒时差。如果能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更多的复习,可能会更有收获。毕竟,大二课程的考核标准实在是太苛刻了。”

    我的小考成绩一直都是大二课程的相对较低。

    幸好通过后来第八周的论文成绩勉强弥补了一些差距。可是,这次争取在数学系取得第一的目标,总感觉有一些风险。想想大一上学期,有些刚从高中毕业的同学可能还没有适应大学生活,还有一些很优秀的国际生还在逐渐适应海外生活,因此他们的表现并不是很出色。然而,今年我注意到,与我同期的同学们都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有些本地学生甚至在假期的时候就找到了银行实习工作,非常刻苦。虽然不便询问具体成绩,但总感觉他们有很大的进步,随时都可能超过我。

    “我学习压力好大。我大三课程都还没有完全学完。再不努力,我就要倒数了。我也没有找到以后未来的工作,毕业之后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的想法是还没有想到未来能做什么,就尽可能读好书。

    先拿到好成绩,这样会有比较多的选择。

    然而,卢西安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就沉默了下来。每次一提到学习成绩,卢西安就从来不会安慰我。这次他也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说了,我这就去刷题。我愿意包你们公寓其他三人的飞机票和住宿费,只要你能过来就好,兰尼,难得去一次波士顿,你不想去看看麻省理工学院的桌子长什么样子吗?”说到后面的时候,卢西安还握着拳头,似乎在告诉我这个可是大惊喜。

    桌子长什么样……

    我可以上网搜的。

    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和赫德森太太他们提这件事。

    ※

    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我今天回221B公寓的时候,刚好遇到赫德森太太采购回家。

    “今天这么早回来吗?”

    她边问,我边伸手帮她拎东西,解释道:“大学开始放复活节长假,长假之后又是复习周,准备考试。还有,教授那边的校对工作已经完成,我之后都会早点回来的。”我边说,边在脑袋里面琢磨怎么说复活节去美国的事情。

    赫德森太太笑道:“你要是早点到的话,也许还可以碰到华生出门。”

    我下意识问道:“华生先生出门了吗?”

    从二月份到这个月,华生因为待业的关系,就集中精神,帮夏洛克接一些案子。陆陆续续也完成了五六个案子,其中也有一些咨询者才刚上门,就因为夏洛克说太无聊了,被夏洛克赶回去。而华生也更加专注他的博客经营,夏洛克的名声越来越广,不再是小领域里面才知道的神探。有些路人也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存在,还能对他破过的案子谈上一二。

    就在前不久,我注意到夏洛克和华生登上了伦敦的大报纸,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圈。夏洛克回到公寓时,一脸不悦,头上还戴着从犯罪现场带回来的猎鹿帽。夏洛克的观点是,曝光他的相貌对他作为私家侦探没有一点帮助。他认为,私家侦探应该能够更隐秘地行事,而不是让自己的存在如同闪光灯一般显眼。

    而华生的看法却截然不同。他认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曝光可能会让更多夏洛克感兴趣的案子主动找上门。这样既能赚取报酬,又能充实生活。

    夏洛克问我怎么看。

    我当然是无脑支持华生了。

    “我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上报纸,利绝对大于弊。”

    最主要的是,夏洛克这个侦探身份绝对是长期的,或早或迟都是要打出名声的。再来,他那种隐蔽的行为,绝大数情况下都是自己就会乔装打扮。他现在上不上报纸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他上了报纸之后,确实可以收到更多高价额的委托,以后想要开展什么样的实验都有更多的资金来源了。

    夏洛克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就知道你不会说好话。”

    我觉得,我这些话超级好的。

    可能我得再直白一点。

    “可是我觉得上报纸的福尔摩斯先生超级厉害!”我说完之后,还朝着夏洛克竖起大拇指,向他表示认可,“不是谁都能上报纸的。”

    “哼。”他嗤之以鼻,然后拿起旁边的报纸开始阅读,“还是闭上你的嘴巴,不要再说这些蠢话了。”

    我下意识地寻找华生,想看看他是如何看待这事的。他朝我微笑,仿佛在示意,现在没事了。

    不管怎么说,夏洛克的咨询事业蒸蒸日上。

    因此,话说到这里,他现在忙得不能在公寓闲坐,要出门查案并不是太奇怪的事情。只不过华生才刚从爱尔兰的都柏林回来,就是又出门了?我忍不住心疼他这样忙,还能顺利找到稳定的工作吗?连面试时间都要被牺牲了吧?

    赫德森太太解释说:“今天我在清点厨房冰箱存货的时候,有位案件委托人过来。他一来就昏倒了,好一阵子才醒过来。他说他开车抛锚停在河边小道上,看到远处草坪上有个人站着。等这位委托人重新打火成功后,发现那个人竟然倒在地上无法起身。在他的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现任何凶手的活动痕迹。而死者不是被枪射杀的,而是因为背部受到了钝击。于是,夏洛克让华生去现场调查。”

    夏洛克也太懒了吧!

    我内心指责他。

    “那目击者应该会被当做犯罪嫌疑人吧?”我边说边让赫德森太太往屋子里面走,注意到夏洛克出外的鞋子不见了,“看来福尔摩斯先生带着他也出门了。”

    这个委托听起来似乎是在暗示『因为死者的倒地时间与汽车启动的过程可能有关』。我是觉得没有太大联系的,除非车子本身有什么特殊的装置。远程伤人的情况下并不是只有枪支才能实现。没有看到凶手,要么就是凶手太聪明,要么就是目击者观察力不足,要么就是目击者就是凶手。

    我顿了顿,忍不住感到困惑道:“可是听起来这不像是什么有趣的案子。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也要出门呢?明明只要找到凶器,也许就很容易真相大白。”

    “凶器也许被回收了呢?”赫德森太太跟着我上二楼。

    “应该不可能。”我不假思索地说道,“目击者来找福尔摩斯先生,就说明凶器很可能还留在现场。”

    赫德森太太见我回答那么快,脸上也露出疑惑,“为什么呢?”

    这个要怎么说呢?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整理一下思路,说道:“因为按照逻辑来说,目击者报警之后,等到警察之前,都会留在原地,并且协助录口供。可是目击者却来到这里找福尔摩斯先生帮忙,而不是警探过来找。如果不是破这起案子可以让目击者立刻获得十万英镑的话,就说明警探和目击者之间存在着不可协调的分歧。而赫德森太太你也说了,目击者来221B公寓时昏倒了,也暗示他可能激烈运动,因缺水低糖而陷入了昏迷。”

    “我想,事情简单来讲是这样的——在警探到场的时候,发现只有目击者一人,并且认为他是最有可能成为凶手的嫌疑人。警探认为,目击者自导自演这部悬疑戏码,于是对目击者进行追捕。目击者不从,出逃。”我顺完画面之后,回到赫德森太太一开始的问题来,说道,“那么,赫德森太太,你想,在警察来之前,在目击者出逃之后,在没有第三人碰过现场的情况,是不是凶器留在现场的可能性很高?”

    我还等着赫德森太太点头,认可我的回复。这时,客厅的门大开,一个陌生的体格粗圆的大汉便阔步走了出来。他是那种一眼看过去绝对是会让人担心他有肥胖症的体格,他“哐哐”走出来的时候,我都感觉到视线被压迫住了。此刻,他抱着华生电脑走出来,激动地朝着我的方向,大步走了过来,说道:“对的,你是对的!!”

    你是谁啊?

    我强压住内心涌起的疑虑,抬手示意他停在离我四步之遥的地方。他顺着我的手势停下,这让我清晰地看到电脑屏幕里正在连线的另一名中老年。他穿着整齐的警服,身形相对瘦小,年龄较雷斯垂德警探大上一截,而在不说话的时候,更显得有些冷漠和不苟言笑。

    “我是警探卡特,总算等到你了。你是兰尼,对吗?”

    他说话之后,我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他这个年纪的疲惫与颓态。

    难道他是被夏洛克的毒舌虐到身心疲惫吗?

    “回答你们的话之前,第一件事,福尔摩斯先生呢?华生先生在哪?”

    我把赫德森太太悄悄护在身后,让她先上楼梯。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察觉到有潜在的紧张和冲突时,我想保护她免受可能的波及。楼梯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静谧,每一阶台阶仿佛踩在悬念的边缘。我下意识地侧耳聆听,努力捕捉到是否有其他动静,是否有陌生人潜伏在周围。

    对卡特的话,我选择保持沉默,目光扫视着屏幕上正在进行的连线。夏洛克若在场,他绝不会容许其他人碰华生的电脑。这并不是因为他对电脑的特殊看重,而是他的霸占欲。他喜欢掌握控制权,无论是在调查中还是在任何事务上。

    对这两个人,我抱着怀疑的态度。

    就在这时,赫德森太太向我介绍在场的人就是委托人,“你现在身体好多了吗?”

    委托人道了一声谢,又满眼真挚地看向我,“福尔摩斯先生被人请走了。”

    这个时候,屏幕里面的警探卡特说道:“华生先生也被人派直升飞机请走了。离开前——”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声音也像是不同声轨在我耳边齐齐响了起来,如此异口同声地说道:“他(福尔摩斯/华生)让我等兰尼回来。”

    两人不同的音色同时一响,我顿时心中涌着非常莫名且微妙的复杂情绪。我突然间很想在这种时候矫情一下,比如说「某种信任和震撼在我心头交织,让我产生了一种被特别重视的感觉」。可是,和他们待久了,尤其是和夏洛克待久了,我的理智告诉我,很可能这是一起小案子,夏洛克本来也想撤,于是趁着有人邀请他离开,就让人来找我扫扫尾。

    我冷静了片刻,接过目击者的电脑,让赫德森太太先去厨房,然后自己盯着眼前的委托人走在前面。而我自己抱着电脑,与警探连线说道:“卡特警探,凶器找到了吗?”

    从连线背景来看,那是非常空阔的草地,组织一场足球赛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草地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在尸体倒下的地方附近还有潺潺流动的小溪流。

    “受到钝击的话,要么是有人在他背后突袭,要么就是有人朝着他的背后掷致命的重物。”

    警探还是相当怀疑眼前的目击者,他这话说完之后,过来的委托人可怜又无辜地强烈摆着手。我见他身上一点肌肉都没有,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身上也全都是汗,就可以推断出这人气虚又体弱,只是能用重量胜人而已。

    “如果真是重物的话,势必也很惹眼,目击者和警方都看不到的话,是否可以考虑「高速做功的运动体」?”

    我冷静地为警探补充一种可能性。

    “比如说,棒球场上,有投手曾经因为自己投出的球砸到看台上的观众的头部,导致人身亡的例子。这是四年前发生在美国大联盟的例子。这棒球不到150克重。这不是重物,且携带方便。要实现我说的这种可能性,人必须是职业级水准,或者本身接受了三个月起步的科学训练,不仅是肩部、背部,腿部,连臀部肌肉也要接受力量训练。而我这边的委托人体质虚弱,空有其表,您也能看到了吧?”

    我把镜头往委托人全是汗的大脸一放,警探卡特眉头就紧锁起来,似乎在思考其作案的可能性。

    卡特警探说道:“可是我们没有找到凶器。”

    在卡特先生喝完第三杯我们公寓自制的百香果茶之后,卡特警探也提供了我需要的测量数据。我迅速进行了计算。这种计算还要排除风速和空气阻力。在三分钟后,在我提供的四个地点里面。警察他们在小溪旁边发现了一枚木制回旋镖。

    这枚回旋镖的位置紧邻深林和小溪的交汇点,与我之前的估算相吻合。其特殊的形状和发现位置为案件提供了新的线索,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交给卡特警官去排查周围经过的路人了,也就没有我的事情。

    正要挂线,卡特警官原本紧绷的表情因为得到了巨大的进展,朝着我的方向,笑道:“非常感谢你的协助,帮了大忙,节省了很多搜查的事情。”

    “不客气,学术有专攻而已。就算没有我,相信卡特警探在周围继续搜寻凶器,也一定会有线索的,我能做的就是提供一些可能性而已。”我边说,边把夏洛克又弄得乱七八糟的桌子重新整理了一遍,继续说道,“另外,我会让委托人去苏格兰场做笔录,剩下的事情就麻烦卡特警探和苏格兰场交接了。”

    我刚说完,卡特警官便问我说道:“兰尼先生,你要不要做咨询顾问或者警察?你肯定很适合的。”

    “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不好意思。”

    这些话都听很多了,所以我回答起来很顺畅,基本都是不假思索的。

    我很快说了结束语,道:“祝卡特警探一切顺利。”

    然后我就挂线了,还要赶喝了我一堆特制茶的委托人自己去苏格兰场报案。

    这种果茶其实是我从奶茶店里学来的。

    这个制作方法相当简单。

    我在本地超市购买了百香果蜂蜜,再加上从亚洲超市买的一大罐荔枝口味的椰果,再加上用普通茶包泡出的茶,就可以达到奶茶店的效果。我每天可以喝两大杯。当我去洗委托人的杯子时,也想给自己泡一杯,结果发现我们公寓的椰果被那个委托人挖得只剩个底了。

    “……”

    太难过了。

    我只能怀着悲伤的情绪,把所有剩下的椰果都放在一个杯子里面,打算要给自己做个超大杯的美味的百香果果茶,以此安慰自己。就在这时,楼下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兴奋的声音也跟着传了上来,“兰尼,你在公寓吗?”

    这一听声音就是华生。

    我连忙把大半杯的椰果往空罐子倒回去,不要被华生发现。

    等华生上楼时,我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消灭了,只留下杯底少量的椰果。华生在厨房发现我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些空了一堆椰果的塑料罐和我的杯子,忍不住提点,说了一句,“兰尼,这种果茶太甜了,不是很健康的饮品。你还是少喝点。”

    果然被点到名字了。

    “我没有喝很多。这都是委托人喝的。”我连忙摇头,还跟着摆摆手,“赫德森太太可以作证。是她刚才冲给委托人喝的。那个人喝了三大杯。”

    华生也没有不信,很快就放过我了。

    我在内心松了一口气,再看华生的时候,我发现他心情非常好,很快把刚才的话题扔在一边,对着我神秘地笑了起来:“兰尼,我和夏洛克给你带来一个神秘的礼物。”

    就在这个时候,夏洛克刚好也在门口出现。他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听到华生的话之后,抱臂斜靠在门框边上,安静等着看我的反应。我寻思着会是什么东西,华生很快就从怀里面掏出一个烟灰缸。

    我顿时脑袋就冒出个问号,就是在华生递给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因为我不抽烟。

    华生笑容灿烂地说道:“这是白金汉宫的水晶烟灰缸。你之前不是有一次闲聊的时候,说不知道这个长什么样子吗?要是有机会可以看看,一定会有趣吗?”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在看英国BBC新闻的时候,有一次他们的背景出现了白金汉宫。我那会就想起神夏剧情里面,华生和夏洛克曾经被邀请到白金汉宫,华生当时兴奋地说自己都想要偷个烟灰缸了,然后返程的时候,夏洛克把烟灰缸从怀里拿出来了。

    这段剧情在同人文里面都是经典桥段的。

    现在没想到他们真给我拿来了。

    我又惊又喜,甚至想咬一咬烟灰缸上面的金边部分是不是真的黄金了。

    当然,我只是想一想而已。

    “谢谢!”我拿在手上把玩起来,接着又开始说明他们离开之后的情况,“我把案子处理好了,警探他们已经开始行动,排查路经命案现场附近的……”

    我一边汇报,一边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这种感觉越想越不对劲,连带着手上的水晶烟灰缸也变得怪异且不合时宜起来。就在这时,就像响应我内心声音一样,我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熟悉的震动——是漫画更新。

    我脑海里面瞬间翻涌起记忆。

    这些细节不就是《TheWoman》的那一案啊!

    就是因为艾琳·艾德勒,夏洛克和和华生才被麦考夫抓到白金汉宫里面,被要求接受一个委托——「取回艾琳手机里面涉及皇室重要成员的某张丑闻照片」。而就是在这案上,夏洛克和艾琳产生了紧密的联结。

    最可怕的是——

    这个案子在剧集里表现出来的时间跨度将有半年以上。在圣诞节结束的时候,我那时候也都大二上学期结束,本科只剩下一年半就结束了。而夏洛克和艾琳的纠葛还没有结束。也就是说,剩下的大半年里,我都要和阴晴不定的夏洛克一起生活。

    我突然觉得,我有点太不珍惜现在稳定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