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让他进来。”

    高怀回宫也已两月有余, 不明白明明司华遥已放手不管,赵韩青为何不临幸宫妃。而后宫的嫔妃也很奇怪,几乎不出门, 出门也只在赵韩青早朝的那一会儿,其他时间都关在自己宫里, 哪都不去。

    这种种迹象让高怀很是疑惑, 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却无人搭理他。不过在他想来延续皇室血脉是皇室成员的使命,所以他隔三差五都会劝上一回,只是赵韩青从未搭理过他。

    没想到今日竟松了口, 让他不禁一阵欣喜,只要一开先例,后宫的嫔妃定然会活跃起来, 那他这个赵韩青身边的贴身太监就成了香饽饽,好处定然少不了, 这便是他翻身的第一步。

    “是, 奴才这就去。”

    曹琴每日都会来乾坤殿,每每碰一鼻子灰, 久而久之, 他也就当走个过场, 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回去怎么消遣。

    殿门被打开, 高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道:“曹公公,皇上让你进去。”

    “好,咱家先走一步。”曹琴端着牌子转身就走, 高怀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高怀愣了愣,随即出声拦住, 道:“曹公公,皇上让你进去,你这是要去哪儿?”

    曹琴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高怀,问道:“皇上让咱家进去?”

    “是,皇上今日要临幸宫妃,曹公公快随咱家进去吧。”

    曹琴一脸疑惑,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才和高怀一起进了大殿,来到殿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抬头看过去,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闷得慌,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道:“上前来。”

    “是皇上。”曹琴端着牌子上前。

    赵韩青随手翻了一个,道:“就她吧。”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曹琴打眼一看,随即退出乾坤宫。

    摄政王府华怜居,直到傍晚时分,章进方才从宫怜的卧房里出来,脸色苍白,嘴角发干,就好似病了一场似的。

    章进躬身说道:“王爷,小人幸不辱命,公子的命保住了。”

    “辛苦了。”司华遥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

    章进看看面前的茶杯,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喉咙干涩的感觉越发明显,不禁微微一怔,面前这个不是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吗?为何会这般体贴?

    章进很快便反应过来,接过茶杯,感激道:“多谢王爷。”

    “春海,重赏。”

    “是,王爷。”

    司华遥起身走向卧房,房间里放置着好几个水盆,盆里都是血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春海连忙招呼人收拾,将水盆端了出去,又擦拭了地上的水。

    司华遥掀开被子看了看,宫怜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干净的中衣,伤口的位置也缠上了绷带,虽然有渗血,却并不多。

    “王爷,公子只是暂时保住了命,能否安全度过还要多加小心,切记伤口不能碰水,要按时换药,若出现发热不退,定要知会小人。”或许是方才那杯水,让章进对他有了好感,不由多说了几句。

    司华遥点点头,看向一旁的三喜,道:“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照看,章进的话要记在心里。”

    三喜连忙应声道:“是,奴才谨记。”

    司华遥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向章进,道:“时辰不早了,你便留在王府吃完晚饭再走吧。”

    章进本想拒绝,可想到司华遥的性子,便应声道:“谢王爷。”

    司华遥起身出了卧房,耽误了一下午,还有许多事没处理,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他也没必要再守着,以免宫怜误会。

    司华遥正处理今日送来的奏折,春海走了进来,道:“王爷,宫中传话过来,说皇上今晚要临幸常贵人。”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好奇地抬头看了过去,道:“常贵人是谁?”

    春海答道:“回王爷,常贵人是常山之女。”

    “常山?”这个名字有点熟,司华遥突然想起他穿来这里的第一个早朝,这孩子就倒霉的被抓进了诏狱,“常山现在何处?”

    “回王爷,常山还在诏狱。”

    司华遥无辜地眨了眨眼,朝中的事太多,他把这人忘了个干净,本打算让他在诏狱受几天教育,不曾想一呆就是三个月。

    “还活着?”

    “是。”春海抬头看了一眼司华遥,斟酌着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让他活,还是不让他活?

    “都问出什么了?”

    “这个奴才不知。”

    “放了吧,免官即可。”

    春海犹豫片刻,提醒道:“王爷,此时放了是否有些不妥?”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常莺刚受宠,常山就出狱,十有八九会被人联系到一起,确实有些欠妥。

    “那就再让他待几天。”

    反正已经呆了三个月,再多待几天也没多大事。

    若司华遥的心思被常山知道,定会说一句‘我谢谢你全家’。

    “是,王爷。”春海转身走了出去。

    乾坤宫内,曹琴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他们肩上扛着一个铺盖卷,铺盖卷里露出一个脑袋,长长的头发耷拉着,被风这么一吹,直接糊在脸上,完全没有美感。在这儿寂静的夜里,又是幽深的宫苑,真有几分恐怖片的氛围。

    来到寝殿门前,众人顿住了脚步。

    门口的高怀打量了打量,笑着说道:“等着,咱家去通传。”

    曹琴客气道:“那就劳烦公公了。”

    高怀兴冲冲地进了寝殿,道:“皇上,常贵人来了。”

    赵韩青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进来吧。”

    “是,皇上。”高怀顿时喜上眉梢。

    众人得了令,便扛着常莺进了寝殿,放在了床榻上,紧接着退了出去。

    高怀关上殿门,看向拿着纸笔的曹琴,难掩脸上的笑意,道:“有劳曹公公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咱家该做的。”

    对于高怀的兴奋,曹琴很是不解,却也没多问,应付了一句,贴在门前仔细听着,他必须将赵韩青临幸宫妃的事详细地记录下来,比如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等。

    赵韩青转头看向床榻,床上的女人被锦被包裹着,只有头露在外面,这张脸长得不错,也仅是不错而已,完全及不上司华遥,不,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想到这儿,赵韩青愣住了,为何会想起他?

    司华遥抱着宫怜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那种闷闷的感觉。他烦躁地起身,快步来到了床前,一把扯开女人身上的锦被,女子的酮体出现在眼前。

    突来的凉意,让常莺打了个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随即想起她来此的目的,强忍着羞涩看向赵韩青,柔声叫道:“皇上。”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常莺赤/裸的身子,竟没有半点感觉,心中的恼怒更甚,道:“起来服侍朕。”

    常莺一怔,犹豫了片刻,便坐起了身子。她们这些进宫的女子,都被专门的嬷嬷调教过,所以并非不知人事,只是从未真正面对过男人,难免羞涩难堪。她颤抖着手去解赵韩青的腰带,一件一件为他褪去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男子的气息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常莺不敢直视,整个身子都红了。

    “快点!”

    突来的说话声,吓了常莺一跳,尤其赵韩青的语气不善,让她除了羞涩以外,又多了几分紧张,深吸一口气,伸手试探地环住赵韩青的身子,抬头吻向他的薄唇。

    赵韩青见状眉头紧皱,挡住了常莺的靠近,“不准碰!”

    常莺动作一滞,难堪地转移了方向,按照嬷嬷教的一步一步地取悦赵韩青,只是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让赵韩青有一点点意动,他甚至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赵韩青自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面对这样2十有八九的勾引,他不仅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感觉极端厌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赵韩青既羞耻又愤怒,一把将常莺推开,“没用的东西!”

    常莺惶恐地跪在床上,道:“皇上息怒,嫔妾……嫔妾从未做过这种事,不知该如何服侍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来人!”赵韩青无视常莺,大声叫道。

    门外的高怀一怔,随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躬身说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把她拖出去!”

    高怀抬眼看去,只见常莺正缩在被子里,眼睛里闪着泪光,道:“是,皇上。”

    “皇上不要,求您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嫔妾定好好服侍您。”

    常莺两眼含泪地看着赵韩青,若今日她没被宠幸便抬出乾坤宫,会和习梦儿一样沦为笑柄,那她的日子会更加难捱,救出父亲便没了指望。

    “不想死,便马上滚!”

    常莺被吓得微微一颤,不敢再说话。

    高怀见赵韩青脸色青黑,连忙招呼门外的曹琴,将常莺重新裹好,扛着出了寝殿。

    看着关上的殿门,高怀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您若是对常贵人不满意,那便再换一个,宫中……”

    赵韩青一脚揣在高怀肚子上,怒吼道:“滚!再敢多说一句,朕砍了你!”

    高怀被踹得不轻,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抬头看向赵韩青,只见他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眼含杀气,不由心下一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踉跄着爬了起来,退出了寝殿。

    赵韩青心中的怒火,并未因所有人离开而熄灭,而是越烧越旺,焚烧着他的理智。他来到桌前,将上面的茶杯扫落在地,又一脚将椅子踹翻,仿佛只有破坏才能消减心中的怒火。

    高怀佝偻着腰,靠坐在台阶上,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明白赵韩青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今晚本不是他当值,却为了捞点好处,和人调了班。没想到好处没捞着,还被踹了一脚,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了好半晌,赵韩青才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眼底尽是惶恐之色。

    在他十六岁生辰后,专门有人教导他房事,那时单是看着画册,便能勾起他的冲动,而方才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在面前,使劲浑身解数取悦他,依旧不能让他有半点反应。

    “为何会变成这样?”

    赵韩青屈辱地红了眼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司华遥的脸,以及他讥诮的声音。

    ……

    “皇上的身子可真是敏感,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受不住了。”

    “趴下,腿叉开。”

    “皇上求我,求我就让你解脱。”

    ……

    赵韩青闭着眼睛,脑海中闪过不堪入目的画面,身子很快便有了反应,双手下意识地揪着床单,双脚难耐的蹬着,紧闭的薄唇发出阵阵呻/吟。极度的空虚让他看向床头的暗阁,竟不受控制地拿出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玉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他就像被电击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

    他猛地睁开双眼,气喘吁吁地看着头顶的床帐,窗外吹来的冷风让他回了神,他竟开始回味那些视为耻辱的画面,还随之起了反应,更可耻地是他居然自发的将那东西……

    这样的认知几乎让他崩溃,眼泪夺眶而出,“司华遥,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

    第二日早朝后,赵韩青叫住了要走的司华遥,“王爷留步。”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道:“皇上有事?”

    赵韩青点点头,道:“王爷能否移步乾坤殿?”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那便走吧。”

    常莺未侍寝便被送回春禧宫的消息,昨晚便传到了摄政王府,只是当时司华遥已就寝,春海不敢打扰,便并未禀告。再加上早朝的时间很赶,司华遥又有起床气,春海便想着待早朝后再禀告。所以司华遥认为赵韩青既已招幸宫妃,便不会对他有所纠缠,所以才应了下来。

    赵韩青有些意外,却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心里堵着一口气,若不发泄出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两人相继走进乾坤殿,赵韩青堵在门口,转头看向要跟进来的春海和高怀,道:“朕与王爷有要事相商,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高怀应声道:“是,皇上。”

    春海没吱声,径直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赵韩青,道:“门口候着吧。”

    “是,王爷。”春海得了令,这才往后退了一步。

    赵韩青亲自关上殿门,并在里面落了闩。

    司华遥见状眉头越皱越紧,道:“皇上这是作甚?”

    赵韩青转身看向司华遥,道:“王爷可知昨日朕召了宫妃侍寝?”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这是皇上的私事,无需知会本王。”

    “朕的私事?王爷这话说的倒是轻巧。”赵韩青笑了,却笑得苦涩难当,道:“王爷囚禁朕时,□□朕时,鞭打朕时,为何不说这是朕的私事?”

    混乱的画面在司华遥脑海中闪现,那是司南遥虐待赵韩青的场景,是那么变态和不堪,令司华遥对赵韩青顿时升起怜悯之情。

    只是他也清楚,他现在顶着的是司南遥的身份,即便说再多安慰,也无法抹去司南遥对赵韩青的伤害。只有他消失在赵韩青的生命中,赵韩青内心的伤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合,这也是原书最后的结局。

    不过,司华遥不想放弃自己,所以只能先与赵韩青僵持,等他找好退路,再悄然离开,这样对他们都是解脱。至于化解两人的恩怨,司华遥自觉没有这样的能力。

    “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朕昨晚召常贵人侍寝。”赵韩青一边说,一边靠近司华遥,“人□□地在朕面前,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让朕有半点反应。它就像是废物一样,一动不动。”

    司华遥不由一阵讶然,随即说道:“若皇上对她没兴趣,可以换个宫妃侍寝。”

    赵韩青来到近前,直视这司华遥的眼睛,“王爷可知朕当时有多难堪?”

    同为男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司华遥自然清楚有多难堪,只是这都是司南遥造的孽,跟他可没关系,这锅他不背。

    司华遥后退一步,与赵韩青拉开距离,道:“后宫宫妃众多,总有能让皇上提起兴致的。”

    “有啊,就在眼前。”赵韩青上前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华遥,自嘲地说道:“昨日常贵人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让朕有半点反应,可当朕想起王爷,想起王爷对朕做过的那些事,朕的身子就、就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朕就那么……就单单那么想着,便可耻的……泄了。”

    听着赵韩青的话,看着他红了的眼眶,司华遥心里是难以言说的震惊,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趁他发怔的功夫,赵韩青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抬头便吻了上去。每次这人要他的时候,从不会吻他的唇,因为在这人心里,他不过是泄/欲的玩物,从未放在心上。

    柔软又微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的心跟着颤动,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

    司华遥猛地回神,用力想要挣脱,只是赵韩青抱得死紧,若想不伤他,一时半会还真挣脱不开。

    司华遥见他得寸进尺,竟想伸舌头进来,一张嘴便咬了下去。本以为他吃痛便会松开,谁知他竟不管不顾,就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

    司华遥眉头皱紧,运起内力,猛地将他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找死!”

    司华遥眼神微眯,眼底杀意尽显,他竟然被一个男人给亲了,简直奇耻大辱!

    “咳咳。”赵韩青咳嗦了两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不知死活地朝司华遥走去,道:“我已经废了,不仅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甚至连皇室血脉都无法延续,活着还有何用,不如死了。你杀了我吧。”

    见他如此,司华遥心里不是滋味,脸色也不自觉地缓了下来,“你可想好了,人死不能复生。”

    赵韩青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衣服一件件脱下,转眼间便没了遮挡。

    “王爷你看,我这身子只要靠近你,便会起反应。我堂堂一国之君,竟变得如此下贱,我还有何颜面再活下去?”

    昨晚的事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让赵韩青彻底崩溃。

    司华遥的视线被一道银光吸引,当他看清是什么东西时,不禁微微瞪大眼睛,赵韩青竟又将那东西戴在了身上。

    赵韩青拨弄银链,发出脆响,“好看吗?王爷可还喜欢?”

    司华遥移开视线,眉头皱得死紧,道:“本王给了你钥匙,就是要你解开枷锁,你为何又重新戴上?”

    “钥匙?”一颗清泪涌出眼眶,赵韩青勾唇笑了笑,道:“王爷把枷锁装在我的心上,那俗物怎能打得开?”

    司华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现在他已经确定赵韩青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病。他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越过赵韩青,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裹在他身上。

    “游戏还要继续,皇上要多保重。若想摆脱枷锁,便努力杀了本王,而不是自暴自弃。”

    赵韩青再次掉进深不见底的黑暗,而伸手拉他的依旧是面前这个魔鬼般的男人。

    “为何?”赵韩青直直地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令人窒息的苦痛,让司华遥无法直视他的眼睛,道:“有些事说不清,你也不必知道。还是那句话,若想挣脱枷锁,就努力变得强大,本王等着你来报仇。”

    “受苦的是我,为何我不能知道?”赵韩青崩溃大哭,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司华遥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挣扎了一瞬,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将他抱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熟悉的温暖,赵韩青死死地抱住司华遥的身子,放声大哭了起来,若再不发泄出来,要么死,要么疯。

    哭声慢慢小了下来,即便是有内力在身,身子也开始僵硬,司华遥低头看向赵韩青,发现他竟昏睡了过去,不禁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走进寝殿,轻轻放到床上,随即抖开被子,替他盖上。

    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司华遥再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脚步声远去,赵韩青睁开眼睛,看向房门的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司华遥从未这般温柔过,温柔到他轻易放下了防备,这样暴虐的一个人,竟会有那么温暖的怀抱。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又该怎么办呢?”

    司华遥打开乾坤殿的门,抬脚走了出去。

    高怀探头往里看,却没见到赵韩青的身影。

    司华遥淡淡地看过去,道:“见到本王不行礼?”

    高怀一怔,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你现在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内侍,见到本王要行跪礼,前司礼监掌印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高怀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跪了下来,道:“王爷息怒,奴才知罪。”

    “高怀,这是本王与皇上两人的游戏,容不得旁人,你若还想留着这条老命,最后给本王缩着脑袋,否则一刀下去……”

    司华遥的手猛地挥下,吓得高怀一哆嗦,脸色都白了几分。

    “奴……奴才不敢。”

    司华遥讥诮地勾起唇角,道:“春海啊,昨儿本王看池子里的龟又肥又美,今儿就剁了,炖汤喝吧。”

    春海瞥了高怀一眼,应声道:“是,王爷。”

    不再理会高怀,司华遥迈步走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远去,高怀才敢抬起头,倒三角的眼睛里闪过恨意。他怎能听不明白司华遥的嘲弄,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司华遥碎尸万段。

    乾坤宫外,春海说道:“王爷,昨儿宫中传信儿,说皇上并未临幸常贵人,还发了好大的火。”

    “怎么不早些禀告?”

    “收到消息时,王爷已经歇了,奴才没敢打扰,奴才失职,还请王爷恕罪。”

    “下不为例。”

    第32章

    “启禀王爷, 楚肖王在外求见。”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四方馆那边可有动静?”

    “回王爷,高阳王按照您的吩咐, 将抓到细作一事散播了出去,楚国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

    司华遥接着问道:“华素呢?”

    “华素这两日一直守在和硕公主遗体旁, 一步也未曾离开过。”

    司华遥点点头, 道:“没想到这次他倒是耐住了性子。看来和硕公主的死, 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

    “王爷,那楚肖王这边……”

    “不见。”

    “是,王爷。”

    春海出了书房。径直来到大门口, 见楚仪正在门口等着,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肖王殿下。”

    “公公不必多礼。”楚仪将春海扶了起来, 道:“不知王爷是否有空见我?”

    春海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道:“王爷说‘不见’, 殿下请回。”

    楚仪心里一紧,试探道:“公公可知王爷为何不肯见我?”

    “王爷的心思, 奴才怎能妄自揣测, 还请殿下见谅。”春海脸上带笑, 却笑不达眼底。

    楚仪小声说道:“劳烦公公再跑一趟, 就说本王有要事商议, 事关三国。”

    春海抬眼看了看楚仪,见他神色严肃,犹豫片刻道:“那殿下稍候, 奴才再去请示一番。”

    “有劳公公。”楚仪掏出银票塞了过去。

    春海连忙推拒道:“奴才在王府当差,这些都是分内事, 殿下不必如此,奴才告退。”

    春海转身进了门,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道:“王爷,楚肖王说有要事和王爷商议,事关三国。”

    司华遥头也不抬,道:“不见。”

    “是,王爷。”

    楚仪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侧门再次被打开,春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仪连忙迎了上去,道:“公公,王爷是否肯见本王了?”

    “王爷说‘不见’,殿下请回,奴才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看着侧门再次被关上,楚仪不禁眉头紧锁,他接连两日上门,司华遥都避而不见,可见司华遥对他多有不满,却又不曾对他下手,到底是何用意?

    楚仪心中忐忑,又无可奈何,只能坐上马车,回了四方馆。

    四方馆南院楚国驻地,楚仪刚回来,就见楚婷儿迎面走了过来。

    “皇兄,你可回来了,婷儿有要事与皇兄商议。”

    见她神色匆匆,楚仪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何事?”

    楚婷儿挽住楚仪的手臂,小声说道:“皇兄,隔墙有耳,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走进正厅,随即关上了房门,吩咐人守着,不经允许,不得入内。

    楚仪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兄,东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抓了个细作,就在和硕公主被害那天。”

    “此事本王听说了。”

    见楚仪神色平静,楚婷儿疑惑地说道:“那边已有两日无消息传出,皇兄就不担心吗?”

    楚仪叹了口气,道:“我们的计划早已被识破。”

    楚婷儿闻言一怔,随即说道:“皇兄这是何意?”

    楚仪看了她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道:“本王接连两日登门摄政王府,都被拒之门外,足以说明一切。”

    楚婷儿坐到了下首,道:“皇兄的意思是说司华遥已知晓和硕公主的死,是我们所为?”

    楚仪点点头,道:“司华遥聪明绝顶,年仅二十七岁,便已凭一身布衣,坐到了赵国实际掌权人的位置,在他面前耍花样,无异于鲁班门前弄大斧,到底是我们轻敌了。”

    楚婷儿眉头微蹙,道:“若他知晓此事是我们所为,那为何迟迟不动手?这不像司华遥的行事作风。皇兄,你是否多虑了?”

    “若非出了事,东院那边为何迟迟没有消息?一国公主薨逝,所要准备的东西甚多,东院那么多人进进出出,你可曾见过他们出入?”

    楚婷儿沉吟片刻,道:“或许是和硕公主的死,导致东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们不便传递消息。”

    “你方才还说东院那边有消息传出,说他们抓了细作,这细作恐怕就是我们的人。他们没有行动,大概是还没有得到证据。”

    楚婷儿闻言点了点头,道:“若真如此,那我们必须有所行动,未免他们受不住刑,还是想办法灭口的好。”

    楚仪笑笑,道:“你可知为何这般隐秘的消息会被散出来?”

    楚婷儿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皇兄是说他们故意散出消息,引我们去灭口,从而来个证据确凿?”

    “是啊。这手段虽然拙劣,却行之有效,即便明知是陷阱,也必须那么做,因为他们所涉及的是机密中的机密,不能有任何闪失。”楚仪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楚婷儿担忧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齐国那边不足为惧,我们真正要应付的是司华遥,只是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楚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司华遥好男色,尤其喜爱漂亮少年,咱们七皇弟正合适,只要他能取悦了司华遥,其他事都好说。”

    楚国七皇子名叫楚熙,是楚皇醉酒临幸的宫女所生,楚皇因那宫女粗鄙又丑陋,在她生下皇子后,连封赏都没有,依旧是个宫女,而楚熙也因此受尽欺辱。

    按照原计划,齐国来赵国示好,没有楚国什么事,可司华遥一掺和,楚皇对齐国起了疑心,便也派了使团,打算与赵国联姻,而联姻对象正是楚熙,这个没人疼没人爱性格懦弱的七皇子。

    楚熙今年十六,他母亲虽其貌不扬,他却生了一副好相貌,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配上好看的五官,看上去十分讨喜。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每每看人时都是怯生生的,十分惹人怜爱。

    楚皇让皇子联姻,是下足了本钱,给足了司华遥面子,在他看来,齐楚两国若真要开战,赵国就算不帮他们,也决计不会帮齐国。

    “这也要他肯见人才行。”

    楚婷儿想了想,道:“司华遥每日都要去上朝,不如让楚熙在路上等着,做一个英雄救美的戏码。”

    “司华遥哪是这么简单便能被蒙骗的。”楚仪听得一阵好笑,道:“此事我来办便好,你无需插手。”

    摄政王府,司华遥正用午膳,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王爷,怜公子醒了,说是有要事禀告王爷,此时正在外面候着。”

    司华遥听得眉头一皱,道:“这伤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刚醒又折腾什么?送他回去,有事待本王用完膳再说。”

    春海犹豫了一瞬,劝道:“王爷,怜公子拖着重伤的身子过来禀告,应是事关重大,您还是先听听吧。”

    “再大的事能重得过他的小命吗?”司华遥虽然心中不悦,却还是松了口,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春海松了口气,随即出了房门,扶着宫怜走了进来。

    司华遥看过去,宫怜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一脸的病态,身体虚弱无力,全靠春海撑着,这才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见他要行礼,司华遥连忙阻止,“不必行礼了,去那边靠着。”

    “谢王爷。”

    春海扶着宫怜来到椅子前坐下。

    “给他拿个靠枕。”

    春海应声,又给他拿了个靠枕,垫在腰上。

    宫怜看着司华遥,回想昨日恍惚间听到的声音,他那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虽然无法睁开眼睛,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他听到了司华遥和众人的对话,感受到了他为自己处理伤口时的小心翼翼,以及他抱着自己喂水的温柔,还有他命令大夫无论如何救他性命的强势。而现在虽然脸上尽是不悦,却还是如此体贴。

    再联想之前他帮他们母子脱离困境,后来他们惹怒了他,他虽然嘴上说的无情,却从未苛待过他们母子半分,甚至派人出面说和,为他娘争得入祖坟的机会。

    为何突然对他这般好?让他恨不能恨,爱不能爱……

    “到底有什么事要说,让你不顾及自己的小命,说吧。”

    宫怜收回思绪,道:“王爷,福寿楼是齐国安插在赵国的据点,宫怜正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人追杀。”

    “你不过去了短短一个月,怎会发现那里是齐国的据点?”

    见司华遥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宫怜怔了怔,随即说道:“王爷早知此事?”

    “本王能执掌赵国,并非运气。”

    司华遥这话说的,真有装那啥的嫌疑,他确实知道此事,因为他手握熟知剧情这个金手指,不过他知晓此事,也是因为宫怜重伤,才搜索了有关福寿楼的信息,若早知道,他不会让宫怜去福寿楼打工,这不是明摆着送人头嘛。

    宫怜轻易信了他的话,在他印象中司华遥确实无所不能,道:“那宫怜能逃出生天,可是王爷所救?”

    “是你运气好。”

    宫怜嘴角勾起苦笑,道:“我还以为能帮到王爷,没想到竟是帮了倒忙。出了此事,他们定会调查我的身份,从而得知我与王爷的关系,那他们势必会转移,或者撤离,想要再找到他们,怕是不易。”

    “放心,本王已派人缴了他们的窝点,他们没机会转移。”

    在得知福寿楼的消息后,司华遥便已派胡逸前往捉拿,现在那些人都在诏狱里关着。不过这事,司华遥做的光明正大,没有刻意隐瞒消息,相信用不来多久,齐国那边就会有反应。

    “王爷英明。”宫怜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司华遥的强大。

    “你是如何得知那里是齐国的据点?”司华遥比较好奇这个。

    “我是偶然间撞到他们的谈话。”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真不知要说他运气好,还是说他运气差,不过去打工一个月,竟误打误撞地听到了机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若无他事,便回去养着吧。”

    “王爷,宫怜可能陪您用膳?”

    司华遥愣了愣,看看面前的饭菜,道:“你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不易吃这些辛辣又油腻的饭菜,待会儿让厨房给你单做,回去再吃吧。”

    宫怜听着司华遥关切的话语,心忍不住一阵颤动,问道:“王爷为何对宫怜这般好?”

    司华遥敏锐地察觉宫怜的情绪波动,道:“本王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何需理由。回去吧,别打扰本王用膳。”

    “是,王爷。”

    春海扶着宫怜起身,慢慢地走向门口。

    来到门口时,宫怜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宫怜能否留在王府,宫怜有些才学,应该能帮到王爷。”

    司华遥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看向宫怜,道:“你可曾想过改名换姓,重新来过?”

    “王爷这是何意?”

    “在入王府之前,你的志向在朝堂,以你的才能定能考中进士。如今本王给你个机会,你改名换姓去地方为官,在那里无人知晓你的过往,你可重新来过,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皆可,如何?”

    “重新来过?”

    宫怜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

    司华遥自认为明白他心中的感受,道:“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给本王答复。”

    宫怜怔忪半晌,方才点了点头,道:“多谢王爷,宫怜告退。”

    下午时分,赵韩青从睡梦中清醒,他又做了那个梦,梦到了司华遥,好似最近总是梦到他,空闲时脑子里也时常浮现他的脸。

    “皇上。”门外传来高怀的声音。

    “何事?”赵韩青懒洋洋地说道。

    “启禀皇上,楚肖王求见。”

    赵韩青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让他在正殿等候。”

    “是,皇上。”

    赵韩青起身下床,赤着脚来到屏风前,将干净的中衣拿了下来。自从司南遥要了他以后,赵韩青便学会了自己更衣,因为他身上戴着的东西,实在让他难堪,他不想被别人看到。

    他低头看了看,来到床前,打开暗格,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将链子上的锁打开,从身上解了下来。

    楚仪接连两次碰壁,实在没了办法,便想到了赵韩青,他虽说是傀儡皇帝,却也和司华遥关系匪浅,若是求赵韩青出面说和,或许司华遥能见他一面。

    等了约莫一炷香,赵韩青才走进了大殿。

    楚仪见状连忙行礼道:“外臣楚仪参见赵皇。”

    赵韩青挥挥手,笑着说道:“肖王不必多礼。”

    “谢皇上。”

    赵韩青开门见山地问道:“肖王来见朕所为何事?”

    楚仪抬眼看了看高怀,道:“皇上能否屏退左右?”

    赵韩青挥挥手,高怀会意,躬身退出了大殿。

    “现下可能说了?”

    “不瞒皇上,外臣前来是为摄政王。”

    “哦?”赵韩青的眼睛闪了闪,道:“既然肖王想找王爷,直接去王府拜见便可,何故拐弯抹角来寻朕?”

    “外臣接连两次登门,都被拒之门外,也不知何处得罪了王爷,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惶恐之下,外臣只能求皇上出面说和,请王爷开恩见外臣一面。”楚仪直接说明了来意。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肖王确实不知王爷为何不见你?”

    楚仪苦笑着说道:“外臣确实不知。”

    “求人办事,总要有几分诚意,肖王连实话都不愿说,朕又如何帮你?”赵韩青坐到了御案前。

    “外臣此次过来,带来了最大的诚意,还请皇上过目。”楚仪将一封奏折呈到了赵韩青面前。

    赵韩青接过奏折,翻开仔细看了看,上面写得满满当当,都是金银玉器,即便不看实物,也知道定价值不菲。

    “肖王可真是大手笔。”赵韩青合上奏折,接着说道:“若肖王将这些东西送到王府,说不准王爷会见你。”

    “王爷的性子,皇上最是清楚,外臣这也是没了办法。”

    若换成以前,这话听着刺耳,可如今听来赵韩青的心情有些微妙,道:“这些东西虽好,但我们赵国不缺,肖王若想朕帮忙,还是拿出诚意的好。”

    楚仪自然明白赵韩青口中的诚意是指什么,道:“若皇上肯出手帮忙,助外臣度过难关,外臣担保楚国定会铭记皇上大恩,若以后有何差遣,定义不容辞!”

    楚仪这话说的含蓄,赵韩青却听得明白,道:“这是肖王的意思,还是楚皇的意思?”

    “只要皇上能助外臣度过难关,外臣保证信守诺言。”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楚仪,楚仪则抬头与他对视。

    许久后,赵韩青率先开了口,道:“好,朕便帮肖王一次。”

    楚仪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多谢皇上,外臣感激不尽。”

    之后,赵韩青又和楚仪你来我往地试探了一番,楚仪这才告退,回了四方馆。

    高怀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放在了赵韩青的手边,道:“皇上,这是刚送进宫的贡品,您尝尝味道。”

    赵韩青端起茶杯尝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

    高怀小声说道:“皇上,现在齐楚两国皆在京都,您千万要把握机会。”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你想说什么?”

    “皇上,您才是赵国真正的君主,司华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您若想收回赵国的掌控权,就该趁机拉拢齐楚两国,许以好处,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司华遥。”

    “你说朕该许以怎样的好处,才能拉拢两国?”

    “可分别许以益县和汝城,这两地乃贫瘠之地,且民风彪悍,不服管教,不如割让给两国,用来拉拢。待收拾了司华遥,拿回赵国的掌控权,再挥兵南下,吞并两国。到时皇上完成大一统,便是千古一帝!”

    高怀越说越得意,嘴角高高扬起,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却没留意赵韩青越来越冷的眼神。

    “依你之见,若两国同意合作,具体该如何做?”

    高怀以为赵韩青认同了自己,再接再厉道:“擒贼先擒王,皇上可以发下手谕,让两国带兵入京,化作贫民进入京都,一举将司华遥极其余党拿下,到时赵国便重新回归皇上手中。”

    赵韩青一挥手,将桌上的茶杯扫在了地上,道:“蠢货!”

    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热茶溅了高怀一身,他却顾不得收拾,慌张地跪在了地上,道:“皇上息怒。”

    “你在先皇身边二十几年,难道不知宦官不能议政?”

    高怀匍匐在地,道:“奴才是不忍看皇上被人挟制,才斗胆为皇上出谋划策,望皇上看在奴才忠心耿耿的份上,宽恕奴才。”

    “朕身为赵国之君,却要用割让土地来达成目的,这与朕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皇上,这只是暂时的,待皇上除掉司华遥,再将割让的土地夺回来便可。”

    司华遥对他的羞辱,已经让高怀恨之入骨,甚至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他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除掉司华遥。

    “你让朕发下手谕,允许两国带兵入赵,无异于是让朕将赵国拱手让给齐楚两国。高怀,你到底是何居心?”

    高怀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慌张地说道:“皇上,奴才对赵国绝对忠心,只是思虑不周,做了蠢事,还请皇上明鉴,饶奴才一次。”

    “若你还想留在朕身边,就收起你的小心思,以后再让朕发现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别怪朕不念旧情。”

    “是,奴才明白。”

    高怀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抗赵韩青的命令,毕竟还要靠着他扳倒司华遥。

    摄政王府书房内,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

    “何事?”

    “回王爷,半个时辰前,楚肖王进了皇宫,皇上于乾坤殿召见,期间皇上支开所有内侍,单独与楚肖王会面,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楚肖王离开,皇上不知为何教训了高怀。”

    司华遥抬眸看了过去,勾唇笑了笑,道:“这个很容易猜到。楚肖王在本王这儿吃了两次闭门羹,自然已猜到本王为何如此,他们心虚,唯恐本王出手对付他们,定会想尽办法见到本王,皇上则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高怀,他与本王素有恩怨,见楚肖王入宫见皇上,定会怂恿皇上趁机交好,也好联合起来对抗本王。”

    “王爷英明,奴才自愧不如。”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笑,道:“皇上虽憎恶本王,却分得清主次,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高怀一心想报复本王,自然不会思虑太多,说蠢话做蠢事很正常,不过是作死罢了。”

    “王爷就不担心皇上一时糊涂,果真与两国合作?”

    “若是从前或许有可能,现在不会。”司华遥顿了顿,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盯着点为好,不能放松警惕。”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安排。”春海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来人。”

    洪阳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附耳过来。”

    洪阳应声,躬身来到司华遥身前。

    司华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道:“要做到自然,不能让他察觉有异。”

    洪阳点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去。”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去上朝,河南已挺过了最难的时期,逃难的百姓纷纷归乡,现在进入休养生息的状态,朝堂也恢复了平静,商议的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约莫两个时辰,早朝结束,赵韩青留住了司华遥。

    “皇上有事?”司华遥明知故问道。

    赵韩青有自知之明,虽然他换掉了身边的内侍,但宫中发生的事还是逃不过司华遥的耳目,司华遥这么说只是想让他先开口。

    “朕有事与王爷商议,王爷能否移步乾坤宫?”

    第33章

    “朕与王爷有要事相商, 王爷能否移步乾坤殿?”

    这话听着耳熟,每次去场面都十分尴尬,司华遥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皇上有事就在这儿说吧。”

    赵韩青微微蹙眉, 道:“王爷放心,这次只谈政事, 不谈其他。”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赵韩青, “皇上上次、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赵韩青神情一滞, 白皙的脸上罕见地染上了红晕,道:“朕保证。”

    赵韩青的保证没有可信度,未免和他有过多纠缠, 司华遥索性直接挑明,“皇上可是为楚肖王的事?”

    赵韩青哪能不明白司华遥的意思,就是不想与他独处罢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揪了一下,就好似被针扎了一般, 深吸一口气, 道:“事关三国的大事,在这儿商谈实在不妥, 王爷还是随朕去乾坤殿吧。”

    司华遥吩咐道:“春海, 去外面守着, 未经允许, 任何人不许入内。”

    “是, 王爷。”春海领命,转身出了隔间。

    高怀正犹豫要不要出去,只觉得一道目光看在身上, 他抬头看去,见司华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禁心里一颤,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隔间的门被关上,司华遥转身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可以说了。”

    赵韩青见状心里闷闷的,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这里和乾坤宫有何区别,还不是只有朕和王爷两人?”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直接怼了回去,道:“既无区别,皇上又何必执着于乾坤宫,在这里谈又有何不妥?”

    赵韩青一噎,心里顿时有些着恼,道:“说到底就是王爷厌弃了朕,不想与朕独处罢了。”

    司南遥的折磨让赵韩青的心理出了问题,司华遥心里清楚,也不想过多纠缠,转移话题道:“皇上还是说正事吧。”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昨日楚肖王进宫见朕,说他接连两次登门,都被王爷拒之门外,他求朕帮着向王爷求情。”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让皇上答应的条件是什么?”

    赵韩青从袖中掏出奏折,递给了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折子仔细看了看,不禁嗤之以鼻,道:“这楚肖王未免小气了些。”

    赵韩青微微一怔,随即问道:“王爷为何如此说?”

    “前几日,高阳王给本王银一百万两,金十万两。”

    赵韩青闻言心中顿感不悦,道:“这楚肖王果然小气,王爷不见也罢。”

    “除了这些东西,楚肖王怕是还对皇上有所承诺吧。”

    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明明朦朦胧胧,却好似能看透一切,赵韩青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司华遥对视。

    司华遥眼底闪过失望,道:“本王以为皇上该明白与虎谋皮的下场,没想到终究是本王高估了皇上。”

    “我没有!”赵韩青下意识反驳,道:“朕没有。”

    司华遥直视赵韩青的眼睛,道:“既然没有,那皇上又为何替楚肖王求情?”

    “朕只是想知道王爷到底有何事瞒着朕。”心里话脱口而出,赵韩青也不禁愣住。

    “本王行事向来以国家大事为重,皇上虽参政不久,却也该看在眼里。”虽然司华遥十分不屑司南遥的私生活,但在司南遥处理国家大事上,他还是十分肯定的。

    “朕知道。”既然已经说了,那便索性说明白,赵韩青继续说道:“但王爷允准朕参与政事,为何又要处处隐瞒,朕不似王爷能猜透人心,王爷为何……为何不能与朕明说?”

    “皇上是否忘了一件事,在这场游戏中,你我是对手,咱们各凭本事,本王为何要事事向皇上说明?”

    “如今齐楚两国联手算计赵国,若我们不能齐心合力,极易被人钻了空子。王爷以为我们是否该一致对外?”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不得不说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沉吟片刻道:“皇上想知道什么?”

    听司华遥松了口,赵韩青心中一喜,连忙问出心中疑问,“王爷到底有何打算,为何不让齐国使团离开,又为何不见楚肖王?”

    “和硕公主的死虽然直指楚国,却没有实证,再加上两国之间本就有盟约。若放他们回去,无论怎样解决,都无需通过赵国,我们得不到一点好处,说不准他们还能因此再达成盟约,到时我们是人财两空。”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他说话时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好似镀上了一层光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他在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微微蹙起了眉,道:“皇上可再听?”

    赵韩青回神,脸上有些发烧,强装镇定地说道:“所以王爷才将他们留在赵国,因为他们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通过赵国,这样我们不仅可以获利,还可以继续挑拨他们的关系。”

    司华遥点点头,“是,所以才有了高阳王的金银,以及楚肖王的谢礼。”

    虽然不想承认,但司华遥的能力确实比他强上太多,赵韩青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那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做?”

    “皇上方才不是说了吗?挑拨他们的关系,榨干他们的血肉。”

    司华遥的话在赵韩青听来,就是对他的赞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那具体要如何实施?”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本王确实有个计划,还需皇上配合。”

    赵韩青眼睛一亮,紧接着说道:“王爷直说便可。”

    司华遥靠近一步,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耳朵被温热的呼吸包裹,有些痒有些热,红彤彤的,就好似涂了颜色。

    “皇上可听清了?”

    “啊?”赵韩青有些茫然地抬头,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司华遥蹙起的眉头时,连忙说道:“听清了。只是朕最近忘性有些大,王爷能否再说一遍?”

    赵韩青这副模样明显在撒谎,司华遥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知道计划能否成功,还需要赵韩青帮忙,便耐着性子又在他耳边说了一遍。

    耳朵再次被温热包裹,周围的皮肤敏感地起了许多小米粒,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身体也渐渐起了反应,口干舌燥,四肢发软,就好似没了骨头一般,一个踉跄倒向司华遥。

    司华遥下意识地去扶,将他揽进了怀里,见他脸色潮红,有些奇怪地问道:“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没……”赵韩青本想说没事,到嘴边却改了口,鬼使神差地说道:“有些头晕,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司华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说道:“皇上许是发烧了,今日奏折直接送去摄政王府,皇上吃些药,好生歇着。”

    “朕……晕的厉害……”

    司华遥犹豫了一瞬,便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径直走向隔间的门口。

    赵韩青抬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他,身为男子被这样抱着,应该感到羞耻,他却十分贪恋怀抱的温暖,原来自己也可以被他这样温柔的对待。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赵韩青竟感到十分安心。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该恨他入骨,明明该离他远远的,可事实却是他想靠近他,他离不开他。

    高怀见赵韩青双眼紧闭,被司华遥抱着走出来,连忙上前,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而是直接上了赵韩青的车辇,小心地将其放下,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赵韩青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腕,“王爷,你要去哪儿?”

    司华遥看了看被握住的手腕,随即挣脱了他的拉扯,道:“回府。”

    赵韩青看着被挣脱的手,突然想起重伤的宫怜,下意识地问道:“宫怜的伤怎么样了?”

    司华遥微微一怔,不明白他为何问起这个,道:“正在恢复中。”

    “听说宫怜离开王府有段日子,不知为何?”

    有关摄政王府的事,赵韩青的信息来源就是赵明羽,这个弟弟虽然做事不过脑子,却对摄政王府十分上心,但凡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定是第一个知道,赵韩青便会利用他进宫发牢骚的空挡套他的话,从而掌握摄政王府的动向。只是近些日子,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已经许久不曾进宫。

    “皇上身子不适,还是回宫好好歇着吧。”司华遥不再理会赵韩青,转身下了辇车。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日他给宫怜治伤的画面,眼神闪烁不定,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若他也伤了,司华遥是否也会像待宫怜一样待他。大概不会吧,他说过已经厌恶了他的身子……

    司华遥上了自己的马车,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赵韩青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看他的眼神,除了憎恨之外,还多了别的东西,似乎是依赖。他清楚赵韩青有心理疾病,是长期受到司南遥虐待导致的,从原剧中赵韩青的表现就能看出。可为何赵韩青对他会产生依赖这种荒谬的情绪呢?

    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虽然不是心理医生,却因为拍戏的原因,了解过这种病,与赵韩青的状态有些相像,难道是因为他对他态度的突然改变所致?虽然他知道这种病,但他不是心理医生,没办法医治赵韩青,避免他的病越来越重,他们还是保持足够远的距离为好。

    司华遥越想越觉得心累,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到:“没想到竟有人因为我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不对,虐待他的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不虐待他,还做错了?”

    第二日,司华遥罕见地没去上朝,用完早膳后,便带着人出了王府,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看看这京都到底是什么模样。

    来到这个世界三个多月了,除了皇宫就是王府,标准的两点一线,每日操劳国事,却还是有处理不完的奏章,司华遥深刻体会到了做皇帝的痛苦,也因此更坚定了他离开的打算。

    现在正值初秋,除了中午热点,早上和下午的温度还可以接受,若是去爬山的话,山间树木茂盛,在树荫下这点热完全可以忽略,所以司华遥选择的郊游地点便是城西的百花山。

    马车来到山脚,春海出声说道:“王爷,山脚到了。”

    司华遥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刺目的阳光照在眼上,他微微蹙眉,打开折扇遮了遮,放眼看去,四周停放的马车还挺多,看车的下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天。在司华遥打量他们时,他们也在打量着他,只是在看到他的脸时,不自觉地停下了交谈,眼神中尽是惊艳。

    司华遥现实中是个演员,虽然不怎么出名,却也要站在镁光灯下,面对亿万观众,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虽然不太喜欢,却也不得不接受,谁让这身皮囊长得太好,还是男女通吃的类型。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只有两个办法:一,他戴面具把容貌遮起来;二,杀光看他的人。

    他不是司南遥,没有变态的癖好,也不想去哪儿都带着面具,就只能任人看着。

    春海扫了周围的人一眼,道:“王爷,可要清场?”

    司华遥怔了怔,随即说道:“不必,走吧。”

    春海的话勾起司华遥一段回忆,有一次他们在横店拍戏,因为是连续拍摄,大家都很累,导演便提议去附近的景点散心,结果到了那儿,被告知景点被包场了,当时他就觉得很扫兴。若今日他仗着权势清了场,这些来出游的人也会和他当初一样,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司华遥无视周围的目光,朝着上山的路走了出去,春海和洪阳紧随其后,除了他们之外,还跟着江林和余江。春海和洪阳手里各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的是午饭,司华遥打算在山上野餐,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有人远远叫了一声,“王爷留步。”

    司华遥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一行人脚步匆匆地朝他走了过来。

    江林和余江一左一右护在司华遥身边,警惕地盯着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吃了两次闭门羹的楚仪,他快步走到近前,道:“小王见过王爷。”

    “肖王怎会在此?”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莫非是派人监视本王行踪?”

    明明面对的是一张绝美的脸,明明他说话的语气没有起伏,可楚仪听得心里发寒,忙解释道:“小王怎敢监视王爷,王爷千万莫要误会。”

    “那肖王怎会在此?”司华遥又重复了一句。

    楚仪挣扎了一瞬,道:“不瞒王爷,小王是从赵皇那儿得知王爷今日休沐,便打算再次登门拜访。当小王来到王府门口时,恰巧看到王爷的马车离开,便连忙跟了上来。”

    司华遥清楚楚仪这话是半真半假,赵韩青向他透露自己休沐一事为真,恰巧碰到是假,定是派人在王府门口盯梢,得知他出门,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那倒是真的巧。”司华遥看向楚仪身边的少年,道:“这位是……”

    楚仪见状连忙将楚熙拉到了前面,道:“王爷,这是楚熙,是小王的七皇弟。楚熙快给王爷见礼。”

    楚熙低垂着头,怯生生地说道:“楚熙见过王爷。”

    “楚熙?”

    司华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知道楚熙,是楚国送来的联姻对象,不过和原剧中不一样。原剧中,楚熙将是楚国未来的皇帝,且在他的执掌下越来越强盛,甚至吞并了齐国,与赵国分庭抗礼。看他这副胆小怯弱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将来会是楚国最伟大的帝王。

    司华遥明白这是楚熙的伪装,因为出身关系,他自小被人欺凌,早已早就了他坚韧的性子,也善于利用自己的外表,蒙骗那些有眼无珠的人,以至于楚国诸皇子争斗,他偏偏能独善其身,因为没人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才能笑到最后。

    只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剧情,楚熙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送来了赵国,而且还是以联姻对象的身份,这明显是枚弃子。一旦他真做了司华遥的男宠,那他便永远失去了翻身的机会,因为没有哪个国家会让一个男宠来掌权。

    他该怎样摆脱困境呢?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见司华遥盯着楚熙看,楚仪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若王爷不弃,能否容小王等人一起出游?”

    司华遥收回目光,仅仅犹豫片刻,便应了下来。

    看着司华遥走出去的背影,楚仪拉了拉楚熙,用眼神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楚熙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楚仪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笑着说道:“小王来京都也有几日了,游览了不少地方,还从未来过这里,能和王爷共游,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据本王所知,自来到京都,肖王一直呆在四方馆,并未出游,难道是本王的消息有误?”

    楚仪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司华遥竟当众给他难堪,但凡换个人,他定下令把人毒打一顿,可面对司华遥,他什么都不能做,赔笑道:“王爷不愧是王爷,消息果然灵通,天下事都瞒不过王爷的耳目。”

    楚仪的神色变化,被司华遥看在眼里,想要爬的更高,就要学会忍,往往能做到人上人的人,都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很显然楚仪的表现不太好,怪不得会被楚熙给收拾了。

    “肖王这话听在本王耳里,倒有几分讽刺意味。”

    “小王是诚心夸赞,并无半点冒犯之意,还请王爷明鉴。”

    “肖王才是真正的手眼通天,竟能将手伸到和硕公主身边,本王实在佩服。”司华遥顿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楚仪下意识地抬头与司华遥对视,树荫下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污浊,而自己在他面前就好似透明人一般。

    见楚仪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眉头微蹙,道:“肖王不打算给本王一个交代?”

    楚仪回神,狡辩道:“王爷,和硕公主的死,小王也已听说,为此深表哀痛,只是小王愚钝,实在不知王爷此话是何意,王爷是否误会了什么?”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肖王可是觉得本王没有证据,不能把你如何?”

    楚仪心下一紧,连忙喊冤道:“王爷,和硕公主的死确实与小王无关,小王实在冤枉。”

    “看来肖王还在心存侥幸,倒是本王的不对,最近收敛了些许,便让人忘了本王的手段。”

    司华遥脸上虽带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就好似盛开的罂粟,致美却也致命,“林江,去锦衣卫传个话,请楚国的贵客去诏狱喝喝茶。”

    林江瞥了一眼楚仪,躬身说道:“是,属下遵命。”

    “王爷,小王……”

    楚仪瞬间回神,想要出声阻止,却在触及到司华遥的眼神时住了嘴,仅仅这片刻的功夫,林江便不见了身影。楚仪不再犹豫,恳求道:“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若肖王一如既往,本王觉得没这个必要。”

    “王爷,小王知罪,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如此,本王便给肖王一次机会,肖王谨记,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是,小王明白。”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抬脚便往前走,在一棵粗壮的槐树下顿住脚步。春海等人每人守一个方向,距离他们不远不近,既听不到他们讲话,也能保护司华遥的安全。

    “肖王想说什么?”

    “王爷明察秋毫,小王那点心思,在王爷面前无所遁形,实在是惭愧!”

    司华遥没有搭话,玩味地看着他表演。

    楚仪被他看得脸上火辣辣的,思量了思量,决定实话实说,道:“王爷有所不知,齐楚两国的联盟是齐国提出,父皇被他们蛊惑,才犯了糊涂。谁知这竟是齐国的诡计,要将楚国置于死地,这样被人算计,父皇怎会甘心,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小王便来了京都……”

    司华遥面无表情地听着,正如他所料,齐嫣的死正是楚仪的手笔。

    司华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肖王可知把本王当枪使的下场?”

    “小王知罪,还请王爷恕罪!”楚仪单膝跪在了地上。

    司华遥轻蔑一笑,道:“肖王这一跪,本王还真不想受。”

    楚仪心中惶恐,另一条腿也跪了下来,道:“只要王爷能高抬贵手,小王愿为王爷当牛做马,在所不”

    “想给本王当牛做马的人很多,怕是还轮不到肖王。”司华遥摇了摇扇子,接着说道:“今日本王心情不错,可以再给肖王一次机会,想想该如何补偿本王,若是诚意足够,本王便既往不咎,若不能让本王满意,本王不介意发兵楚国,到时就只能委屈肖王为本王祭旗了。”

    楚仪闻言心里一阵阵发寒,道:“是,小王明白,定让王爷满意。”

    目的达到,司华遥满意地扬起嘴角,道:“这山上的景致着实不错,肖王便陪本王好好赏赏景吧。”

    “是,王爷。”

    司华遥摇着扇子继续往上爬,楚仪连忙起身跟上。

    百花山并不高,只是司华遥走的很慢,其他人都各怀心思,只有他在认认真真地在赏景。

    中午时分,司华遥停了下来,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空地,准备野餐。

    司华遥走向楚熙,拿着扇子轻佻地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道:“模样长得不错,只是胆小了些。”

    “他今年刚十六,只要慢慢调教,定能变成王爷喜欢的模样。”

    楚熙害怕地红了眼眶,大大地杏眼内有水光闪烁,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

    司华遥看得一愣,心里不自觉地产生愧疚的情绪,若不是知道楚熙的真性情,定会被他蒙蔽过去,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叹:这演技真真是影帝级别的!

    这不由激起了司华遥的表演欲,将折扇收了起来,伸手捏住了他下巴,像是欣赏一个物件一般,仔仔细细地瞧着,道:“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是勾人得很,本王喜欢!”

    楚熙含泪的眼睛闪了闪,似是没想到司华遥会是这样的反应,本能地一眨眼,一颗泪珠落下,划过脸颊,流进了嘴里。司华遥伸出拇指,不轻不重地擦过他的唇,让楚熙的心为之一颤。

    第34章

    “你这副模样, 可是对本王不满?”

    楚熙的瞳孔瞬间扩大,害怕地摇头,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道:“熙儿不敢,王爷恕罪。”

    这情绪的波动极为自然, 没有一丝演得痕迹, 让司华遥心里再次感叹:这就是天生的演员, 如果生在现代,绝对会在演艺圈大放光彩!

    楚熙越是这样,司华遥越是在意, 继续为难道:“不是不满,那为何落泪?”

    “熙儿……熙儿只是胆小怕生。”楚熙想要垂下头,却被司华遥捏着下巴, 只能选择移开视线,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司华遥见状松了手, 就像对待宠物般, 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怕, 本王在。”

    很平常的一句话, 却让楚熙的身子明显一僵, 他虽贵为皇子, 可从小到大备受欺凌, 甚至连温饱都成问题,他娘总是让他忍一忍,说等他长大了就好了。可他的忍让并未让他们的日子变得好过, 换来的是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若不是他命大, 怕是活不到现在。

    本以为自己长大了,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的父亲,齐国的皇帝,竟让身为皇子的他去联姻,并不是迎娶别国公主,而是与同为男子的司华遥联姻,说得好听是联姻,其实他就是齐皇送给司华遥的男宠。

    从小到大他最希望听到的便是‘别怕,我在’,可从来没人对他说过,没想到第一个对他说的,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的,居然是司华遥,这个传说中残忍暴虐的摄政王,他即将联姻的对象。

    司华遥感受到了楚熙的情绪波动,神情微微一怔,联想楚熙的生长环境,便明白了他为何会受触动。

    想到这儿,司华遥突然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收回了手,转身走向春海。

    春海已经将毯子铺好,还放了个一人高的软垫,可以坐,也可以躺。

    司华遥虽然内力深厚,可身子也因修炼过度变得孱弱,这样的运动量还是会觉得累。

    司华遥坐了下来,抬头看向楚仪和楚熙,道:“坐吧。”

    “多谢王爷。”

    楚仪给楚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到司华遥身边。

    楚熙犹豫了一瞬,还是怯生生地坐了过去。

    司华遥拿起一串葡萄递给他,道:“这葡萄不错,你尝尝。”

    楚熙低着头接过来,小声说道:“谢王爷。”

    司华遥笑了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看向远处的风景。虽然并未到达山顶,但从这里看过去,却能看出去很远,看到远处的京都,景色确实很美。

    司华遥看风景,而楚仪和楚熙则在看他,他侧躺在软垫上,右手撑着脑袋,漂亮的桃花眼懒洋洋地看着远方,慵懒的模样十足的性感,让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楚熙看得发怔,司华遥是他见过最美的人,美到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会为之痴迷。尤其是在他说了那句话以后,楚熙总会不自觉地关注他。

    春海轻声说道:“王爷,饭菜热好了,您凑合吃点。”

    “哦,好。”

    司华遥睡眼朦胧地看过去,没了清醒时的精明,多了几分懵懂可爱,再加上他那张完美的脸,真的让人怦然心动。

    “咳咳。”

    司华遥起身,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春海见状连忙掏出一个瓷瓶,道:“王爷,您的药。”

    司华遥接过瓷瓶,倒了颗药丸吞了进去,又接过水壶喝了口水。吃了药,过了好一会儿,他胸闷的感觉才算慢慢好起来。

    楚仪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身子不适?”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道:“本王身子如何,肖王心里不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楚仪神色一滞,随即讪讪地笑了笑,道:“小王来时带了些药材,待回去便让人送去王府。”

    楚熙伸手拿了个梨,给司华遥递了过去,小声说道:“王爷吃颗梨吧,滋阴润肺。”

    司华遥看看递过来的梨,又看向楚熙,伸手接了过来。

    楚熙被他看得不自在,慌乱地移开视线,白皙的脸颊随之染上红晕。

    司华遥挑挑眉,若不是知道剧情,他也一定认为楚熙就是个容易害羞又怕生的孩子。

    司华遥一边吃梨,一边盯着楚熙,让原本只是伪装害羞的楚熙,真的被看羞了,脸色越来越红,都好似红透了的番茄。

    楚仪自然很乐意看见这一幕,只要楚熙哄了司华遥高兴,他们就不必再付出别的代价,就能轻易平息这件事。

    简单地吃完午饭,又消了会儿食,他们便继续往上爬,很快便来到了山顶。站在山顶,看向远方,真的能使人的心胸变得开阔,尤其是山风迎面吹来,仿佛灵魂被洗涤了一般,整个人神清气爽。

    “咳咳。”司华遥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春海出声说道:“王爷,山上风大,天色也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该赏的景都赏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司华遥没有勉强自己,司南遥也就是性子强悍,再加上手段残忍,才让人觉得强大,其实他身子孱弱得很,能不能寿终正寝都难说。

    司华遥发了话,众人自然没有意见,跟在司华遥身边,朝着山下走去。

    当他们来到半山腰时,突然从旁边的树丛窜出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拎着钢刀就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春海见状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王爷!”

    余江和江林忙抽出腰间佩刀,护在司华遥身旁。

    两边很快短兵相接,将众人冲散,江林与刺客斗在一处,掩护着余江护着司华遥且战且退,往山下冲去。

    司华遥转头看向被黑衣人围住的楚仪和楚熙,楚仪会功夫,加上他的贴身护卫也不是等闲之辈,那些黑衣人一时半会拿他没什么办法。而楚熙不会功夫,又没有护卫保护,只能靠自己左躲右闪,一路跌跌撞撞,异常狼狈。

    司华遥正犹豫间,只见楚熙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名黑衣人便扑了过来,眼看着钢刀猛然挥下,司华遥顾不得其他,一个纵身跳了过去,一脚踹飞黑衣人,将楚熙揽进怀里,随即再次纵身,跳出了包围圈,脚步不停地朝着山下奔去。

    楚熙紧紧地抱着司华遥的腰身,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没想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出手救他的仅是一面之缘的人。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响起司华遥说过的那句话,真的仿佛只要有他在,他便不必害怕……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山脚,司华遥这才松开怀抱,将楚熙放了下来。

    司华遥冷声命令道:“去调人,封山,务必将刺客抓到。”

    “是,王爷。”洪阳领命走了出去。

    司华遥只说抓刺客,却只字未提救人的事,就好似真的不在乎楚仪等人的生死。

    见司华遥要走,楚熙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焦急地说道:“王爷,皇兄还在山上。”

    虽然他也不在乎楚仪的生死,甚至期望那些杀手杀了他,却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地说道:“本王已派人调兵支援,你不必担忧。”

    “咳咳。”司华遥再次咳了起来。

    春海见状担忧地说道:“王爷,您方才动用内力,定是伤了元气,这里的事交给奴才,您赶紧回府调息才是。”

    司华遥点点头,转头看向楚熙,道:“这里不安全,你随本王一起回去。”

    楚熙担忧地红了眼眶,道:“可皇兄……”

    “危机时刻,你那皇兄只顾自己,何曾护你半分?方才若不是本王,你现在已经死了。”

    楚熙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

    楚熙在犹豫了一瞬后,也紧跟着坐了上去。

    “咳咳。”

    司华遥忍不住又咳了两声,连忙盘膝坐好,开始打坐调息。

    楚熙转头看向司华遥,他的脸色比初见时白了几分,非但不会影响他的容貌,反而多了几分羸弱之美。

    楚熙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他不是杀人如麻吗?为何要救我?是因为这张脸吗?可他的脸比我好看百倍……”

    “别怕,本王在。”

    司华遥的话再次在楚熙耳边回响,他不仅这么说了,还真的这么做了,甚至为了救他伤了元气。正如他说的,若不是他,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只是他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做。

    虽然司华遥在打坐,却没有完全入定,楚熙是个危险人物,他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没有防备。至于为何要救他,司华遥也说不清,不过是遵从本心而已。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洪阳的声音,“王爷,我们已经回府了。”

    司华遥睁开双眼,看向旁边的楚熙。

    楚熙怔了怔,随即慌乱地错开视线。

    司华遥开口说道:“你是回四方馆,还是留在王府?”

    楚熙偷瞄了他一眼,道:“王爷,熙儿想回四方馆。”

    “那就呆着吧。”司华遥起身下了马车,道:“送他回四方馆。”

    “是,王爷。”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缓缓驶出摄政王府。

    洪阳小声说道:“王爷,已照您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嗯,要确保万无一失。”

    “王爷放心,于飞做事向来谨慎,不会误了王爷的事。”

    脚步声响起,司华遥转身看了过去,只见宫怜在三喜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他的伤恢复的如何?”

    “回王爷,章进说恢复的不错,不过伤口十有八九会留疤。”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章进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无奈。

    “咳咳。”

    司华遥又咳了起来,若是不吃药,他这胸闷的感觉很难缓解,可是药三分毒,又不能吃的太勤,只能抗到可以在吃药的时间。

    宫怜来到近前,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你的伤恢复的如何?”

    “章进说恢复的不错,多谢王爷关心。”

    司华遥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叮嘱道:“好生养着,有何需要直接吩咐三喜便可。”

    “好,多谢王爷。”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宫怜担忧地说道:“王爷的脸色不好,方才还听他咳嗽,应该是病了。”

    “王爷的身子素来不好。”三喜摇摇头,道:“公子,太阳要下山了,还是回去吧,别受了风寒。”

    “王爷的身子素来不好吗?”

    宫怜愣了愣,在王府两年,他居然不知司华遥身体不好,在他的印象里司华遥是强悍的,无所不能的,根本无法跟体弱多病联系在一起。

    三喜点点头,道:“公子,回去吧。”

    “你可知王爷得了什么病?”

    “不知,王爷从未说过。”

    “回吧。”宫怜没再多问,他明白司华遥不想说的事都是隐秘。

    百花山上,被冲散的楚仪正在山中奔逃,黑衣人死咬着他,以致他的护卫损伤惨重,只剩下三人还护在他身边。

    楚仪一边跑,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一时没注意脚下,突然脚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前栽,紧接着滚下了山坡。

    “王爷!”

    身后的护卫不由大惊,想要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仪滚了下去。

    三人慌忙去追,只是山坡太陡,他们只能一点一点地下去,而身后的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

    就在这一追一逃间,又有两人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

    待他们最后找到楚仪时,他的腹部被树枝洞穿,鲜血流了一地,生命迹象十分微弱。

    唯一活下来的护卫将他藏进草丛,小心地掩藏周围的痕迹,随后躲进了对面的草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刚藏好,黑衣人便追了上来,一共有三人,他们率先走向楚仪倒下的地方,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血迹,随之起身,仔细地在附近搜索。

    见他们走向楚仪的藏身之处,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地握紧刀柄,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就在他们即将找到楚仪时,他抽出匕首,手腕一用力,紧接着甩了出去。

    ‘噗’,匕首插进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后心,他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倒在了地上。

    剩余的两名黑衣人猛地转身,随即朝着护卫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护卫本就受了伤,如今又面对两个人,很快便落入下风。他招架得越来越吃力,黑衣人找到破绽,一刀砍在他的背上,护卫吃痛,猛地前扑,一个打滚脱离两人的合围。可当他再起身时,身子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山坡上突然出现大量官兵,他们手持弓箭,虎视眈眈地看着三人。

    胡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吭声说道:“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紧接着朝着仅剩的那名护卫砍了过去。

    胡逸不紧不慢地挥手,‘咻咻咻’,无数长箭被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动作慢的黑衣人一转身,挡在了另外一名黑衣人身前,随即被无数长箭洞穿,而被他保护的黑衣人,也成功刺穿了护卫的胸膛。

    胡逸扫了一眼倒地的三人,道:“搜!”

    “是,大人。”

    锦衣卫四下散开,地毯式地搜索,很快便找到了被藏在草丛里的楚仪。

    胡逸得到消息,来到楚仪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随后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锦衣卫会意,自发地将胡逸围了起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胡逸掏出一颗药丸给楚仪服下,随即捡起一根树枝,拿出匕首将树枝削尖,紧接着插进了楚仪的膝盖。

    做完这一切,胡逸淡定地起身,道:“把楚肖王抬回去,切记要小心些。”

    “是,大人。”

    胡逸带人清理完现场,随后便去了摄政王府。

    司华遥正在用膳,见胡逸进来,直截了当地问道:“现场处理的如何?”

    “启禀王爷,已经处理妥当。”

    司华遥点点头,道:“楚肖王呢?应该没有大碍吧?”

    “楚肖王伤的不轻,现已送回了四方馆。”

    “可请了大夫?还是派个御医过去吧,省的让人说咱们赵国不懂待客之道。”

    “王爷深明大义,臣佩服!”

    “对了,那些刺客可曾抓到活口?”

    “无一人生还。不过那些人的尸体都被运回了京都,现在刑部停尸房内。”

    “让人好生看管,待楚肖王醒了,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是,王爷英明。”

    事情顺利进行,司华遥心情不错,道:“今日辛苦了,便留下吃个便饭吧。”

    胡逸一怔,随即应声道:“谢王爷恩典。”

    春海让人又准备了一副碗筷,放在了胡逸面前。

    “饭菜都是按照本王的口味准备的,也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

    “多谢王爷关心,只要能填饱肚子,臣什么都吃。”

    司华遥点点头,在脑海中搜索胡逸的资料。胡逸是个孤儿,自他懂事就是一个人,无父无母,一直以乞讨为生,直到他十二岁。

    这年他参了军,跟着队伍去了边关,因其儿时的经历,他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再加上作战勇猛,很受上官的赏识,十五岁便当上了百户。

    后来他遇上了司南遥,司南遥十分欣赏他的行事作风,便将其纳入麾下。自此后,他官运亨通,不过二十多岁便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成了司南遥的得力干将。

    “本王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是在辽东。”

    “是,那时辽东被蛮人侵袭,多处城池被攻破,王爷奉命前往辽东镇守。臣当时只是广宁卫的一个小小百户,能见到王爷,还被王爷赏识,是臣三生有幸!”

    司华遥笑了笑,将面前的清蒸鱼往胡逸的方向推了推,道:“这鱼做的不错,你尝尝看,在本王这儿没有那么多礼数,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胡逸忙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道:“确实鲜美,多谢王爷赏赐。”

    司华遥忍不住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便跟了本王十年,这十年辛苦你了。”

    胡逸无父无母,现在也无妻儿,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连朋友都没几个,虽然生活上过得富足,可精神上十分匮乏,时常会觉得孤独、寂寞,也会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如今听到司华遥的话,他的心随之一颤,一股暖流注入心间,更加坚定了他的立场。

    胡逸单膝跪地,道:“胡逸愿为王爷效死!”

    司华遥伸手将他扶起,道:“我们只是吃饭闲聊,不必这么紧张。”

    “是,王爷。”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约莫吃了半个时辰,一顿饭才吃完。

    饭后,胡逸去了四方馆,确定楚仪的伤势,司华遥布局布了这么久,自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御医在两人吃饭时,已经到了四方馆,配合楚仪带来的御医诊治。

    忙活了约莫一个时辰,两名御医终于松了口气,楚仪没有生命之忧,只是膝盖被树枝洞穿,伤了筋骨,以后恐将不良于行。

    听到御医的回复,胡逸满意地点点头,随之回了皇宫,今日他当值,可不能误了事。

    御书房内,赵韩青正在批阅奏折,突然殿门被打开,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火急火燎地说道:“皇上不好了,楚肖王去百花山游玩,被刺客追杀。”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眉头微皱,道:“这消息哪来的?”

    高怀刚回宫不久,身份地位大不如前,基本没什么消息来源,所以赵韩青才会这么问。

    愉徆睁骊.

    “皇上,奴才去太医院给皇上拿药,恰巧碰到锦衣卫传令,故而得知了此事。”

    “那你可知楚肖王的伤势如何?”

    高怀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奴才听说这个消息,便火速过来禀告皇上,不知其中内情。”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摆驾四方馆。”

    “是,皇上。”

    四方馆南院,晌午十分楚婷儿正在院子里赏花,突然闯进来一群锦衣卫,二话不说将南院所有人都抓进了诏狱。

    楚婷儿不清楚怎么回事,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她。

    诏狱里糟糕的环境,以及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都让她心中惶恐至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人打开,一名锦衣卫走了进来,她以为自己要和其他人一样,被拖出去用刑,心中的惶恐变成惊恐,这时锦衣卫却说她可以走了。

    一头雾水的楚婷儿回了四方馆,发现已是傍晚时分,连忙吩咐人去找楚仪,自己则快速地洗了个澡。

    当她洗漱完毕,就听到了楚仪重伤的消息,于是便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正撞上赶过来的楚熙。她嫌恶地一把推开楚熙,走进了楚仪的卧房,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人,不禁红了眼眶,道:“怎么会这样?皇兄,你醒醒,我是婷儿,你快醒醒啊。”

    楚仪昏迷不醒,根本听不到楚婷儿的话,自然不会给她回应。

    楚婷儿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楚熙身上,起身走了过去,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道:“你不是跟皇兄一起出去的吗?为何皇兄身受重伤,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楚婷儿尖利的指甲划过楚熙的脸,留下数道红痕,楚熙只觉得一侧脸颊火辣辣的疼,眼泪迅速在眼眶积聚,神色惶恐地说道:“皇姐,我跟随皇兄去了城西的百花山,陪摄政王爬山,下山时突然遭遇暗杀,刺客将我们冲散,是摄政王救下了我,我也不知为何皇兄竟伤的这么重。”

    “该死的东西!”楚婷儿扬手又要打,却被人攥住了手腕。她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个身穿绯袍的年轻男子,恼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本宫?”

    “下官锦衣卫指挥同知黄钊,特奉摄政王之命保护七皇子,方才让公主得手,已是下官失职,还请公主莫要让下官为难。”

    被抓去诏狱的记忆被唤醒,楚婷儿神情一滞,虽然心中害怕,却不能有损一国公主的尊严,寒着脸说道:“黄大人如此行为,本宫是否可视为冒犯?”

    黄钊不慌不忙地松了手,道:“下官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公主恕罪。”

    黄钊越是有恃无恐,楚婷儿心中越是不安,看了一眼旁边的楚熙,道:“黄大人,我们身负皇命出使赵国,带着无尽的诚意,却在赵国京都遭遇刺杀,以致皇兄身负重伤,生死不知,赵国是否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35章

    “下官只奉命保护七皇子, 公主若想要个交代,不妨去王府拜见。”

    一句话把楚婷儿给堵了回去,就是给她十个胆子, 她也不敢去找司华遥要交代,说不准就是有去无回。

    楚婷儿脸上无光, 狠狠地瞪了楚熙一眼, 随即看向身边侍候的人, 怒吼道:“没用的东西,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是, 奴婢这就去。”

    侍女桃红未免楚婷儿殃及池鱼,慌慌张张地跑出卧房,却在门口与人撞上, 她疼得‘哎呦’一声,抬头看去正是随行太医章辙, 到嘴边的训斥被咽了回去, 急声说道:“章太医,您可来了, 王爷重伤昏迷, 正等着您救命呢!”

    章辙就好似没听到桃红的话似的, 重新背好箱子走了进去, 来到楚婷儿面前, 躬身行礼道:“下官章辙参见公主殿下。”

    楚婷儿拉着章辙来到床前,道:“皇兄重伤,你快给他诊治!”

    章辙不慌不忙地拿出脉枕, 坐在床前给楚仪把脉,随后转身看向楚婷儿, 道:“公主,这里人太多,与王爷治伤不利。”

    楚婷儿扫了众人一眼,道:“闲杂人等统统退下。”

    侍候在一旁的奴才们纷纷退出门外,楚婷儿看了楚熙一眼,道:“还不出去?”

    楚熙神情一滞,随即垂下了脑袋,道:“熙儿告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接了差事的徐超也来了四方馆,与楚婷儿见礼后,便来到床边帮着章辙替楚仪处理伤口。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章辙和徐超这才从卧房相继走了出来。

    楚婷儿见状连忙问道:“皇兄的伤怎么样,可有大碍?”

    章辙和徐超对视一眼,答道:“回公主,王爷的膝盖被树枝贯穿,导致筋脉断裂,下官等虽已尽力诊治,却也难免留下后患。”

    楚婷儿眉头皱紧,道:“你这话是何意?皇兄到底怎么了?”

    章辙径直说道:“王爷日后恐会不良于行。”

    楚婷儿大惊,起身说道:“这如何使得?章太医,你可知太医院院首,这点伤竟也治不好?本宫命令你,无论如何都要治好皇兄,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章辙神色不见丝毫惊慌,道:“公主,下官实在无能为力,若是公主怀疑下官之能力,可以任意请医师前来为王爷诊治,若有人能治好,下官甘愿领罪。”

    “你!”楚婷儿心知章辙的医术,却无法忍受他这副态度,道:“章辙,你如此狂妄自大,就不怕当真遇到高人,到时骑虎难下?”

    “若真如此,下官甘愿受罚。”章辙虽然躬着身子,态度却一如既往。

    徐超见状出声解围道:“公主,章太医所言不虚,王爷的伤势太重,我等确实已经尽力。”

    楚婷儿心中恼恨,她和楚仪是亲兄妹,感情十分深厚,楚仪伤的这么重,她怎能不担忧。更何况楚仪是楚国皇子中最有希望被立为储君的一个,若真的跛了脚,即便他才华盖世,也彻底无缘太子之位,没有哪个皇帝会将皇位传给一个跛脚的皇子,这与楚仪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皇上驾到!”

    高怀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楚婷儿即将出口的话。

    黄钊和徐超率先回过神来,相继迎了出去。楚婷儿见状也回过神来,带着人紧随其后。

    赵国众人行礼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国众人行礼道:“外臣参见赵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韩青挥了挥手,道:“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相继起身。

    赵韩青看向楚婷儿,问道:“朕听闻肖王遭遇刺杀,身受重伤,可要紧?”

    “多谢赵皇关心。”楚婷儿眼眶通红,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兄身受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方才太医说……”

    说到这儿,楚婷儿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太医说皇兄左膝筋脉断裂,即便是伤好,也会不良于行。”

    “不良于行?”赵韩青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徐超,道:“可还有其他办法?”

    徐超答道:“回皇上,微臣已尽全力,确实别无他法。”

    赵韩青看向楚婷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公主不要太难过,至少肖王保住了性命,比和硕公主要幸运得多。”

    楚婷儿闻言神情一滞,含泪的眼睛闪了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道:“陛下,皇兄是在赵国京都遇刺,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还请陛下为皇兄做主,查明真相给皇兄一个交代。”

    “朕初闻肖王遭遇刺杀,便急忙来了四方馆,具体发生何事,朕也不是很清楚,公主可能为朕解惑?”

    楚婷儿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不瞒赵皇,今日皇兄出去,并未带上本宫,本宫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只知皇兄和摄政王一起出游,在百花山遇刺。”

    “摄政王?”赵韩青脸色一变,随即问道:“摄政王可受了伤?”

    黄钊出声答道:“回皇上,王爷为了救七皇子,伤了元气,此时正在王府调息。”

    赵韩青闻言不禁皱紧眉头,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楚熙身上,见他脸上有伤,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如此说来这次出游,除摄政王和肖王,七皇子也在其中?”

    见楚熙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楚婷儿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楚熙!”

    楚熙身子一僵,茫然地抬头看向楚婷儿,怯生生地说道:“皇姐……”

    见楚熙这么模样,楚婷儿心中更加厌恶,道:“陛下在问你话!”

    楚熙抬头看了一眼赵韩青,随即又垂下了头,道:“熙儿方才没听清,还请陛下恕罪。”

    赵韩青清楚楚熙的身份,却从未正眼看过,如今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模样长得不错,尤其是那双怯生生的眼睛,十分惹人恋爱,就好像初降世的婴儿,干净清透,怪不得司华遥竟为了救他伤了元气。

    “七皇子可能和朕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楚熙点点头,道:“今日皇兄带着我去了百花山,陪摄政王爬山,在下到半山腰时,山林里突然窜出一群黑衣人,他们手里拿着兵刃,不由分说地朝我们冲了过来,他们人很多,很快便把我们冲散,是摄政王救了我,把我带下了山。”

    楚仪的惨状让楚婷儿失了分寸,质问道:“摄政王为何不救皇兄?”

    “他们人太多,是我们人数的两倍有余,我们只能逃,没有还手之力。”看起来胆小怯弱的楚熙,竟壮着胆子维护司华遥。

    楚熙的话非但没让楚婷儿消气,反而加了把火,道:“皇兄会功夫,摄政王若肯出手帮他,皇兄何至落得如此下场?”

    赵韩青闻言脸色沉了下来,道:“公主这是在怨怪摄政王,未能出手救肖王?”

    楚婷儿一怔,赵韩青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了她一个透心凉,诏狱一行在脑海中闪现,慌忙说道:“皇兄伤重,婷儿痛心万分,故而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臣有一言不得不发,还请皇上允准。”黄钊出声说道。

    赵韩青转头看了过去,道:“讲。”

    “当时臣在现场,不得不为王爷说句话,王爷这次出游本就带的人少,再加上期间出了点事,王爷又派人去办事,保护王爷的加上臣也就五个,而肖王的护卫有十几个。黑衣人冲过来时,肖王的护卫全部围在他身边,完全没有顾及七皇子。王爷不能眼看着七皇子殒命,才冒险将他救了下来。下山后,王爷便下令调兵进山,营救肖王,捉拿刺客,若非如此,肖王性命难保。如今肖王保住了性命,公主却以怨报德,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黄钊这番话将司华遥塑造成保护弱小的好人形象,而将楚仪塑造成自私自利不顾手足的小人形象,将楚婷儿怼得无话可说。

    楚婷儿和楚仪是亲兄妹,对彼此十分了解,她清楚若是遇到危险,楚仪定会舍弃楚熙,与黄钊说的话不谋而合。更何况楚仪只是重伤,并没有死,事实是否如此,只待他醒来便知真假,所以黄钊没必要说谎。

    赵韩青转头看向楚婷儿,给了她一个台阶,道:“公主放心,此事朕定会严查,给公主一个交代。”

    楚婷儿顺势而下,道:“多谢陛下。不过还有一事,婷儿想向皇上禀告。”

    “公主直说便可。”

    “今日晌午时分,四方馆突然闯入一队锦衣卫,不由分说直接将院子里的人全部抓进了诏狱,直至傍晚时分,又毫无理由的将我们放了出来。婷儿实在一头雾水,不知陛下能否给婷儿一个解答。”

    这场刺杀结束,紧随而来的是赵楚两国的博弈,虽然她一介女流,却是一国公主,要尽力为楚国争取利益。

    “这事朕并不知情。”赵韩青转头看向黄钊,道:“黄爱卿可知此事?”

    黄钊答道:“回皇上,这是王爷的命令,王爷说若公主想要交代,可以去王府一行。”

    赵韩青点点头,道:“既然是王爷的命令,那便不是无的放矢,公主不妨去一趟摄政王府,相信王爷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看着他们将事推给司华遥,楚婷儿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道:“待皇兄醒后,婷儿会去拜访摄政王。”

    赵韩青点点头,去看了一眼楚仪,又安慰了楚婷儿几句,便离开了四方馆。

    赵韩青抬脚上了车辇,轻声说道:“去摄政王府。”

    高怀一怔,本能地抗拒,道:“皇上,天色已晚,此时过去恐有不妥,为了皇上的安全,还是先回宫,待明日早朝后……”

    “你是在质疑朕?”

    不待高怀说完,赵韩青便打断了他的话。

    高怀闻言心里一紧,随即跪倒在地,道:“奴才并无此意,只是担忧皇上安危,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凤眼微眯,冷声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高怀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忙说道:“是,奴才遵命。”

    赵韩青掀开车帘坐了进去,高怀随即起身,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摆驾摄政王府。”

    赵韩青来时,司华遥和胡逸刚刚吃完饭,正坐在客厅喝茶。

    听到通禀,胡逸起身来到门前,躬身等候,待赵韩青进门,行礼道:“臣胡逸参见皇上。”

    赵韩青看了看胡逸,道:“平身吧。朕有事与王爷商议,你先退下吧。”

    胡逸并未应声,而是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臣告退。”胡逸这才退了出去。

    赵韩青看向司华遥,见他脸色不好,不禁皱起了眉,道:“听闻王爷伤了元气,可有大碍?”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本王无碍。”

    赵韩青闻言心里顿感不悦,道:“朕从未想过王爷竟为了一个男宠,不顾自己的身子。”

    “本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想救也就救了。”

    赵韩青来到司华遥对面坐下,试探道:“看来王爷十分看中楚熙,不知王爷打算何时接他进王府?”

    “这个就不劳皇上挂心了。皇上若无他事,便早些回宫吧。”

    赵韩青说一句,司华遥怼一句,与不惜损耗元气也要救楚熙的态度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气闷,却也清楚他现在还没质疑的资格,只能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说回正事。

    “王爷可能告知百花山遇刺是怎么回事?”

    百花山之行,其实是司华遥的设计,不过赵韩青并不清楚全部,司华遥只让他传信给楚仪,说他今日会休沐,打算去百花山踏青,让楚仪盯住摄政王府。

    “皇上不必担心,那刺客跟赵国没有关系。”

    赵韩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那些刺客是齐国人?”

    司华遥淡淡地笑了笑,道:“和硕公主不能白死。”

    赵韩青接着问道:“是齐均?”

    “自然不是。和硕公主死时,高阳王连半点悲痛都不见,又怎会甘冒风险为她报仇。”

    “那是华素?”

    司华遥点点头,道:“能做到这一步,本王敬他是条汉子。”

    “王爷是想以此加深两国的仇怨,这样我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和硕只是齐国的弃子,她的死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但凡楚国付出点代价,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楚仪不同,他是楚国公认最有才华的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若他出了事,楚国绝不会善罢甘休,两国的仇怨只会越来越深。”

    “这次刺杀不仅重伤了楚仪,还致使他不良于行,断绝了他做太子的机会。这刻骨的仇恨,只要楚仪还活着,就绝对化解不了。王爷果然深谋远虑!”

    这就是司华遥要确保楚仪活着的原因,因为只有他活着,这份仇才不会随着时间而被淡化。

    司华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皇上可还有疑问?”

    “今日楚婷儿被抓进诏狱,是怎么回事?”赵韩青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司华遥这么做的缘由。

    “楚仪嘴硬得很,本王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明确告诉他,就算没有证据,只要本王想他死,他就得死。”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他就是这样的横行霸道,很早以前赵韩青就看清了这一点,当时会觉得厌恶和痛恨,如今却只觉得他理应如此。

    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且眼神越来越炙热,司华遥不禁皱紧了眉头,道:“皇上怎会知道此事?”

    赵韩青回神,道:“方才朕去了四方馆。”

    “所以楚婷儿在皇上面前告了状?”

    “是,还说待楚仪醒后,会登门拜访王爷。”

    “她敢来?”司华遥不屑地笑了笑,道:“楚仪无事时,她都不敢登门,如今楚仪成了废人,即便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就要看楚仪的反应了,刑部停尸房的尸体还在等着他。”

    “若他查到华素的头上,王爷打算怎么做?将华素交给楚仪?”

    “刺客都死了,就算证实他们是齐国人,也无法问出是谁指使,若华素不承认,楚仪没有证据,又能把他如何?”

    “楚仪明面上是不能把华素如何,却可以动用关系,让齐国把人交出来,或者直接除掉。”

    “若是以前的楚仪,或许能办到,但现在的楚仪自身难保,哪里有关系可用。”

    楚仪不良于行,断了成为太子的可能,之前支持他的势力,定会改换门庭,楚仪的下场只能是孤家寡人,所以司华遥才会这么说。

    司华遥面面俱到,让赵韩青挑不出毛病,仅是这份政治手腕,他便自愧不如。

    “那王爷与楚国的联姻,是否还要继续?”赵韩青紧张地看着司华遥。

    “联姻的事不用皇上操心,咳咳……”司华遥轻声咳了两声,忙端起茶喝了两口。

    赵韩青见状皱起了眉头,刚想说话,却被外面的通禀打断,“启禀王爷,怜公子求见。”

    司华遥怔了怔,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该回宫了。”

    听到宫怜的名字,赵韩青的眉头越皱越紧,道:“朕还有事没说完。”

    司华遥扬声说道:“他身子不好,让他先回院子,待本王得了闲,便去华怜居。”

    “王爷,怜公子给您炖了梨汤,特意拿过来给您饮用。”

    “汤端进来,让他回去。”

    “是,王爷。”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径直来到司华遥身边,将里面的梨汤端了出来。

    “王爷,怜公子说这梨汤是用冰糖熬的,可以滋阴润肺,之前听您在咳嗽,便去厨房熬了一些。”

    “他熬的?”司华遥眉头微蹙,道:“他的伤还没好,不好生歇着,做这些作甚?”

    “怜公子也是关心王爷,才想帮王爷做点事。”

    司华遥闻言缓了脸色,道:“可是回去了?”

    “怜公子将食盒交给奴才,便由三喜扶着走了。”

    司华遥点点头,端起梨汤尝了尝,道:“味道还不错。”

    “君子远庖厨,他一个侍郎府的少爷,怎会洗手作羹汤?应该是厨房里的人做好了,他给端过来的吧。”

    听司华遥关心宫怜,赵韩青心里忍不住发酸,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回皇上,这梨汤确实是怜公子亲手熬制,三喜在他身边服侍,他断不可能说谎。”春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为宫怜说话。

    赵韩青的脸色沉了下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连春海都为他说话,王爷又怎知三喜没认他为主?”

    春海心里一紧,道:“奴才多嘴,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只是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喝着碗里的梨汤。

    赵韩青见司华遥不搭理他,心中越发气闷,道:“这种争宠的手段,朕见得多了。”

    “本王累了,皇上请回吧。”

    “王爷不信朕? ”

    “摄政王府的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来人,送皇上回宫。”

    “是,王爷。”春海来到赵韩青面前,躬身说道:“皇上请。”

    “王爷素来睿智,千万别色令智昏才好。”

    赵韩青转身就走,脚步走的飞快,心里又酸又涩又气,他哪里不如宫怜,还有那个楚熙,为何偏偏对他的态度这般恶劣,唯恐避之不及?之前明明那么贪恋他的身子……

    赵韩青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司华遥的院子,为何这么在意他宠爱别人,难道……

    不可能,他应该恨他,恨不能杀了他!只要不碰他,他宠爱谁都无所谓!是吧,是吗?

    见赵韩青站在院子里发呆,高怀忍不住上前,叫道:“皇上。”

    赵韩青转头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春海,问道:“宫怜在华怜居?”

    春海愣了愣,随即答道:“华怜居是怜公子的居所。”

    赵韩青接着问道:“这段日子,王爷都在何处留宿?”

    “皇上,事关王爷,奴才不好多说,还请皇上恕罪。”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那梨汤对王爷的身子有好处?”

    “这个奴才不清楚,只知对王爷的身子无害。”

    赵韩青没再多问,看了一眼司华遥的院子,转身离开了王府。

    “咳咳。”

    司华遥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从山上到山下,一路带着楚熙,内力持续运转,确实伤了元气,需要调息些时日才能好转。

    洪阳关切地说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让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是,王爷。”

    四方馆东院,已时至深夜,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华素坐在桌前闭目养神。突然房门处有了声响,他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黑影映在门上,“进。”

    房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将军。”

    “情况如何?”

    “回将军,百花山被锦衣卫封山,属下根本进不去,不过属下打听到,傍晚时分锦衣卫运送了不少尸首进入刑部停尸房。”黑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将军,到现在他们还没回来,十有八九已经全军覆没。”

    华素面沉似水,道:“傍晚时分楚仪被抬回四方馆,算他命大保住了性命,不过他的腿没保住,以后就是个跛子。”

    “跛子?那他岂非成了残废?”

    华素冷笑,道:“楚国最优秀的皇子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成了废人,这就是他敢对公主下手的下场。”

    “此行能废了楚肖王,兄弟们便是死也值了。”

    华素脸上浮现哀伤之色,道:“是我对不住兄弟们,待你回齐国后,将那些银两分给他们的家眷,希望他们今后的日子能过得平顺。”

    “将军,您……您当真要去吗?”

    “我已没有退路。”

    第36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楚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看着头顶的床帐,之前的记忆慢慢复苏, 他想要起身,却因为动作拉扯了伤口, 不禁惨叫出声, 惊动了一旁打盹的侍从孙福。

    “王爷, 您醒了,您伤的很重,千万不能乱动。”

    “我……”楚仪想要说话, 发现嗓子干涩的厉害,声音也变得嘶哑。

    “王爷稍待,奴才去给您倒杯水。”

    孙福倒了杯水给楚仪, 楚仪忍着伤痛,撑起身子喝了下去。

    嗓子舒服了些, 楚仪开始问话, “高勇他们呢?”

    孙福神色黯然,道:“王爷, 跟您出去的人, 一个也没回来?”

    “都死了?”楚仪一怔, 随即问道:“那本王是怎么回来的?”

    “王爷是被锦衣卫送回来的, 据说他们到时, 王爷身边只剩下一名护卫,那刺客不甘心刺杀失败,便与护卫同归于尽了。”

    楚仪眉头皱紧, 道:“那摄政王呢?他可有受伤?”

    “据说摄政王为救七皇子伤了元气,具体如何奴才也不知。”

    “楚熙!”楚仪回想当时的情景, 确实是司华遥救了他,“他人呢?”

    “回王爷,七皇子毫发无损,此时正在卧房休息。”

    随着他的苏醒,感觉慢慢回来,只觉得腹部和左腿传来剧痛,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看向左腿,只见膝盖处被纱布紧紧缠着,他想动一动腿,却疼得冷汗直冒。

    他抬头看向孙福,紧张地问道:“我的腿怎么了?”

    孙福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王爷,您被送回来的时候,膝盖上插着一根树枝。太医说……”

    楚仪见状心中的不安更甚,恼怒道:“说!若你敢有隐瞒,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奴才不敢。”孙福连忙跪了下来,道:“王爷,太医说您的腿伤了筋骨,以后便是好了,也将不良于行。”

    “什么?你再说一遍!”楚仪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孙福。

    孙福一咬牙,重复道:“太医说王爷以后将不良于行。”

    “不良于行?”

    楚仪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从小在皇室中成长,他很清楚这四个字的重量,若当真如此,那他的前程就彻底毁了,他的父皇不会立一个坡脚的皇子为太子,就好似从云端摔倒了泥地里,他终其一生都要因此被人嘲笑奚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医呢,去叫太医来!”

    楚仪回了神,大声地叫嚷了起来。他原本就失了不少血,现在情绪一激动,脑子突然一阵空白,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王爷,王爷……”

    孙福紧张地叫了两声,见楚仪没有回应,连忙起身去请章辙。

    章辙听闻消息后,拎着箱子过来给楚仪看诊,见他并无大碍,叮嘱孙福好生侍候,随后便回了房间。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楚婷儿,招来孙福一问,不禁叹了口气。昨晚她也没睡好,她和楚仪是亲兄妹,两人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如今楚仪没了争储的希望,那他们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待回到楚国,说不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楚婷儿突然想起楚熙,心中的惶恐转化成愤怒,起身朝着楚熙所在的房间走去。

    房门前守着楚熙的内侍旺财,见楚婷儿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楚熙呢?”

    “回公主,主子还未起身。”

    楚婷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扬声说道:“来人,把门踹开,把他给本宫拖出来!”

    旺财一听,连忙阻拦道:“公主若有事,奴才……”

    不等他说完,楚婷儿便一脚踹了过去,将旺财踹倒在地,道:“狗奴才,敢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真是活腻了!”

    楚熙听到外面的动静,明亮的杏眼内闪过寒光,随即起身下了床,从小到大他都是他们欺凌的对象,无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们都会以欺负他为乐,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昨日楚仪受了重伤,还落得不良于行的下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他们心里自然难受得很,而他便是他们的出气筒,今日怕是又要受皮肉之苦。不过想到楚仪彻底完了,楚熙的心里就无比畅快。

    他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在他们踹门之前,将房门打开,怯生生地叫道:“皇姐。”

    楚婷儿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来气,怒骂道:“皇兄伤成那样,你竟还能睡得着,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楚熙瑟缩了一下身子,道:“皇姐,熙儿错了,熙儿再也不敢了,求皇姐饶了熙儿。”

    “昨日摄政王为何不救皇兄?定是你在一旁教唆!楚熙,皇兄受了什么罪,本宫便也让你尝尝滋味。”楚婷儿阴狠地看着楚熙,道:“来人,给本宫打,打断他的左腿!”

    来之前楚婷儿问过下人,昨日护着楚熙的黄钊已经走了,所以她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皇姐,不要!”楚熙害怕地看着楚婷儿,眼中有眼泪闪烁。

    见侍卫们抓住了楚熙,旺财急中生智,大声说道:“公主,主子还要与摄政王联姻,若是伤了腿,公主如何向摄政王交代?”

    楚婷儿神情一滞,随即恼怒地说道:“你敢拿摄政王压本宫?真是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莫非你是赵国安插在楚国的暗探?”

    旺财闻言心中大骇,连忙说道:“公主,奴才冤枉,奴才是楚国人,不是赵国的暗探!”

    “本宫说你是,你便是。”楚婷儿冷笑地看着他,道:“来人,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乱棍打死!”

    “是,公主。”

    侍卫得令,朝着旺财走去。

    旺财跪在地上,哭着辩解道:“公主,奴才冤枉,求公主饶奴才一命!”

    楚熙挣脱侍卫的束缚,跑到楚婷儿身边跪了下来,道:“皇姐,你打我吧,旺财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求皇姐饶他一命!”

    “还真是主仆情深啊!”楚婷儿一脚踹开楚熙,命令道:“还等什么,给本宫打,往死里打!”

    侍卫们得了命令,按住旺财便狠狠打了起来,一棍接着一棍,打的旺财惨叫不已。楚熙见状冲了上去,将旺财护在身下,棍子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疼,钻心的疼,他会把这种疼牢牢记在心里,终于有一日,他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砰!”

    楚熙的头被打中,只觉得脑袋一懵,紧接着四肢一软倒在了地上。他看着四周的人嘴巴张张合合,却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突然,凌空飞过来两个人,三两下便将行凶的护卫打倒在地。

    楚熙倒在地上,看着远处走来的人,清晨的阳光下,那人一步一步地走到身边,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只有面前这张绝美的脸,以及他张张合合的薄唇。

    他的怀抱真的很暖,暖的让人贪恋,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看着昏过去的楚熙,司华遥面沉似水,道:“七皇子是如何得罪了公主,竟让人下此毒手?”

    面对司华遥,楚婷儿心中惶恐,挣扎道:“王爷,这是我们的家事,您……”

    “家事?”司华遥淡淡地看着她,道:“楚国的国书上已写明,楚熙要与本王联姻,那便是本王的人,没有本王的命令,公主便擅自动手,是对本王不满?”

    “不是,王爷,婷儿怎敢对王爷不满,只是皇兄伤重,他竟没有半点担忧,婷儿一时气愤,才……”

    “春海。”司华遥打断楚婷儿的话,冷声说道:“凡动手之人,每人杖责一百,死活不论。”

    “是,王爷。”

    司华遥今日没去上朝,主要原因是伤了元气,总会忍不住咳嗽,在大殿之上总归是不雅,万一因为他咳嗽吓死一两个胆小的,得不偿失。其次是楚仪重伤,昨日他便没来看望,今日怎么也得装装样子。谁知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定睛一看,楚熙竟被一群奴才围殴,司华遥想也没想便下令救人。

    楚婷儿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抬眼看向司华遥,正碰上他冷冰冰的眼神,不由心中一颤,随即害怕地移开视线,就好似面前不是俊美的男子,而是洪水猛兽。

    司华遥一声令下,锦衣卫即刻上前,那些侍卫不想坐以待毙,便拿起拿着武器与锦衣卫对峙。

    “凡抵抗者,以谋反论,杀!”

    司华遥的语气很淡,却听得在场之人心中发寒。

    楚国的侍卫相互看看,正犹豫间,突然听楚婷儿出声说道:“放肆!王爷说的话,你们听不到?还不赶紧把兵刃放下!”

    侍卫们一听,犹豫片刻,便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锦衣卫上前,将他们按倒在地,随后搬来一条条长凳,便开始行刑。

    司华遥看向楚婷儿,道:“即日起,楚熙搬进摄政王府。”

    楚婷儿听着侍卫们的惨叫声,心中一阵阵发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道:“王爷请便。”

    司华遥抱着楚熙转身离开,来到马车前,吩咐道:“去把章进叫来。”

    “是,王爷。”

    司华遥将楚熙暂时安置在品梅园,待章进来时,他正坐在小厅喝茶。

    章进躬身行礼道:“章进参见王爷。”

    “里面的公子被人打了,浑身是伤,你进去给他瞧瞧。”

    章进应声,拎着箱子就进了卧房。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章进出来,司华遥看向春海,起身说道:“你在这儿守着,需要什么便准备什么。”

    “是,王爷。”

    司华遥抬脚便走了出去,他之所以要将楚熙带回摄政王府,一是帮他解围,让他暂时脱离苦海,不然待楚仪醒来,指不定会怎么拿他出气。二是解除他对赵国的威胁,一旦他进了摄政王府,无论司华遥要没要他,他都会被认为是司华遥的男宠。正如没有哪个皇帝会让跛子继承皇位一样,也没人会让一个男宠继承皇位。

    早朝上,赵韩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司华遥的坐席,那里本不应该设置座位,设置了便是耻辱,可如今司华遥不在,他却好似没了主心骨。

    “皇上,臣以为此次秋闱应由摄政王为主考官。”

    ‘摄政王’三个字吸引了赵韩青的注意,随之看了过去,见是内阁大学士胡詹,道:“为何?胡爱卿不能胜任?”

    胡詹一听,顿时跪在了地上,道:“臣惶恐。臣才疏学浅,怎能与摄政王相比,实在不能胜任,还请皇上恕罪。”

    在场众人皆知,若能主持秋闱好处极多,是拉帮结派最佳时机,但凡高中的进士都会尊称一句‘座师’,无论诚心不诚心,都要上门拜码头,这就是人脉。有了人脉好办事,这是自古以来的至理名言。

    但赵国与别国不同,当官的去上朝,就好似上刑场,刀在头顶悬着,保不齐哪天就落了下来。想辞官,门都没有,除非想马上去刑场。所以在赵国当官只有两条生路:要么踏实干,熬到退休;要么有人上位,自己被取代。

    因此,每三年的秋闱,是赵国官员最重视,也最期待的事。他们不想拉帮结派,只想能找到取代自己的人,收拾包袱滚蛋。

    赵韩青扫了一眼殿中的大臣,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道:“那朕与摄政王商议后,再做决定。”

    “皇上英明。”

    “退朝。”赵韩青不想在这里和他们浪费时间。

    司华遥正处理奏折,门外传来洪阳的通秉声,“王爷,怜公子送了梨汤来。”

    司华遥的动作一顿,随即头也不抬地说道:“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随之响起,紧接着便有人来到了桌前,将一碗梨汤端到了他的手边。

    “王爷,今日的梨汤放了百合,效果应该比昨日好些。”

    听到说话声,司华遥抬头看过去,只见站在桌旁的是宫怜。

    司华遥放下手中的笔,问道:“身子可好些?”

    “多谢王爷关心,怜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宫怜将梨汤往司华遥面前推了推,道:“梨汤的温度刚好,王爷趁热喝吧。”

    司华遥点点头,端起梨汤一口气喝完,道:“这些对本王的病并无疗效,以后便不要再做了。”

    宫怜的神色一僵,随即问道:“那王爷的病……”

    司华遥抬头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道:“医不好。”

    宫怜的心骤然紧缩,疼得他皱紧了眉,“王爷……”

    “生死有命,本王早已看淡。”司华遥不想再说,转移话题道:“你可想好了?”

    宫怜一怔,随即明白司华遥问的是什么,道:“王爷恕罪,宫怜还未想好。”

    “无妨。你的伤要想彻底恢复,也需要时间调养,慢慢想,不着急。”

    “王爷……”宫怜想说什么,却不知要说什么,沉吟片刻,道:“王爷保重身子,宫怜告退。”

    “去吧。”

    看着宫怜的背影,司华遥微微皱眉,总觉得宫怜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不待他多想,门外又传来洪阳的通禀声,“王爷,齐国华素华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

    约莫一盏茶后,房门被推开,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华素从门外走了进来,眼眶青黑,脸色发黄,下巴上还长出密密麻麻的胡茬,看上去有些狼狈。

    华素来到近前,道:“华素信守承诺,来向王爷请罪。”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华将军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华素闻言眼睛闪了闪,道:“华某与公主私定终身。”

    司华遥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道:“华将军既无诚意,又何必来此?”

    华素心里一紧,道:“华某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装傻可不是明智之举。”司华遥单手撑着头,一副慵懒的模样,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华素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方才说道:“王爷,华某来此,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司华遥点点头,道:“本王钦佩华将军视死如归的勇气,不过将军连死都不怕,却不敢说实话,好似有点说不过去。”

    “不说,华某的生死便只关乎自己;说了,那便会牵连无数。孰重孰轻,华某心中有数。”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华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华素的脸色变得难看,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华将军不会以为蒙个面,便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吧?就好似杀死和硕公主的凶手是谁,虽没有证据,但你我心知肚明一样。根本无需你承认,只要认定了,那就跑不了。”

    司华遥不想跟他绕来绕去,索性把话给挑明。

    华素的脸色变了又变,道:“王爷是想将此事告诉楚仪?”

    “楚仪是楚国最有才能的皇子,就算本王不说,你以为他会看不透?”

    “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如今的他自身难保。”

    “他就算是跛了脚,那也是皇子,而你只是齐国一名小小的武将,若楚国开口,齐皇会如何选择,你应该心中有数。”

    华素明白司华遥的意思,道:“所以华某宁愿死在王爷手里,也好过被当成弃子送去楚国受辱。”

    司华遥轻笑,道:“那本王还真是荣幸之至。”

    “士可杀不可辱,王爷不必如此。”

    “士可杀不可辱。”司华遥重复了一句,道:“若华将军当真如此在意名誉,又为何与和硕公主私通?”

    “我们两情相悦,却抵不过权势,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司华遥冷笑了一声,道:“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华将军心知肚明,明明可以想别的办法,却用了最蠢的。说到底和硕公主之所以会死,你要负一半的责任。”

    华素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道:“王爷说的是,所以华素没想苟活。”

    “可凶手没有死,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正如王爷说的,即便他们没有证据,也不会放过我。”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本王有办法保你不死。”

    华素神情一怔,随即说道:“王爷的条件为何?”

    “自然是为我所用。”

    “王爷有何办法?”

    “自然是将水搅浑,设法让齐楚两国的矛盾加深,若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你说齐皇还会答应楚皇的条件吗?”

    华素看着司华遥,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明灭不定,过了许久才说道:“王爷真的好算计!”

    司华遥微微笑了笑,猜到华素定是想通了其中症结,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有句话说的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本王可没逼华将军做事。”

    华素眼睛微眯,道:“华某怀疑和硕的死,也是王爷所为。”

    “本王想杀谁,根本不必费这番手脚。至于信与不信,华将军自己斟酌。”

    华素沉默地看着司华遥,半晌后方才说道:“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华某佩服!”

    “将军如何抉择?”

    “华某身为齐国武将,自然要效忠齐国,断不会做出叛国之举,只能多谢王爷抬举。”

    华素的态度出乎司华遥的意料,道:“本王可以给华将军时日好好考虑。”

    “不必,华某意已决。”

    司华遥点点头,道:“本王已知华将军态度,不过还是想给华将军一个机会,在齐国使团离开京都之前,本王会保华将军安全,在此期间,华将军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来王府。”

    见司华遥坚持,华素没再拒绝,道:“多谢王爷。”

    “春海,送客。”

    华素行礼道:“华某告辞。”

    华素的拒绝倒是让司华遥高看他几分,虽然他算不上好男人,至少忠于自己的国家,这样的将领不可多得。

    洪阳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七皇子醒了。”

    司华遥头也不抬地说道:“派几个机灵的人侍候着。”

    洪阳犹豫了一瞬,道:“王爷的意思是……”

    “他是楚国人。”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

    “是,奴才明白。”洪阳躬身退出门外。

    午时,司华遥正准备用午膳,春海走了进来,道:“王爷,方才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是宫里有东西送来。”

    “什么东西?谁送的?”

    春海如实答道:“说是皇上派人送的,至于是什么,奴才不知。”

    “皇上送的?”司华遥愣了愣,顿时有些好奇,道:“拿进来看看。”

    “是,奴才这就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春海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食盒?”司华遥微微蹙眉,忍不住猜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春海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青花瓷做的盅,比平时喝茶的盅稍微大些。春海将盅端到了桌子上,放在司华遥手边。

    司华遥好奇地揭开盖子,里面是淡褐色的水,很像喝了好几泡的红茶,没有茶味了那种。

    司华遥用勺子搅了搅,有一股淡淡的焦糖味,“这是……什么?”

    春海面色有些古怪,沉吟片刻道:“方才奴才问了,说这是皇上亲手熬得梨汤。”

    “这是皇上亲手熬的……梨汤?”

    不止春海,就连司华遥都有些瞠目结舌。

    春海看看盅里的东西,道:“王爷,奴才觉得还是先试试毒吧。”

    司华遥愣了愣,将盅往春海面前推了推,道:“验吧。”

    司华遥倒不是怀疑赵韩青会给他下毒,就算赵韩青再蠢,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他是怕赵韩青做出来的东西有毒,尤其是这看上去不怎么安全的汤水,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验一验还是很有必要的。

    春海到处一些汤水,用银针验了验,并没有发现有毒的迹象。

    结果在意料之内,但看着面前的汤水,司华遥实在没什么食欲,道:“要不你尝尝味道?”

    第37章

    今日的早朝只持续了一个时辰, 赵韩青回到乾坤宫比以往早了一个时辰,本想处理奏折,却有些心不在焉, 在看到德辉给他泡的茶时,突然想起昨晚宫怜给司华遥熬制的梨汤。

    “梨汤怎么熬?”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德辉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道:“皇上若想喝, 奴才这就去御膳房。”

    “朕想亲手做。”

    德辉又是一愣,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不确定地问道:“皇上是想亲手熬梨汤喝?”

    “朕不喝, 熬给旁人。”

    看着赵韩青认真的表情,德辉有些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韩青会错了意, 道:“很难做?”

    “难倒是不难,只是……”德辉斟酌了片刻, 道:“皇上, 您是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种粗使的活计。您只要关心一句, 与旁人来说都是恩赐, 实在不用亲自去做。”

    赵韩青不耐烦地皱紧了眉, 道:“无需多言, 你只需告诉朕该怎么做便可。”

    德辉见赵韩青坚持, 也没再多劝,便将如何熬制梨汤的方法仔细地说给他听。

    赵韩青认真记在心里,随后便吩咐人在院子里支了个炉子, 准备好食材,按照德辉所做的步骤, 一步一步地熬起了梨汤。

    在倒了十几锅梨汤后,赵韩青终于做出了一碗像模像样的,他欣喜地伸手去端,却被烫的‘哎呦’一声。

    “皇上,您小心些,别烫着,还是奴才来吧。”

    赵韩青拦住想要上前的德辉,道:“朕说亲手做,那便是从头做到尾,绝不假他人之手。”

    德辉将布巾递了过去,道:“那皇上小心些,您的手可不能再伤了。”

    就熬一锅梨汤,赵韩青的十根手指伤了一半,手背还被烫了个大水泡,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赵韩青小心的将熬制好的梨汤端下来,用勺子舀出一碗尝了尝,顿时皱紧了眉头,道:“朕怎么尝着味道有些不太对?”

    岂止是味道不对,光看颜色就知道绝对不会好喝,只是这话不能明着说,德辉在一旁劝道:“皇上,您是第一次做,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这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您也该用午膳了。”

    “快到午时了?”赵韩青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道:“那便盛出来,给摄政王送去,希望能赶得上他用午膳。”

    德辉一怔,随即说道:“皇上,您这是为王爷做的?”

    赵韩青点点头,道:“昨日去王府,听摄政王时不时会咳两声,便想着给他熬点梨汤喝。”

    看看锅里的梨汤,德辉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赵韩青为何会做这些,就算要讨好司华遥,他也可以从自己擅长的方面着手,做这些他从未接触过的事,很容易适得其反。

    “皇上,您这是第一次做,难免不尽如人意,要不练习些时日,再给王爷品尝?”德辉尽量委婉地提醒。

    “过些时日王爷的咳嗽也就好了,朕再做岂不是多此一举?”赵韩青又舀了一勺尝了尝,道:“味道虽然有些重了,却也不是不能入口,有止咳的效果就好。”

    赵韩青将锅里的梨汤盛进瓷盅内,本想着亲自给司华遥送去,被德辉劝了下来,便吩咐内侍马不停蹄地来了摄政王府。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要不你先尝尝味道?”

    春海应声,舀了些梨汤仔细尝了尝,毫不避讳地说道:“王爷,奴才尝着这汤太甜了,有些齁得慌。”

    司华遥打量着春海,道:“除了这个,你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春海摇摇头,道:“王爷,这汤没毒。”

    司华遥挣扎了片刻,也拿起勺子尝了尝,不禁微微皱眉,春海方才说的太含蓄了,这哪是一点甜,这分明是甜到发苦啊。

    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司华遥问道:“送东西的内侍可走了?”

    春海答道:“没走,说是要把瓷盅拿回去。”

    “你让他转告皇上,一国之君就该有一国之君的样子,皇上只需好好处理政务,何故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以后别做了。”

    为了自己的食品安全着想,这番话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王爷。”春海应声,退出书房,将原话传达给内侍。

    乾坤殿内,赵韩青心不在焉地用了午膳,也没像往常一样午休,便开始处理奏折,只是总会时不时地看向门口,很显然心思没在奏折上。

    “启禀皇上,广福回来了。”殿外传来德辉的通禀声。

    赵韩青闻言莫名有些紧张,忙说道:“让他进来。”

    殿门被推开,广福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迫不及待地问道:“王爷怎么说?”

    广福心里叫苦,说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说指不定脑袋就没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回皇上,王爷说……皇上政务繁重,已是辛苦万分,不必再为这种小事操劳。”

    原话他实在是不敢说,只能在原话的意思上润色润色。

    赵韩青十分了解司华遥,自是不信他会说出这些话,质疑道:“这是王爷的原话?”

    广福心里一紧,不得不说实话,“王爷说让皇上专心政务,这种小事以后就别做了。”

    赵韩青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才是司华遥的原话,心中不禁一阵气闷,“那梨汤王爷可是喝了?”

    广福见赵韩青变了脸色,心顿时提了起来,道:“回皇上,奴才并不在近前,不清楚王爷是否饮用,但奴才看那瓷盅里的梨汤分量少了些,王爷应是喝了些许。”

    “端上来,朕看看。”

    广福应声,拎着食盒走到了御案前,将瓷盅端了出来。

    赵韩青打开盖子一看,确实少了些许,于是将瓷盅递给广福,道:“剩下的你喝了,说说朕哪里做的不好。”

    广福不敢抗命,只得端起瓷盅,看着里面的淡褐色液体,他一咬牙喝了起来,若是要说出个一二三来,一口气喝完还不行,必须慢慢品、慢慢尝,即便再难喝,脸上也不能露出半分,绝对是考验演技的时刻。将所有梨汤喝完,他差点没被齁死,脸上却看不出半分。

    赵韩青见状出声问道:“说说看,哪里不妥?”

    “回皇上,其他都好,就是糖放的有点多。”

    赵韩青听后认真地点点头,道:“朕也觉得味道重了些,明日再做时,记得提醒朕少放些糖。”

    “皇……咳咳”梨汤太甜,喝得他一口痰卡了嗓子,连忙咳了两声,随即问道:“皇上明日还要做?”

    赵韩青见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有何不妥?”

    广福心里一紧,忙说道:“皇上,您的手伤成这样,还是过两日,待伤好了再做吧。”

    看着赵韩青被惨不忍睹的手,广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在心里祈祷:各路菩萨显显灵,千万别让他做了,奴才实在是伤不起!

    赵韩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想想司华遥喝宫怜做的梨汤时的表情,好胜心顿起,道:“不行,朕就不信做不好,明儿继续!”

    广福见状也不敢多劝,只能低头应声,忍不住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过是一碗梨汤,又没毒,顶多难喝了点,别人想喝还没有呢,你一个奴才矫情什么。

    既然做了决定,赵韩青心里也就没了惦记,便开始认真处理奏折,直到傍晚时分才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摄政王府,楚熙醒了有一阵儿了,只是脑袋晕得厉害,根本起不了身。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帐,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放映着昏迷前的画面。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司华遥逆着光走来,就好似天神降临般,将他解救于危难。他现在还记得他怀抱的温度,那份他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他当时虽然正处在耳鸣的状态,但从司华遥的口型中可以判断,他对他说‘别怕,我在’,这样一句他曾可望而不可即的话。

    楚熙侧了侧身子,随即蜷缩起来,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还在司华遥的怀抱里,可惜并不是,身上虽然盖着锦被,却不够暖。

    “来人。”楚熙喊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福禄参见殿下。”

    福禄奉命来做楚熙的内侍,明面上是服侍,实则是监视。

    “你是谁?”身处陌生环境,他必须尽快熟悉起来,就从身边的人开始。

    福禄笑着答道:“回殿下,奴才叫福禄,以后殿下的饮食起居,便由奴才负责打理。”

    楚熙点点头,随即担忧地问道:“那旺财呢?”

    “他受了伤,一时半会不能来侍候殿下,不过殿下放心,王爷已给他找了大夫,现在正在王府养伤。”

    楚熙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王爷在何处?”

    “回殿下,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书房处理政务。”

    楚熙撑着身子想要下了床,道:“扶我去见王爷。”

    福禄连忙上前阻止,“殿下受了伤,王爷说让您好生修养。”

    “王爷救了我的命,我怎能不去拜谢,服侍我更衣吧。”

    “是,殿下。”见楚熙坚持,福禄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想去便去,能否见得着还两说呢。

    看着福禄拿过来的衣服,楚熙微微一怔,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浮云锦?”

    “殿下好眼力,确实是浮云锦。”

    浮云锦制作起来相当繁琐,每年的产量不过十几匹,只有赵国的云家能做,且只供赵国皇室使用。齐楚两国只有皇上才有一两件衣服是浮云锦所制,可见其价值连城。楚熙也只见过一次,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穿上浮云锦所制的衣服。

    楚熙心中欢喜,却推脱道:“这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摄政王府的库房内这种料子多的是,虽然贵重,做出来的衣服却偏淡雅,不符合司南遥招摇的性格,所以很少用浮云锦做衣服。司华遥不同,他喜欢素雅的风格,总觉得之前司南遥的衣服太艳丽,便让人用浮云锦做了衣服。只有这一套做的小了,做好以后便没穿过,楚熙过来没有带替换的衣物,春海便做主将这身衣服拿了过来,司华遥根本不知情。

    “殿下这是哪里话,您可是王爷带回来的,自然受得起。更何况王爷说了,殿下有何需要尽管开口,莫说一身衣服,只要王府有的,王爷绝不吝啬。”

    福禄自然不能说实话,什么好听说什么。

    楚熙从未被这般重视过,忍不住有些动容,紧紧包裹的内心再次裂开一条缝,道:“听闻王府有很多公子,可为真?”

    福禄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说道:“王爷何等人物,自然要多些人侍候,不过殿下身份贵重,与他们自然不同。”

    “不同吗?”楚熙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他明白这话听听就好,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可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自己喜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一样。

    整理好衣冠,楚熙便在福禄的搀扶下出了门,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禁赞叹道:“这院子的景致不错。”

    “这是除王爷的朝晖园外,王府中最大最好的院子,景致自然好。现在是初秋,再过些日子,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那才叫美!”

    楚熙的眼睛闪了闪,试探地问道:“是王妃所住的院子?”

    福禄犹豫片刻,道:“王府初建时,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出来院子,来到了后花园,楚熙看向不远处的亭子,见一名男子正坐在里面赏景,道:“那位公子是?”

    福禄看了看,道:“回殿下,那是怜公子。”

    “公子?”楚熙下意识问道:“是王爷的人?”

    福禄如实答道:“是,王爷最宠爱的公子之一。”

    楚熙顿住脚步,仔细打量着宫怜,虽然隔得有些远,看不清样貌,但从其身形以及气质上可以判断,他定是个极其出众的男子,佯装好奇地问道:“这位怜公子是什么身份?”

    宫怜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好说,但楚熙问又不好不答,福禄只能说道:“在这王府里不论外面的身份,只看王爷对他是否喜欢。”

    楚熙转头看了福禄一眼,以为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便能在王府立足。

    在楚熙打量宫怜时,宫怜也看到了楚熙,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如水般流动的浮云锦,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生,是王府的客人吗?”

    三喜看了一眼,道:“回公子,那是楚国七皇子,今儿刚被王爷接进府。”

    “楚国七皇子?”宫怜愣了愣,随即问道:“他不是该在四方馆吗,为何会来王府?”

    “公子有所不知,楚国这次的联姻对象便是七皇子。”

    “皇子联姻?”宫怜眉头轻蹙,心里一阵发酸,接着问道:“那王爷是要迎娶王妃了吗?”

    三喜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

    宫怜见楚熙头上缠着的绷带,道:“他的头好似受了伤?”

    “王爷抱七皇子回来时,他便昏迷不醒,据说是被人打的。”

    “王爷抱他回来的……”宫怜收回视线,垂下了眸子,道:“他是皇子,怎会被人打?”

    “这个奴才不知。”

    宫怜看了看三喜,又转头看向面前的池塘,轻声问道:“王爷有多久没在后院过夜了?”

    三喜摇摇头,道:“自奴才出宫,王爷便一直在前院歇息。”

    “是厌了吗?”

    宫怜的声音很轻,好似在问他,又好似在问自己。

    三喜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便见宫怜站了起来,“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去厨房看看。”

    看着宫怜的背影,三喜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劝道:“公子,王爷对您不同。”

    宫怜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他,道:“有何不同?”

    三喜忍不住为司华遥说话,“王爷对公子如何,公子心里应该清楚,就好似公子受伤那日,是王爷亲手为公子止的血,也是王爷亲手给您喂的水,奴才还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公子如此上心。”

    宫怜自然清楚,也正因如此,他的心彻底沦陷,竟爱上了这个往日里憎恨的人。

    宫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为何还要让我离开呢?”

    “王爷这么做是真心为公子打算。”

    宫怜心中突然有些紧张,“如何讲?”

    “王爷欣赏公子才华,心知公子不想留在王府后院,便想还公子自由,让公子一展才华完成夙愿。若王爷对公子不上心,又怎会如此?”三喜是真心这么以为。

    宫怜闻言心中难免欣喜,可一想到被接进府的楚熙,又忍不住发酸,道:“若我离开,久不能见,王爷可还会记得我?”

    “公子,奴才跟你说说心里话。”三喜看得出,宫怜对司华遥是真心,索性就多说几句,“王爷后院里的人不会少,与其以色侍人,不如让王爷看到公子的才华,在政事上对王爷有所帮助,这样王爷对公子才会另眼相待。”

    宫怜闻言一阵怔忪,没想到三喜竟会对他说这些,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从茫然中省悟,心中终于做了决定。

    “谢谢!”宫怜感激地看着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子言重,奴才不敢当。”见他如此,三喜也跟着高兴。

    “走吧,去厨房,在走之前总要为王爷做些什么。”

    “是,公子。”

    楚熙看着宫怜离开的方向,道:“那边是什么去处?”

    福禄瞧了瞧,道:“怜公子应是去厨房,这几日他总会亲手给王爷做些吃的。”

    楚熙点点头,抬脚继续往前走,在福禄的指印下,很快便来到了书房门口。

    春海和洪阳都在门口守着,福禄见状连忙上前行礼,道:“福禄见过两位公公。”

    两人应声,相继来到楚熙身边,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两位公公不必多礼。”楚熙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伸手去扶。

    “谢殿下。”春海和洪阳默契地后退一步,让开了楚熙的手。

    楚熙愣了愣,怯怯地收回手,道:“不知王爷可在里面?”

    “回殿下,王爷正在处理公务。”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我想见王爷。”

    “殿下稍待,奴才这就去。”

    春海回到门前,扬声说道:“王爷,七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里面传来司华遥的回应。

    春海将房门推开,转头看向楚熙,道:“殿下请。”

    楚熙点点头,迈过门槛进了门,司华遥正坐在窗前看着奏折,夕阳照在他的侧脸,镀上了橘色的光,让他原本张扬的美变得柔和、温暖。楚熙的心狠狠为之颤动,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胸口。

    司华遥抬头看向楚熙,道:“你的伤如何?可好些?”

    楚熙回了神,慌忙移开视线,道:“熙儿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司华遥起身,道:“随本王到那边坐吧。”

    “谢王爷。”楚熙看着司华遥从身边走过,鼻间飘过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在百花山、在四方馆都曾闻到过,很淡很淡的香味。

    待两人各自落座,春海为两人上了茶,随后便退出门外。

    “你头上有伤,该卧床静养,过来寻本王可是有事?”

    “熙儿是过来感谢王爷救命之恩的。”楚熙说着站了起来,朝着司华遥行了一礼。

    司华遥没有躲,受了他的礼,道:“你不怪本王自作主张,将你接进王府?”

    楚熙愣了愣,随即说道:“自然不怪。若不是王爷,熙儿怕是要死在乱棍之下了。”

    每每看如幼猫一样脆弱无助的楚熙,总会激起司华遥的表演欲,道:“你可知本王将你接进摄政王府意味着什么?”

    楚熙的脸红了起来,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道:“熙儿知道。”

    表情自然,看不出丝毫表演的痕迹,真正是浑然天成!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哦?那你说来听听。”

    “熙儿这次来赵国是为联姻,被王爷带进府……便意味着熙儿是王爷的人了。”

    楚熙的头越垂越低,脸色也越来越红,甚至连脖子都变成了粉色,看得司华遥忍不住赞叹。

    “除了这个,还意味着你没了继承皇位的可能,你可想到?”

    楚熙两只手下意识地捏着,道:“就算没有王爷,熙儿也不可能继承皇位,熙儿在他们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若不是王爷不近女色,熙儿怕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楚熙低垂着头,司华遥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其中的黯然,还有那么一丝掩藏得很好的怨恨。

    司华遥无法判断他这番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慢慢盯着,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确实危险,不过这种势均力敌较量的感觉,也激发了司华遥的好胜心。

    “别怕,以后有本王护着你,你就安心在王府住着。”

    “谢王爷。”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熙儿想用原来的内侍,不知可否?”

    “是那个你护着的内侍?”

    楚熙忙不迭地点头,道:“是,他叫旺财,从小就跟着熙儿。”

    “自然可以。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十分了解,由他照顾再好不过。不过他一人侍候实在不妥,故本王又派了福禄过去。”

    楚熙嘴角扬起略带羞涩的笑,道:“熙儿谢王爷恩典。”

    司华遥温柔地笑了笑,道:“若无他事,你便回去歇着吧,本王还有政务要处理。”

    楚熙闻言连忙起身,眼前却突然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司华遥下意识伸手一拉他的手臂,随即抱住了他的身子。

    楚熙本能地闭上眼睛,强忍着晕眩感,待恢复正常后,才红着脸说道:“谢王爷。”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便知定是脑震荡所致,忍不住叮嘱道:“你伤了头,定要注意动作不要太大,回去好生躺着,待彻底不晕了再下床。”

    温柔的呼吸吹在耳畔,楚熙忍不住心跳加速,脸色越来越红,“好,熙儿听王爷的。”

    司华遥眉头微蹙,随即松了手,道:“来人,扶七皇子回去歇着。”

    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福禄参见王爷。”

    司华遥随口说道:“好生侍候着,别让他受了委屈。”

    “是,奴才定尽心侍候殿下。”

    “去吧,扶他回去歇着。”司华遥转头看向楚熙,温声说道:“若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便吩咐厨房准备着。”

    楚熙乖巧应声,道:“谢王爷。”

    福禄上前扶住了楚熙,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书房。

    四方馆,当楚仪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相较于之前的激动,他已冷静许多,却依旧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去叫章辙,本王要亲自问问他。”

    孙福不敢怠慢,连忙去叫了章辙。

    章辙来到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王爷。”

    楚仪直接问道:“本王的腿是否彻底没了办法?”

    “回王爷,下官已经尽力。”

    “你再好好想想!只要能让本王恢复正常,无论什么办法都行。”楚仪神情激动地看着章辙。

    章辙沉吟片刻,道:“王爷,下官已未能为力。”

    “不,你有办法,对不对?”这微微的停顿,让楚仪以为有了希望,道:“你快说,只要能治好本王的腿,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

    “下官没有办法,还请王爷恕罪。”

    “章辙,你是太医,常年在宫中行走,应该明白若本王当真不良于行,意味着什么。”楚仪的神情变得狰狞,道:“本王若是毁了,也定会拖着你们下地狱,你懂吗?”

    第38章

    素来以温文尔雅著称的楚仪, 此时像是即将堕入地狱的恶魔,恶狠狠地盯着章辙。

    “若本王完了,本王会拖着你们统统下地狱!”

    章辙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就好似没听懂他话中的威胁,道:“王爷恕罪, 下官无能为力。”

    “章辙, 你不怕死, 你的家人呢,你忍心他们因你惨死?”

    章辙的平静被打破,瞳孔骤然紧缩, 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道:“下官的家人都没了。”

    “你……”楚仪眉头皱紧,道:“怎么可能, 你的妻儿呢?”

    “都死了。”章辙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

    没了能威胁他的人,楚仪又开始利诱, 道:“章辙, 就算本王求你,无论你想要什么, 本王都给你, 只要你能治好本王的腿。”

    “王爷恕罪, 下官无能为力。”章辙依旧是那句话。

    楚仪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恨不能将他一刀砍死,可自己的未来掌握在他手上,即便再气愤, 也只能投鼠忌器。

    “章辙,人生在世总有所求, 你现在没有,不一定将来也没有。你清楚本王的能力,若无意外,楚国的下一任皇帝便是本王,到那时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倾尽全力去帮你。”

    章辙沉默地看着楚仪,楚仪与他对视,忐忑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章辙方才出声说道:“王爷恕罪,下官无能为力。”

    楚仪心中恼怒,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火,道:“本王给你时间考虑,只要你肯帮本王,本王的承诺便长期有效。”

    “下官告退。”章辙躬身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章辙离开的背影,楚仪怒火中烧,拿起旁边的茶杯,恶狠狠地掼在地上,等着吧,终有一日,他会将这些胆敢忤逆他的人,统统斩杀殆尽!

    第二天清早,休息了两日的司华遥去上了早朝,当他看向赵韩青时,被他裹满纱布的手吸引,想到昨天的那盅梨汤,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不过是煮一碗梨汤,就能把手伤成这样,这要放在现代,绝对的厨房杀手。

    今日早朝的主题是秋闱的事,六部皆举荐司华遥为主考官,司华遥听后一个头两个大,平日里看奏折已经够累了,再让他看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还不如杀了他,于是便开始借题发挥。

    “事事都由本王来做,那朝廷养你们有何用?”

    殿中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扬声说道:“臣等惶恐!”

    “本王给你们一日,明日早朝给本王一份秋闱监考的名单,否则……”

    司华遥话没说完,但他们清楚会是怎样的后果,这就是威胁的最高境界。

    “是,臣等遵命。”头上悬着的刀,已经贴近了脖子,他们可不敢有反对意见。

    看着如鹌鹑般缩着脑袋的大臣,司华遥冷声说道:“退朝。”

    “退朝!”德辉随之扬声唱道。

    殿中众臣齐声说道:“恭送皇上、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看了赵韩青一眼,随即起身,走出奉天殿。

    赵韩青紧随其后,待来到小隔间,出声叫道:“王爷留步。”

    司华遥转身看向赵韩青,道:“皇上有事?”

    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王爷昨日去了四方馆,将楚国七皇子接去了王府?”

    司华遥挑挑眉,道:“皇上是如何得知?”

    “昨日晚膳时,明羽来找朕,说了此事,不知可为真?”

    四方馆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京都,赵明羽收到消息后,本想去摄政王府一探究竟,可想到司华遥对他的态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距离上次他和司南遥欢好已有数月,这期间无论他怎么勾引,司华遥都无动于衷,甚至以政务繁忙为由不见他。若再因此惹司华遥不悦,那他将彻底被厌弃,他不能冒这个险,所以便进宫去找赵韩青商量对策,赵韩青由此得知了四方馆的事。

    司华遥点点头,道:“没错,本王确实把楚熙带回了王府。”

    “王爷曾说不想联姻,为何又将楚熙带回王府?”赵韩青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质问的口气。

    “本王想接便接了,此事皇上无需过问。”

    赵韩青眉头皱紧,“王爷可知接楚熙回摄政王府,意味着赵楚两国联姻已成定局?”

    “本王知道,不过那又如何?”与赵韩青的激动相比,司华遥显得十分淡定。

    赵韩青见状心中的不悦更甚,不过现在在谈正事,他要尽量克制情绪,道:“那王爷的意思是联合楚国对付齐国?”

    “人,本王收了,至于是否办事,还要看本王心情。更何况本王又没说不与齐国联姻。”司华遥神情自若地说着不要脸的话。

    赵韩青一愣,漂亮的凤眼不自觉地睁大,不敢自信地看着他,道:“王爷还想向齐国要一个皇子不成?”

    “有何不可?”司华遥微微勾起唇角,道:“楚皇膝下有七子,长子、次子、四子皆未能成年,独留下三子楚仪、五子楚真、六子楚宁、七子楚熙。现今楚仪的腿废了,从储君的名单中剔除。而楚熙又被本王收进王府,没了继承皇位的资格。那楚国皇子便只剩下楚真和楚宁,楚真不务正业,只知吃喝玩乐。楚宁虽有文采斐然,却是个书呆子。无论他们哪个继承皇位,对我们赵国都无威胁。”

    “楚熙胆小怯弱,又是宫女所生,就算他能继承皇位,也对赵国构不成威胁,王爷为何要将他接近王府?”

    司华遥沉默了片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眼见都未必为实,皇上又怎能确定传言为真?”

    赵韩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王爷的意思是楚熙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本王只是提醒皇上,做事要面面俱到,不能感情用事。”

    赵韩青心里一紧,当他听到司华遥亲自将楚熙抱出四方馆时,心里既气愤又委屈,他辛辛苦苦给司华遥熬梨汤,司华遥却和别人卿卿我我,实在让他难以忍受,若不是德辉拦着,他昨夜便去摄政王府了。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那王爷可知朕为何会如此?”

    在看到赵韩青满手伤痕时,司华遥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真是既震惊又无奈,他没想到赵韩青竟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那是因为皇上病了。”司华遥不能任其再发展下去,必须将他的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赵韩青闻言不禁一阵怔忪,随即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皇上本应高高在上,却被本王囚禁玩弄,犹如奴隶一般过活,皇上对本王只能有恨,若有其他情绪,那便是病。”

    虽然赵韩青爱上自己,会是他化解两人矛盾的契机,但司华遥不想利用赵韩青的感情,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和司南遥一样。

    至于楚熙,司华遥只是将他留在身边,并未想过和他发生感情,也不会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楚熙接近他,也是目的不纯,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这样他便不会有心理负担。

    赵韩青早就察觉自己的异样,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是病,那也是王爷所致,王爷是否该负责到底?”

    司华遥凉薄地笑了笑,道:“皇上是否忘了,真正有话语权的是本王,你不过是笼中鸟、池中鱼,病了的下场就是被丢弃,若皇上不想像废物一般,最好不要继续病下去,乖乖地陪本王把游戏继续下去。”

    听着司华遥的话,赵韩青的心一揪一揪的疼,漂亮的凤眼难过地看着他,问道:“我不懂为何偏偏是我?为何偏偏对我那么绝情?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司华遥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是心理医生,不明白该怎么去救治,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让他讨厌,让他憎恨,或许能治好他的病,只是这样想要化解两人的仇怨,只会难上加难。

    “因为你是皇上,而本王不想居于人下。”

    走一步看一步吧。司华遥在心里劝慰自己。

    “那你直接夺去皇位便好,为何还要折磨我?又为何在我绝望时,给我希望?”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落入那厚重的龙袍中。

    司华遥狠心说道:“本王腻了你的身子,又不想轻易放过你,自然要想个好玩的游戏,让你陪本王继续下去,否则你就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被丢弃。”

    “好玩的游戏?”赵韩青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服,心疼得他不自觉地大口喘息,“若不想放过我,为何还要管我?我病死了,岂不更好?”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忍,继续在赵韩青心里捅刀子,不耐烦地说道:“你病死了,本王还要再寻一个,太麻烦。”

    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短短时间衣领已被打湿,赵韩青的心疼到窒息,脑袋一阵空白,扶着桌子蹲了下来,眼睛却始终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见他脸色泛青,就连嘴唇也变了颜色,不禁心头一惊,连忙蹲下身查看他的状况。

    赵韩青呆呆地看着他,明明听到他在说话,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担忧和不忍。

    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去,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司华遥再一次地将他抱进怀里。看着他焦急的神色,赵韩青突然勾起了唇角,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他不是言语中那般无情,他是在意他的。

    徐超背着药箱跟着春海,急匆匆地走进乾坤殿,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司华遥挥挥手,“不必多礼,快去给皇上瞧瞧。”

    “是,王爷。”

    徐超不敢耽搁,连忙来到床前,给赵韩青把脉。

    司华遥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韩青,心里焦急万分,若他死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他可不想重来一遍。

    “原剧中也没说他有心脏病啊。”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超才算起了身,眉头紧锁,似有为难之处。

    司华遥见状出声问道:“皇上是怎么回事?你直说便可。”

    徐超回神,忙答道:“回王爷,皇上的症状像是患了心疾,可过往并无此症状出现,也或许是气急攻心所致,臣暂时不敢确定。”

    “气急攻心?”想想之前自己说的话,司华遥顿时有些心虚,道:“未免皇上病情加重,你便在乾坤宫守着。”

    徐超犹豫片刻,道:“王爷,若皇上患了心疾,那可是生死攸关之事,臣却不能断定,能否让楚国的章太医过来会诊?”

    “楚国的太医?”司华遥眉头皱紧,道:“赵国的太医院没人了,要用别国的太医?”

    徐超心里一惊,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息怒,章太医的医术享誉三国,不仅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还著有医书,微臣自愧不如,故而想让章太医过来给皇上诊治。”

    “皇上的身体状况是机密,怎能轻易让别国知晓?偌大的太医院,几十上百号人,若还抵不过一个,那要你们何用?”

    徐超光想着治病,却忘了政治厉害关系,不禁生出一身冷汗,道:“王爷息怒,微臣知罪。”

    司华遥冷声说道:“看来是本王近段时间太过仁慈,让你们忘了本分,若你们不能治好皇上的病,本王让你们统统去陪葬。”

    “是,王爷。”司华遥的话让徐超心里发寒,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已经湿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他却不敢动弹半分。

    司华遥又看了一眼赵韩青,转身离开乾坤殿。

    “王爷。”

    虚弱的声音让司华遥顿住脚步,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过身去。

    赵韩青虚弱地撑起身子,扫了一眼众人,道:“你们都出去。”

    殿中众人都没动,而是等待司华遥发话。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却站在原地没动,道:“皇上病了,现在只需好生养病,朝中事务本王来处理。”

    “朕是心病,若解不开,活不了多久,王爷该清楚才是。”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殿外,包括高怀在内。他抬头看了一眼赵韩青,随即移开视线,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门被关上,司华遥出声说道:“皇上想说什么?”

    “昨日的梨汤味道确实重了些,王爷不爱喝,也是应该的。以后我定会注意,尝好了味道再给王爷送去。”

    “皇上是否将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司华遥心中颇为无奈,依旧冷言冷语:“若皇上不想继续游戏,那本王便换人。”

    赵韩青凤眼微红,道:“王爷,你分明对我十分关切,为何要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皇上可是忘了你是赵氏皇族,不思怎样将权势夺回,偏偏与本王纠缠不清,皇上可对得起列祖列宗?”

    赵韩青神情一僵,司华遥的话正戳中他的痛处,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道:“我为何会变成这样,王爷不是心知肚明吗?”

    看着赵韩青含泪的双眼,司华遥心里不是滋味,他本就不是心肠狠的人,说那些戳人心窝子的话,只是不想赵韩青越陷越深。他不是司南遥,与赵韩青没有私人恩怨,不想他因为自己在痛苦中煎熬,只是他好像处理不了这种一团乱麻的关系。

    “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乖乖继续游戏,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要么本王换人,让赵明羽做皇帝。明日本王会叫人来听信儿,如何选择,你自己好生斟酌。”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乾坤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睛明灭不定,过了许久才收回视线,重新躺倒在床上,小声呢喃道:“所以只有拥有了权势,才能得到你吗?”

    坐上车辇,司华遥不由无奈苦笑,自从他穿来这里,好似没给过赵韩青好脸色,怎么就突然爱上了他呢?

    “司南遥,你个王八蛋,自己搞得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收拾!”

    司华遥忍不住开骂,每日的朝政已让他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帮司南遥善后感情问题,简直是想要他的命。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春海看向拦马车的人,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翼王。”

    “得,又来一个。”司华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遥哥哥,羽儿来了。”

    赵明羽没搭理春海,而是径直走到马车前,抬脚就想上,被洪阳拦了下来。

    “王爷且慢。”

    赵明羽小脸一寒,道:“放肆!本王的路,你也敢拦?”

    洪阳微微躬了躬身子,道:“职责所在,王爷恕罪。”

    “若他再敢胡闹,直接绑上,送去诏狱。”

    赵明羽闻言心里顿觉委屈,眼巴巴地看着车门,道:“遥哥哥,羽儿没胡闹,只是好久不见遥哥哥,实在想得很!”

    “回府。”司华遥被赵韩青弄得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情再应付赵明

    “是,王爷。”洪阳抬头看向赵明羽,道:“王爷请让路。”

    “遥哥哥,你都不想羽儿吗?”赵明羽委屈地红了眼眶。

    “王爷得罪了。”未免司华遥发火,洪阳不待他发话,便用身子将赵明羽挡开,马车随即动了起来。

    “遥哥哥……”

    看着远去的马车,赵明羽又气又委屈,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翻身上马,一路朝着皇宫奔去。

    来到乾坤殿前,赵明羽脚步不停直接进殿,被高怀拦了下来。

    “王爷,皇上病了,正在休息,不能打扰。”

    “病了?”赵明羽本想发怒,突然听到这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什么病?严重吗?”

    高怀答道:“太医说是气急攻心,需要精心调养。”

    回想方才司华遥说话的语气,以及对他的态度,赵明羽顿时恍然大悟,道:“我说遥哥哥怎么这么大火气,原来是他给气的!”

    高怀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道:“王爷,皇上才是您的至亲,您怎么能向着外人!”

    赵明羽本就是骄纵跋扈的性子,刚才又在司华遥那里受了气,正愁没地儿撒气,高怀直接撞了上来,那还能有好果子吃,被赵明羽一脚踹在了地上,怒斥道:“狗奴才,竟敢跟本王如此说话,真是好大的狗胆!”

    高怀被踹了一个跟头,老腰撞在台阶上,疼得他脸都扭曲了。

    “老东西,下次再敢跟本王如此说话,本王要了你的狗命!”赵明羽见状冷哼了一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赵韩青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见是赵明羽,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道:“你怎么来了?”

    “方才你可是惹遥哥哥生了气?”

    “来人!”赵韩青扬声说道。

    门外的高怀被伤了腰,刚被内侍扶起来,根本动弹不了。听到赵韩青的召唤,本能地想要进殿,这一动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高怀狠狠地瞪了身边的广福一眼,道:“还不进去,没听到皇上叫人吗?”

    广福见状连忙应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把他给朕拖出去!”

    不等广福应声,赵明羽率先炸了毛,道:“赵韩青,你敢!”

    赵韩青不搭理赵明羽,道:“还不动手,是想抗旨?”

    广福不敢再耽搁,慌忙应声出去叫人。

    “赵韩青,你别太过分!”

    “若不是看在你我是至亲,朕早就杀了你。”

    赵明羽被气得脸色涨红,道:“你还想杀我?我告诉你,赵韩青,今日你惹怒王爷,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说不准明儿我就能取代你,到时候皇位是我的,王爷也是我的!”

    赵韩青凤眼微眯,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只要朕做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就能拥有一切!”

    赵明羽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不等他想明白,便有四名内侍走了进来,来到赵明羽身边。

    “王爷得罪了。”

    赵明羽见状解下腰间的皮鞭,朝着内侍们便抽了过去。

    大殿内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赵韩青冷眼看着,并没有制止的打算。赵明羽的所作所为,让赵韩青更深刻地认识到权势的重要性,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要好好地玩这个权利游戏,而且一定要赢,他要赢回自己的尊严,赢回别人的敬畏,赢回他本该掌握的权势,以及那个他爱恨交加的男人。

    赵明羽虽然是单枪匹马,到底是学过些拳脚功夫,手上还拿着武器,再加上他身份尊贵,那些内侍不敢真的动手,竟以一敌四,打得那些内侍抱头鼠窜。直到他打累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来。

    赵韩青冷眼看着哀嚎的内侍,道:“都退下吧。”

    内侍们如蒙大赦,慌忙退出寝殿。

    赵韩青淡淡地开口,“气消了?”

    赵明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让他们进来,不是真要把我拖出去,而是为了让我消气?”

    “你是朕的至亲兄弟,朕怎会对你不利。”

    赵明羽一听,心里顿时舒服了,道:“这还差不多。那你到底是因何惹怒了遥哥哥?”

    “楚国七皇子楚熙。”

    “他?”赵明羽蹙起了眉头,道:“一个宫女生的玩意儿,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竟让遥哥哥另眼相待。”

    “王爷很是宠他,朕不过提了一句,王爷便大发雷霆,朕也只能装病,躲过王爷的怒火。”

    赵韩青已彻底改变,如今在他眼中,只有可利用、不可利用两种人,而赵明羽虽然是个草包,却是他目前获得消息的来源,属于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瞧你那点出息!”赵明羽对赵韩青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道:“咱们是要和那个外来的贱人争夺王爷的宠爱,而你却惹怒王爷,这不是把王爷往那个贱人面前推吗?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这事告诉你。”

    “这事确实是朕犯了糊涂,做了蠢事。不过也并非没办法对付他。”

    “那你说我们该如何做?”赵明羽搬了个凳子,坐到了赵韩青的床边。

    “他虽受王爷宠爱,却是别国的皇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王爷最是明白……”

    赵明羽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没错,他可是楚国的皇子,怎能对我们赵国一心一意,定是楚国安插在王爷身边的细作。你说我们具体该怎么做?”

    “要想对付他,必须要接近他。”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一般会在书房处理政务,若他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进入王爷的书房,是否就有窃取机密之嫌?”

    赵明羽点点头,道:“可王爷最近对我避而不见,我连王府都进不去,又怎么对付他?”

    第39章

    “进不去王府?王爷对你向来是宠爱有加, 为何如今你连王府都进不去?”赵韩青明知故问,狠戳赵明羽的痛处。

    赵明羽脸色一僵,狡辩道:“还能为何, 定然是受你连累,你说王爷都多久没在宫中留宿了?还有, 听说前段时间, 你竟然还宠幸了宫妃, 你到底想干什么?”

    “朕召宫妃是为了王爷。”

    赵明羽嗤笑一声,道:“你说这话谁会信?”

    “自从娴妃怀孕一事事发后,王爷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宫中留宿, 朕心里忐忑,便想借这法子引王爷注意,谁曾想王爷根本就不在乎。”

    见赵韩青神色黯然, 赵明羽顿时有些心软,道:“所以你并未临幸宫妃?”

    那次的事, 赵韩青记忆犹新, 身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却对女子提不起兴趣,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也是从那时起, 他才渐渐发现自己对司华遥心思的转变。

    “没有。”

    赵明羽叹了口气, 道:“莫不是王爷厌弃了我们?不行,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快想想,可还有别的办法。”

    找行情沉吟了一会儿,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快说!”

    “你可知楚肖王被重伤的事?”

    赵明羽点点头,道:“这事整个京都都传遍了, 据说遥哥哥和楚肖王一起去爬山,下山时遇到刺客,楚肖王被重伤,抬回了四方馆。你这般问,可是此事另有隐情?”

    “楚肖王的腿伤得很重,恐会不良于行。”

    “什么?”赵明羽震惊地瞪大眼睛,虽然他不学无术,却也知道不良于行与皇子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他岂不是没了继承皇位的指望?”

    赵韩青点点头,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件事做做文章。”

    “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赵明羽脑容量不足,不耐烦地说道:“具体怎么做,你直说便可,跟我绕什么弯子。”

    “在得知楚仪重伤后,朕曾派徐太医去四方馆,为他诊治。事后,朕曾问过他,楚仪的腿是否真的没了办法,他支支吾吾半天,说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过于残忍。”

    赵明羽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何办法?”

    “只需将损坏的筋骨剜掉,重新换一副新的便可。”

    “找个奴才换便是,这有何难?”

    “必须换至亲的筋骨,且只有五成的把握。”

    赵明羽愣了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若楚仪知道这个办法,别说五成,就是一成,他也会试。而目前他们在赵国,符合条件的便只有楚婷儿和楚熙,楚婷儿是他亲妹妹,他轻易不会动她,所以他的目标就只剩下楚熙。”

    赵韩青笑了笑,道:“只要我们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楚仪自然会想办法对付楚熙,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

    “哈哈,这办法好,就这么办了。”赵明羽笑得合不拢嘴。

    “这宫中到处都是王爷的人,朕行动不便,向楚仪透露消息的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赵明羽拍了拍胸脯,道:“这事好办,交给我便是。”

    赵韩青见状提醒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若是被王爷知道,他定会派人保护楚熙,到时就算楚仪也拿楚熙没办法。”

    “既要背着王爷,又要不着痕迹的将消息透露给楚仪,确实有些难。”赵明羽努力想了想,脑袋却一片空白,道:“你什么好办法?”

    以赵明羽的智商,赵韩青本就没指望他能想到办法,提点道:“你那可有身手好的人?”

    “有啊,母后留给我的影卫,身手都是一顶一的好。”

    “母后给你留了影卫?”赵韩青一愣,没想到母后竟暗中给赵明羽培植了力量,她是在防备谁,已经不言而喻。

    赵明羽的眼睛闪了闪,清楚自己说露了嘴,不过也并未在意,道:“是啊,母后怕你做了皇帝会六亲不认,就给我留了些保命的东西。”

    赵韩青的心就好似被捅了一刀,原来至亲之人也在防备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你附耳过来。”

    赵明羽起身,来到赵韩青身边,毫无防备地低下了头。

    赵韩青盯着赵明羽的脖颈,眼神闪烁不定,只要在这里轻轻划一刀,他就会死……

    见赵韩青迟迟不出声,赵明羽奇怪地转头去看他,催促道:“发什么呆,你倒是说啊!”

    赵韩青回神,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听明白了?”

    赵明羽点点头,笑得一脸灿烂,“明白,你就等好消息吧。”

    “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办。”

    赵明羽没再多说,兴奋地出了寝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这是你们逼我的。”赵韩青小声说道。

    摄政王府书房内,春海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宫中传来消息,在我们离开后,翼王随后便进了宫,在皇上的寝殿大闹了一场,甚至还动了手。”

    “动手?”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他跟谁动了手?”

    春海如实答道:“翼王要进殿,高怀拦着不让,被翼王踹了一脚,伤到了腰,估计要养一段时日。后来,翼王进殿,与皇上发生口角,皇上便下令将翼王拖出去,翼王抽出马鞭打了内侍。”

    “后来呢?”司华遥微微蹙起眉头。

    “后来内侍退出大殿,皇上和翼王独处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翼王才离开寝殿。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他们独处了一炷香的时间?”司华遥眉头皱紧,道:“翼王出殿时的神情如何?”

    “据说是脚步轻快,心情好似不错。”

    司华遥再问:“那皇上呢?”

    “皇上事后并未叫人侍候,奴才也不知。”

    司华遥皱着眉头思索着,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只是问题出在哪儿,他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春海见状出声问道:“王爷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司华遥摇摇头,命令道:“皇上病了,需好生歇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王爷。”春海躬身领命,转身出了书房。

    ‘当当当’,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随即又响起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无月的夜里到处一片漆黑,打更人挑着灯笼行走在街道上,突然一阵疾风从头顶吹过,灯笼的火光闪了闪,吓了他一个激灵,连忙挑起灯笼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害怕地吞了吞口水,两手合十,小声嘀咕道:“各位大神大仙,小的无心冒犯,若是多有冲撞,还请多海涵,多海涵……”

    一道黑影在屋顶上穿行,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他伏在房顶仔细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跳入了院子。

    四方馆南院内,楚仪的卧房还在亮着灯,伤口的疼痛让他很难入睡,尤其是想到今后的处境,就更睡不着了。

    突然‘啪’的一声,一只飞镖射在了床框上,吓了楚仪一跳,他的腿伤了,若真有人想杀他,连跑都跑不了,只能等死。

    他害怕地出声喊道:“谁?快来人!”

    门外的孙福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楚仪定了定心神,扫了一眼飞镖上绑着的字条,道:“去看看窗外可有人?”

    “是,奴才这就去。”孙福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楚仪伸手将飞镖拔了下来,小心地解下上面的字条,打开一看,不禁心跳加速。

    脚步声响起,孙福再度走了进来,道:“回王爷,奴才仔细检查过,窗外没有人。”

    “退下吧。”楚仪将字条握紧。

    “是,王爷。”

    看着孙福走到门口,楚仪突然出声说道:“等等,去叫章辙过来。”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房门被关上,楚仪再次打开字条,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若这上面写的是真的,那他就还有翻身的可能。可传信的人是谁,有何目的,为何要帮他?还是说这就是个圈套,目的是让他们兄弟相残?他现在已然是个废人,楚熙也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废物,谁会花心思算计他们,对方又有什么好处?或者对方是在向他示好,待他继承楚国的皇位,帮他达成什么目的?

    楚仪越想越觉得这字条上所写的内容是真的,暗淡的眼睛重新被点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因此倒下,他的未来不该止步于此。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被推开,章辙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

    楚仪直截了当地问道:“章辙,本王再问你一次,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本王的腿?”

    章辙低垂着头,道:“下官无能,还请王爷恕罪。”

    “章辙,不是没有办法救本王,只是你不愿救本王,只因救人的法子过于残忍,可对?”楚仪死死地盯着章辙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地变化。

    章辙下意识地抬头,眉头皱紧,道:“王爷何出此言?”

    看着章辙的反应,楚仪已断定那张纸条上所写为真,心中止不住的兴奋,道:“章辙,本王知晓你医者仁心,不忍做这种有违天和的事。但你也要知晓,本王的安危关系着楚国的将来。本王那几个皇弟是什么德行,你在宫中日久,应该也有所了解,该明白若楚国交在他们手上,那便离亡国不远矣。你应该也不希望楚国因此被别国蚕食,被别国瓜分吧。”

    个人的利益无法动摇章辙,楚仪便拿国家大义压他。

    “下官不知王爷是否误会了什么,王爷的腿确已无法医治。”

    楚仪现在已笃定纸条上的内容为真,根本听不进章辙的话,道:“章辙,为了千万百姓牺牲一人,该如何抉择,你应该明白。”

    “下官还是那句话,下官无能,治不好王爷的腿。”

    章辙见楚仪听不进去,也不再多劝。

    自认为已经得到答案的楚仪目的已经达到,就算章辙不肯给他治,他也可以找别人,天下之大,他就不信找不到医术比章辙好的。他相信若父皇知道他的腿有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他。

    “既如此,你退下吧。”

    章辙犹豫了片刻,终究没再多说,道:“是,下官告退。”

    看着章辙走出卧房,楚仪深吸一口气,好似伤口也没那么疼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翼王府,一道黑影飞了进去,径直朝着赵明羽所在的院落疾步而去。

    赵明羽正坐在书房打盹,被突然地开门声惊醒,就好似受惊的兔子,紧张地四下看着,待看到来人时,长舒了一口气。

    “影一参见主子。”

    赵明羽揉揉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主子放心,事情已经办妥。”

    “那就好。”赵明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终于可以去睡觉了。”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起床,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春海禀告,“王爷,昨日子时有人私闯四方馆。”

    司华遥一听来了兴致,道:“去了南院,还是东院?”

    “南院。去的人身手不错,穿着一身夜行衣,在楚肖王的卧房外射了一枚飞镖,随后便离开了。”

    “昨夜你没禀告,说明楚仪没事,那就不是刺杀。”司华遥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既不是刺杀,那就是传递消息,可知他们在传递什么信息?”

    “飞镖上绑着字条,咱们的人看不清。楚肖王在看了字条后,便召见了太医章辙,询问章辙是否有办法治好他的腿,威逼利诱都用了,章辙始终说没有办法。后来章辙就离开了,可楚肖王看上去很高兴,这似乎有点蹊跷。”春海将昨日穿回来的消息,详细地说了一遍。

    “楚肖王的古怪定然出在那张字条上。”司华遥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个潜入四方馆传递消息的人之后去哪儿了?”

    “那人轻功极好,又十分谨慎,东城西城绕了几圈,咱们的人没跟上。”春海答话时眉头微皱。

    “他们都跟不上?”司华遥有些惊讶,道:“看来京都还隐藏着高手啊。”

    “王爷的意思是那黑衣人是赵国的人?”

    “能在京都绕圈,还能将他们甩掉的人,除了轻功要好外,还要无比熟悉京都。除非是别国安插在赵国的细作,长期生活在赵国,对京都了如指掌,否则就只能是赵国人。若是前者,他们应该有固定的传递消息的办法,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所以本王更倾向于第二种,那黑衣人是赵国人。既是赵国人,深更半夜去见楚国皇子,这其中定有所图谋,而且偏偏选在这种时候……”

    见司华遥在沉思,春海没有打扰,安静的在一边侍候。

    “昨日皇上和翼王独处了一炷香的功夫?”

    春海被问得一愣,随即应声道:“是。”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春海心中虽然很是疑惑,却也没多问,跟着司华遥走了出去。

    乘坐车辇一路来到奉天殿,当司华遥走进隔间时,赵韩青已在里面等候,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见司华遥进来,赵韩青站起身,道:“王爷来了。”

    司华遥微微蹙眉,道:“皇上身子不适,该卧床休息才是。”

    赵韩青笑了笑,道:“多谢王爷关心,朕无碍,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上朝吧。”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同,不待他深想,赵韩青抬脚便走了出去,他微微一怔,随即跟上。

    奉天殿上,司华遥和往常一样做着背景板,看着赵韩青与殿中众臣商议国事。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殿外走进一名内侍,给殿中的内侍传话,紧接着便传到了司华遥的耳里。

    “王爷,楚国丞相林秀之在殿外求见。”

    赵韩青同样接到了消息,转头看向司华遥,征求他的意见。

    见司华遥点头,赵韩青随即说道:“宣。”

    赵韩青身旁的德辉扬声唱道:“宣楚国丞相林秀之觐见!”

    殿中众臣相互看了看,心中纷纷猜测林秀之觐见的目的。

    林秀之听到宣召,整了整衣冠,大步走进奉天殿,来到殿中行礼道:“外臣林秀之参见赵皇陛下,参见摄政王。”

    “林相不必多礼。”

    “谢陛下。”

    “不知林相觐见所为何事?”

    林秀之躬身说道:“回陛下,三日前肖王殿下在赵国遭遇刺杀,以致重伤在身卧床不起,外臣觐见是想询问案情进展,好给殿下一个交代。”

    赵韩青看向殿中众臣,道:“刑部尚书蒋冲何在?”

    蒋冲闻言连忙出列,道:“臣在。”

    “百花山刺杀一案可有进展?”

    蒋冲沉吟片刻,道:“回皇上,臣仔细查验过被杀的刺客,从他们身上的某些特征,以及携带的兵刃判断,应都是营中军士。随后,臣联合兵部排查营中军士,发现这些人并非赵国军士。”

    林秀之眉头微皱,显然是不满意这样的答案,道:“蒋大人说这些杀手不是赵国人,言下之意是说他们是齐楚两国之人?”

    “他们身上穿的中衣衣料与我国军士不同,若是林相不信,可去刑部大牢停尸房一观。至于他们是哪国人,这个还需调查。”

    事关两国利益,无论赵国君臣关系如何,都会一致对外。

    “单是衣料不同,不足为凭。”

    “林相言下之意是怀疑是我们赵国派出的杀手?”一直未曾言语的司华遥开了口。

    林秀之神情一滞,连忙躬身道:“王爷言重,外臣不敢。”

    “回去转告楚仪,本王若想杀他,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何须如此麻烦。”

    司华遥说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却让赵国群臣听得心潮澎湃。

    当然,在林秀之听来,司华遥这般说话是极端的傲慢无礼,根本没将他们楚国放在眼里。他心中难免气闷,却不敢多说什么,道:“是,外臣一定把话带到。”

    “既如此,那你还在这儿作甚,刺探赵国国情?”

    林秀之心中更加气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能忍气吞声,道:“外臣告退。”

    三两句把人打发走,司华遥扫了一眼殿中众臣,道:“本王不管你们之间谁与谁有仇怨,谁是谁的亲信,或者谁做了多少坏事,谁又多么清正廉洁。本王要你们务必做到一条,在面对敌国时,定要做到一致对外,可懂?”

    殿中众臣齐声说道:“是,臣等遵命。”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听着殿中众臣的呼喊,不免心潮澎湃。

    早朝很快结束,司华遥离开奉天殿,赵韩青罕见的没有纠缠。司华遥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些奇怪,吩咐道:“派人盯着翼王府。”

    “是,王爷。”

    四方馆南院,林秀之脚步匆匆地走向楚仪的卧房,眉头紧锁,脸色青黑,一看就是不能惹,路过的侍从心惊胆战。

    孙福见他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林相。”

    “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官有要事求见。”

    “是,林相稍候。”孙福见他脸色不对,不敢怠慢,重新走到门前,扬声说道:“启禀王爷,林相有事求见。”

    “进。”

    林秀之进宫之前,事先禀告过楚仪,他知道林秀之的来意。

    孙福连忙推开房门,随即退到一边,道:“林相请。”

    林秀之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下官参见王爷。”

    “林相免礼。”楚仪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提到这个,林秀之的脸色更黑了,将他进殿后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尤其是司华遥说话的语气,模仿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王爷,司华遥实在是目中无人,根本没将楚国放在眼里。”最后他气愤地做了总结。

    “赵国势大,如今他又是掌权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楚仪心里自然也气闷,但他足够清醒,道:“但他所说不假,若以他的脾性,想要本王的命,根本无需这般麻烦。”

    林秀之愣了愣,随即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刺杀您的不是赵国人?”

    楚仪点点头,道:“本王若在赵国出事,与赵国没有半点好处,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那依王爷之见,那些刺客是楚国人,还是齐国人?”

    “都有可能。”楚仪眉头微蹙,道:“父皇身体不如往年,立储之事迫在眉睫,说不准本王那两个皇弟就有除掉本王的打算。若是在赵国动手,便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何乐而不为。齐国嘛,和硕公主的死都在传言是楚国所为,他们有心为和硕公主报仇,也不无可能。”

    林秀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王爷更趋向于哪一个?”

    楚仪想了想,道:“赵国那边不是说那些刺客身上的衣物有疑吗?劳烦林相亲自去看看,再做判断。”

    “是,下官明白。”林秀之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楚仪扬声说道:“去把公主请来。”

    “是,王爷。”

    没过多大会儿,门口便传来开门声,楚婷儿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她的贴身侍女雪兰。

    “婷儿见过皇兄。”

    楚仪看了看雪兰,道:“让她出去,本王有事与你商议。”

    “你去门外侯着。”

    “是,奴婢告退。”

    房门被关上,楚婷儿径直问道:“皇兄叫婷儿来所为何事?”

    “过来坐。”楚仪指了指床边的凳子。

    楚婷儿依言坐了下来,道:“皇兄的伤可还疼?”

    “疼,怎会不疼。”楚仪看向被白布裹住的左腿,道:“疼,我可以忍,可若是留下残疾,我忍不了。”

    楚婷儿了解他的心情,却无能为力,只能劝慰道:“皇兄别急,章辙治不好,不表示别人治不好。以父皇对皇兄的重视,绝不会放弃皇兄,定会遍寻明医为皇兄治病。”

    “若是我的腿有法子治,婷儿是否肯帮我?”

    楚婷儿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婷儿与皇兄是亲兄妹,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若是能治好皇兄的腿,婷儿自然会拼尽全力。”

    楚仪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袖袋里掏出字条,递给了楚婷儿,道:“你看看这个。”

    楚婷儿疑惑地接过字条,打开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看向楚仪,道:“皇兄,这字条是谁给你的?”

    “昨日夜间有人射进来一枚飞镖,飞镖上绑着这张字条。”

    “这么说皇兄也不知对方是谁。”

    楚仪摇摇头,道:“但我确定字条上的内容是真的。”

    “那皇兄打算怎么做?”

    第40章

    “皇兄打算怎么做?”

    “想要治好我的腿, 就必须用到楚熙,可他如今在摄政王府,以司华遥对他的宠爱, 若他出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还需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没想到那个废物还有用处, 若早知如此, 婷儿便不会对他动手,如今想见他都是麻烦事。”楚婷儿不禁一阵懊恼。

    “如今要做的,就是先缓和与楚熙的关系, 让他对我们卸下防备,这样我们行事才能更方便。我行动不便,这件事就只能交给你来做。”

    “皇兄的意思是让婷儿去摄政王府?”一想到那日司华遥看她的眼神, 楚婷儿心里就发憷。

    楚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为今之计, 也只能委屈你了, 待日后皇兄坐上皇位,定让婷儿尊享荣华。”

    “皇兄说的哪里话, 只要能治好你的腿, 婷儿什么都愿意做。不就是与楚熙交好嘛, 这个交给婷儿便是。”

    楚婷儿清楚楚仪登上皇位, 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自然是满口答应。

    楚仪满意地扬起微笑,道:“那就辛苦婷儿了。”

    转眼过去三日,赵韩青意外地配合, 没再纠缠司华遥,就算有事, 也只在小隔间商谈,随后两人便各回各

    司华遥有些奇怪,心中嘀咕难道是他弄错了,赵韩青并非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而是想用这种方法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从而进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以便他放手发展自己的势力?

    虽然有些担心,但相较于感情方面的纠缠,这种较量司华遥还是能接受的,这纯粹是男人的好胜心作祟。

    早朝后,司华遥刚回到王府,齐均便上门拜见。

    看着面容憔悴的齐均,司华遥挑了挑眉,道:“高阳王这脸色……夜夜笙歌虽好,也要适当照顾一下身子。”

    齐均神情一怔,苦笑着说道:“王爷玩笑了,皇妹遇害不久,小王哪有心思想这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高阳王登门所为何事?”

    齐均抬眼看了看春海,道:“王爷可否屏退左右?”

    司华遥摆摆手,春海便躬身退了出去。

    “高阳王现下可以说了。”

    齐均直接说道:“前几日华素来见王爷,可是说了什么?”

    华素上门已过去五六日,齐均今日才来问询,这有点说不去。

    “高阳王理应清楚才是。”司华遥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高层会面,在说正事之前,总要你来我往的试探、套话,以确定攻略的方向,得到信息多的一方往往占据上风,多年在娱乐圈的交集,让司华遥深谙这一点。

    “王爷说笑了,小王又不在场,又怎知你们聊了什么。”齐均是皇宫里长大的,就算不大精明,也懂得这些交际的奥秘。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高阳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和硕公主遇害才几日,当日发生的事,高阳王便不记得了?”

    “小王自然记得。”齐均明白司华遥不好对付,若想在他这里占便宜很难,索性不再挣扎,道:“王爷,华素欺君罔上,结局已定,您想怎么发落,父皇那边都没有异议。”

    “齐皇明事理,本王佩服。”司华遥不怎么诚心地恭维了一句。

    司华遥说话滴水不漏,齐均心里着急,直接亮明底牌,道:“王爷,华素自知必死,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他做的事仅是他个人所为,与齐国没有任何关系。”

    司华遥明知故问,“高阳王这是何意,本王怎么有些没听懂。”

    “小王不该在王爷面前卖弄,还请王爷恕罪。”

    不过几句话,齐均便认了输,他真的不想和司华遥耍心机,实在是太累。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高阳王误会了,本王确实没听懂,若是高阳王不介意,不妨为本王解解惑。”

    还真是一点装傻的机会都不给他,齐均索性把话挑明,道:“王爷,百花山遇刺一事,小王其实早有耳闻,本想来探望王爷,奈何俗事缠身。后来听闻刺客都是营中军士,小王便心生忐忑,唯恐是华素对和硕的死心生怨恨,所犯下的滔天大祸,便想派人前往打探,只是刑部衙门又岂是说进便能进的,思索再三,小王还是决定来王府请教王爷。”

    司华遥见齐均把话挑明,明白这场对话的主动权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道:“以高阳王之见,百花山行刺一事,有几成是华素所为?”

    “小王实在不知,所以才来请教王爷,还请王爷不吝赐教。”华素那边做的滴水不漏,他要是能确定,也不会来这儿和司华遥来回试探。

    “若此事当真是华素所为,高阳王打算如何做?”

    齐均心里‘咯噔’一声,司华遥问出这个问题,就相当于默认了华素便是这场刺杀的主谋。

    齐均彻底坐不住了,起身说道:“王爷明鉴,这场刺杀小王完全不知情,全是华素一人所为。若真是他做的,要杀要剐,全凭王爷,齐国概不过问。”

    司华遥淡淡地笑了笑,道:“华素是齐国大将,所用的杀手又是齐国的军士,你说这与齐国没关系,是否有些牵强。”

    “王爷,和硕遇害那日,您也看到了,华素根本没将小王看在眼里,他手下的兵丁甚至不听小王的命令,此事小王确实不知情,还请王爷明鉴。”齐均躬身行礼。

    司华遥点点头,道:“就算本王相信,楚国那边也定然不信。此次刺杀,楚肖王重伤,或将不良于行,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身为皇室成员,齐均自然清楚不良于行所带来的后果,道:“小王明白,还请王爷从中斡旋,化解两国恩怨。”

    司华遥脸上浮现为难之色,道:“不良于行对于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高阳王应该清楚,怕是不好办啊。”

    这本是司华遥的设计,他巴不得两国打起来,又怎么可能从中调和。

    齐均忙说道:“只要王爷肯出手相助,小王自会备上厚礼。”

    “高阳王消息灵通,应该清楚本王刚接小美人进府,若此时偏袒齐国,那岂不是让小美人寒心。”

    齐均闻言本能地盯着司华遥看,在他心里这世间最美的人就在眼前,不过很快他便回了神,“王爷,齐国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只要王爷开口,想要什么样的,小王都给王爷寻来。”

    “美人多是多,得招本王喜欢才成。”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牵涉甚大,高阳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怕是不可能。更何况此次刺杀本王也伤了元气。”

    “此事竟伤及王爷?”齐均脸色阴沉下来,本以为只是伤了楚仪,没想到司华遥也受了内伤,简直是雪上加霜,恼怒道:“小王这就把华素绑来,任由王爷发落!”

    “虽然本王不好插手此事,却也不想看着高阳王陷入两难之境。”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司南遥的行事作风,于是司华遥抛下了鱼饵,等着齐均上钩。

    馀一稀一郑一璃……

    齐均眼睛一亮,忙说道:“还请王爷明示。”

    “和硕公主之死是楚国所为,这事你我心知肚明,却因没有证据,而不能有所作为,这也是华素铤而走险之缘由。”司华遥点到为止。

    齐均微微蹙眉,随即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即便他们明知此事是华素所为,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对我们发难?”

    司华遥微微点了点头,“高阳王还需做足了姿态。”

    “那证据……”

    司华遥没有说话,给了齐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齐均见状长出一口气,感激地说道:“王爷大恩,小王铭记。”

    避免出现猪队友的情况,司华遥提点道:“高阳王今日来此,是为和硕公主遇害一事,别无他事。”

    “小王明白。”齐均看着司华遥,此人不仅拥有绝世的容貌,还有超凡的智慧,实在是天下无双,不得不让人敬畏。

    目的达成,齐均轻松了许多,和司华遥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送走齐均,司华遥刚想回书房处理奏折,春海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楚国三公主、丞相林秀之求见。”

    司华遥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看来齐楚两国的嫌隙是越来越深了。”

    春海笑着说道:“这与我们赵国而言是好事。”

    “没错,这水是越浑越好。”司华遥又坐了回去,道:“好戏开场,本王可不能错过,让他们进来吧。”

    “是,王爷。”

    洪阳进来换了杯茶,刚想离开,却被司华遥叫住。

    “七皇子这几日都去了何处?”

    “回王爷,殿下这几日一直待在院子里,并未出去过。”

    司华遥有些惊讶,道:“只在院子里呆着?”

    “是,从未出过院子。”洪阳点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

    “那他在院子里都做些什么?”司华遥有些好奇。

    “头两日只在床上看书。后几日,早膳后,在院子里转几圈,随后去书房看书;午膳后,午休一个时辰,然后去书房习字;晚膳后,依旧是看书,约莫看一个时辰,便熄灯休息。”

    听洪阳说完,司华遥更添了几分兴趣,“都看得什么书?”

    “看得书很杂,有《四书五经》,还有一些杂学。”

    司华遥还想再问,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春海进来通禀,“王爷,三公主和林相已在门外候着。”

    “让他们进来。”

    话音落下,楚婷儿和林秀之相继走了进来,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婷儿(外臣)见过王爷。”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道:“免礼,坐吧。”

    “多谢王爷。”两人相继坐在了下首。

    春海招呼内侍给两人上了茶,随后便退出了门外。

    “不知三公主和林相上门所为何事?”

    楚婷儿看了一眼林秀之,笑着说道:“自从我们来到京都,还未登门拜访,实在说不过去,特此登门,拜见王爷。”

    “今日刚好本王有空而已,公主实在不必如此。”

    司华遥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你能进来,是因为刚好我有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司华遥对楚婷儿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不待见,他的本意就是要让他们误会,他是因为楚熙才对他们如此态度。

    楚婷儿脸上的笑意一僵,不过很快便调整了情绪,道:“王爷说的是。婷儿这次来一是为了拜访,二是为前几日的事道歉,那日婷儿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不该那般对七皇弟。”

    司华遥敷衍了应了一声,道:“若无其他事,公主可以回去了,本王还有公务要忙。”

    如此直白的撵人,让楚婷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秀之见状出声解围道:“王爷,外臣来此是为百花山刺杀一事。”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百花山刺杀一事还在调查,暂时没有结果。”

    林秀之此来的目的是问及百花山刺杀一事,为楚国争取利益,自然不会被司华遥一句话打发,道:“外臣前日去了贵国刑部,在停尸房中看到了那些杀手的尸首,发现他们其中有几人十分眼熟,外臣曾在四方馆见过,应是齐国军士。”

    “天下长相相似之人不知凡几,林相一句长得相似,就断定他们是齐国军士,是否草率了些?”司华遥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看都未看林秀之一眼,明着告诉对方‘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王爷,若只一人相似,或许是外臣认错了,可接连数人都是熟面孔,这怕不是巧合了吧。”林秀之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愤怒之色,实在是憋屈。

    “呵。”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楚国的律法,本王不甚了解,但在我们赵国没有实证不能定罪,若林相有证据,本王便下令抓人,若没有,便不要浪费功夫。本王不会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下令抓人。”

    林秀之神情一滞,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了楚婷儿的尴尬心情。

    “看来林相没有实证,那便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司华遥起身说道:“来人,送客。”

    眼看着司华遥要走,楚婷儿连忙出声阻拦,道:“王爷留步。”

    “本王很忙,若有事改日再说。”不给楚婷儿说话的机会,司华遥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春海上前一步,拦住了楚婷儿,躬身说道:“公主、林相,王爷事忙,实在无暇分身,请回。”

    正事还没办,楚婷儿心有不甘,道:“劳烦公公去通禀一声,本宫这次过来,给七皇弟带了换洗的衣物,还有他心爱的物件,希望王爷能准许本宫见一见七皇弟。”

    “公主把东西给奴才便可,奴才定会亲自送到七皇子的院子里,保证一样东西不少。”

    “本宫想当面跟七皇弟道歉,还请公公帮个忙。”

    楚婷儿说着掏出一打银票,塞进春海手里。

    春海低头看了看,推脱道:“奴才倒是能给公主传个话,但能不能成,奴才不能保证,您还是收起来吧。”

    楚婷儿又将银票推了过去,道:“只要公公肯帮本宫通禀,王爷是否答应,本宫都感激,公公只管收好便是。”

    春海犹豫片刻,便将银票收了起来,道:“那奴才便帮公主通禀一声,公主稍待。”

    “有劳公公。”

    见春海出去,林秀之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何执意要见七皇子?”

    楚仪的事,林秀之被蒙在鼓里,所以才会这般问。

    楚婷儿眼神闪了闪,随即叹了口气,道:“我们身在赵国京都,处处受制于人,一个弄不好性命都难保。如今七皇弟深得摄政王宠爱,若我们打好关系,以后办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

    林秀之是进士出身,且是当年的榜眼,内心极端自负。他瞧不起武将,说他们是不通文墨的武夫;也瞧不起太监,背地里一口一个阉人。现在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楚熙,认为他堂堂皇子,居然甘愿被人玩弄,简直是楚国的奇耻大辱。

    “七皇子若还认自己是楚国人,便不会做出这种事。”

    楚婷儿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小声说道:“林相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林秀之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随后说道:“公主实在不必为了七皇子委曲求全。”

    “林相此言差矣,本宫是为了楚国,如今我们前有狼后有虎,处境实在堪忧,本宫不得不为楚国打算。”

    楚婷儿可不想林秀之搅乱他的计划,说的冠冕堂皇。

    林秀之感动道:“公主不愧是公主,下官佩服!”

    就在楚婷儿忽悠林秀之时,春海来到了书房门口,朝洪阳点了点头,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王爷,您走后,三公主开了口,求奴才向王爷禀告,让她见七皇子一面,向七皇子道歉。”春海从袖袋里掏出银票,道:“这是三公主给奴才的银票,请王爷过目。”

    司华遥笑笑,道:“既然给你,收着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谢王爷。”春海重新将银票收了起来。

    “你说这个三公主为何执意要见楚熙?”司华遥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春海想了想,道:“一是他们身处赵国,行事不便;二是楚肖王重伤残疾,即便回到楚国,处境也不容乐观。他们是想通过七皇子巴结王爷,以改善他们的处境。”

    “若有本王扶植,即便他不良于行,也能登上皇位,确有可能。只是本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司华遥沉吟片刻,道:“就说楚熙身体还未恢复,不便见客。”

    “是,王爷。”

    春海躬身退出书房,紧接着来到正厅内。

    楚婷儿见状连忙迎了过去,道:“王爷如何说?”

    春海略带歉意地笑笑,道:“公主,王爷说七皇子病体未愈,不能见客。”

    楚婷儿脸上难掩失望,转头看了林秀之一眼,不死心地说道:“本宫只是去探望,不会打扰七皇弟休息,公公能否再跑一趟。”

    “公主,王爷向来说一不二,若再去打扰,不止奴才吃挂落,恐会连累公主。若真如此,公主以后再来,能否见到王爷都难说。”

    楚婷儿心里一凛,道:“多谢公公提醒,那本宫便不打扰了,待改日王爷有空闲,本宫再登门拜访。”

    “奴才送公主。”

    将楚婷儿和林秀之送出府门外,春海重新回到书房,道:“王爷,他们已经走了。”

    司华遥点点头,头也不抬地说道:“让福禄将他们来过的事透露给楚熙,看看他什么反应。”

    “是,王爷。”

    四方馆内,楚婷儿和林秀之回来后,便直接去了楚仪的卧房。

    “王爷,高阳王在摄政王府呆了半个时辰之久,也不知他们谈了什么。紧接着我们登门,司华遥的态度便十分恶劣,话没说两句,就要送客。之后下官谈及百花山刺杀一事,他竟以没有实证为由,赶我们出府。下官以为司华遥和高阳王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想将百花山刺杀一事压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自林秀之坐上楚国丞相一职,已许久未曾受过这种气,司华遥目中无人,看他犹如看街边乞丐,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怎能受得了。

    楚仪闻言心中也难免气闷,只是他足够冷静,道:“赵国势大,兵强马壮,他又手握大权,自然目中无人。若真与齐国联手,那我们楚国危矣。”

    林秀之一怔,头脑顿时冷静下来,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现在只能尽量争取司华遥,即便不能将他拉到我们这边,也不能让他向齐国倾斜。”

    林秀之眉头紧皱,道:“如今他对我们的态度十分恶劣,怕是有些难。”

    “关键在于七皇弟,如今我们只能靠他。”

    “我们居然靠……耻辱!奇耻大辱!”

    楚仪的脸色一肃,道:“林相,七皇弟为了楚国甘愿受辱,这是何其伟大,你怎能如此说他,岂非忘恩负义?我们楚国积弱,只能用这种方式苟延残喘。若知羞耻,理应奋发图强,以摆脱困境,而不是去耻笑为国牺牲者。”

    林秀之被说得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道:“是,下官浅薄,还请王爷恕罪。”

    “林相不必如此,我们还需同心协力度过难关。”

    林秀之是楚仪的支持者,很是欣赏他的才能,但他若真不良于行,林秀之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过早下结论,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是,王爷,下官受教。”

    “林相先去休息吧,本王有话要和婷儿说。”

    “是,下官告退。”林秀之行礼后,转身离开卧房。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楚仪心疼地看着楚婷儿。

    楚婷儿笑了笑,道:“皇兄说的哪里话,若是能让皇兄快点好起来,就算让婷儿受再多委屈也值得。”

    楚仪握住楚婷儿的手,道:“今日才是开始,以后委屈婷儿的地方还多着,为兄想想就觉得心疼。”

    “委屈婷儿受得,就怕不能让皇兄得偿所愿。”楚婷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次再去,婷儿需备上厚礼。”说到这儿,楚仪突然停了下来,道:“司华遥虽然强势,身子却孱弱,这些年遍寻名医和名贵药材,只为治好他的顽疾。我们不妨从这里入手。”

    楚婷儿怔了怔,随即说道:“皇兄是说章辙?”

    “章辙的医术可是享誉三国,无论能否治好,这都是我们接近司华遥的机会。”

    楚婷儿闻言松了口气,道:“皇兄说的是,那婷儿下次再去,便叫上章辙。”

    “辛苦婷儿了。”

    摄政王府雪梅园内,楚熙正在书房练字,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新泡好的茶放在桌上,道:“七皇子的字写的真是好。”

    楚熙赧然地笑了笑,道:“不如王爷万分之一。”

    “殿下不必谦虚,您的字写的已是极好,只是稍逊王爷。”

    楚熙放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叶是王爷赏的,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听是司华遥赏的,楚熙笑眯了眼,“王爷赏的自然是极好。”

    福禄沉吟片刻,佯装随意地说道:“方才奴才去取茶,听前院的人说楚国三公主刚刚来了王府。”

    楚熙脸上的笑一僵,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略带紧张地问道:“那你可知皇姐过府是为何事?”

    “据说是为了拜访王爷,顺便过来探望殿下。”

    “来探望?”楚熙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白布,脸上闪过害怕的神色,道:“那王爷怎么说?”

    福禄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道:“殿下莫担心,王爷的气还没消,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三两句就把他们打发了。只是殿下不想见三公主吗?”

    楚熙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想见。虽说我们是兄妹,可皇姐时常欺辱我,上次若不是王爷护着,我怕是已经死了。”

    “殿下孤身一人在赵国,若因此没了楚国的支持,您就不怕……”

    “他们从未将我视作亲人,否则又怎会将我……”楚熙停住话头,急忙解释道:“我对王爷并无不满,你千万别误会。”

    看着他急得红了眼眶,福禄安抚道:“殿下别担心,奴才不会乱说。”

    楚熙听他这么说,这才放松了心神,擦擦眼泪,道:“自我出生以来,便受尽欺凌和冷眼,我们母子过得日子,甚至不如最下等的奴婢。从未有人像王爷这般护着我,我……不想失去这份温暖。”

    福禄见他如此,不由心生怜惜,道:“殿下放心,只要王爷在,没人能再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