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第 48 章.「你跟我过来一下」
《诺亚号事件(上)》大标题让我脑袋瞬间宕机。
我把整个漫画翻了个底朝天,却完全没有找到预告里面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有对手戏的那一幕。这让我彻底死心,认清事实。
真的有《下》。
《上》都能够把船舱烧了……
虽然有惊无险,但是如果我们将这个世界的生存状态可视化的话,诺亚号游轮的生存值可能已经下降了百分之十。
如果《下》中涉及船只触礁,与冰山相撞,与其他船只发生碰撞,遇到恶劣天气或者操作不当,船头撞击码头,直接导致毁损,那该怎么办?
我不断重温漫画内容,除了多了一个我之前不知道的信息之外,其他情节似乎都与我经历过得有关,并没有什么不清楚。而关于这一点,我有理由怀疑,这是因为我被夏洛克当做工具人,而夏洛克这次藏身在幕后的关系。
回到这个新增的信息,这个信息是从弹幕中得知的。
据说,卢西安的女友弗里达死于自杀。
这个故事还牵扯到忧国莫的一个案子,名为《桥上的舞女》。
弗里达在故事开头就从桥头一跃而下,自杀身亡。
卢西安因为伤心过度,精神崩溃,迟迟没有去上学,直到莫里亚蒂教授揭开了这件自杀案的端倪。
原来,卢西安计算向弗里达求婚,但中间多了一个反派横加干涉,让弗里达误以为卢西安突然失去联系是因为抛弃了她。在情感崩溃之余,她还被反派灌下神志不清的药物。这最终导致弗里达自己跳河自杀,被警方定性为「自杀」。
考虑到当时的年代,警察这样定性并不奇怪。如果换作是现在的21世纪,遇到这种情况,只要解剖尸体,就能明确是否涉及他杀或者谋杀。
事实上,弹幕没有提供反派的名字。
这些信息也是我我根据弹幕拼凑出来的。
目前对我来说,算是足够的。
我认为这个反派应该不会是卢西安的母亲——阿特伍德夫人。尽管她有些阶级观念,也会鄙视其他门第,但是从弹幕的陈述来说,这件事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是的,通常情况下,卢西安和弗里达两人门第悬殊,这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可能是恶毒婆婆介入其中。然而,如果这个信息真的如此直白的话,弹幕应该会直接提及卢西安的妈妈。因为代表亲属朋友关系的词汇通常是容易被记住的,反之如果凶手并非由直接联系,通常介绍起凶手会很麻烦,就会使用一些比较清晰的代词。
在这种情况下,像弗里达这个案子,弹幕就用「反派」这个词来简化解释情节。
我认为,最近我可能得需要留意出现在卢西安和弗里达周围的人。
我有一种预感,《诺亚号事件(下)》可能与弗里达有关。
实际上,要解决这个问题,最一劳永逸的方法是,劝两个人分手,以保证他们的安全。可我看着两个人在巧克力屋里面你侬我侬,在赫德森太太面前快乐地撒狗粮,就知道这样的劝告也不容易。
再来,我从弹幕听说,卢西安对弗里达求婚了。这显然不是随便在对弗里达的感情耍花招。所以,我个人还是希望这对情侣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际,两道身影在不远处的海滨大道上走过来。因为天气冷,他们两个人双手都放在口袋里面,似乎正在轻松地聊天。等我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华生也看到了我,笑着朝我喊了一声。
“兰尼。”
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冷峻的夏洛克。
他视线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只是轻轻侧了一下头,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这让我感到不安。
因为我知道,夏洛克对付犯罪卿的手段,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在应对占卜师瓦伦丁·巴特勒的挑战上,主要目的是为了继续赢得玛伦·弗林的信任,而不是逼他们狗急跳墙。
我显然是破坏了他的计划。
我确实担心夏洛克可能会因此不高兴,毕竟他从上个月开始就已经留意犯罪卿的存在。从我的角度看,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因为他感到不愉快,就眼睁睁看着事态往恶劣的方向发展。
我的想法是,我不能给占卜师瓦伦丁留有充足的时间去策划燃烧丨弹,或者做其他可能会导致火灾事故的行动。
我们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和夏洛克的计划是相悖的。
我对着夏洛克的时候,心情是沉甸甸的。
因为我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似乎在背叛他。更别说,他还在今早鼓励开导过我,甚至称赞了我的才能。
于情,我真的不应该这样做。
华生没有注意到我的心情变化,快步到我的面前,担心地跟我说:“兰尼,你都不冷吗?”他边说边抓我的手臂,想看看我到底穿得厚不厚。
因为我只穿了一件内衬,外面也只有一件毛衣。我确实觉得挺冷的,不过只要回店里面,很快就会感到温暖。
“不冷。”我很感动。
华生完全忽视我的回话,有些责怪地说道:“你的脸都白了,还说不冷。你的外套呢?”他边说,一边把我往店里的方向推。刚打开店门,室内的暖气便扑面而来,让我感到一阵暖意,同时也让我因寒冷而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弛起来。
我的外套现在正被下午险情中的莫里亚蒂教授穿着,他从屋子里面逃出来的时候只穿着睡衣。后来又因为我想要和赫德森太太确认安全,所以就留给他,没有要回来。
我正想要回答,但华生似乎不等我回答,直接把我推到空位置上,对着赫德森太太,皱着眉头说道:“下次不要让他穿得那么少,还在外面待那么久。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赫德森太太听言,下意识握住我的手,注意到我的手都冻僵了,连忙把温暖的茶杯往我手上送,表情又是埋怨又是担心,“兰尼,你总是在做一些傻事。”
我内心软得一塌糊涂,就要回话。结果余光瞥见旁边卢西安望着赫德森太太的方向,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这让我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尽量淡定地说道:“卢西安,如果你没有什么紧急事情的话,可以离开了。”
卢西安听到我这么一说,吃了一惊,迅速检查手机上的时间,说道:“我才在这里坐不到十分钟,连买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尝呢。”
“那你可以去其他桌子上吃。”
我们这边的桌子只能容纳四个人。
卢西安顿时一脸无奈地看向华生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桌子上几乎已经消失了一半的点心。
我其实只吃了那一半点心的一半而已。华生扫了一眼卢西安和我,非常贴心地微笑道:“没关系,你们不要担心,也不用动。我和夏洛克坐隔壁的桌子就好。你们慢慢享用。”
“……”
华生真的是好人。
我正陷入华生温暖的微笑中,一旁沉默的夏洛克往旁边的位置扫了一眼,突然开了口。他脸上毫无表情,眼神仿佛穿透了我,透出一股不属于37度体温该有的冰冷。
“兰尼,你跟我过去坐。”夏洛克的声音平静而冷淡。
这话一落,我内心充满抗拒,但我还是听话地站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我希望在我还没有完全离开大家视线前,有人阻拦我或者夏洛克一下,但是众人非常安心,就像是看着家长拎走自家孩子一样,十分放心。很快地,他们桌子上的说笑声传进我的耳朵。
“……”
我也想加入你们,别让我走……
※
跟着夏洛克就座的地方,离赫德森太太和华生他们坐的位子好远。
真的非常远,起码隔了有五六张桌子。
夏洛克直接把我往角落里面带,坐的位置靠窗。旁边有一个丙烷取暖器,里面有橘黄色的火焰在燃烧,火焰窜得很高,用金属网罩着,视觉效应拉满。要是没有夏洛克,我可以盯着火焰看好久。
夏洛克第一句话,一针见血,直戳我心肺,“刚才看到我的时候,在害怕吗?”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心虚却嘴硬,“没有。”
这句话落下来后,便是一阵沉默。
沉默在折磨我。
沉默的尴尬在折磨我。
沉默的心虚也在折磨我。
我朝着面前的夏洛克飞快地看了一眼,又盯着木桌上的纹路开始解析它的曲线模型。可夏洛克还是没有说话,于是我先开了口。
“抱歉,我把你的计划搞砸了。”
夏洛克脸上不显山不显水,平淡地说道:“继续说。”
此刻的我内心有一只土拨鼠在狂叫。
“我,”我顿了顿,说道,“我觉得,继续试探玛伦他们的话,会反而给他们留足时间逃跑,或者为了实现毁尸灭迹,把船烧了。我们没办法完全预测他的行动。后者对大家来说,其实很危险。”
瓦伦丁·巴特勒和玛伦·弗林在社会上有名有姓,要是沦为阶下囚,大家都很容易认出来。逃跑绝对是下下之策,反倒是放火烧船,直接把尸体烧毁,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因此,我认为,如果有人给他们两个分析过局势的话,烧船是最容易逃脱的方案了。
“我们难得出来旅行一次,我不想把它毁了。”
我下次绝对不会再来一次长途旅行了。
就算有,也绝对不是跟夏洛克,或者莫里亚蒂教授撞在一起。
他们走哪,哪出事。
出门绝对是来冒险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夏洛克反问我。
这句话一落下来,就像有一只名为希望的小精灵戳戳我的背,跟我说道:“只要你说出你的想法,夏洛克一定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我以为我就算说了,你一定不会听的。”
你追着犯罪卿那么久,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
而且我说的预测也只是预测,夏洛克的方案里面说不定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夏洛克的声音平淡无情,比死神都还要冷漠,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
果然不愧是夏洛克。
夏洛克继续道:“今天案子提前解决,跟我的计划不相符,确实让我不太愉快。”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顿了顿,“但,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话一落,我有一瞬间似乎被夏洛克的目光洗涤了一般,莫名有些豁然开朗,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
他那句话让我觉得,夏洛克很懂我。
赫德森太太和华生确实懂我,懂我很多小习惯,很多小爱好,会帮助我,会很快知道我在困惑低落,也很明白我什么时候高兴感动。可是,我觉得夏洛克此刻完全看透我本人了一般,似乎比我更懂我自己一样。
“你也不止一两次不听我的话了,现在才感觉到愧疚抱歉吗?”夏洛克轻嗤,言语里面嘲弄,“看来你的反射弧确实慢得令人震惊。”
“我明明就很听话。”
我觉得我非常乖,非常听话。
“很听话是吗?”夏洛克嘴角轻扬,开始一桩一桩细数起来,“那先从九月份开始说起来,我打过电话让你来帮忙,你直接无视我的来电三次。我让你帮忙跑腿送信件的时候,你因为不想出门,找了两次借口。吃饭的时候,你把不喜欢吃的豌豆和胡萝卜提前放在我的盘子里面。这是九月份的内容。十月份……”
见他疯狂数落我,我又惊又羞耻。
我以为他不知道,结果他不仅知道,还全记住了。
我忍不住求饶,“好的,好的,请不要继续说了。”
夏洛克挑着眉头,反问:“所以,你听话吗?”
“我……”
我简直是坏孩子。
我自暴自弃地说道:“所以你单独叫我来,是来骂我吗?”
骂吧,我已经躺平了。
“我为什么要骂你?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骂你这种事情上?”夏洛克眉眼抬了起来,反问道。
我看向夏洛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忍不住疑惑地看向他,“那你找我做什么?”
“看你一个人在门口像准备受刑一样吹风,就跟你说一下。不用想那么多。你是你,我是我,做你自己就好。”
夏洛克靠在椅背上,平淡冷静地说完这段话。
我觉得,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傻很搞笑。
因为他在看着我听完之后,笑得很开心。他的嘴角扬起的时候,眼睛闪烁着一丝暖意,仿佛有一道阳光刺破了乌云。
我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真把我看傻了。
之后,也就是在收到官方短信,可以回诺亚号之后,夏洛克在出店门时,他不留痕迹地,甚至没有跟我对视,就把他脖子上温暖的蓝色围巾套在我的脖子上,动作流畅利落,不带一丝阻滞,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
我觉得,卷福这个操作好高端。
我被闪到了。
62 ☪ 第 49 章.「他在吸引你注意」
坐标英国城市——利物浦。
今天是上诺亚号游轮的第三天。
我冻成了一只粽子,或者竹笋。
前两天大部分都是在有暖气的室内度过的,就算是后来下船,我也一直待在店里面,并没有觉得特别冷。然而,第三天上午,当诺亚号留足时间给乘客一个上午在利物浦做个简短的游览,卢西安和弗里达邀请我一起下船玩时,我才知道冬天真的好冷好冷。
先说邀请游玩的事情。
虽然卢西安没有说,但是我知道,实际上他只是想和弗里达一起约会。
只是碍于这是秘密的地下恋情,他还需要有人帮忙打掩护。
于是,我成了他选择的唯一对象。
我内心是想拒绝的。
可出于道义(收了四张头等舱船票),礼节(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在旁边),还有对漫画的顾虑(预测弗里达会出事,暂时没有等到新的漫画预告),我还是跟着下船了。
这一走下船,我立刻被寒风冻得发抖。
事实上,在我下船前,我就把我能穿上的所有衣服都穿上了——光是毛衣,我就穿了两件。上半身加上我的外套,我一共穿了五层衣服。但可能是因为我衣服质地不好(人穷买不到特别好的衣服),或者我天生畏冷,无论穿多少,都没有特别保暖,因此,出门的时候,我还在口袋里面放了两个暖宝宝。
相比起我这只裹得密不透风的粽子,卢西安和弗里达两个人穿得就轻薄很多。
尤其是弗里达,她甚至在锁骨位置露了一圈雪白,我都忍不住觉得冷风正在朝着我的脖子灌。
卢西安下船后,便问我打算去哪里。
我回答说我都可以,不过想要先去买一条围巾。
昨天晚上回船上的时候,夏洛克便把他的围巾借给我。那是我第一次戴围巾,感觉脖子整块都温暖起来了,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末了,我也很想给自己买一条羊绒围巾。
弗里达很快就找到了离利物浦市中心区很近的古玩和二手市场。
整块市场可分三个部分,第一个就是美食街,出售各种各样新鲜蔬菜水果和街头小吃,还有一些餐馆;第二个是还专门淘换复古衣服,手工小饰品,据说超过150个摊位,可以买到各种上了年头的手工制品;第三个是主要卖当地的手工艺品,珠宝首饰和皮制品等。
原本弗里达还想着陪我一块去逛,但我也不想去当这个电灯泡,就和他们约定在一家街边小餐厅里面见面。这个店叫做Soupman,念起来很像是超人(Superman)。弗里达说,可以在回去之前,在那里喝一碗这里有名的奶油菠菜浓汤。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主意。
分开之后,我在周围转了两圈,都没有发现我喜欢的围巾,最后发现附近有一家古书店,刚好也可以避冷风,我便走进淘书。
事实上,利物浦城市曾经出过一位著名的统计学家和遗传学家罗纳德·阿耶斯·费舍尔。他也曾担任我现在读的大学——伦敦大学学院的优生学系主任,出版过多本书籍。我便有意寻找他的书籍,幸运地找到了《实验设计》的初版。
我挺喜欢这本书的。这本书中包含了一个有趣且著名的统计随机试验设计。该设计也是费舍尔首次解释“零假设”(即希望证明其错误的假设)概念的案例之一。
那就是「女士品茶」。
现在,在百科词条上也能找到这个统计学实验的名字。
这个零假设是“受试者无法区分各种奶茶的冲泡方式”。实验的结果是,受试者成功准确地猜中了所有8杯茶的冲泡方式。该实验的结局被详细记录在戴维·萨尔斯伯格的著作《女士品茶:统计学如何改变科学和生活》中。
我认为,《实验设计》这本书还是非常有意思的。
伦敦大学图书馆就有好几本可以借,但全都是最新出版的。跟这有着历史痕迹的初版相比,它们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我从书架上拿下来研究了好一会儿,注意到这书店里面只有一本《实验设计》初版。
正打算去问价格,我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你打算要买这本书吗?”那个声音问道。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弟弟路易斯。
他的外貌与威廉·莫里亚蒂教授非常相似。一眼看去,你就会发现他们是亲兄弟,都有纤弱的气质和吸引人的外貌,都能叫人在第一次见面就会觉得对方有着独特的美感。这与他们的大哥阿尔伯特的周正温和的外貌完全不同。不过,与莫里亚蒂教授不同的是,路易斯脸上还有烧伤的痕迹,据说是他幼年时经历火灾造成的。
刨去在漫画上看到的内容,这其实是我第三次正式和他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上学期间,我去莫里亚蒂教授家领讨论课的资料时,我碰上过他真人。当时,我已经从书桌上的相片里面了解过他的长相。后来刚好碰上他们的晚饭时间,路易斯敲过藏书室的门。我在出门时,见过他一次,印象中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和我不熟,所以也没有必要表现得亲近。
第二次见面是昨天晚上,莫里亚蒂教授让他给我送我的外套。那外套不仅被很细心地洗过一次,还专门用熨斗烫平整过。他当时自我介绍说,他的名字是路易斯。他和莫里亚蒂教授、阿尔伯特住在不同的房间里面,所以昨天我去看望莫里亚蒂教授的时候,我并没有遇到他。
现在算是第三次见面,说的话没有超过三句。可我隐隐感觉,他对我很有敌意,只是他一直在用礼貌用词和进退有度的礼节礼仪遮掩这一点。我对他这种反应并没有太多的困惑。毕竟,他和另外一个叫莫兰的人认为我目睹过他们的引爆救济站的全过程。因此,他对我的警惕的态度是很正常的。
此刻,路易斯看着我手上的书,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本书对《小行星力学》也有帮助吗?”
想起他还是兄控,应该也很关心他哥哥的研究情况,于是我拿着书,下意识翻了一下书的内容。
统计学应用范围极广,对小行星力学和天文学领域自然也有帮助。像是小行星族群分析,轨道分析,碰撞概率估算等方面都有统计学的应用。可这本书最多是提到一些概念上的思考灵感,说能用也可以用,说不能用也不可以用。
我个人觉得,对莫里亚蒂教授这类天赋型研究者,这种书还是有点作用的,于是点点头,正要解释其中的内容,路易斯便毫不犹豫地说道:“这里只有一本初版,你把书让给我。”
他这话说得很直接。
我怕他是在赶时间,于是先把我的顾虑抛出来,“其实我不太建议你买。”路易斯淡淡地指出我的矛盾点,道:“可是你明明看起来想买,你却说不建议我买。你的言行相悖,想阻止我买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了。你是以为我不懂数学理论,就没有买的必要吗?”
路易斯表情严肃地说道:“你未免太小瞧人了。”
“……”
我记得莫里亚蒂教授说他弟弟很斯文来着,怎么到我这里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我不想惹莫里亚蒂团队不愉快,还是把书让给他了。
我之所以不建议他买,是因为这本初版保存得不够好。这本书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版的,使用的纸张要比现在的纸张更容易变酸,不像是现在的纸会更稳定。一般来说,酸性纸很容易变脆变黄,纸张上的印刷也会跟着褪色,酸性还会腐蚀插图或者照片。总的来说,书本的完整性偏差。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店里只留这一本。
因为这一本完全卖不出去。
之所以我还想买,是因为我想着可以砍价。我买这本书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纪念的。要是不让我砍价的话,我其实就不买了。为了避免路易斯会觉得我在坑他,我又开口提醒道:“你还是看一遍书,再决定是否要买吧。”
路易斯瞥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谢谢你的建议。”
这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我救不了一个装聋的人。
我离开前,刚好走过收银台,听到路易斯全款买下来了,内心连连摇头。
事实上,我以为我被路易斯针对只是个错觉。
然而,回到船上时,我发现路易斯和我报名参加了同一个游轮的国际象棋俱乐部的比赛。
游轮上的第一天就贴有国际象棋俱乐部比赛的海报,似乎是为了给将近两千名的乘客提供更加丰富的游轮体验。为了鼓励人们参加,俱乐部提供的最终大奖是一千英镑,第二名五百英镑,第三名三百英镑,第四名一百英镑。
我正好缺钱买更保暖的冬衣,于是想着在帮小教授做题之余,也参加这个比赛赚一笔小钱。
刚报名完不久,我就意外地发现路易斯也加入了比赛。
我忍不住纳闷,路易斯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更应该去好好照顾莫里亚蒂教授的身体吗?
站在我旁边卢西安在早上是有看到过路易斯拿走我手上的书,现在又看到路易斯跟我报名同一个比赛活动,开口道:“这很奇怪啊?”
他这句话落下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被证实了一样。
这连卢西安都觉得这有问题,那路易斯确实有问题。
我陷入沉默,仔细思考路易斯这么做的背后原因。
旁边思考了片刻的卢西安,突然双眼震惊地看着我,对我道:“兰尼,我知道了!他一定在吸引你的注意!”
这话一落,我顿时有些无言,“…你安静点吧。”
一般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相当于「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卢西安果然没有继续说了。
我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小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然而,后来的事情让我理解一件事,对于某些人来说,如果不及时对他好好解释自己说的话的意思,他是会把你直接带进阴沟里面的。
63 ☪ 第 50 章.「你要不要给我一百英镑」
被卢西安带进阴沟里面,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过,我当时也没有把路易斯参加国际象棋比赛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纳闷了一会儿,自己得不到答案,就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了。
因为国际象棋俱乐部的比赛就在当天下午开始,这分走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
我参加国际象棋比赛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好处。
第一,我可以赚到一笔小钱。
我也不期待最高奖的一千英镑。毕竟我才刚学国际象棋不久,对开局策略,中局布局和残局获胜的技巧还不太了解,程度就是比初学者要好一些。闲暇时间,我也跟着把基本的国际象棋指导书看了一下。我的目标是第四名的一百英镑。再贴一些我之前的存款,我就可以买一件比较保暖的羽绒服。
第二,我可以用让卢西安和弗里达观看我比赛为由,把他们两个栓在我视线范围内。这对卢西安来说也求之不得。他现在也缺理由,可以和女朋友弗里达光明正大地整天黏在一起。
这场国际象棋淘汰赛初赛,是在诺亚号游轮旅行第三天下午2点开始,到6点结束。每轮淘汰赛中间会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最后只留下16名选手。之所以没有在第一天就开始,是因为前两天还要处理报名者的信息以及安排比赛。
国际象棋比赛会持续到平安夜当天结束。
场地选用的是B栋船楼的一处空置的大礼堂。那地方的木制地板光滑铮亮,从下往上看,迎面是空阔的空间。窗户是彩绘玻璃。当光从外面透进来时,地上会跟着出现五彩的光斑。
对弈用的桌子成8X8的矩阵摆列,齐齐整整,仪式感极强。
踏入礼堂里面,有种自己既是棋子,又是凌驾于棋盘之上的棋手的时空错乱感。
这让我感觉非常好。
听说参加比赛的至少有170人,其中不乏只是来闹着玩的参赛者。
我原本想着,估计主办方也以为是娱乐游戏,所以放低了门槛,只要想参加,无论年龄多小都可以,也不分男女组。结果人数超出预计后,主办方不得不控制时间,提前先把从来没有下过国际象棋的人给先剔除。他把人数控制在128人之内。
不过,卢西安跟我说,英国很多人从小都有玩国际象棋,对自己有一点水平认识,也想凑热闹的,都有跟着来。再来,阿特伍德家为了拉更多赞助,特意设置了这场国际象棋比赛。事实上,场上来参加的有四分之一,其实本身是拥有准职业水准以上的棋手。
总的来说,冠军会在职业选手里面诞生。
他再加一句,他作为船主的儿子,也有参加比赛的义务,负责来炒热棋局的气氛。
我下意识反问道:“万一你第一局就输了怎么办?”
卢西安连连轻咳,在我耳边说道:“有暗箱操作,起码送我进前八名。”
“原来你会下国际象棋的吗?”
我惊讶的是这一点。
就算有暗箱操作,先把简单的对手安排给他,可是他最后还会面对职业选手,这可不是简单糊弄一下就结束了。
卢西安对我的吃惊,表示沮丧,解释道:“这国际象棋是我三岁就开始学的兴趣活动之一。我还是会下棋的。”
这话让我突然间忧虑起来,之前碰到的都是非职业选手,这次动到真格,像我这种半桶水,会不会一上来就被秒了。
幸好我没有告诉华生和赫德森太太他们,我偷偷过来参加国际象棋比赛了。否则一上来,我就被杀得片甲不留。他们光是安慰我,自己就能内耗一个小时。
我还是得想办法,别让我自己输得太难看了。
下午1点50分,所有参赛者陆陆续续开始进场。
坐在我对面的对手,是比我大几岁的青年,大概二十六、七岁上下,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他笑容可掬,似乎把所有开心的情绪都堆在了脸上,双眼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他的衣着显然来自高社会阶层,名牌服饰上的细节闪烁着质感和品味。
“你好,我是你第一轮的对手。”他朝着我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友好地说道,“我是达利·贝尔,听说你是伦敦大学数学系的。”
我不认为我的名字和身份背景已经广为人知。
考虑到他对我的信息限定在「伦敦大学数学系」,这说明他认识的人里面有人和我同系。在他的举止中,有一种从容和优雅,似乎他习惯了与社交精英打交道。除此之外,达利·贝尔的衣饰也侧面说明他社交圈是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对象——高社会阶层的人物。
综合这些因素,我首先想到的是他认识卢西安·阿特伍德。可如果卢西安跟这人关系紧密的话,他也不会整天绕着我转,每天都在找我。
应着他的话,我也跟着回应道:“对,我是何学。请问,你在为阿特伍德家做什么工作?”
这话刚落,我就看到达利·贝尔瞳光跟着一闪,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僵住了,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为阿特伍德家工作的?”
“我错了吗?”我反问道。
达利·贝尔就像是戴着微笑面具一样,从头到尾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说道:“没错,我是诺亚号游轮这个设计项目的总监兼财务。”
他并不想继续和我聊这个问题,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松开他自己的手,目光投向棋盘,似乎在琢磨之后应该怎么开局一样。而我朝着礼堂中间的电子时钟望过去一眼,脑海里面不自觉地和过去的记忆重合。
周围的喧闹声就像是潮水一样拍击着我的耳膜。
就在我精神出走的时候,达利贝尔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Her”达利·贝尔一顿,又问道,“你以前下过国际象棋吗?”
“有人指导过我,教我玩了一个小时。我基本清楚规则,不会胡乱下。”我认真地回复道。
在这种职业与业余混杂的场合,其实有个麻烦就是业余爱好者连规则都不清楚。这是有些棋手来说很败兴。
达利·贝尔在听我说完之后,笑容更深,但是嘴上却说着抱歉的话,“那很抱歉。我可能胜之不武了。我在地区参加过国际象棋比赛,拿过冠军。”
原来如此。
我倒也没有觉得自己应该为出师不利而感到沮丧。毕竟,游戏过程中,总是会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人。这才是游戏的乐趣所在。
我刚想回话,在我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别输了。”
这声音从天而降,我跟着抬头,看到路易斯冷峻的脸庞,这让我想到莫里亚蒂教授偶尔深思时会露出的冷脸。
他和我目光相交,似乎在确认我把他那句话听进去了,又从我身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我再次转过头看向达利·贝尔的时候,赛场宣布比赛即将开始的广播声已经亮了起来,充斥着整个礼堂。
在比赛开始前,我们要确认谁是先后手。
我先开口说道:“我们剪刀石头布吧?一局定胜负。”
棋类游戏大部分都是有先手优势,比如发展优势,开局控制,还有可以利用先手给对方施压等等。围棋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先手获胜率高,所以为了确保公平性,在游戏开始时,会自动加给后手相应的目数。
达利·贝尔微笑道:“可以。”他的笑容虽然友好,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挑战和自豪,似乎对自己的棋艺非常自信。
十秒之后,我走黑棋,执后手。
达利·贝尔首先走了e4,挪动皇后附近的兵往前走两步,占据中心位置。国际象棋里面兵的第一步可以向前走一或者两格,不过,以后每次前进都只能走一个格。我也跟着他一样往前走两步,走e5。这种开局很常见,会出现双马开局,或者意大利开局,通常就是为了争夺中心控制权展开的。
接下来的话……就是看白子第二步走的是哪里了。
达利·贝尔直接挪皇后到f3。这个着法并不寻常,因为一般先手发展棋子时,不会这么快把皇后暴露在开局。如果我不想被吃掉的话,最简单的思路是往远离皇后的e6挪。因为兵是不能往后退的。
我忍不住沉默下来。
这倒不是因为我会被对方的「后」限制住棋路,而是因为这种做法名为“儿童四步杀”,完全是在教初学者如何在最少的步数内将对方的国王将军。这个时候,我得保护e5的位置,如果对方的后吃了我的兵,占了我的e5,那我棋盘上的王就会被困住。
我抬头看向达利·贝尔,他正在得意而轻蔑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如何应对。
这让我突然间觉得,他要是输了,表情绝对会非常有趣。
我重新低下头,走d4。
我已经完全忘记担心自己会输的心情。
现在我想要在二十步内,杀了他的后。
※
十九分钟之后,我们的棋局逐渐靠近终局。
儿童四步杀的关键在于丨迅速的进攻。而我利用这一点,开始把对方带进我的快棋节奏之中,增加混乱复杂的局势。当我看到他的王因为疏忽也跟着暴露在危险之中,我毫不犹豫地进行升变操作,将兵升变成一只更强大的棋子。
手越过棋盘,将兵放在将杀的格子上,直捣黄龙。
这一着让达利·贝尔的国王四面楚歌,陷入无法挽回的困境。
我看到达利·贝尔的笑容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神失去了焦点,仿佛他对自己的胜利已经不再确定。他的眉头深深皱起,表情充满了挫败和不可置信,身子迟迟不肯动弹。
我提醒他。
“你已经输了。”
我这句话落下来之后,原本没有动弹的达利·贝尔突然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明明会下棋,你骗我。”
他的手越过棋盘抓向我的领子,另一只手也跟着抬起,我正要躲闪,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桌子挡着,恐怕不会那么如他的愿。然而,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路易斯抓住了他的手臂,应该是压住了他的手筋,达利·贝尔疼得缩回了手。
“不要输得那么难看。”路易斯冰冷地盯着他。
达利·贝尔在他这句话里面回过神来。注意到周围因为他的动静而纷纷投来视线,他立刻低着头离开了现场。
看着背对着我的路易斯,我陷入了沉默:“……”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我没办法应付这种场合,但是确实有他在,事情变得更好解决了。
现在只能跟他说谢谢了。
我刚和他诚恳地道谢,路易斯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神仿佛透露着冰冷的无情。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预测的深度,让人感到不安。
“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你就跟我打个赌。”路易斯的声音像是冷风吹过,没有丝毫的情绪。
“赌?”我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走这个方向,犹豫了一下,“赌什么?”
路易斯年轻的面庞看向我的方向,他的眼瞳似乎隐藏着深层的谋划。他的态度让人感到一种陌生的压力,“如果我赢你的话,以后你听到莫里亚蒂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自动绕开,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人居然帮我合理规避掉与莫里亚蒂教授的见面。
这个人还是莫里亚蒂教授的亲弟弟路易斯。
我突然感觉肩膀轻松了起来,可还是有个小小的顾虑。
“华夏有一句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既然想要打赌,我愿意接受赌约。”我顿了顿,说道,“只是《小行星力学》——”
路易斯跟着我的话皱起眉头,“如果是帮忙演算的事,我可以给你找理由推辞掉。”
“不是,麻烦你让莫里亚蒂教授早点写完。”
我怕他拖更断更,就再也写不完了。
“就算你不说,我哥哥威廉也会完稿的。他一开始就打算在一年内写完。”
听到这句话,我彻底放心下来了。
“好,我跟你赌。”我满口答应下来。
我已经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了。
“那你过来。”路易斯说道。
我不明所以地跟上他的脚步。
直到走到一张全新的摆好棋子的桌前,路易斯才继续冷淡地说道:“既然你也赢棋了,那我们就不要等休息时间结束,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二局。”
这话一落,我愣住了,声音也跟着有些破碎,“你、你是我的下一个对手?”
“有问题吗?”
“……”
有,而且问题很大。
我输了的话,我就会没有100英镑。
这个沉没成本还是很大的。
路易斯并不理会我的反应,很快就推着我决定先后手。
这场先后手是通过抛硬币决定的。
三秒之后,这局棋上,他是后手,我是先手。
看着路易斯一脸严肃地等着我开局,我犹豫了好久,心里仍然没有落棋的打算。
路易斯忍不住催促道:“你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抬起头,心中犹豫不定。在路易斯的注视下,我终于鼓起了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愿不愿意给我100英镑?”
说话间,我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这个赌约,不再是对我的棋艺的考验,更是一场心理的较量。
现在的我已经卷入了一场更加复杂的博弈中。
路易斯在我的话语里面,皱起眉头,好像在费力地理解我说的话。
经历了上午书店的事件,我认为,路易斯在我面前是具有攻击性的,且非常在意我瞧不起他,自尊心极强。如果我跟他说,‘他要是给我100英镑,我可以立刻认输’,那他一定会觉得我在蔑视他。
不行。
于是我委婉地解释,“我缺钱。”
路易斯似乎认为听到了一件无聊的事情,面上波澜不惊,语气毫无温度,“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
说的也是……
唉,我就不该动这些小心思。
这个时候,路易斯突然转变了语气,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不过是100英镑,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1000英镑。”路易斯俊秀的眉眼看向我,“毕竟我也没有说过你赢了可以得到什么。这样公平吧。”
他自信地说这话,不过是想说如果我输了,不仅拿不到钱,还得从他们的面前消失。这可以增加我心里更加虚无的落差感。
“请全力以赴吧,兰尼先生。”
然而,我低头看向棋盘,仿佛上面堆满了闪闪发光的金币。
“嗯。”
我努力试试看。
晚上,我坐在被窝里面数了四、五次一千英镑纸钞的时候,发现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我想不起来,就不再想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64 ☪ 第 51 章.「你在质疑我吗」
我原本以为漫画预告会下来。毕竟诺亚号旅行也就只剩下一半多一点的时间。结果等到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没有等到漫画预告。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轻松地度过了一天。
除此之外,我还赚了一笔小钱。
今天是我来诺亚号最开心的一天,算是给我自己充了电。
第三天晚,我睡觉的时间比较早。大概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就已经在被窝里面躺着了。床头柜上面的壁灯一直被我打开着,慢慢地散着昏黄温暖的灯光。
就在我陷入深眠,我隐约觉得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非常急促,我被惊醒的时候,声音反而已经消失了。
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出远门,棋院的张老师跟我说,半夜有人敲自己的门时绝对不要开。他那时候一直没说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恐怖,所以半夜总是睡得死死的,就算没有,也假装自己睡熟了。
当然,我也知道这里面从科学角度讲的话,一、没有人半夜会来突然来敲自己的房门,有事可以明天说,何必惊扰他人睡梦。二、真的是急事的话,也会伴随有呼喊声,不可能只有敲门声。
可我那会就是觉得棋院的张老师说得好可怕。
我记得他说他从小是在封建迷信比较重的存在长大的,姥姥是米婆,就是专门做玄学那一块的。张老师是北方人。她从小就教张老师一些出门在外的禁忌,所以张老师懂很多,还愿意教我。最印象深刻的除了“半夜敲门不用应”之外,还有一条是“晚上的碗不能留到第二天洗”。
我还没有问,为什么。
张老师就郑重其事地像读透我心思一样,先说道,没有为什么。
我那时候觉得很恐怖,之后从来没有把碗留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这会,我被半夜敲门声惊醒了。我在被窝里面眨了眨眼睛,等着敲门声自己消失,果然敲门声很快就消失。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梦似的。起身重新检查自己的防盗锁有没有挂好,然后重新躺进被窝里面。
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做法是报警;保底就是不要开门。
我拨打了前台的电话,让他们帮我处理。
前台的服务员为我专门跑了一趟,还给我调录像,前后折腾一个小时,发现走廊入深夜后是空无一人的。我原本以为想说,监控摄像头其实也有盲区,但是这么大半夜在折腾对方,也没有必要。要是我真的这么说的话,他估计都要在心中尖叫,为什么有这么折腾人的客人了。
再说,我也许是做梦了,也说不定。
“谢谢你,辛苦了。”
我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了一百英镑作为小费。
要是换我这大半夜来回吹冷风,那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服务员原本疲惫的眼睛在看到我给的小费后,立刻摘下帽子,感激地笑道:“祝您有个好梦,先生。”
“要是这里还有奇怪的人出没的话,请帮我留意一下。”我稍微做出懊丧的表情,说道,“可能是我在今天国际象棋比赛上表现得好,有些人不高兴,想要对我恶作剧也说不定。”
他连连点头,为我打抱不平,说道:“那些人可太坏了,我一定会帮您留意的。”
我再次说了谢谢,才关上门。
挂好防盗锁后第一步,我检查手机通知。
果然漫画预告更新了!
※
这次漫画只有一页,没有任何人物互动,只有一张宽大的木制桌子上面放着一叠设计图纸,上面有酒杯压着,里面装着琥珀色的酒液。酒的旁边还有两片圆形纽扣状的白色药片。背景完全是漆黑的,似乎把所有的打光都放在了这些物件上,阴影压得整个画面肃穆而沉重,仿佛背后还有一只溶于黑夜的巨兽正在虎视眈眈。
漫画充满着卡拉瓦乔风格,光影对比强烈,然后……
算是讲了,又算是什么都没有讲。
【……】
【我以为直接来下文,居然是这种东西?就算是卷福或者莫里亚蒂教授的小剧场也好啊?】
【酒旁边还有药,这是自杀场景吗?】
【我已经在看设计图纸上的文字了,该死的全都是英文,有没有翻译啊?】
我跟着视线看向了图纸,上面的文字确实被遮挡了一部分,但是我可以辨认出那是维纳-斯托克斯方程,那是非线性偏微分方程,通常是用来表达液体和空气等流体的运动。它可以用来模拟很多的情境,如天气,洋流,星系恒星运动等,尤其是流体流动时发生的名为「湍流」的混沌行为。
举个例子,它可以用来计算飞机起飞时,紧贴飞机下方的气流产生的力。通常来说,这股力可以掀翻一辆汽车,那么设计者应该如何保证飞机的轮子不被这样强力的气流摧毁呢?
设计师就要理解这部分的设计。
认出这个方式之后,我觉得里面的数值似乎不是用来摆设的。可是一大片阴影盖在设计图纸上,几乎看不清里面讲的是什么。
【你们有没有谁放大酒杯啊?上面好像有人影。】
【求个大神解读。】
我把手机端的亮度调高,原本的黑暗跟着逐渐消散,酒杯上面确实有一道人影,只是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但黑暗里面还是显现了这么一句话。
「诺亚方舟并不是为了带来希望,而是为了彰显惩罚。」
我正在思索这句话的暗喻。因为漫画《诺亚号事件(上)》上也曾经引用过诺亚方舟这个故事,我当时的理解是瓦伦丁·巴特勒自比神明,对「自己看不惯的人」,或者「不信服他的人」,都会给予惩罚(诅咒)。总之,多少有种在操控他人生死权的意味在。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他当时看着我说,你会倒大霉的。
我想不起他的原句,但大概就是这句话了。
恐怕他早就习惯做这样的事。
不过现在又指的是什么呢?
我盯着屏幕盯着盯着,发现那片黑暗里面,左右两侧浮着非常浅的人物简体画,一个是夏洛克,一个是莫里亚蒂。这个发现无异于两个熟人突然怼脸。我的手一时间没拿稳,让手机直接“啪”地砸在我脸上了。
疼死了。
我捂着脸的时候,也忍不住跟着打哈欠。
原本这个点就还在睡觉。为了舒服一些,我翻个身,脸朝着枕头,俯躺着继续睡觉。
等天亮了之后再解决吧。
游轮第四天上午,我泡在图书室里面看书。我让卢西安早上过来找我一趟。直到十点半的时候,卢西安才姗姗来迟,不过他手上还给我带了一杯摩卡。他看到我的时候,下了一大跳,视线来回打量着我的脸,震惊地问道:“何同学……”
卢西安就没有固定喊过我的名字,有时候喊我兰尼,有时候喊我何同学,有时候又喊我何学,非常随性。
“你的脸怎么了?”
“被手机打到了。”
我没有摸我的脸颊,因为现在还能觉得有点痛。
卢西安跟着坐在我对面,说道:“看起来好像被人打到了一一样,怎么刚好是嘴角位置?”
卢西安就算没有人和他说话,也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我昨天听说你第一局的时候,差点就被打了。第二局赢了之后,对手全身往外冒杀气,就听着很可怕,还以为坏事真的发生了呢。”
他的话到自己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还没有说完,“现在都破相了,要是被其他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很可惜的。”
我从他手上接过咖啡杯,然后问道:“今天下午是我和你对局,对吧?”
卢西安原本的话头完全被我掐灭。
前十六强的淘汰赛上,我就和卢西安对上了。
换句话,如果他想按照计划挺进前八,我是卢西安的挡路石。他必须要打败我。我因为路易斯的赌约活泛了一些思路。
如果能多赚点钱的话,我想把公寓楼下老旧的木板地板交由专业团队修一下。其实每天在那里走,地板都会咯吱咯吱响。有时候,赫德森太太怕吵到我,走路都要变得非常小心翼翼。要是我有钱,就可以修一下了。
要是有钱的话,能再换一下地板就好了。
“光是这样下棋会很无聊,我们要不弄个赌约?”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赌资是两千英镑,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两千英镑;要是你赢了,我给你三千英镑。”
我这话刚落下来,卢西安立刻就摇了摇头,摇了一次还不够,朝着我摇了摇两三次,“不行。我肯定输啊……”
我见他那么没自信,就很惊讶,说道:“你还没有和我下棋,你就这么快放弃了吗?”
卢西安对我说道:“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的如意算盘就这么快打翻了。
我的内心震惊不已,但我继续平静地看向卢西安说道:“你指的是自知之明,还是你缺乏勇气?卢西安你知道你其实很容易给人不安全的感觉,这一点想必是弗里达感受最深。已经第四天了,你如果真的喜欢弗里达的话,你还是希望她一直藏在你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吗?”
我继续说道:“你藏起弗里达,是你对自己的不敌父母权威的自知之明,还是缺乏勇气?”
“…我、我……”
我知道他想说自己缺乏勇气,但是他也无法说出口。
“你真的喜欢弗里达吗?”
卢西安看向我,眼神也慢慢地开始坚定下来,“我很喜欢。”
我摇了摇头,否定他的说法,“可是你连挑战我都不想,直接说自己有自知之明,立刻放弃了。”
卢西安立刻急起来,“我没有不想。”
我喝了一口摩卡,说道:“这是你的事。我已经对赌约没兴趣了。”
“何学,你就跟我赌一次吧?”卢西安竖起一根手指,看着我说道,“给我一次机会。”
我继续喝摩卡,迟迟不发话。
“给一次机会?求求你。”
我没有立刻答应,片刻后,才慢条斯里地说道:“反正也这么一次对弈,也可以。还是那句话!你赢的话,我给你两千英镑;输的话,你给我三千英镑。”
卢西安眨了眨眼睛,手指忍不住做了个交换转动的手势,疑惑地问:“不是我赢了,你给我三千……”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卢西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记错了…不好意思。”
我低头喝了一口摩卡,强制把我快扬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
然而我正打算咽下去,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温和的声音,“你们聊得很开心?”
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卢西安惊讶的声音,“莫里亚蒂教授?!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嗯。”
莫里亚蒂教授平淡地应下来的时候,我差点把我口里的咖啡喷了出去。
卢西安很怕莫里亚蒂教授把他的地下恋情曝出去,脸色为难地说道:“莫里亚蒂教授,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你可以为我们保密吗?可以不要对任何人说吗?”
莫里亚蒂教授盯着我的脸,笑意意味深长,“兰尼也这么想吗?”
你…一定要看着我的脸说嘛……?
65 ☪ 第 52 章.「他只想要我的答案」
我觉得,莫里亚蒂教授的体质真的是薛定谔的虚弱。
他这样看起来,身体很强健。
我还记得,他的力气并不小。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其实非常擅长使用自己的力量,知道如何施力的诀窍。他可能有专门参加过健身或者学过防身术之类的?
可是,在诺亚号旅行前两天,他看起来孱弱得像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上次带着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我搀扶他的手有越过他的背,扶住他另一只手臂。
在这过程中,我的手臂是紧贴着他的背。当时的我能明显感受到其后坚硬的骨头,却并没有感觉到有柔软的组织或肌肉。
这种感觉很不好。
这就像在路边摸到一只毛绒绒,乍眼看上去有着柔软舒服的皮毛,结果手指下只能摸到骨头一样。这让人担心它的健康状况。
结果的结果,反转的反转,他今天又已经可以到处走了。
我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硬撑。
不过因为被撞破自己在做坏事,我对莫里亚蒂教授的健康状况的担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事实上,我对莫里亚蒂教授的观感是很复杂的。
我关心他,并不是因为我对他产生了某种意义重大的情感,类似亲近、憧憬、或者崇敬、好奇、畏惧,而是因为我不习惯,也不喜欢漠视比自己弱势的人。因为我深知弱势并不意味着无能,而是在释放需要更多的关爱和支持的信号。
谁都有需要获得帮助的时候,我也有。
因此,莫里亚蒂教授偶尔显露的病弱总是刚好踩在我这点上,让我无法无视。
就算莫里亚蒂教授和我从未有交集,我若是看到他生病又孤立无援,我也很愿意提供帮助与关心。
我也知道,但凡他健壮得像头牛,我对他的情绪和态度也不会像现在那么复杂。
再来,我无论是从我现实接触,还是在漫画里面,都从来没有见到他张狂肆虐欺凌他人的一面,他一直都是谦谦君子,又彬彬有礼。
这种种形象叠加起来,再加上他是真的真才实学,我很难说,我厌恶这样的一个人。
回到图书室来,卢西安并没有注意到,莫里亚蒂教授和我之间似乎在做言外之意的交流,先替我回答道:“兰尼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莫里亚蒂教授此刻的笑容渗透着温柔,微微扬起的嘴角似乎带着揶揄,这让我感到十分羞愧。
“我一定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听到这句话,又信任莫里亚蒂教授的人品,卢西安这个时候很快松了一口气,可又想起一个问题,连忙关切地问道:“教授身体已经好多了吗?”
莫里亚蒂教授笑容温和地说道:“我昨天一整天都在休息,今天已经恢复很多了。”
“太好了。”卢西安笑道。
我在旁边一边听,一边只用思想意识加入他们的对话,并不打算开口。不过,被他们一说,我才发觉,我完全忘记昨天也算作一天,还以为莫里亚蒂教授是昨天才病倒一样。
卢西安又继续好奇地问道:“对了,教授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我发现,有很多问题让卢西安去问的效果,比起我去问,又或者教授亲自来说,都要强太多了。
有个e人在我们之中,真的完全是气氛担当。
整个聊天过程都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轻松。
“我原本看到兰尼在学习,所以过来看看情况。听说,路易斯也和兰尼同学一起对弈过,昨天他回来后郁郁不乐。我怕路易斯和兰尼发生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想提前问一下。”
后面的问题让我“咯噔”一下。
我赶紧在心中措辞,思考如何回复莫里亚蒂教授说的这些问题。
这时候,卢西安笑着说道:“怎么会呢?路易斯先生一看就知道,他很喜欢兰尼的。
卢西安加入这种话题都如此自然,自然到我觉得我真的就坐一边乖乖听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多说。
可他这句话开始,就让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真的意想不到,真的吗?”教授的眼睛盯着着我,似乎要从我的话里面得到真正的答案似的。“兰尼也这么想吗?”
破坏别人家族感情是非常可耻的。
我并不想说任何会让莫里亚蒂教授认为路易斯表现不好的话。我正想解释,卢西安的声音又又又又响起来了,“因为他昨天一直都在吸引兰尼的注意,兰尼也知道,还十分配合哦。”
这话一落,我顿时觉得耳根在烧。
我飞快地瞥了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话的卢西安,又下意识地看向莫里亚蒂教授。他和我目光交汇时,莫里亚蒂教授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但表情依旧不显山不露水,完全无法判断他到底听信了多少。
“他一定是想和兰尼交朋友。”卢西安充满自信地说道,“兰尼应该也在想着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吧?他说什么都会应下来。”
你可快闭嘴吧。
我真想捂住他的嘴。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很羡慕路易斯了,能得到兰尼这样配合的态度。”莫里亚蒂教授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兰尼经常对我很冷淡,对我提出的要求总是拒绝。”
“……”
有吗?
我努力回想。
卢西安摇着手,似乎觉得教授的话很好笑,笑道:“兰尼一看就是最喜欢教授你了。他说你教的课是最好的,光是录播就看了不下五六次。”
他说这话,真让我几乎想从位子上弹起来,然后蹦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e人说这种客套话,真的不在乎旁边i人的死活吗?
我连忙看向莫里亚蒂教授,打算从他的表情里面看他到底信多少。这种应该听听就过吧?结果正好和他的目光再次交织。莫里亚蒂教授定定地看着我,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真的吗?”
他这次的问话充满了期待。
而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他只想要我的答案。
“那兰尼,会想要我回去继续当你的教授吗?”
66 ☪ 第 53 章.「案子会好复杂好复杂」
原本卢西安还可以不看场合地,不断地无意间帮我拦截教授的进攻,这次莫里亚蒂教授点名道姓,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就像是好端端地站在舞台角落处,被人用强力的追光灯一照,一瞬间无处可藏,无可遁形。
“那兰尼,会想要我回去继续当你的教授吗?”
这句话实在很难回答。
因为我第一反应是我会很认真。
就算一听下来,这种话明显就是逗着玩,就像是小时候被问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一样,很多时候都能知道大人们就是想逗着自己玩。越认真回答越会被逗着玩,可是我就很想认真地回答。
如果他不是莫里亚蒂反派本人的话,就是一个醉心学术研究的教授的话,我是想跟着他学习的。就算本科不能继续上他的课,我也会想着是否以后的以后,我硕士之后读博士也找他当导师。因为我真的觉得他是个尊重知识,尊重他人,又平易近人的人。
有时候夏洛克也会说我这人肤浅,对那些看起来比较温和善良的人有比较强的亲近感,会说我喜欢别人对自己好。这确实是如此的。我只是不想整理那么复杂的事情。我其实很害怕麻烦。
如果莫里亚蒂教授就是教授,我当然想。
我这个想法刚窜起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包括其实在漫画里面,我和莫里亚蒂教授死里逃生的时候,漫画读者都会在想的一件事——莫里亚蒂教授在猜我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从开学到现在,我之所以一直平安无事,就是他们都在猜我知道多少。
莫里亚蒂团队还是在意是否会伤及无辜。
只要这个假期熬过去了,莫里亚蒂教授就和我没有任何交集,起码和我的日常没有任何交集了。
这个时候,我不应该正面回答问题。
我应该开个玩笑把这个问题绕过去。
正打算开口,我就发现我根本没有点亮过这方面的技能,我脑袋里面全是乱麻,乱到最后,它们直接给我打成了一个死结。我完全不会开玩笑。这该怎么办?我该说什么?
我是事后才想到我我可以转移话题,说他的《小行星力学》,说我很期待他的书出版。
不过,那是后话。
坐在中间的卢西安突然开了口,“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他全然不觉我的僵硬,好像和我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面一样。他开完口之后,自己还借着鞋跟抵在地板上的力,前后晃了一下。卢西安又对莫里亚蒂教授笑道:“教授你都不知道,兰尼性格特别认真,他估计在考虑你继续当他教授的可能性了。绝对不知道你在开玩笑。”
“教授不是说明年都不教了吗?”
卢西安浑然不知道他刚才解了我的围。
我突然间对他有了一点好感,我可以在数值后面给出很多很多零以表感谢之情。
+0.1000000000000000000。
教授任职一般会有两个工作内容:一个是教课,一个是研究。之前就有提过,莫里亚蒂教授在秋季学期已经把自己的教课时间全部填满了,剩下的时间是留给学术研究的。这学期末结束的时候,有喜欢他的学生很好奇问他,之后还会教什么课,莫里亚蒂教授当时就说了他下学年是不教课了。
莫里亚蒂教授看了一眼卢西安,瞳光出现有些微不可见的变化,但笑意仍然不减,“毕竟,兰尼不是在火场里面救了我。如果只是这一点点愿望的话,我还是想去努力实现的。”
我对这件事不敢居功,“我相信若是有任何人知道你没有及时听到警报声,跟着逃出来话,都会愿意做这件事的。我只是稍微跑在前面了而已。除非真的救不了,我觉得,没有人会真的见死不救的。”
我朝着卢西安问道:“你说对吗?”
卢西安听我这么说,脑袋有半拍没有反应过来,但嘴巴比脑子快,说道:“就是啊,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跑得比兰尼还快。我还能把教授扛下来。”
“……”
他是真的能说。
莫里亚蒂教授听着卢西安的话,跟着笑了一下,朝着我看了一眼,瞳光温和地说道:“我其实就是来确认你和路易斯之间没事……”
我连忙摇头,说道:“路易斯很好。昨天我和他一起下棋的时候,很开心,虽然我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还是希望莫里亚蒂教授不用担心这些小事。我相信,如果真的有发生不愉快,路易斯先生应该也不希望你会烦恼这些事情。”
“那好,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来了。”
莫里亚蒂教授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欠了欠身离开了。
“我先走一步。”
我和卢西安两人也同时目送他离开,卢西安盯着莫里亚蒂教授的背影,感慨道:“教授真的是好有魅力,他跟我们聊天的时候,我心脏紧张到爆。他努力向下兼容,配合我们的步调聊天,真的是好善良。”
卢西安这个时候,朝着我的方向看:“兰尼,我刚才表现不会很蠢吧?”
我、我真的好想吐槽他。
但我还是要说实话,“你刚才聊得很不错。”
卢西安的脸瞬间就跟着喜笑颜开,戳了戳我的手臂说道:“兰尼,你刚才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了。我太懂了,难怪教授说你不喜欢他,一定是不知道你每次看到他都超紧张的。你是不是每次看到他都很紧张?”
我沉默地瞥了他一眼,把一直打开的书合上,打算回到房间坐着。
今天下午之前,我不想见到卢西安了。
我会让赫德森太太帮忙照看弗里达,尽量不要让她一个人单独待着。
“兰尼,你要去哪里?也带上我嘛!”
“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才刚拿着咖啡杯走出门,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下手机,短信通知浮在手机屏幕上。上面显出联系人的名字——「威廉:如果你和卢西安聊完的话,有时间和我再聊一下吗?我想和你单独聊。」
NO!
我对着亦步亦趋的卢西安说道:“这些天,我都找你有事,你不要乱跑。”
“哈?有什么事情吗?我还想和弗里达约会。这会不会很耽误啊?”
我不容拒绝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让你父母接受你和弗里达在一起的方法。”
卢西安大喜过望,连忙问道:“什么主意?”
“和我一起做题。”
“……”
我语重心长,郑重其事地说道:“卢西安,你就是因为还是需要依靠家里,所以父母才能拿捏你,甚至干涉你的交友。也正是因为你现在还并非强大的人,他们会轻易地质疑你所有的决定,是否受人蛊惑,受人摆布。可是当你是一个强大的人,你的父母明白你能做出理性的决定,也明白家族不是你唯一的光耀,那他们就不再有力量阻止你的任何决定。”
卢西安的瞳光跟着我说的话晃荡,可以从他的眼睛里面清楚地看到他摇摆不定的心思。
我知道这种画饼的话是没有说服力的,于是我继续说道:“你想成为数学系第二名吗?”
卢西安震惊:“可以吗?!”
“你本身并不笨,我是可以教你的。”
卢西安立刻就像小鸡啄米,连连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兰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愿意这么帮我。”
“这没有什么。”
只要把卢西安随身带着,不仅是现在的诺亚号上,还是在未来的学期学年里面,我就可以成功地避免和莫里亚蒂教授单独对上。这种情况就是最好的了。
“我也可以一直带着弗里达吗?”
“无所谓。”我说道。
我已经走出图书室了,再往回走就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我打算和他一块去找弗里达。说去找弗里达的时候,卢西安脚步也大了起来,十分开心地走在前面。从图书室出去就是露天的甲板。外面的光跟着建筑的形状压到我们的脚前。我才刚迎着光,就看到上空有个从天而降的黑影。
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黑影“砰”地一声掉在我们面前,血浆迸出,将周围绕成了鲜红色。周围原本行动着的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幕而惊住了,静默了片刻,尖叫声瞬间炸开。
※
高坠伤的尸体显得苍白,伤口如恶梦一般。
卢西安看了一眼之后,立刻转过身。我顺势让他帮我拿咖啡杯,自己蹲下来查看尸体。
死者右手臂扭曲扭曲,皮肤破裂,血液缓缓滴落。左腿呈现不自然的角度,骨骼断裂,鲜血潺潺涌出,将周围的衣物染成鲜红色。我清楚地看到被我翻过身的尸体头颅后,有侧肿起的一块深紫色血肿,那就是死亡的印记。他的皮肤紧绷,仿佛随时会破裂。眼周的青紫色斑点勾勒出疼痛的痕迹,鼻腔和外耳道涌出鲜红的液体,如泪痕一般滑下,将尸体的脸庞染成了死亡又惨烈的画卷。
或许他曾有着家庭、梦想和未来,而现在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我在他身上盖上一层布,不让其他人看到死者此刻凄惨的模样。
案件发生后,我立刻联系前台里奇。那是早上凌晨帮我找监控的那名工作人员。我让他帮忙找保安过来,封锁了整栋船楼。他们速度很快,还报了警,但在这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警察会到场的。只能想办法先靠岸,再谈论之后的问题。
这里面有很多原因。
第一,我们还在苏格兰与冰岛之间的公海区域。公海是不属于任何国家领土管辖的海域,在这片海发生案子,仅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其实很难判断到底应该让谁来接管这个案子。
第二,这次游轮旅行并不是港口之旅,不会每天都停靠在不同的城市或港口,这偏向于海上巡游,游轮线路上包括了很多海上航行时间。这也是为什么船上的娱乐设施活动如此丰富的原因。
不过这就不是我该理会的了。
我检查完之后,接过旁边一直不敢看尸体的卢西安帮我保留的咖啡杯,“等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先生应该就清楚了。”
卢西安看着我准备喝咖啡,惊恐的神色还没有褪去,“兰尼,你居然还喝得下吗?”
我奇怪地看了一眼,“冷了就不好喝了。”
这不是常识吗?
这话说完之后,我将剩下的咖啡一口闷。
卢西安虽然害怕,但还是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坠楼,但很可能是多次坠楼。”
卢西安就像好奇宝宝一样有很多问题,“坠楼还能多次吗?不是一次就死了吗?”
“多次坠楼,顾名思义,可能是经历了多次明显的坠楼事件,或者多次碰撞事件,所以导致他身上的伤害分布并不一致。他身上有些分布不一致,像是左肩,胸口的位置出现了多处严重的伤害,但其他部位相对轻微。”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能再这里解剖的话,应该会更清楚地得到答案。”
“啊,在这里解剖吗?”卢西安整个人都听傻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在无警察所在的场合下,是不允许私人或非专业人士进行尸体解剖。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前台里奇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各位让让,让一下!”
在看到我的时候,他朝着我的方向挥挥手,说道:“兰尼先生,我找到了你要的专业人士。”
我回头一看,既见到了赶到现场的夏洛克和华生,还看到了莫里亚蒂兄弟——教授和路易斯。
……
一般来说,专业人士会让案子更清晰明了,容易解决。但我看着这四人阔步走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开始头疼起来。
案子好像会变得好复杂好复杂!
67 ☪ Chapter 14「他当时就想……」
天才就像夜幕里面的星辰,可望不可即。它们仅仅只是在那里闪烁,就让人心驰神往。很少人能够靠近星群,而路易斯就认为自己是那万中无一的可以近距离接触星辰的幸运儿。
他的哥哥威廉就是那星河灿烂中最明亮的一颗星。
路易斯和威廉并非从小就出生在优渥的家庭里面。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母,被送进孤儿院里面,接受那里的教育。
孤儿院院长的方针很简单。任何人都想要聪明漂亮体贴可爱的孩子。因此。送进孤儿院的孩子虽然没有被告知,但是他们在进孤儿院里面时,就已经被明码标价,划分等级了。
威廉第一天入学测试得到的结果为1,路易斯得到的结果为3。因此他们分别有一块对应相应数字的胸牌。
院长并不会介绍这些数字的区别,也从来不会区别对待不同数字的孩子。于是。很多人都认为是个类似班级或者单位群体的编号。年幼无知的路易斯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在孤儿院待了不到三天,威廉告诉路易斯,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
“他们用的是巴伐利亚算法,这是一种分数换算法。在德国的教育系统中很常见,成绩按照1到6分制进行评定,1表示最好,6表示最差。”五岁的威廉抱着一本书,说道,“此外,这里的孩子已经被划定了不同等级。很多孩子都知道这一点。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这话落下来后。路易斯不知道应该惊讶威廉猜得出数字背后的含义,还是应该惊讶为什么有很多孩子都了解这一点,却一点表现也没有。
看到路易斯疑惑的表情,威廉急促解释道:“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在这个地方生存。”
威廉继续看向路易斯胸牌上的数字“3”,说道:“路易斯,有我在,你也会知道该怎么在这里生活。”
路易斯看向威廉胸牌的“1”,仿佛自己是身处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之间的沙砾。即使不了解这个世界是如何变化发展,即使深知自己的渺小,也无法改变自己在面对恒星时,他不可抑制自己心潮的澎湃。
在威廉的帮助下,路易斯很快就跻身进“2”的行列。这个行列里面的孩子都有一部分能力是格外的拔尖的,甚至放在外面的学校里面,都是要特殊培养的天才少年。而路易斯却并不是那种天才,可他在威廉的帮助下,很快就找到了待在“2”的行列的方法。
孤儿院测试才能并不仅仅是针对学术上的成绩,其中还有包括人际往来,交流沟通能力,团队协作能力,观察力等无法用数字衡量的技能。这一点是由院长亲自考核的。
院长认为,擅长利用群体优势,展现自身价值,本身就比低着头考100分更重要。
路易斯在威廉的指导下,不仅能和所有学生建立起联系,甚至连老师都对他有好的印象,并给予他一点特权。
路易斯觉得做到这一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因为就像在玩角色扮演游戏一样,要刷一个NPC好感,必然是要知道角色喜欢的东西,也必然要经历关键性事件一样,只要按照威廉说的做,就可以获得对方的好感。
当自己开始熟悉这一套流程之后,路易斯发现自己看人也简单了很多。每个人的弱点变得那么清晰可见,可这样的才能仅仅是威廉能力的冰山一角。
对路易斯来说,说威廉是神明也可以不为过。而这样的神明做出任何事情,他都愿意义无反顾地追随。更别说,他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等级1和2的他们被收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出乎意料的是,收养他们的并不是一名成年人,而是一名有贵族头衔的少年——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
贵族如同一种时代的遗物,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又与现实格格不入。
路易斯知道,他们这些培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为贵族服务的。这和那种阶级固化并不完全没关系,但于21世纪,更偏向于利益共享。
孤儿也想要谋求更好的生活,而贵族则也要保护自己的权益。
接受这样的邀约并没有坏处。或者说,他们就是等着这一天才会在这个孤儿院待着的。
也许除了阿尔伯特和威廉之外,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如同宿命般的领养,却让莫里亚蒂家族完全变了另一副模样。
莫里亚蒂家族除了阿尔伯特之外,全部在威廉他们进入家族府邸后不久,死于意外的火灾,只留下阿尔伯特、威廉和路易斯三人。然而这件事并不完全是目前故事的重点。
因为以后仍有时间,仍有漫长的时间去回忆这些点点滴滴,回忆起他们三人为什么会打算用犯罪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毕竟,他们走的不是寻常路,自然而然会面临很多的阻碍和困难。
然而,路易斯没有想到困难会来得那么快,还跟顽疾一样阴魂不散。
不知道该说是阴错阳差,还是本来事情就会如此发展的,威廉因为救济站爆炸案关注了一名留学生。
当时路易斯和莫兰都有非常强烈的感觉,对方把他们的行踪都看透了。这种感觉匪夷所思,莫名其妙,却危险到不用回头都能知道有一把枪抵在自己的后脑勺位置。
后来路易斯想起来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何学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何学让他感觉像威廉。这并不是说外貌或者气质,而是独处时,静默时,思考时,对方让自己幻视威廉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冷静清醒至极致,让人心中一凛。
正是两人熟知威廉的实力,才会在第一时刻退缩。也正是他们有着丰富的处世经验,他们的理智又及时把他们拉回前线,让他们及时确认对方只是普通学生,而自己的那些感觉不过是错觉。
两人心安之余,还有另一个两人都不轻易点破的事实——「两个不一样的人同时有一样的错觉」,这是合理的吗?
可是,到那时为止,他们都没有想过要滥杀无辜。毕竟,这和没有原则,极端个人主义有什么区别。
而威廉也很快猜出他们在救济站遇到的问题。正好对方是数学系里面的学生,威廉便把试探的工作揽了过去。
从那时开始,路易斯的噩梦就开始了。
一开始,众人都担心这个何学有问题,于是对威廉关注对方的情况很在意,甚至有些人偷偷地近距离观察过。
路易斯也偷偷去威廉所在的伦敦大学关注过何学。何学的生活三点一线,雷打不动,不是去学校读书,就是去给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打下手,经常去法医的化验室里面打工。
唯一奇怪的是,这个学生在第一周之后,唯一翘掉的课就是威廉的大课。
这一点让路易斯疑惑不解。
不管是他主观的想法,还是客观的反馈,威廉的课都是所有教授里面最优秀最好的。后来阿尔伯特解释说,因为有些学生要赚钱打工,会选择性地跳掉只有一堂大课的日子,请假去休息,或者继续工作赚钱。
虽然得到了解释,但路易斯仍然觉得有些不满。
这可是威廉的课啊!
正值威廉要处理伦敦大学数学系的事情,同时还当年施耐德教授以及患有癫痫病的学生一个真相,威廉决定要把何学卷入案件之中。
数学系的教授们思路很简单。
他们或许很会解数学题,做数学研究,但是在犯罪上面,完全是外行人。
他们的想法是把他们「谋害施耐德学生的案件」处理为随机事件,于是发起了校园夜袭学生的做法。威廉的想法是把何学拖下水,把他也跟着拉进案子里面。
路易斯对威廉的话已经明白了一大半。
在揭发案子的前夜,路易斯伪装成可疑者跟踪何学。因为路易斯并没有刻意伪装自己的行动。他就是故意要让何学感觉到危险。然而,还没有展开多久,路易斯便注意到有人来接他。
起初那辆车是直接从何学身边开过的,路易斯也并没有这有什么,结果那辆车又很快倒回来找他。对方对何学十分亲近,还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在夜间锻炼。
路易斯印象里面,何学并没有和谁有什么特殊的来往,于是路易斯特别记下对方的车牌号,打算让佛雷德去调查一下。结果这不调查还好,调查之后发现这个车牌号对应的车子并不是他当天晚上看到的那辆玛莎拉蒂。
这个发现被路易斯转给了威廉。
“看来兰尼也并不是普通的学生而已,他的背后还牵扯着比较深的组织。”
威廉慎重对路易斯说道:“你和莫兰两个人不要轻易在他面前出现。我再和他多联系,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路易斯跟着重重地点头。
大学教授案结束后,威廉曾经邀请过何学到家中做客,但都被拒绝了。于是威廉便假装自己忙得太累,并没有去学校,让何学到家里做客。其实真实目的是为了确认何学到底认不认得出救济站的路易斯。
威廉也并不怕与何学单独相处。何学明显没有任何武斗的体质和技巧,而威廉却学习过杀人术。这最后谁被谁压制,这其实并不难说。
也是那次邀请,威廉确定何学确实并没有注意到救济站的路易斯和莫兰。
路易斯觉得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可以告一段落,再也不用在意那场爆炸事故了。而威廉明年也不继续教书,他们和何学的交集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然而,路易斯却没有想到他们会在游轮上遇到何学。
路易斯本质上对何学并没有特别大的好感。这个原因很复杂,一是威廉对何学数学天赋的认可;二是他背后组织成员神秘,恐怕会阻碍威廉的计划;三是威廉似乎并不讨厌这个何学。总而言之,路易斯并不想要和对方见面。
然而在游轮得知威廉发低烧的时候,路易斯紧张地去跟着买药。可回来之后,路易斯听阿尔伯特和威廉在聊天,两人也没有避讳他,直接继续说起,当初来屋子探望威廉的何学,曾经在住宅里面摸过威廉的脸的事情。
他那珍贵无比,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哥哥威廉居然被…
路易斯脑袋里面就嗡嗡直响,根本听不进其他的话。
他眼前几乎幻视一个流鼻涕的小孩伸手摸了自己保存得极为完美的手办;又或者他精心照顾的珍贵玫瑰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猫不知分寸地抓了一下。
他既心疼又生气,内心错综复杂,百感交集。
当时的他——
其实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68 ☪ Chapter 15「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路易斯有一瞬间后悔,当初发现他有危险的时候,就应该和莫兰保持一致的意见,永绝后患。
然而,现在这个何学越来越走进威廉的眼里面后,再处理,这已经变成了需要瞻前顾后,反复衡量的事情。此外,威廉对何学的态度也暧昧不明,让人无法判断威廉到底是为什么要对这个何学示好。理智告诉路易斯,威廉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自己不能横加干涉。感性告诉路易斯,威廉对何学就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种不安感是无法与威廉沟通的。
直到威廉说出摸脸事件时,路易斯才惊觉,威廉和何学之间发生了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一种突如其来的危险感逼得路易斯就像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一般,猛烈如同高压的眩晕让路易斯无法稳住身形。他听得两眼发黑,内敛克制的性格让他没办法当场爆发,尤其是在威廉面前。
就在他崩溃之际,威廉还递给他一件从来没有见过的外套,委托他帮忙送去干洗。
哪怕威廉没有说那是谁的衣服,路易斯也心知肚明。
上次何学来莫里亚蒂家的时候,威廉也给了路易斯一件没有见过的外套,让他送去干洗。当时路易斯觉得这要显示出莫里亚蒂家族的气度,因此都有好好地送去干洗。可是现在他拿到何学的外套,只想要把它扔进垃圾桶里面,扔进臭水沟里面,扔进大海深处。
路易斯拿到外套后,顺从地应声道:“我会处理好的。”他抓住那件外套的时候,指节因为用力而开始发白。
在威廉看不到的地方,路易斯的眼睛仿佛要喷火一般,眉头紧锁着,表情越发阴沉。他把这件衣服当作何学本人狂揍,还在上面泼酒柜里面的酒。不多时,那件衣服就已经变得斑驳不堪。等他将身上的不满发泄完,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阿尔伯特声音也跟着冒出来。
路易斯心中一惊,用身子稍微挡住那件用来泄愤的外套,瞳光闪烁了片刻,说道:“阿尔伯特大哥…”
这句话落下来后,阿尔伯特已经心领神会,“我不会跟威廉说的。”
被人撞见这一幕,路易斯脸上也难免有些尴尬,此刻也说不出其他话,只是说道:“…谢谢。”
阿尔伯特在旁边找了一把椅子,随即坐了下来,用余光顺势瞥了一眼狼藉的外套,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这么讨厌兰尼先生。”
路易斯觉得这个「兰尼先生」的称呼有些刺耳,但阿尔伯特确实教养极好,从来不会说任何难听的话,连称呼都显得极为礼貌。路易斯垂下眼眸,说道:“这不是讨厌,阿尔伯特大哥。”
他目光再次抬起来的时候,眼瞳闪着无机质的冷光,“我想杀了他。”
路易斯冷静地分析道:“意外坠海的案例并不是没有。再来,我们现在航行在公海上,调查难度极高。作案轻而易举。”
阿尔伯特清楚地看到路易斯眼瞳深处冷静至极致下的疯狂,轻笑起来,“警察确实可能查不出来,威廉却并不那么容易糊弄。别忘了,他可是从火场里面把威廉救出来的人。”
这话一落,路易斯便没了声音。
阿尔伯特显然是看得出路易斯还是又不甘心,“我也不并是为兰尼先生说话,但是路易斯,你找个时间和对方相处一下吧。总是从别人的话里面拼凑出来的印象,永远比不上自己亲眼看到的。”
“阿尔伯特大哥,你难道不会不喜欢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吗?”
阿尔伯特说道:“确实,因为他的存在,威廉的很多计划都被跟着打乱了。”
像是救济站爆炸案,威廉原本想要借救济站的案子,在新闻媒体面前曝光苏格兰场内部的丑闻,从而逼迫警务制度内部改革,可最后丑闻并没有暴露。像是大学教授案,威廉原本想要利用何学,将他拉进自己设置的圈套里面,结果何学自己就有不在场证明;还有这次的诺亚号「塔伯之死」,因为尸体不见了,所以导致所有的计划都加快了。威廉也为了减少自己的怀疑,而把自己困在火场里面。
然而,阴错阳差中,也都实现了威廉计划中想要的结果,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戏剧性,而是很平静,很稳定,如水一样。
“但结果很不错。”阿尔伯特看向路易斯,说道,“路易斯,你知道我对他现在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
路易斯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什么?”“威廉是天才,很多时候,我其实觉得不理解他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是天才。”阿尔伯特的目光温和说道,“他那些复杂的数字语言总是让人叹为观止。然而,遇到何学之后,我才突然在想,我,至少是我一个人看着威廉的时候,其实就像是在看着玻璃盒里面的人。我可以认识他的一面,我可以理解他,我可以支持他,但是很多地方,我是无法涉足的,比如那个数学世界。”
阿尔伯特的声音总是充满力量,也许是因为那军人坚韧的气质,也可能是他贵族与生俱来的权威,又或者是他温和坚定的性格。
\"而兰尼先生看懂了。”阿尔伯特的目光沉了下来,仿佛再次回到了之前见到的情境,“我看见,他轻而易举地打开那扇玻璃门,走进了威廉那个我们都无法接触的世界。我可以看见那些数字在他的解说下,不再是死水一般,而是在我面前也活起来了。我其实有种难言的情绪——
阿尔伯特看向绷紧神色的路易斯,就像是被人抢走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的孩子。路易斯的脸上写满了不肯松懈的敌意。
阿尔伯特继续说道:“他让我窥见威廉在那个充满奥秘的世界里面的一角,我还是有点感激的。”
为了让气氛更加和缓,阿尔伯特微微勾起笑容,“再来,我个人觉得,兰尼先生还是很有意思的。就是他性格有点折腾,他说的跟做的不一样。明明说不想去看望威廉,但是如果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又拼尽全力做到最好,在电话里面,对请过来的医生千叮万嘱一定要好好照顾威廉。我也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
见到阿尔伯特的嘴角噙着笑意,路易斯完全无法感同身受,“…抱歉,我不理解。”
阿尔伯特正色解释道:“只要他对威廉好,对我来说,他就不是敌人。”
路易斯对阿尔伯特仍有无法理解的部分,不知道是从小长大的环境,还是接受的教育还是性格方面。他觉得阿尔伯特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过分宽容了。此外,那个人跟他们不一样。
路易斯不断地摇头,\"阿尔伯特大哥可能对他感到感激,但我却觉得何学只是个危险的陌生人。每次他接近威廉哥哥的时候,我都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与不安。我对他的疑虑和不信任,简直让我无法忍受。\"阿尔伯特大哥总是过于宽容,他不明白我们应该保持警惕,绝不能让这个何学影响我们的计划。
路易斯的脑海里面翻涌着这样想的想法。
“阿尔伯特大哥,就算他能在数学领域,对威廉哥哥有帮助,他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有一天,”路易斯认为阿尔伯特的话过于天真了,“我们若是被他真的发现了犯罪的恶行,你认为他还会像现在这么对威廉哥哥吗?他要是知道莫里亚蒂家族府邸那场火灾是我们放的,是我们迫使他人走向死亡的绝境。他还会稀疏平常地对待我们这边的人吗?”
“不可能。”
“他和我们不一样。”
“他绝不能过分靠近我们。我们就应该与他保持距离,让他明白他在我们眼中毫无价值。”
阿尔伯特看到路易斯眼里的光火,眼瞳掠过一丝晦暗,最后沉下声。
“路易斯,就去做你想做的吧。”
※
诺亚号游轮第四天上午。
在通往图书室的甲板上出现了一具高坠伤死尸。这对于威廉和路易斯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当工作人员在问询乘客中是否有警察,法医等职业的人,威廉主动提出过去帮忙。他在英国苏格兰场有提供相关的顾问工作。虽然跟工作人员想象中的不同,但是已经聊胜于无了。
路易斯有一瞬间想过是何学的尸体。
因为威廉刚好从图书室过来,或者说他猜到何学在图书室里面,主动去那里等着。所以,何学应该也在那个图书室附近。如果出现一些意外,这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路易斯其实内心是紧张的。
昨天和何学下棋输得体无完肤后,路易斯一想到何学理所当然地又可以出现在他们面前,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本还以为威廉没有注意到,结果还是被他发现询问了心情不愉快的原因。路易斯自然只是说了输棋的事情,多的没说,但是他不确定威廉问何学的时候,何学会不会把他们的赌约说出去。
因此,他希望看到的死尸就是何学的。
这是解决所有烦恼的最简单的方式。
然而就在甲板尽头,以他为中心的就是命案现场。他穿得很厚,外套是路易斯花钱买的一件新的,跟威廉让他去送洗的那件一模一样。他本人根本不会打理自己,相比于同行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华生。他的头发是软的,是蓬松的,没有用发蜡或者摩斯处理得服帖又精神。此刻,黑发被微风轻轻拂动,在阳光下闪烁着深邃的光芒,莫名显得有些慵懒闲散。
不得不说,何学的气质与众不同。
他的眼神深邃而冷静,此刻透露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安定。
在路易斯注意到何学的时候,刚好看到何学朝着他的方向不留痕迹地望了他一眼。
「他没有说赌约的事情」。
何学传达着这样的讯息。
路易斯他那些烦杂的想法也跟着安定下来,忍不住多看何学两眼。
何学也并非毫无优点。
接下来便是直接步入调查的正题。
工作人员里奇邀功般地朝着何学的方向,介绍道:“我找到了两个警察咨询顾问,请问兰尼先生要加入哪方呢?我们只要一个顾问就够了,是不是?”
路易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何学,希望他不要继续在威廉和他面前晃悠。就像是读懂自己想法一样,何学不假思索地选择福尔摩斯和华生。
可是这种把他们从命案调查踢出去的选择一落下来,路易斯又升起一丝不愉快。
他对我哥哥威廉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这个时候,威廉盯着福尔摩斯的脸。威廉素来擅长处理局势,把握控制场合,只是他很少会展现这一点。此刻,他并没有露出对结果有半点的多余情绪,而是含笑说道:“同是咨询顾问,在警察到场之前,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然而,我们可以做个有趣的活动。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来做个推理竞赛,如何?”
他知道福尔摩斯不会拒绝。
结果也如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当威廉提出推理竞赛时,福尔摩斯的眼神亮了起来,他的眉毛微微挑起,嘴角也微微上扬,显然被这个挑战所吸引。威廉注意到福尔摩斯的这种反应,他的微笑加深了一些,仿佛预见到了一场精彩的智力对决。
这时,福尔摩斯用轻快而充满挑战的语气回应道:“推理竞赛,听起来非常有趣,我接受挑战。”
话音刚落,威廉朝着何学的方向笑道:“看来我这边也需要你的帮助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随着这句话,路易斯也朝着何学的方向,紧锁眉头。从昨天对弈的情况来看,路易斯很明显地就感觉到何学是布局高手。现在变成这个情形,路易斯很难不想——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69 ☪ Chapter 16「我是被邀请过来的」
诺亚号游轮第四天。
卢西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迫跟着进入诺亚号游轮的查案过程。被兰尼一叫,他就糊里糊涂地全场跟到尾。卢西安本人看推理游戏,看悬疑电影还是会挺感兴趣的,但是真的面对尸体的时候,卢西安还是会觉得生理不适,心理不适。
也许是不小心目睹尸体流出来的血,卢西安到现在都还觉得空气里面散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对比起其他面色如常的人,卢西安觉得自己在人群里面格格不入,只能举着自拍杆,尽可能地将所有情况收纳进镜头里面。
“可以了,可以了,现在看得很清楚。”屏幕里面的雷斯垂德警官声音传了过来,“没问题,没问题。”
要是自己现在在屏幕外面看的话,他觉得这种跨时代的警民合作方式非常有意思。可是现在他并不是观众。然而,幸运的是,弗里达也被兰尼叫过去陪卢西安。
他多少还是对现在的情况感到愉快的。
听到雷斯垂德的话之后,卢西安把自己的手定住了,让夏洛克,华生,莫里亚蒂教授们能够被雷斯垂德警官更清楚地看到。
会发生现在这一幕的主要原因是这起坠楼案发生在公海。
晚上应该会到爱尔兰的都柏林——这是一条非常常见的路线,按理说根据公海的国际法原则,这样的案子可以联系最靠近的执法部门来协助处理与案子相关的法律程序,又或者和死者其国籍国的驻外使领馆联系处理。所幸,整艘船注册国属于英国,包括乘客绝大部分都是英国籍,因此案子也可以直接交由伦敦警察来调查。
为了更方便直接调查案子,兰尼询问是否可以用网络会议视频来让警察远程参与案子。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兰尼也得到了合法权限。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种远程查案的方法特殊,很多警察也跟着起了好奇心和新鲜感,坐在苏格兰场的会议室里面,远程观看现场。现场被保留得很好。
死者名为科恩·克劳伦,年龄二十九岁,是独自坐船来旅游的无业青年。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早逝,有个关系不和,嗜赌如命的弟弟。弟弟经常和他要钱,因此常常发生争吵。另外还有个女友,但这个女友还有另一个脾气暴躁的男友。他发现女友劈腿科恩·克劳伦后,扬言要打死死者。
只不过这次旅行跨洋过海,他们想杀也杀不到船上的科恩·克劳伦。且警方也找到了这两个人,他们还在伦敦市内,因此科恩·克劳伦坠楼一案并没有明显的犯罪嫌疑人。
而死者穿面容苍白消瘦,目前只穿着一件内衬短衣,一条短裤,所以尸体外伤很明显。
见没有人开口说话,雷斯垂德决定自己先开口了,“从刚才看到的死者现状,他应该是从自己房间里面跳下来的,穿着那么随性,完全不像是在外的打扮。”
“如果这就是从你闭塞的脑回路里面得出来的结论,我希望你可以闭上你的嘴巴,雷斯垂德。”夏洛克叫人熟悉的毒舌声音响了起来。
雷斯垂德不得不闭上嘴巴。
其实自从他发现夏洛克在场的同时,莫里亚蒂教授也在场之后,所有的警察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战场,而警察们只是一个允许他们合法合理进行调查的挂件而已。
莫里亚蒂教授是入秋前,利用数学建模解决了一起悬案,而被正式雇佣为苏格兰场的咨询顾问。不过他是大学教授,既要负责数学系,还要负责大学新开设的犯罪学课程。苏格兰场除非有非常重大的问题,否则一般不会去询问莫里亚蒂教授。
这明显会是两个天才咨询顾问一争高低的场合。雷斯垂德更想要去看兰尼所在的场合。
现场由两个顾问负责,而兰尼则负责在法医茉莉的监督下,对尸体进行解剖。能做这一点的原因是兰尼在学期间考了法医相关的diploma(高等教育文凭),这一般读一个学期、半年或者一年时间就可以得到。区别于学位,兰尼并不能独自从事法医工作,但可以做法医助手。
茉莉说道:“其实你们不用那么急,晚上到爱尔兰的都柏林警察局也可以交给法医处理。”
她正在休假,还准备去海滩,结果被一通电话叫回房间里面,用视频监督兰尼解剖尸体。
“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兰尼抬头看向茉莉的方向,表情平淡地说道。
兰尼并没有说原因。
茉莉发现兰尼自己有什么发现时也很不爱说出来,不同于夏洛克的神秘主义,兰尼似乎总觉得没到百分百确定时,绝对不会轻易给出任何结论。
“要解剖的话,你是觉得他并不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
并不是所有的尸体都需要进行解剖,解剖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进行的,也需要家属签名。不过这次解剖这件事很快就得到了科恩弟弟的同意。
“不是说楼顶只出现了他一个人的鞋印吗?”
楼顶上有小小的积雪结霜显现,若是有第二个人在场,楼顶的鞋印就不会只有同一种。
“身上也没有扭打挣扎的痕迹,种种迹象还是偏向于自杀。”茉莉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因为有多次坠楼的痕迹吗?”
多次坠楼有可能是真的发生多次坠楼事件,也可能是在坠楼过程中出现多次碰撞情况。鉴于整个诺亚号的船楼并不是规整的形状,当科恩坠楼,半空中出现碰撞的可能性很大。
“案发地点很明显是楼顶,但是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室内,且他穿了非常正式的皮鞋。”
“如果他真的一心求死,那他上天台的时候,既然只穿室内衣服了,那为什么反而要专门穿皮鞋,他还有心思换鞋子吗?”
茉莉寻思也是这个道理。
这案子确实棘手。
“那不是说案子没有犯罪嫌疑对象吗?他也没有私人来往的对象?在整个游轮上,他也独来独往,非常孤僻。”
“这反而就在说明犯人应该就藏于人群之中。”
船上二千多名人员都是嫌疑人。
就在这时,兰尼收到一条卢西安的短信——他们目前已经到了死者房间里,发现科恩的房间很乱,几乎也不让人进屋打扫整理。
就在兰尼也跟着凝视公寓现状,就看到科恩桌子抽屉里面的书里夹着一封信封,上面写着威廉·莫里亚蒂的名字。
这个意外发现让兰尼突然想起一件事——
上船前,莫里亚蒂教授说他是受到邀请来的。可当时他并没有说到底是谁邀请的,两方见面的契机又是什么。
然而没想到的是,莫里亚蒂教授与这个人有直接联系。在所有线索中断的情况下,目前显然与死者认识的莫里亚蒂教授的关联最大。
见兰尼面色凝重,茉莉询问说发生什么事情。
兰尼顿了顿,“有个好消息,也算是坏消息。”
他简单讲了案子的新发现。
茉莉也知道莫里亚蒂教授的存在,听到他被怀疑,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与沉重。她眉头紧锁,急切地问道:“兰尼,你是说,这封信是写给威廉·莫里亚蒂的,而这位教授可能会被怀疑?”
兰尼沉默不语,并没有对茉莉的话有任何的回应。过了片刻。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是的,茉莉。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们需要立刻与莫里亚蒂教授取得联系,弄清楚他与这起案件的关联。”
这一发现让整个案件更加复杂,兰尼和茉莉意识到他们面临着一个充满谜团的挑战。
同时,在视频会议中,夏洛克也已经开始思考这个新线索可能带来的一系列可能性。他的脑袋中,一场复杂的推理游戏已经开始酝酿。
70 ☪ 第 54 章「那是一种很丧心病狂的玩法」
在科恩·克劳伦坠楼事件发生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莫里亚蒂教授还有一层苏格兰场咨询顾问的身份。
这虽然很合理,只要给个提示,还是很容易就猜到,但是我还是始终觉得人身上的肝有且仅有一个,人的命有且仅有一条。
卢西安很震惊地看着我,你在学校那么久,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觉得,他要是知道莫里亚蒂教授身兼数职,卢西安比我现在震惊。
现在的我看着莫里亚蒂教授,脑袋里面只有一句话「你是不是不要命?」。
他再怎么勤奋,或者热爱自己的事业,也不能如此身兼数职吧?
其他时间段我并不清楚。然而,仅从秋季学期来看,我知道,他是三门大课数学教授,兼新兴犯罪学课程教授,苏格兰场咨询顾问,策划数起震动业界的大案,除此之外,他还要出书,到处跑。
他真的是在燃烧生命。
我以前还觉得我很努力了,但比起莫里亚蒂教授来说,我真的自愧不如。可是,我也真的觉得,莫里亚蒂教授不能因为自己还年轻,就这么不要命地工作。
他这样很容易猝死的。
一想到他最后还会失败,我突然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客观性了,内心满满的都是同情,感慨和惋惜。这么努力的大反派要是放在正派阵营,那该有多好啊!
不过具有布局能力的犯人往往也容易让别人去相信对方,容易对他犯罪的理由,产生同理心和同情心,叫人丧失自己的公正与客观,这其实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
在心里默念「不能同情犯罪者」三次之后,我又重新打起精神,面对现场案件。现在是两方咨询侦探(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都想要参与调查命案。
相信看过无数推理剧,或者死神小学生动画的人都知道,侦探是在命案发生的时候,似乎就可以直接加入调查。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必须要有警务人员参与的情况下,才能进行调查案子。
咨询顾问的存在并不代表他们能执行警察的权利或职责。仔细回想所有的剧情,绝大部分命案都是有警察参与才能进行,除非是遇到了暴风雪山庄模式,大家都要被某个潜在的杀人犯干掉了,调查案子是为了自保,才有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否则,一律都需要遵从法律法规进行。
划重点,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进行莫里亚蒂教授提出的推理竞赛,那我们就必须要一名在职警察。
我之前就让工作人员里奇去找,结果他并没有带来任何一名警察,也没有一名执照法医。因此,他们四人都暂时不能动任何现场,只能在一米之外围观。
这里得说一个小插曲。
因为这件事,我和夏洛克还发生了口角。
这必须先讲个道理。
当你是一个很遵守规则,性格很较真的人,那你千万不要和那些习惯无意识破坏规则的人在「大事」上共事,你不仅会被逼疯,还会被对方看成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这就像是自己是个强迫症,见到有人一定要把我的顺序打乱,我就很气,更气的是他还觉得我很怪。
不过,其实这个口角也只是两三句话。
我不许他在没有警务人员的情况下入场调查,然后他一定要试我,还试了两三次,把我给惹毛了。我让工作人员把他们四人全部挡出去了。卢西安他们都没有想到我有这么强的权威和号召力,能够指使那么多工作人员听从我的建议。其实他们不知道,那都是金钱的力量。
我给里奇一百英镑小费是有理由的。
我确实觉得对方很辛苦,半夜三更还来帮我检查房间外走廊的情况,顺便调取保安室的监控给我看。这里得说一下,这两栋船楼的监控不知道是被之前藏尸体的夏洛克调过,还是更之前的放尸体的莫里亚蒂调过,就很多监控盲区,形同虚设。
在我发现,他并不是个高等级的管理者,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调取监控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在未来会有很大的帮助。因为这个人能做到这一点的话,说明人缘极好,估测可以跟任何部门都能说上话,也许本人还有很多消息渠道。能够刷这个人信任值,其实可以为我之后《诺亚号事件(下)》的行动做很多准备。
像是现在,我只要找他帮忙,他很快就能把保安们和正在休息状态中,或有空闲时间的的服务员集中起来,帮忙疏离人群,避免破坏现场。
而这样的效用可以持续到旅行结束,只花一百英镑。
我觉得我是血赚。
华生因为我把他们都隔开了,在旁边哭笑不得,说夏洛克只是在逗我而已,越生气越着了他的道。
那我才不管。
我也不听。
我还是要生气。
莫里亚蒂教授在旁边跟我说,我们也不能一直把尸体晾在原地,还是得尽快处理这件事。
我当时有点被夏洛克气糊涂了,也没有听清莫里亚蒂教授说什么,但我还是懂他的意思的。在他面前,我情绪会转变得彬彬有礼一些。我告诉他,我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去找可以联系的警察了。
我不可能只做一手准备。
除了在船上寻找可能性,还是要和外界及时获得联系和帮助。不能一直等着,等得没消息才去跟外界联络,这样实在太没效率了。我的想法是,有必要的话,也是得从临近国寻求帮助。
不过刚巧因为案件发生的地点距离海岸线超过20公里,所以船上的案子由注册国,也就是英国,着手处理。
周转下来,我们这个案子交给了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警官。
他刚好今年圣诞节值班,我还可以看到他桌子上有圣诞袜子的挂饰。
“原本想着你们去游轮旅行,今年圣诞节就不会碰上,结果没想到现代科技还是让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
雷斯垂德警官指的是网络视频聊天。
他看到我还挺高兴的,似乎还想聊会天,结果这种幽默在看到夏洛克之后就没了。
由此,我们迅速进入了查案的状态。
这种网络警察探案方式非常罕见,但从程序上来说,也并非完全不可以,只要获得权限即可。因为现在有很多审查,由于地域、时间、政策等等问题,也慢慢地接受网络无线方式来实现,比如说也允许网络大试等情况。不过这是特殊情况。等到靠海之后,这件事要完全交由警察第二次全面调查。
秋天的时候,我想着我因为夏洛克的关系,要和警察协作,还要去茉莉法医的化验室工作,于是抽空去学了两个diploma。这两个都是学校的短期课程,每周读两三个小时,读完一个学期就发给我证书了。当然这不是学位,这只是个文凭证书。读完之后,我还是不能当警察,也不能做法医。可是这有个好处是,这两个证书可以帮助我合法合理地协助警察和法医工作。
我可以这么说,全场我是最专业的非独立查案小助手。
雷斯垂德在手机网络视频上基本了解了死者的情况——死者死于高坠伤后,我就把现场交给了两个专业团队(夏洛克和莫里亚蒂),而我则跑去做尸检了。
尸检的家属同意书也让科恩的弟弟「凯·克劳伦」签了。
凯·克劳伦听说科恩背着他去做豪华游轮,整个人都气炸了,又指责科恩骗自己说他身上没有钱给自己。现在听到他出意外死了,要做尸检,他弟弟二话不说就签了。
凯坚称这里面绝对是谋杀。
不过鉴于科恩他本身是有人身保险,如果他是自杀的话,作为受益人的弟弟凯是没有得到半分保险金。相反的,如果确认是谋杀事件,那么他弟弟凯则可以获得一百万英镑的保险金。
从利益出发,凯完全有理由在这点上说谎。
我能做尸检的范围其实是比较窄的,因为这不是在化验室里面,工具也不齐全。
在尸检过程中,法医是还需要采集样本,如血液或者组织等等。而我这边即便能做一些简单的替代品,也没有办法达到精确的程度,还是最好不要瞎来。我只是想换个地方再次检查尸体的外部,包括皮肤,头发,指甲,外部伤口等,要把尸体衣服全脱了,毋庸置疑的,这是绝对不能在公众场合里面做的事情。
因为科恩原本穿得就简单,所以他身上的伤痕基本都一目了然。这可以看得出这些伤口是由高坠伤引起来的。多次坠楼的痕迹也可以在船楼上面发现痕迹。有部分凸出的建筑体上挂着与他身上衣服一样的纤维。
尸体的体温很难评估,因为他穿着太薄,原本体表温度就低于普通人的温度。
从尸斑和尸僵的情况来说,这人又是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根据出血情况来说,一般情况下,死去的尸体因为心脏停止跳动,身体的血液也不会继续流动,因此即使受伤,也不会出现新的出血,哪怕是确实在死前就有伤口,也不可能是大规模的出血。
即使当时我在看现场发现尸体大规模出血的时候,内心想过这人死相很惨,可这恰恰证明对方的死就是由高坠伤造成的。
再从坠落起点——船楼楼顶解说,这可以看到案发地点的全貌。因为那里人迹罕至,且天冷早上也有结霜积雪,可以看得到案发现场的全部痕迹。楼顶只有死者一个人的痕迹,脚步混乱,鞋印与鞋印之间的距离相对较大,看不出主人心态紧绷,脚步是被迫不断往前的那种小心翼翼,基本排除被人胁迫的可能性。
现场也没有搏斗痕迹,也没有出现非死者的物品。
茉莉小姐在屏幕里面,做出初步评估,说道:“这看起来应该就是受害者自己跳楼。因为他也没有来往很密切的同事朋友们,只有一个与他关系不好,盯着他吸血的弟弟,所以谁也没有办法准确判断他是否暴露过轻生厌世,或者其他反常的现象。如果有一封遗书的话——”
“有遗书的话,也不能完全判断科恩是自杀。”
茉莉很奇怪:“还是因为他穿着不合常理吗?可是这在英国里面也不算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确实穿得不太体面,这点让我有些费解。
不过,我也清楚自杀仪式在东西方之间存在着很大的文化差异。
在某些东亚文化中,自杀是一种行为,因此自杀者会试图用比较体面或仪式化的方式进行,比如说穿戴齐整,选择僻静安静的角落等尽量不要造成人的不适。而欧美文化中,自杀是一种心理健康问题的体现。他们不会太强调自己的衣着打扮,只是会更加倾向于表达他们内心的痛苦。
我之前有对茉莉小姐说过,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并不一致,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换成皮鞋。当时茉莉小姐也没有反驳。我们两个就是来回在这个问题上绕来绕去。
“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我总不能和茉莉小姐说我看过漫画,可以断定案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吗?
茉莉小姐抛开这一点,开始讨论没有犯罪嫌疑人的问题。因为没有重要财物丢失,所以这并不是入室抢劫案。他本人也没有和任何人结仇。
“难道是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自己没有发现,结果被人杀人灭口?”茉莉小姐开始脑洞大开。
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老实说,若不是路易斯他们不想伤及无辜,我恐怕早就在黄土之下,连尸体都没有人发现。
我内心忍不住跟着感慨了一句。
接着,我正想按照茉莉小姐的思路走,继续回答她的猜测。
然而,这个时候,我们出现了新的线索。
卢西安把他拍摄的视频短信也发给我看。他们目前已经从第一现场转移到科恩的舱房。卢西安把整个房间都拍摄完整,甚至连抽屉都帮忙翻了翻。船舱并没有特别大,他们不用两分钟就可以看完。而加上粗略地到处翻书架、书桌,床头柜,衣柜等等的行动,卢西安整个发过来的视频只有不到四分钟。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科恩的抽屉有一封夹在杂志里面的信封,信封一角上面写着莫里亚蒂的名字。
看清楚这个名字的我忍不住惊讶起来。
我认为,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比我更深刻地体验到如此完整和强烈的感受。
因为对其他人来说,这个发现可能就只是一个突然的发现,它是由这场坠楼案件而起。如果没有这起案子,很多人都不知道科恩·克劳伦与莫里亚蒂教授相关。
然而,我其实既是参与者,同样还是观测者。我从漫画知道,我们现在经历的游轮旅行从头到尾都是完整的案子。而从莫里亚蒂教授说「他是被邀请过来的」开始,那其实就是一个伏笔。
现在伏笔回收,让我有种理所当然的又恍然大悟的感觉,就是突然才有一种「真正的大案子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的感觉。
因为我没说话,茉莉小姐见我面色凝重,问我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藏私,也藏不了。
夏洛克他们应该比我更先发现这封出乎意料的信。我现在装不明白,就是在没意义地延长调查案子的时间。
“有个好消息,也算是坏消息。”我说道。
好消息是案子的线索现在又开始明了起来了——
「这个平凡如同路人一样的死者为什么会找上与他世界毫无交集的莫里亚蒂教授?」
「为什么他明明没有那么多钱,却能够请莫里亚蒂教授他们居住头等舱?」
等等。
顺着这些思路往下找,我们也不用回到伦敦,寻找更多的线索,才能找出个究竟。
真相似乎即将呼之欲出。
而坏消息是这件事与莫里亚蒂教授有关。
那么,新的思考也跟着冒出来了。
「是否科恩本人就是委托莫里亚蒂教授帮忙的?」
「作为一个本案子的受害者,科恩是否熟知莫里亚蒂教授的身份?」
「莫里亚蒂教授是否就此被他暴露了?」
「夏洛克是不是会因为这封信封的名字发现莫里亚蒂教授的身份?」
……
实话说,我很担心莫里亚蒂教授。
我担心,他会不会再也不当教授,专心搞犯罪咨询了?路易斯说的那件事——莫里亚蒂教授一定会在一年内完结《小行星力学》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了?
就在我苦恼纠结之际,卢西安又来了一条紧急的讯息——「兰尼!!快过来!!救命!!」
我才刚看完,卢西安另一条短信也跟着传了过来。「福尔摩斯先生认为莫里亚蒂教授是凶手,莫里亚蒂教授还没有不在场证明。兰尼快过来救救教授!」
我不清楚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究竟合谋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如果这一幕被曝光在漫画论坛上,所有了解这两位人物的读者都将震惊不已。
他们两人肯定无法预料到这次合作会带来怎样的命运。夏洛克现在还不知道莫里亚蒂教授是他自己挑选的犯罪首脑,而莫里亚蒂教授也不知道他未来将会死在夏洛克手上。
而此刻,两位对未来都毫不知情的合作者竟然决定要「指认莫里亚蒂教授为凶手」。
漫画论坛要是看到这个情节,估计整个漫画氛围都充斥着紧急感和急迫感,就像一颗时限不多的定时炸弹快要爆炸一般。想想漫画两派支持不同主角的读者内心的兵荒马乱,又或者兴奋不已得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这玩法可以。
很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