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艾勒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身处在黑暗之中, 像个旁观者,空洞的红眸静静地看着黑暗将他无声无息地吞没殆尽。
他没有知觉,没有心跳, 没有呼吸,机械式地、一步步地往前走。
直到看见一扇熟悉的大门。
一扇通往雄虫房间的门。
雌虫的眼底才有了些许神采。
他推开门, 看见熟悉的房间,少年的雄虫坐在床上,翻着书,一脸温柔地抚摸着床边雌虫的脸。
艾勒特张了张嘴,眼睫眨了眨,眼眶热热的发酸,再也受不住, 落下一滴饱含痛苦的泪珠。
画面一转, 又是一个场景。
雄虫抽条似得长大,穿着一身洁净的纯白衬衫,袖口被捞至小臂弯处, 正坐在茸茸的地毯上, 一脸愠色地给一个浑身都是伤的雌虫涂药。
“不许再做危险的事了!”雄虫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音色, 似羽毛在耳旁轻轻地挠。
雌虫点头, 耳垂烧上一层淡淡的粉, 目不转睛地盯着雄虫的侧脸,想就此一视永远。
画面再一转。
雌虫站在军队的中心,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军装,面无表情地接受上级的给予的勋章。
“从今往后,镰夜下的第三小队就交给你了。”
劳斯上将说:“希望从今往后, 帝国能为你为荣。”
雌虫微微俯身,胸口上的金色玫瑰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事后, 来到三队时,军队里的雌虫都不服他。
3S级骇虫听闻。
可能是出于雌虫还不能控制好力量,老洛克要求军队隐瞒了这件事,目前艾勒特的身份只是一只A级雌虫。
一只A级的,名声臭烂,空降下来,还是与洛克家族绑定的雌虫,突然做了三小队的队长,任谁都不服。
与许多借训练之由对打的雌虫对练以后,艾勒特披着一身伤没有回去,待半夜悄声爬窗,见雄虫抱着腿,竟靠着沙发的椅背,面朝时钟睡着了。
他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跳下去躲着,便被惊醒的雄虫逮了个正着。
“艾勒特。”雄虫拖着刚睡醒的温濡,揉了揉眼睛,神情从朦胧变得清醒。
“你在窗边做什么?”
艾勒特:“……”
“为什么不从正门走?”
雄虫舒展着蜷缩起来的小腿,缓缓地站起来,走到跳回屋内的雌虫身旁,上下打量他,似乎在检查他身体的情况,见没有问题,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腕,轻轻地握了握:“饿了吗?”
艾勒特摇了摇头,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他尴尬地抿着唇,迅速移开眼,收紧小腹站得笔直,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将饿意憋回去。
雄虫看了眼时间:“我饿了。”
对着雌虫笑着说:“陪我吃点吧?”
艾勒特不知道雄虫等了多久。
月光依旧明亮,沙发和地毯都如此柔软,但雄虫握着他的手却是冰冷的。
艾勒特想回握住雄虫的手,暖一暖冰冷的指尖,却发现雄虫早就把手撤了回去,飞快地跑下楼。
两碗热面马上就煮好了。
艾勒特看着雄虫被汤面的雾熏红了脸,润泽的唇轻轻吹了吹汤上的热气,夹起一筷子面,小口地嗦着。
“不想吃吗?”雄虫突然抬起头,面露忧色地盯着未动的碗筷。
艾勒特连忙说:“吃的。”急急地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吃完后,艾勒特先一步收走碗,说:“我来洗阁下。”
雄虫没有拒绝,乖乖站在洗碗的雌虫旁边看,等洗完了,才揉着湿润的眼睫,跟着雌虫一起上楼睡觉。
从那天起,得知雄虫等了他一夜的雌虫再也不敢晚回。
他无数次地懊悔,明知道雄虫被锁在家里没有自由,他还拖了那么久才回。
一想到雄虫整天孤零零地做着事,没有朋友倾诉也没有娱乐活动,只能呆在狭小的房间里一边看着书,一边望着墙上的时钟,蜷缩在沙发上等他,艾勒特心都要碎了。
雄虫很乖,从来不会埋怨他的晚归。
却让他更为心痛。
画面再一转。
雄虫成长为青年。
他变得更为沉默寡言,唯独对他有几分笑意。
艾勒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叫做独一份的宠爱。
他占据着雄虫的温柔,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喂,这样真的好吗在军部……”
“没关系,就看一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回来的片子。找不到雄虫,难道还不能看看小电影了?”
“呃,你说得也是。”
艾勒特无声无息地站在两个偷偷摸摸的军雌身后,都是今天送来的军校生,还不懂军部的规矩。
“你们在做什么?”
冷漠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两只虫吓了一跳,手一抖,“啪嗒”一声,终端掉落在地。
“长……长官!”两只军雌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惊恐。
艾勒特敲了敲椅背,冷冷道:“违规使用终端机,违规逗留军部重要场地,扣50分,机器没收。”
军雌咽了口唾沫,刚想为自己楚楚可怜的分数求点情,地上的机器突然发出耐虫寻味的声音。
“啊~”
两学员:“……”
“不要,雄主,啊~”
艾勒特蹙眉:“还不快走?”
“马上走马上走!”两个学员也不敢再看地上臊虫慌的东西一眼,立刻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地上的终端还在播放着视频,艾勒特弯下腰,捡起这东西,刚入眼就是一副少虫不宜的场面。
雌虫愣住了,定下心神一看,才发现视频里的两只虫都是赤.条条的。
“……”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东西,艾勒特有几分慌张。
他凝眉看了一下,视频里的动作都是他平时想象不到的事。
怎么办?
就这么扫了几眼,艾勒特耳垂发烫地关上终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耳红,但赤.身抱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更别说负.距离接触后,那雌虫一声比一声亮的吟.叫。
销毁吧。
雌虫心里默默地想,带着这个奇怪的终端,回到了家。
自没收了这个终端,艾勒特对雄虫做出的举动愈发敏感。
说要销毁,其实默默去研究了一下这个视频,雌虫解锁了不少新知识。
说来也奇怪,活了快二十年,老洛克从来没有让艾勒特接触过这些东西,再加上十多年的封闭训练,他对这方面的常识低得可怕。
一朝发现了新大陆,雌虫对雄虫平时的所作所为有了新的理解。
“艾勒特。”雄虫亲了亲他的眼角,唤了他的名。
艾勒特低下头,见雄虫正与他十指相扣,偏着头,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眉眼。
“喜欢这个么?这个银色的。”
“戒……指?”
“对。”
雄虫抓着他的手,没让他蜷起来,而是对这他展开的四指比划。
“你的手好长,手指很漂亮,银色的玫瑰很配你。”
雄虫眨了眨眼睛,勾起唇笑:“还是说你想要其他样式的?”
“没有,全听您的。”艾勒特垂了垂眼睫,握着雄虫的手心,紧张地觉得快要流出汗来。
戒指,他看过,好像是古老星球的一种求婚方式。
为什么雄虫要给他买戒指呢?
“那好,我也买银色的。”雄虫下了决定,转过头,摸了摸雌虫的脸,一遍遍磨着他亲吻过的眼角。
艾勒特感觉那一处快被烧没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任凭雄虫动作。
亲吻,拥抱,甚至戒指,他们早已超过了正常雌雄虫的界线。
他用近一周的时间去消化,却从未想过与雄虫分离。
喜欢,书上说这叫喜欢。
一个雌虫对雄虫做这些叫喜欢,那么换一下角度,是不是也一样呢?
路卿,喜欢他?
雌虫不敢确定,但他喜欢雄虫的。
如果是他自作多情,那就去追他,这样不就好了?
*
画面再一转。
“艾勒特和卢卡西是时候该结婚了。”
老洛克摸着军雌彩色的照片,神情专注,仿佛追忆似得低声呢喃着:“路迎,你也别怪我心狠,艾勒特的等级太高,千年难出的3S,让我想放弃他都难。”
“路卿才F级啊,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雄虫,放在垃圾星都没虫要。”
“虽然救艾勒特的是他,但我很庆幸,我说的是自己,否则3S级的就要和F级的匹配,这多不合适?”
“但凡艾勒特再低点,A级雌虫我也就给你的虫崽了。”
“唉,只能说这孩子的运道一直不太好……”
艾勒特欲要推开门的手一顿,瞳孔猛地一缩。
当初捡走我,救我的,是路卿?
他一直认为的,坚信的东西,那算什么……
雌虫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他来正是要和老洛克说清楚订婚的事。
他不愿意和卢卡西订婚,他爱的是路卿,为什么要和别的雄虫订婚?
现在知道真正救了他的是路卿,他就更没有必要去听老洛克的话了。
“还有,你留下来的东西,我托虫好好研究了一下,现在已经有了成效。”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不可否认,你一直都在帮我,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相信这个东西,会在虫族引起大的风波,所有虫,都会听取我们的指令,卢卡西也能坐上王的宝座……”
艾勒特神色愈发冷淡,他知道老洛克不是什么好虫,没想到还在酝酿其他阴谋。
不行,他要带路卿走。
留在这里,无辜的雄虫一定会受到牵连!
艾勒特刚转过身,头一阵剧烈地疼痛,当他强忍痛意地抬起眼,见那优雅又清俊的雄虫正透过地下室的窗户,皱着眉看他。
艾勒特拧着眉:“你……”
艾勒特忍着撕裂大脑的疼痛,眼眶猩红地抬起手,将脖子上的东西硬生生抓下。
白色的小虫不知何时趴在他的后颈,咬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回事,艾勒特你怎么在这……”老洛克发现动静出来,看到艾勒特的时候,脸色瞬间煞白,
卢卡西不知何时从外面进入到地下室,“哐”得一声关上铁门,语气不善道:“您又没关好门?”
老洛克慌张地说:“我以为我关……”
“您这样,害了我白白损失一只极品嗜虫。”
卢卡西不耐烦地打断。
“您知道么,这只虫子是目前威力最大,控制力最顶尖的虫子。”
“本来是要靠它做范本……现在只能把它放出来,计划延迟了。”
“抱歉卢卡西,雄父老糊涂了……”
“您老糊涂的时候还少么?”
“……”
雌虫眯着眼睛,眼皮越来越沉重。
他想克制住自己想要昏睡的欲望,却还是被脑海中针扎似的痛意拉进无尽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
画面又是一转,但站在门后的艾勒特知道这是最后一幕了。
他静静地看着门中的雌虫,朝着那扇改变他一生轨迹的门走去。
“艾勒特……”
雄虫匆匆走来,捧着一束玫瑰,鲜艳欲滴。
在主星,玫瑰是极为稀有的产物,必须在农业星球经过数月才能培养出为数不多的几簇。
看得出雄虫特意改变了自己的着装,干净的眉眼如化进风里般温柔缱绻。
艾勒特闭了闭眼,不忍再看眼前的一幕。
雄虫的话,轻轻地耳边划过。
而他的话,却如惊雷般在耳边乍响。
“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
雄虫轻声道,蝴蝶似的眼睫微微颤动,落下一片紧张的红:“艾勒特,你愿意,做我的雌君吗?”
“对不起,我不愿意。”
雄虫紧紧握着那束玫瑰,听到这句话突然一愣:“什么?”
雌虫微微鞠躬:“抱歉阁下,我已经和卢卡西阁下订婚了,不能接受您的求婚。”
雄虫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下,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他呢喃道:“兄长?”
“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雌虫:“我并不喜欢您,只是把您当作我的主虫,听从您的命令。如果说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您误会了,很抱歉。”
雄虫紧紧抿着唇,用力到泛起了白。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是。”
雌虫牵扯着唇角,露出极淡极淡的笑来,显得格外冷漠却熟悉:“不过,还是要谢谢您。虫素暴虐的问题已经影响我很久很久,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认识卢卡西阁下,获得重生的机会。”
“谢谢您,一直关照我。”艾勒特再次俯身,却再也听不见雄虫的声音。
雄虫抓着那束玫瑰的手发颤,黑眸迅速失去了光亮,一片沉寂地看着他。
至少在此之前,他确实把雌虫当做自己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存在。
现在被彻底打碎了。
“好,祝你们幸福。”雄虫缓缓地勾出一抹笑,眸光暗沉沉的,看不出真心。
他看了眼手里的玫瑰,突然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随意地将花丢在了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雌虫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表情的脸突然闪过一丝扭曲,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
他的呼吸一点点加重,卢卡西从身后走来,踱步到他身边,笑了笑:“干得好艾勒特……”
“不用特别难过,这是你的必经之路。”
“F级和3S注定是共赴毁灭……我这是在帮你们。”
雌虫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束花,眼眶又酸又涩,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睛。
但卢卡西只是轻轻说了句什么,雌虫扭曲的脸挣扎了一番,几分钟后又一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平静。
“听话。”卢卡西淡淡地说:“几天后,忘记对路卿的感情,忘记这段记忆,听命于我。”
艾勒特站着旁观了全程,轻笑了一声,双手缓缓捂住了面容。
他又哭又笑,泪水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流,不知道在哀叹什么,痛苦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我再意志力坚强一点……”
“如果我再强一点……”
“我喜欢您……我喜欢您……”
“我也从很久以前就……”
*
“艾勒特!!!”
雄虫的声音如撕裂般在耳旁响起。
雌虫眨了眨眼,剧烈的痛意从下面传来。
他低下头看了眼胸口上血洞,红色的,带着深黑的血.水从洞里流出……
雄虫的脸苍白到极致,脸上还溅上了红。
但所幸,他没有受伤……
艾勒特噙着唇角的血,微微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终于能正常地露出笑容。
不再是那样呆板了。
“我爱您。”
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嘴唇中呢喃着,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雌虫仰身倒下,像是终于了解了一枚心事,缓缓闭上了眼。
第92章
艾勒特的虫素紊乱很严重, 路卿尽可能地安抚他。
在迈开步子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并没有觉得难以忍受。
可能经历了前面那么多,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了, 想想就这么纠.缠着死去也不算太坏的结局。
以前,面对雌虫选择别的虫而不是他, 心里有没有怨是假的,但他没有立场去强求一个不爱他的虫。
过了许久,久到他调整好心态重新起步时,雌虫像没事虫一样地找来,令他感到不悦和心寒。
想回到他身边了?
不是。
他还是和卢卡西订婚了。
后来他不想订婚了,出尔反尔了,又颠颠地来到自己的身旁, 述说着喜欢。
那他是什么?可以随时丢弃再要回的玩具吗?
他选择提起雌虫拒婚时的冷漠无情, 以堵塞他烦虫的追随,雌虫就露出那副苍白的表情,不解释不说话, 就像是无法辩解而自认下来的渣虫。
他们的回忆像个笑话, 他的喜欢也像个笑话。
路卿反问自己, 最后嗤笑一声, 不再自问。
无所谓了。
到此为止。
*
任谁都没想到, 艾勒特会在jp的时候发狂。
安抚进入正轨,两虫都处于意乱情迷之时,艾勒特突然虫化。
他的双臂变成细长的蜘蛛前肢,布满红丝的眼睛竖立着沉黑的虫仁,嘴唇两侧长出尖锐的獠牙。
蜘蛛丝疯狂地生长, 不知不觉卷起了路卿的身体,死死摁在杂草之上。
地位再次发生翻转, 雌虫的眼里不再是懵懂,而是泛着冰冷红光的残忍虫性。
倒映在他眼里的不是抵死.缠.绵的雄主,而是食物……
路卿身上的温度迅速消退,冰冷席卷全身。
他盯着雌虫毫无理性的眼睛,眼底对食物的垂涎之意极深,甚至让他回想起了曾在某本书里的描写。
“黑寡妇蜘蛛的雌性体型大于雄性。由于雌性黑寡妇会在□□后立即咬死雄性配偶,以此得名。”
路卿浸泡在一滩硝烟味的虫素里,被气味弄得浑身发软。
前不久虫素还揉杂过,交换过,显得那么亲密无间,下一秒就被刀剑相向。
路卿笑了笑,终于明白幕后者的目的。
但他无能为力,只是摸了摸抵着自己脖颈的前肢,哑声道:“你要吃了我吗?”
雌虫张开了嘴,露出沾有毒水的尖牙,眼底的渴望是那么深切。
雄虫眼眸里的光到底还是在那满是食欲的红眸里,一点点被撕碎成点,散了个干净。
“艾勒特,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看着雌虫的脸越来越近,前肢也卡在肉上凹出一道小坑,路卿呼吸反而平缓下来,像是开着玩笑似得倾吐:“有人说,吃进肚里,融为一体,也算是变相地永恒了。”
“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路卿知道说的这些话注定无虫在听,但还是闭着眼继续说:“小时候,身体很弱,经常不能出门,我盼望着自己能通过祖父说的古武,强身健体,然后自由地出去。”
“后来雌父死了,我被雄父关进家里,即便身体变好了,想要出去这件事,却变得更加难了。”
“雄父不喜欢我,我知道。”
“他对我的耐心向来不多。”
“我唯一庆幸的是,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将你带了回来。”
路卿轻笑了一声:“我没有什么玩伴,你就是我的玩伴,我唯一日日相伴的朋友。”
“会安慰我会鼓励我会陪着我,即便你不会说出来,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感受得到。”
“当你把雌父留给我的那块玉从乌鸦嘴里给我追回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光。”
“我想,就这样过着,笼子里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路卿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这些话永远说不完了,所以语速变得更快。
“我怪你怨你,但不想阻止你,如果是为了活着。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但虫心是肉做的,我真的一度想,毁灭吧,拉你一把,一起去死好了。后来遇到了书书,离开了洛克家,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我觉得人生好像没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事情。”
雄虫吐出一口气,叹息道:“我是井底之蛙,我的想法太狭隘了,我以为你就是我的全部了,可世界远远比我想象的要精彩得多。”
“但面对这么丰富多彩的世界,我还是会因为你而感到痛苦。”
“艾勒特,我爱你的,现在也是,我好像忘不掉你,就算对你冷淡也好,就算说出那些残酷的话也好……都忘不掉你。”
“可能是习惯了,可能是别的,我忘不掉。”
“我始终想听你给我个解释,一个回答,告诉我拒婚时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被逼迫的,或者是什么。”
“但没有,好像也无所谓了。”
雄虫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完了,缓缓睁开眼睛,坦然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却看见蜘蛛猩红的眼里流出了血泪。
路卿愣住了。
那双红眸里装着他,装着悲伤,还有很多很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血红色的泪珠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冷的,却掺了一分温热。
路卿的瞳孔猛然一缩,那只抵着他脖颈的前肢,下一瞬刺入了雌虫自己的胸口,贯穿整个胸膛。
“艾勒特!!!”路卿的脸苍白至极,对着眼前的一幕目眦欲裂。
浓郁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交织在一起,铺天盖地地挥发出去。
漫天的血雨,似乎在为他们的悲剧哀歌。
他看见雌虫的表情变得柔和而温暖,眼里的不舍快要化成实质,一点点揉进他的微笑……
“我爱您。”
微不可察的声音萦绕在雄虫的耳旁,伴随着一声倒地的巨响,泛起飞尘——
雌虫在他的眼前,倒下了。
雄虫的身上全是散落的红点,狼狈至极。
他的手乃至全身都在战栗,眼神涣散,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扑上了那堪称他梦魇的血红,用手茫然无措地堵住那源源不断流血的洞口。
“路路子,我闻到你们这里有好多好多虫素……怎么回事??”
书书被一堆马赛克挡住以后,便应路卿的话去不远处把关。
当它听到动静赶来,被撞入眼帘的可怕场景吓了一跳,连忙飞到路卿旁边。
“路路子,冷静!冷静!”书书很慌,知道路卿是又犯毛病了,连声道。
路卿被一声声叫唤唤回了神智,眼瞳稍微有了焦距。
他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压住伤口,用尽一切他了解的急救手段。
“为什么不治愈?自我保护系统呢?”
他咬紧牙关,一边堵着洞口,一边一遍遍地问:“你不是3S吗?不是很厉害吗?这么点伤口就不行了?”
书书:“路路子……”
路卿宁可雌虫是为了博取同情,如上次一样自导自演排出的戏码。
而不是恢复意识后,为了阻止自己而受的伤。
这样他还能怪下去,还能看见艾勒特的脸,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难闻的腥气在空气中蔓延四散……
可能是用手贯穿胸膛的动作足够的果决利落,所以血溅落得到处都是。
雌虫的呼吸微弱,随时能停止呼气。
路卿清楚地知道,艾勒特是因为自己重伤了自己,所以修复功能缓慢,但他还是忍不住激他。
书书干着急,却无能为力,它只是一个小废物,唯一知道的只有菜谱。
路卿的手停止了颤动:“凝水菇。”
“凝水菇?”书书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细细琢磨才想起来,对啊,凝水菇有凝血的功能。
“可是……这只是一道药膳的食材,和中毒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书书犹豫地道。
“没关系,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路卿拢好衣服,从外套内侧拿出一个保鲜的袋子,里面装有几颗极小的菇。
他紧紧攥着那袋东西,解开袋子的手还留有余颤。
小的凝水菇效果肯定没有大的效果来得好,甚至这些菇都没有被处理过,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现在也没时间去考虑了,路卿直接将菇含在嘴里,忍着苦涩咬碎了,俯身喂给雌虫。
他没试过纯然的凝水菇会有多大的效果,书里说凝水菇没毒,他只能抱希望于雌虫顽强的恢复力。
路卿抵着菇推进去,又喝了口水喂过去,不断持续这几个动作。
书书用手蒙住眼睛不看,书面都变得粉粉的。
直到菌菇喂完了,路卿依旧维持俯身的动作,额头轻轻抵在雌虫的额头上,鼻尖轻触。
雌虫像是睡着了,呼吸越来越微弱。
“艾勒特,醒醒。”
路卿贴着雌虫的额头,湿润的眼睫微颤,尾梢扫过雌虫的眼皮,引起一阵沙沙的、温柔的痒意。
“我听见你的话了。”
他裹着温热的呼吸低语,像情人一般轻抚过雌虫的脸:“你说你爱我,对吗?”
“你真的爱我,就别装睡了,快点起来吧。”
“睡在这里,会着凉。”
“还是说,你想看我生气吗?”
“……”
雄虫用尽力气去抚摸雌虫的脸,落在皮肤上却是轻轻地,没带一丝力度。
夜晚的寒风似刀,冻红了雄虫的指尖,他却像是没有知觉,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紧紧握住了雌虫的手,十指.交.缠,仿佛要与他一同共眠。
卡卡西和一众虫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座雕像一般的虫。
雄虫笼着身下的虫,露出的脊背如蝴蝶般随时要翩飞而出。
血染红了他的衬衣,像是随时都能折断般脆弱。
随时都能死去。
第93章
路卿醒来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
蓝色的窗帘盖住了外侧的半面窗, 黄昏吸饱了余晖的温热,透过里侧的玻璃,似细碎的金沙铺洒下来, 为颤动的眼睫镀上柔色的光晕。
路卿半眯着眼睛,长时间的合眼让他一时接受不了光照的刺激, 浑身上下都是密密的酸痛感,四肢疲软无力。
他抬起一只手掩住上半张脸,适应了一会儿才扶着床起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单一的蓝白色调。
路卿的大脑还是混乱的,带着些许疼痛,看着这些事物只觉得茫然,等余痛过去, 一大堆记忆突然席卷着情感翻涌而来。
“艾勒特呢?”
路卿猛然想起雌虫的身体被自己手臂掏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血不要命地往外流,雌虫的表情就像安然赴死一样,在他的面前倒下。
路卿拉开被子从床起来, 微弱的呼吸和那一句呢喃似的告白, 不断在他的脑中回响, 不断地用小锤子敲击他的心脏。
“阁下!雄虫阁下!”
护士正好开门进来, 见虫素透支的雄虫下了床, 拖着踉跄的病体往外走,吓得魂都丢了,连忙上去扶。
“阁下!您虫素透支了,不能随便乱走,会摔跤的。”
护士即刻说:“现在您很虚弱, 还要躺在床上养身体才是!”
“艾勒特,他怎么样。”路卿紧紧回攥护士的衣袖, 下坠的力度差点令护士前倾。
护士硬是稳住身体,赶忙说:“您说的是艾勒特少将吗?他没事。”
“没事……”路卿抿了抿泛白的唇线,他生性多疑,对所有的一切都不相信,不亲眼看一看他不确定是不是哄骗他的假话。
他点了点头,护士还想着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刚松一口气,哪想雄虫竟绕过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走。
“阁下!您虫素透支了啊!”护士着急地呼喊,紧跟着雄虫的步子,发现他越走越急,步伐不稳却很快。
护士快要哭了,他小跑才能追上一只雄虫,这合理么?
“阁下您慢点走,诶——”
“您要去哪里?”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伊萨克斯严肃的脸出现在门后。
“中将,阁下他……”护士拦不住,只能欲哭无泪地向军雌求救。
伊萨克斯蹙着眉,几大步走到路卿面前,赶在雄虫走之前先一步抬起一只手,阻拦之意明显:“您要去哪里?您告诉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艾勒……特,他在,哪个病房?”路卿刚起来,头还晕痛着,暂时躲不开横跨在他面前的长臂,于是就着唯一的念想,断断续续地问。
伊萨克斯说:“艾勒特少将现在很好,他在另一栋楼的病房,已经脱离了危险,倒是您……”
军雌扳起脸,但面对雄虫虚弱如白纸的脸也不忍过于苛责,长叹一声,收起了肃容:“您似乎为了疏导少将的精神力,不断地释放虫素,甚至在我们找到您的时候,也一直无意识地释放着,不曾停下。”
“少将没有问题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您。”
伊萨克斯说:“您的身体现在很糟糕,需要好好养病。”
“对啊路路子!”书书叫唤了好几声,拽着雄虫的衣领都没拉回这头牛,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立刻叽叽喳喳地说话,诉说着当时的艰险和他不要命的举动带给自己的惊吓是多么的大。
“你确实应该好好养病!艾勒特很好,我帮你看过了,现在离开了重症室,进入修复仓恢复着呢。”
书书说:“你已经做到你该做的了,剩下的交给时间,不要再勉强自己啦!”
雄虫听到书书的话,从当机了的思维里收回了几分理智。
他半睁着眼看,钝钝的疼痛来得一阵一阵,视觉上似蒙了一层灰蒙蒙的破布,看谁都是斑驳的碎片。
护士……伊萨克斯中将?
路卿摁住太阳穴的位置,顺时针揉了一圈,痛感影响了他基础的思考能力,做的事难免有些无厘头。
等痛意散去,覆上的灰色揭开,眼前的两张面孔逐渐变得清晰生动,雄虫回顾了之前的对话,恍惚的眸光再次下沉,化作平静的湖泊。
“好的,我明白了。”
路卿微微俯身:“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阁下您能想明白就好,快去休息吧!”护士受宠若惊地连声回复,路卿竟真的躺回床上,将被子乖乖拉了回去。
好乖啊!
护士雌父之心泛滥,可看久之后他又眨了眨眼,对着那侧脸疑惑地想: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躺下后,滞后的乏力感席卷而上。
路卿靠在床头,小腿顿时一阵木木麻麻的酥痛,手臂软得抬不起来。
他现在混沌得像深陷沼泽,思绪凝固,每一次深入思考都是刺激皮层的利刃,如刀割肉那般疼痛难忍。
路卿想合上眼放慢思绪,斜睨一眼瞥到靠窗的那一面雪白的墙,竟莫名地收不回视线了。
墙白洁干净,没有涂鸦和尘灰,却唯独留下一张透明的蜘蛛网。
蛛网交叉黏附在光照不到的墙角,纤细透明的线吊着一只黑色的细腿蜘蛛,游刃有余地从下方回拉着腹部发出的丝,直到爬到挣扎的猎物身旁,摁住它的翅膀。
伊萨克斯徐步来到床边,顺着雄虫的视线看向墙角轻松蚕食猎物的蜘蛛,目光不变,状似闲谈地开口:“阁下喜欢蜘蛛吗?”
“还好。”路卿淡淡道。
“我挺喜欢的。”伊萨克斯微微一笑:“众所周知雌蜘蛛体型大,攻击力强,可能是因为独居性的特征,他们应变突发情况的能力更加灵活。我们军部将蜘蛛称作极限单兵,经常会安排较为困难的任务给他们,事实上雌性蜘蛛都能做得很好,这点想必阁下也深有体会。”
路卿没有说话。
“听说这次闯入会场解决了问题的是您的亲虫?”
伊萨克斯又缓缓问道:“而这些亲虫还是您事先通知好来支援的?”
“您怎么想到这次比赛会出现事故?毕竟帝国的军队驻守,还有护卫的教官。”
“所以,我很好奇。”伊萨克斯俯下身对上路卿的双目,试图从病虫平静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但黑眸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起伏,他一无所获。
护士装做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来到床的另一侧,为醒来的路卿做身体检测。
路卿恰好开口:“只是胆小。”
伊萨克斯挑眉:“胆小?”
“我惧怕死亡,所以万事都会留后路,仅此而已。”
伊萨克斯心道,不要命的传输虫素,硬生生把自己逼到虫素竭尽而死,还说惧怕死亡,真是……
“您的亲虫都是极为优秀的高等级雌虫。”伊萨克斯选择转移话题:“我很意外,野路子的雌虫能对敌异形虫,甚至获得胜利。”
“这次事件的主谋,可是一个超乎想象的虫呢。”
路卿抬起眼,似乎对这主谋产生了几分兴趣,伊萨克斯却没有多谈,随意地问起了路卿的族虫:
“听说你的亲虫是来自一个偏远的村庄?”
“嗯。”
“主星的村庄,可不多见啊。”
路卿:“中心城区的房价太高了。”
“……真是淳朴的理由呢。”
伊萨克斯的手掌按着床沿,随意拉来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
护士做完检测,正收好检测仪器,对床上的雄虫温柔地说:“您的身体还很虚弱,接下来三天都要吃清淡好入口的糊状食物,身体每天晚上八点会有专门的虫为您检查,晚上十点前要好好睡觉哦。”
“好的,谢谢您。”
路卿回复后,护士离开,伊萨克斯继续说:“您的亲虫有没有兴趣加入军队,响应政府号召?根据功勋,帝国会分配工资和住宿的地方。”
“不用,谢谢您。”
“……”伊萨克斯道:“您的亲虫可都是黑户,没有在星际上登名注册,也没有参加全帝国统一的强制征兵。”
路卿这才眼神变得专注起来:“您是说,我的亲虫违法了?”
伊萨克斯耸了耸肩:“算是吧。”
“但是,有一条您知道吗?”
伊萨克斯侧耳倾听:“请讲。”
“帝国的功勋奖励有一条是,可以为任何雌虫免除征兵,享有终身置外权。”
“我的雌父。”
路卿顿了顿,暗色的眸光温柔了一度:“他拿自己全部的功勋去兑换了给予族虫自由的权利。”
*
伊萨克斯离开之前,对路卿弯腰行礼,语气真诚欣慰:“您和您的雌父一样。”
路卿似乎不意外伊萨克斯语气中的熟稔,回道:“您也如幼时听闻的那般守职。”
“守职……或许吧,但老子也不想做这中将了。”伊萨克斯嘟囔着,转而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军帽戴上头,压了压帽沿,对路卿再次行了军礼。
临近门前,他说:“艾勒特在隔壁楼是骗您的,其实他在您的楼上的403号房。”
“祝您早日康复。”
脚步声逐渐走远,路卿看向豆子眼转动、难掩紧张与心虚的书书,轻声问:“隔壁楼?”
书书大声道:“我……我忘记告诉你了!”
路卿捏捏被头的小角,漫不经心地重复:“嗯,忘记了。”
书书紧张地开口:“路路子我我我没想骗你,就是怕你着急忙慌的!想等你身体好点再和你说他在楼上的403。”
书书呜哇一声扑上去,眼泪汪汪:“呜呜呜路路子,别生气,下次我事无巨细地和你说呜呜呜呜。”
路卿无奈地笑了,拍了拍书头:“别口吃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书书的心里愧疚得无以言对,正好抱着宿主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动,下一秒一声巨响,门后又跑出个冒冒然的新虫。
“路卿!!”
雄虫嗷呜一声扑上床头路卿的怀里,端着和书书一模一样的泫然欲泣,湿润瞬间盈满眼眶:“我的路啊,你终于醒了!!”
“感觉身体怎么样啊?”
书书没注意,被大脑门猛地一冲,撞到路卿的右臂弯里,四脚朝向天,等回过神来,他揉着发痛的头坐起身,怒气冲冲地道:“注意一点行不行啊!没看见有个可爱幼小又无助的书在这里啊!”
偏偏雄虫还看不到听不见,只是抓了抓发痒的头,担心地望着路卿。
“小宇。”路卿像拍书书一样,抚了抚安飞宇的后背:“我没事,挺好的。”
“那有没有头疼,身体软,浑身无力,腰酸背痛的感觉?”安飞宇扬起头,认真地问。
路卿眼底掠过几分意外之色,安飞宇说的与他目前的状态差了八九不离十。
“是有点。”路卿点头。
安飞宇长舒一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脸上挂着沉痛:“果然,我懂。一夜运.动虫素榨干得很快,第二天就是容易浑身无力,更何况是那位少将,这点我有经验,深有体会。”
“?”
路卿沉默片刻,总觉得安飞宇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安飞宇继续说:“遇到这种情况,哥你听我说,还是得吃点补品,不能一味地遵循医院里的规矩,吃那些淡得不行的食物,你得补气血。”
“如果你害羞不愿意买,我可以帮你带一些壮.雄的东西,回去你就按照你口味煲成热汤喝,喝完了保证能坚持好久——”
“不用,你自己吃就好。”
路卿面无表情地将趴在他身上的雄虫轻轻推开,整理着凌乱的衣领:“我是虫素耗尽,不是精.尽.虫亡,也不是起不来。”
雄虫一屁股坐上椅子,泪汪汪地说:“哥,这俩有啥区别嘛。做那个不就是很耗虫素……”
“……”
“看来哥不太想讨论这个啊哈哈。”
空气凝固了半晌,安飞宇在无言中识相地选择了转变话题:“哥,你是明知道危险还去参加的比赛吗?”
“利尔弗说,直播里的你带的东西太齐全了,不像是应对一场考试,而是心里知道会发生意外,刻意带上的防护措施。”
“无论是食材还是道具,都是主办方没有严令禁止的,又可以起到一定帮助的东西,太过于巧合了。”
“不完全是。”路卿抬手握起床头摆放的水杯,玻璃杯里盛满护士刚刚倒满的热水。
他注视着清澈见底的水面,双手握着杯的外壁,就着氤氲的雾吹去表面的热气,轻啄了一口水后道:“有点预感,反正多做准备总是不错的。”
安飞宇深沉点头:“利尔弗也经常这么说。”
路卿放下水杯,眸里盛满了笑意:“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你的雌君。”
“哼哼,我会天天问,烦死他。”
安飞宇抬着下巴,微微扬起唇角,眼里的幸福感满得都要溢出来。
路卿明明侧着脸微笑,盯着雄虫的黑眸里却隐隐藏着几分说不清的落寞。
他鸦羽似的长睫微微颤动,很快收去了多余的神色,笑了笑:“能多聊聊天,也好,增进感情。”
“说不定心里嫌我烦呢。”
安飞宇笑嘻嘻地,过了一会儿突然正色道:““不过,哥。你都不知道,这次四校联考的事故发生以后,直播间都炸了。”
路卿从喉咙处发出一声轻哼:“嗯?”
安飞宇立刻解释:“你的粉丝根据你军校生的身份,通过各种手段,竟然把你的身份信息全都挖出来了,现在都成热搜词条了。”
安飞宇详细地解说了比赛时的外界有多么混乱,直播间里的粉丝是多么疯狂。
自那个倒霉的雄虫主播放出直播视频以后,一个在军校读书的粉丝来到机械学院打探情报,得知一个名叫路卿的雄虫参加了四校联赛,与直播间主播最为相似。
他们疯狂挖掘路卿的信息,甚至挖到了路卿体检时检测出的F级虫素。
所幸粉丝们都不在意这一点,像是挖宝一样继续搜索,竟发现路卿曾在贵族的宴会上出席过。
这还是一个新来的贵族粉丝爆出来的巨料。
据新来的粉丝所说,他看到路卿的脸出现在视频中都惊呆了。
在他印象里,路卿是典型的贵族,优雅而疏离的态度,极其出色的外貌,一举一动都牵动虫心。
他从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直到洛克家族的订婚宴上听老洛克介绍,才知道洛克家还有个如此优秀的雄子。
贵族虫的发言如一颗石子掉入水中,激起了粉丝们讨论的热潮。
路卿独来独往,少与外虫交流,再加上他上传星网的报名信息没有加上“洛克之姓”,相反,路卿就叫路卿,姓“路”。
结合老洛克的前雌君路迎上将的名字,网友们脑补出一场“雌父死后,雄父迎娶新雌虫,冷落前雌君的旧雄子,孤苦伶仃小雄虫雄不疼雌不爱,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能做个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小虫崽,承受着冷暴力独自一虫活到现在”的悲惨故事。
至此,星网上多出了不少讨伐老洛克的言论。
譬如,为什么给雄虫冠上雌父的姓氏。
譬如,为什么一直没公开路卿是洛克家小雄子的身份。
譬如,为什么一个贵族雄虫要靠直播卖笑和做饭来赚取星币,难不成洛克家族落没了,连一只雄虫都养不下去?
“昨晚你那终端一直在响,死老头一直在对你进行通讯申请,被我关机了,怕影响你休息。”
安飞宇努了努嘴,神情微妙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雄父,哪家雄子不是被用心呵护的啊?在这个雌虫遍地跑的星际时代,雄虫少得可怜,每一只都恨不得供起来,哪有这样的呀。”
安飞宇说的不全对,至少低等级的雄虫是不受重视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卖笑的雄虫主播。
但路卿不反驳,只是说:“没有对错之分,只是他不喜欢我而已。”至少吃穿住方面,老洛克没有亏待过他。
两只雄虫稍稍聊了一会儿,安飞宇看看时间不早了,于是道别:“哥,你多休息,有问题给我发通讯!”
“好。”
之后,又有几个虫陆陆续续地过来探望。
他们像是约定好的,三三两两地进来。
都是他熟悉的族虫。
“村长和皮皮被带去问话了,还有很多其他的族虫也去了。”
雌虫站在床边,黝黑的脸上眼睛明亮清澈,嘴角挂着憨憨的笑:“军部给我们不少的奖励,有吃的喝的,还有那个叫星币的东西。”
“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星币,感觉还挺新奇的呢。”
“你看。”雌虫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只黑色的扁平机器,咧着嘴说:“伊萨克斯中将还给我们每个虫配置了这个叫终端的机器,很好用,他说从今以后,我们能随时来中心城区玩。”
路卿笑着:“挺好的。”
“是啊,这辈子没来过中心城区,好多漂亮的东西,都有点看花眼了。”另一个族虫兴冲冲地说。
见到自己的亲虫那么高兴,路卿的眉目也舒展开来,眸底的愁绪一点点散去。伊萨克斯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谈话间咄咄逼虫,私底下却已经对雌父的亲族给予了巨大的便利。
只是,支援的任务包括了风险与机遇,他一直很担心自己的决定正不正确。
伊萨克斯说的没错,族虫因为雌父的原因成了无须强制参军的黑户,帝国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一群虫进入城区的。
如今他们的支援起到一定的作用,功“过”相抵,有了身份的同时,也不用参军。
目前没有听说族虫受伤的消息,说明他提及的防护用具确实有了作用,这样就够了。
与族虫道别后,医生再次检查了他的身体,得到的结果是还需修养一个月的时间。
九点整时,病房又恢复了寂静。
路卿开启终端的电源,回复了朋友及亲虫们慰问的消息,进入直播间的后台,发布了一条已经安然无事的通告后,才施施然地点开老洛克给他发的通讯消息。
老洛克的消息很简短,都是几个字几个字一蹦。
他命令路卿立刻开一个直播,来解释网络上的那些流言,完全没有想到雄虫有拒绝他的可能。
直到昨晚的七点钟左右,他开始气急败坏地发消息,说自己生养雄虫多年,雄虫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见死不救,把终端关了,拒绝接听自己的通讯。
老洛克性子很急,因此说了一堆不好听的话。
第二天,久久得不到回复的他见路卿真不准备为自己声辩,语气从最开始的“指责、催促”,到后来的“温声软语、打亲情牌”。
中午更是发了一长段的话,从路卿的软肋出手,说自己是多么爱着他。
取名叫路卿,而不是洛克的家姓,是因为他雌父的要求。
他爱着路迎和路卿,所以尊重了雌虫的意见,给他取名叫路卿,希望他能和大众说明这一点。
至于默默无闻?噢,把全部都是因为小雄虫体弱多病,他不愿意让小雄虫在外受伤,这也是爱。
老洛克不愧是演说家,从里因到外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诉说了自己的无可奈何以及深深爱意。
若是当初年少的自己,或许真的会被他说动,毕竟路卿曾真的渴望过雄父的嘉奖和喜爱。
然而,七年的时间他看透了老洛克皮囊下掩藏的恶意与私心,路卿关闭了终端,已读不回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清醒了没多久,雄虫又开始困了。
他合上双目,侧身收起腿,抱着腹前的被子,呼吸逐渐平缓。
不知不觉已然深夜。
孤傲的寒鸦扯着嗓子嘶声力竭地喊,刚扇动起长翅飞上亮着微光的窗台,数道纤细的蛛丝勒住了皮肉,猛地一拽。
寒鸦急促地尖叫了几声,在蛛丝松开的那一刻,立马扇动翅膀,从坠落中翻转过身体,着急忙慌地飞向远处的高空。
吊在窗台上的虫眉峰凌厉,红眸似血般浓稠。
他单手拽着蛛丝,一腿屈膝,单脚抵着墙面,见寒鸦真的飞远,他松开蛛丝,如飞燕一般无声地踩上白色的窗台。
玻璃窗被蓝色的窗帘密不透风地遮挡。
雌虫看不到里面的场景,略一思量,用手中的丝深入窗缝,拉下里侧关窗的把手。
窗户“吱吱呀呀”地打开,一阵凉意顺着皎洁的月色悄悄跳进了房间。
雌虫迅速关上了送来寒意的窗户,无声无息地走到熟睡的雄虫身边,垂头看着。
雄虫的呼吸绵长,惨白的脸有了几分气色,眼脸下晕染出柔和的淡粉。
艾勒特保持着这个动作,凝视了许久,久到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直到一丝微亮从天际拉开一道昏白交界的长线,
天色愈发明亮,窗户也洒下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落在雌虫的后背,延伸出一道漆黑的倒影。
艾勒特的视线黏着在雄虫的脸上,贪.婪地凝视着雄虫的每一寸皮肤。
时钟滴答滴答得作响,他知道医生很快就要来了,但滚.烫的情感令他不愿意离开。
“一次,两次。”
雌虫深深望着雄虫,低声说着:“您救了我无数次,我要怎么才能偿还?”
“就算一辈子厌恶也好……”
艾勒特弯下腰,前额虚浮地落在雄虫的肩头,轻声呢喃:“您说的纠缠不休,是我的求之不得。”
话落,艾勒特抬起眼,担心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想,好白。
比以前更加虚弱的脸。
艾勒特的指尖轻触着雄虫温热的皮肤,拧着眉想,都是他不够强大,所以被控制着对雄虫露出丑陋的前肢,甚至准备动手伤他。
最后,就连自毁都连累了雄虫为他承担后果。
“您要快点好起来。”艾勒特说。
“您救下我,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应该一直健健康康的活着。”
“我不要您的虫素,不要您的慷慨。”艾勒特拂去雄虫眼角的发丝,“您已经为我做出了很多了,接下来就随我自生自灭吧。”
“你既然知道,还想着去死吗?”路卿睁开眼睛,不知何时抓住了艾勒特的手腕,眸底又黑又沉,声音带着一丝狠意。
第94章
“你既然知道, 还想着去死吗?”
路卿不知何时抓住了雌虫的手腕,力道极大,五指深陷进肉里, 黑沉沉的目光透着艾勒特从未见过的狠意,语气沙哑而冰冷, 似乎愤怒到极点,指尖都发着颤。
艾勒特一惊:“您何时……”
路卿说:“在你进窗的时候。”
艾勒特哑声许久,慌乱的心跳逐渐大声起来。
他原本只想看一看就走,没想到一看便痴了,一直呆到了早上。
若不是他临走前碎碎念的几句话,路卿大概会一直装作自己睡着的样子,等着他离开。
肯定很烦, 被一只虫盯了一晚, 像个变态一样……
艾勒特脑海里已经脑补出雄虫被吵醒后,一边闭着眼,一边在默念着“快点走”的心声, 表情既尴尬又慌张。
他讷讷道:“对不起……”
路卿沉声道:“不要说对不起。”
艾勒特忙点头表示知道以后, 路卿的视线直直地对上雌虫眼里的无措, 认真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艾勒特垂下头, 低声道:“我不应该大半夜地闯入您休息的地方, 盯着您看,给您造成了困扰,打扰到了您休息……”
“不是这个。”路卿说:“联赛。”
“我……我不应该离开您的身边去寻找支援,不应该因自以为是而放松警惕,害得您被我伤害, 不应该让您害怕和担心。”艾勒特立即一个个的细数。
路卿却凝视着雌虫的眼睛,缓缓说:“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艾勒特抿着唇细想, 又列举出几条失误,路卿还是摇头:“不是,我不在乎这些,你也没有错。”
艾勒特垂下眼,苦思冥想自己还有什么没做对的地方,路卿又道:“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呢?”
艾勒特眸光一凝,认真道:“我会保护您,不会再让您受到一点伤害。”
“还有呢?”
艾勒特垂下头正回顾自己所做的一切,路卿却没等他回答,反问道:“你还会像前几天那样伤害自己是吗?”
艾勒特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眼,可下一秒他迅速地压下了眼,盯着惨白的床单,声音沙哑:“那次情况太紧急了,所以就用了非常规的手段,我没有想博取您同情的意思,真的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我知道这是真的,咳。”
路卿说的话太多,吃痛地咳了两声,当对上雌虫担心的视线,他摁了摁太阳穴,耷拉着眼,疲惫不堪地回应道:“但我并不想让你用这种非常规的手段去阻止自己。”
“你刺入的位置,几乎离心脏不远,本体对本体的伤害又不敏感,在你还处于渴求虫素的阶段下留下那么深的伤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
艾勒特想,他想过。
是死亡。
但那时他只想着让路卿能活下去,不要被他伤害,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他失去意识,也就是死。
不过,雄虫似乎想听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对不……”
“嗯?”
艾勒特吞下欲要说出去的“起”字,无言地回望他。
“艾勒特,你知道吗?”
路卿前倾着身体,轻轻地说:“你的死亡只会让我痛苦,不会使我开心和解脱。”
“真实,虚假,真死,假死,对我都不重要。”
“即便是你的呼吸停止了,我也一样会救。”
路卿的手指顺着手腕握上了雌虫的指尖,一下子缠住,相扣着放在唇边。
“你说要保护我,那死了,还能继续保护我吗?”
“你又要留我独自一个了吗?”
路卿的眼睫很长,像把浓密的蒲扇。
当雌虫的手背贴着他的唇,半垂下的眼帘勾着卷而曲的长睫,扫下一片深色的、颤栗的阴影,就如同会说话一般,瞬间击中了艾勒特心里最软的地方。
艾勒特的手指禁不住蜷缩了一下,挠到了路卿覆着青涩脉络的皮肉,路卿却将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眼神像不依不饶的孩子。
艾勒特心口酸软得一塌糊涂,柔声道:“不会了。”
他再也不会留他独自一虫面对黑暗,他会变得更加强大,不再受那些东西控制。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活着,一直相伴在雄虫的身边,直到死去的那刻。
路卿移开眼:“我信你了。”
“那天你说的爱我,今天你说的承诺我都信了。”
“不能再背叛我,离开我。”
艾勒特点头,紧紧握着雄虫的手。
话是那么说,路卿望着窗外的初阳还是久久无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后来,他说:“那,如果在你的颈脖处套上我的电圈,你愿意吗?”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
他不信雌虫会一成不变,他不信雌虫会乖乖地不去送死。
电圈,当雌虫变心了,他能控制;当雌虫想着自杀的时候,他能阻止。
没有比电圈更完美的锁链。
他最后还是走上了和其他雄虫一样的路,用电圈去控制,驾驭自己的雌虫。
路卿转过头,深深地望着雌虫的眼睛。
但他见到的不是抵触,而是艾勒特怔愣之后眼底化不开的心疼。
路卿怔然地看着他,喃喃问道:“你不难过吗?”
不生气,不反感,不担心吗?
为什么,是心疼。
让他,有一瞬间心软了,想改变主意了。
“我愿意的,阁下。”
艾勒特垂下头,用脸侧轻轻地蹭着路卿的手背:“我愿意被您控制。”
电圈,也意味着雄虫会娶自己。
哪怕不是雌君。
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他欣喜都来不及,怎么会难过。
而且要不是他被控制后说的话如此冷酷无情,深深伤到了路卿,那么温柔的虫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路卿摸了摸蹭着他的侧脸:“好。等我出院后,我们再去挑个电圈。”
他遏止了自己反悔的想法,俯身下去,在雌虫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柔软的触感带着丝丝茶香一触即离,艾勒特眨了眨眼,还处于茫然的状态,没有回过神。
“再去把戒指挑了?”
“您,真的要娶我了吗?”即便想到了,艾勒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他渴求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路卿顿了一下,看着雌虫恍恍然的表情,有些无奈又好笑:“娶,我的雌君,只希望你别后悔就好。”
“这次,可没有回头药能吃了。”
路卿说的是真话。
联赛以后,他就想通了。
与其放手,不如一开始就牢牢抓在手心。
他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为什么不再多抓住一个呢?
艾勒特听见“雌君”两个字,轰得一声,耳边突然传来什么炸开的声音,之后便是沉闷绵长的杂音一直在脑海中回旋。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带有锐角的眼睛微微睁圆了,似乎还没接受现实。
路卿却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紧锁的眉心也稍稍舒展开,如雨后初霁般柔和。
“怎么了吗?那么惊讶,你不想做我的雌君吗。”
艾勒特摇了摇头:“想的。”
路卿还想多说两句,却见雌虫的眼眶边染了一圈淡淡的红色,他又是一阵恍惚,仿佛回到那天,艾勒特流着血泪对他露出的那一笑,心脏一阵刺痛密密麻麻地压上来。
“哭什么。”路卿哑着声,用拇指抚去雌虫眼角的湿意。
谁能想到一只军雌,几次三番地在他面前哭。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都没见过艾勒特掉泪,这一年却见到了两次。
“没有哭,就是高兴。”
艾勒特的眼睫发着颤,嘴唇干裂地说:“您说玉佩是给雌君的,从我身上收回了玉佩,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做您的雌君了。”
“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不分场合地争风吃醋,惹您不高兴,明明您不喜欢还纠缠着您,甚至还想……强迫,我……”
艾勒特的脸色涨红,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声若蚊蚋。
他甚至开始后悔提起这段。
平白无故勾起路卿不快的记忆,若是一个不好,雄虫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想着,艾勒特的心思一乱,连忙补救:“但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也不会争风吃醋了,您放心。就算您娶了……娶了其他雌侍我也,我也会做到雌君应该有的本份,如果您有喜欢的我还能为您找来……”
艾勒特说不下去了。
他紧抿着唇,撑在病床上的手攥紧了白色的床单,深色的面容透着纸一样的苍白。
他原本并不想说这些的,难得的剖白因为不会说话,越说越错,只能补救。
但补救时,每一句却又像在刀锋上走路,步步割肉淌血,疼得他心肺都要撕裂开来了。
他想,星网上的雌虫守则,明明是众虫推崇备至的书,怎么会那么令虫痛苦。
只要一想到,就已经像死过一遍了。
一声长叹,一只手捏了过来,眼脸处的温热触感一下子激醒了雌虫深陷的思绪,他听到雄虫的声音说着:“没准备找其他虫。”
艾勒特愣愣地看过去,见路眼底满是无奈:“从离开洛克家以后,我就决定不会找雌君,当然雌侍也是。”
“爱情对我不是必需品,繁衍和虫素也不是。”
“我不想有什么其他的雌侍,给我我也不会要的。”
路卿垂下头,亲吻雌虫的眼角,嘴唇微微弯起:“从哪里学来的?雌君的本分。”
“星网上……”
“不需要这些。”
路卿笑了笑,从颈间掏出一块软玉:“还想要那块玉佩吗?”
艾勒特抬起脸,润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可以吗?”
路卿的手绕过后颈,解开了链条上的搭扣,握着这块冰凉的玉,递到雌虫的面前。
清癯的手心静躺着碧绿色的玉石,漂亮得让虫心颤。
艾勒特的心境和上次不再一样,他从雄虫的手心中握住了玉,玉身上还浸透着温热的气息,想到它刚刚所处的地方,艾勒特觉得握着东西的手都开始发热,有什么东西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路卿我……”
“笃笃笃”。
敲门声冲散了旖旎的气氛。
当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抱着东西带着两个护士进来的时候,脚下猛地一停,震惊地与房间里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只虫大眼瞪小眼。
“您,少将,您怎么从楼上,您这是……”
医生震惊的目光在雌雄两虫之间来来回回,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了。
孤雄寡雌的呆在一个病房里,到处充斥着雌虫的虫素味道,那么暧昧的姿势,若说没有点什么,他都不信。
“您,阁下,咳咳,唉,伤势都还没痊愈呢,还是要克制一下啊。”
医生轻咳了两声走来,连护士的脸都有些泛红,表情明显是误会了什么,艾勒特立刻站起来把玉收进胸口的衣服里,神情愈发不自然:“……我先走了!”
“阁下,下次再来看您。”
艾勒特转身就朝着窗户走,还没等医生叫住他,他已经翻身跳出了窗户。
医生:“???”
医生一脸惊恐地跑上窗前:“少将,正门在后面啊!”
“您的伤没好全呢少将!”
所幸他低头看下去时,楼下的水泥地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医生向楼上的值班医师发信息,确定了艾勒特回归了病房,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转过头,询问路卿:“阁下,少将是何时进来的啊?”
他有点想向上方申请,让医院的病房重新设定安全护栏和钢丝网。
光靠十二层的防弹玻璃,对蜘蛛来说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没来多久。”路卿撒了个无伤大雅的慌,反正监控器里迟早也能看到。
医生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按部就班地给路卿做了身体检查,详细地交代过后就走了.
医院里的生活就是朴实无华的吃了睡睡了吃。
在医生和护士眼里,受伤的雄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主打一个残废,床除其他情况是万万不能下的,自然也不能出去散步。
不过,路卿的病房每天都格外热闹,知道内情和地点的虫时来探望。
奥拉带了红彤彤的苹果篮子,说是阿拉奇买的,让他送来。
“老大不方便来看望,我就来啦。”奥拉洗了颗大苹果,坐在边上削皮,脑袋一晃一晃地摇着,和路卿讲了学校里发生的事。
作为同班同学,奥拉格外有话语权,他见证了学校在这段期间发生的所有事件,比外面的更加清楚内幕。
原先,校方的车是要一起跟过去的,他有幸跟车前往,美名其曰观摩学习。
结果偏偏今年,主办方没有设置大屏幕,也没有告知校方具体的位置。
领头的老师自然感觉奇怪,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上级给出的结果是听从主办方的安排。
这时就不得不提起那位倒霉同学了。
直播的设备其实是不允许带进考场的,那位中毒的同学不知道是采取什么手段,运气极好地躲过了其他工作虫们的搜查,将直播的东西带了进来。
如果不是直播间的粉丝们将主播在直播时中毒的事向上面的虫报告,外界出动的可能性真的很低。
那时有粉丝向直播间上面提出这点,直播公司的领导层都不以为意,说是演绎效果,让大家不用担心。
向军部报告的通讯也是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地理位置而石沉大海。
后来直播中断,事件发酵,军方介入之后,找到主办方的主要负责虫那里,发现负责这件事的虫和带学生们比赛的虫不是一个领导。
也就是说,负责比赛的是两个虫,外面的那个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在外面待命;里面的那个联系不到,却是唯几知道比赛场地的虫。
每次比赛的主办方都是由虫皇选定的贵族安排比赛的地点和时间。
负责这次比赛的是兰迪。
可笑的是,军部询问起比赛的地点和时间时,兰迪酒池肉林昏昏噩噩,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他是安排下面的虫去做。
所有和这件事相关的领导虫都在踢皮球,球被踢来踢去,怎么也没个结果。
学生们比赛的场地本以为是个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方,结果讯号没有定位,管事的虫不管事,负责保护学生而陪同前行的帝国军队了无音讯,硬生生拖了两天,都没有丝毫进展。
有网友惊觉,这么多的虫,怎么会每个都不知道比赛场地在哪里?一定是有虫撒谎了。
网友的想法并不是无道理,接下来的几天,军方从负责的虫入手,一把捞出好几个有问题的虫。
甚至四个学校接轨这次比赛的高层都形迹可疑,被一起带走审讯。
一时之间虫心惶惶,参加这次比赛的很多都是有才学的雄虫,无论从繁衍上来看,还是从帝国未来的发展来看,失去这群学生,都是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
虫皇一怒之下,所有相关的虫员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处罚,至于比赛,只能根据护送到半路上的虫的回忆,以分开的地点为起点,探寻周边可能是考场的地点。
当然,起点的附近都是有名的几个大森林,不知道具体定位,只能靠飞船和虫力进行探索和感应,很费时间。
所以路村长和其他雌虫的支援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由于他们立刻锁定了学生们的位置,不仅实施了救援,还把疑似是事件操纵者的雌虫抓了起来,村长他们立刻遭到了军部的怀疑。
“老大他也来了,你也知道他的身份嘛,跑得飞快,就留下我一个了。”奥拉慢悠悠地说,就是脸上有几分怪异之色。
“一开始军部的雌虫都不信我们说是你叫来的,以为我们是什么间谍。”
“幸好,过程很惊悚,结局很美满,有个中将先生帮我们说了话,拿出之前的什么案件出来,说这次事件的企划虫曾拿你做过目标,小心谨慎点也不奇怪。”
奥拉切出苹果块,端起盛满小块苹果的盆子,放上路卿床前的小矮桌:“师父,吃点苹果润润喉咙。”
“谢谢,你也多吃点。”路卿接过奥拉递来的小叉子,插起了一个苹果给他。
奥拉不客气地接下了,一口咬上苹果,发出咯吱咯吱得脆响。
“好吃,不愧是野外培育出来的进口大苹果,呜呜,感动。”奥拉半眯着眼睛,挤出感动的泪花,表情完全是沉迷于苹果的清甜脆爽里无法自拔。
一整个活宝。
路卿塞了几个苹果给他,奥拉高高兴兴地收下两个,转眼就不要了,连连摆手:“不用啦,两个苹果就够了。”
他嘴里还鼓鼓囊囊塞着苹果块,咀嚼着说话的样子毫无说服力,但推给他的时候却意外坚持。
路卿也不强求,和奥拉说,谢谢他的照顾,同时也希望奥拉能代替他向阿拉奇表示感谢。
奥拉欣然同意。
可一出门,奥拉就脸色一变,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第95章 奥X奇(副cp)
一出门, 奥拉就脸色一变,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闪烁不定的终端屏,立刻收回视线, 紧张兮兮地寻找角落里地方走。
专诊楼修养的虫很少,楼道里静悄悄的, 脚步的一抬一放都会发出清晰的声音。
奥拉正东张西望地四处看,倏地耳边一声巨吼:“奥拉!!”
奥拉手一抖,终端在手心一滑,差点又要握不住,让它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幸好手稳,奥拉胸口起伏了一下,紧紧握着那个终端, 生怕再摔一次。
终端却噼里啪啦又是一声巨响, 震得他耳膜生疼:“虫屎的,不接通讯,你以为躲的了一时, 躲的了一世?”
靠。奥拉盯着大叫的终端, 他怎么摁到接听键了??
救命啊。
奥拉慌死了, 一句话都不敢讲, 阿拉奇这两天打了他多少电话, 几乎把终端打爆了。
他不敢点开,也不敢关机,生怕激怒他,殊不知他不接听的行为更令阿拉奇恼怒。
奥拉扶额,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是一只雄虫啊。
这那啥那啥的, 也不是,也不是他想要的……
谁知道阿拉奇喝了酒就会懵, 他喝了酒就会飘虫素啊。
本来只是安慰老大失恋的一次小小聚会,只不过只有他和老大而已。
至于那晚的记忆,呃,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奥拉紧握着拳头,心里暗暗祈祷着阿拉奇快点骂完,快点结束,他怕得很。
而且楼里很安静,这一句一句的,太清晰了,甚至能听到回声,幸好这一楼还没虫,他都不敢想,如果被别的虫听见多尴尬。
“奥拉,你不说话,装缩头乌龟是不是?”
那边的声音冷冷地笑着:“准备一辈子都做个哑巴,闭口不谈是吗。”
老大,不是。
奥拉心里哭嚎,完全是因为老大你太吓虫了,真的不敢和你对话啊。
你看,你说要给师父送苹果,他这不就来送了吗?
没有雄虫比他更狗腿更忠诚了吧。
暴躁的声音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戛然而止了。
奥拉听着那边不正常的沉寂,揣揣不安地呆了一会儿,听到那边的一声自语般的询问:“……你在医院?”
奥拉:“……”
糟糕!他怎么发现的!!
奥拉猛然转头,看到两个护士保持着嘴巴微张的姿势看他,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又忙转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尴尬地匆匆走开。
奥拉:好了,原来如此,有护士讲话。
讲话就讲话吧,老大听力太好了,都听进去了。
完蛋了,他!
“路卿那家医院?你去送苹果了?你现在在他的病房附近?”
一次三连问,句句扎在他的心口。
奥拉无言以对,都猜对了,八九不离十。
“你不说话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
“回来,别逼我过去抓你。”
奥拉一听,想起最近看的一本小说标语: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娇宠雄主哪里逃。
救命,又尬住了。
“听见没有?”
“听见了……”
奥拉闷闷不乐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传到阿拉奇的耳朵里,他语气一顿,显然感到意外:“你还会说话?”
“……”
“老大,能不能看在,我为你们任劳任怨那么多年的份上,放我一马……”
奥拉口中艰涩,每一个吞咽的动作都格外艰难:“我,我也不想做雄虫的。”
“老实说,给我个机会,我可以立刻去医院变.性。”
“虫神给你我,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都是意外,都是意外。”
阿拉奇简洁地说:“老地方,过来。”
“我……”
“你这些话老子都听三百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你知道吗?”
奥拉:“……”
“快点过来。”阿拉奇磨着牙,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通讯一结束,奥拉连滚带爬地离开医院。
这个地方他是一步都呆不下去。
师父要他带的话,甚至看望师父的计划都要先往后搁置一下!
他不想被暴怒的老大抓住,然后一顿狂轰乱揍,送进河道里作虫尸……
奥拉一想到阿拉奇对雄虫的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还有嗤笑玩味的眼神,浑身一阵寒颤,背上汗如雨下。
太可怕了。
*
等待了将近一个下午兼晚上的阿拉奇突然意识到:奥拉不会再过来了。
打通了电话,以为会和之前有所不同,准备了点小菜一直傻等,准备严肃地与他详谈的自己,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阿拉奇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筷子,尴尬涨红的脸已然化作愤怒躁动的表情。
身上还留有该死雄虫留下的咬痕,又痒又疼,该死的,他准备吃完了不认吗?
从来只有他玩弄雄虫,盯着他们痛哭流涕,没有虫敢这样对他的。
等着,他死定了。
*
奥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首,主动面对疾风。
他从来不怀疑阿拉奇的手段,作为一个星盗团的老大,还有能伪装潜入帝国主星来去自如的能力,他生怕自己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
自首,说不定看在以往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做奴隶的机会?
奥拉到达地点的时候,敲门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虫。
他正困惑着想询问,突然想到以阿拉奇的性格根本不会有什么认识的虫会来找他。
一个星盗,能够什么虫来找。
奥拉道歉以后连忙退走,站在漆黑一片的走道间,忽然发觉自己完全走错了地。
但现在太晚了,他不识路,茫茫然地在周边乱晃,最后只能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躺下,蜷成一个虾球,勉强度过一个夜晚。
阿拉奇找到他的时候,奥拉还没醒。
他的鼻尖通红,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发出小小的鼾声。
看着长椅上酣睡的雄虫,阿拉奇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宁可睡长凳子也不敢回来找他,赫赫,真是能耐。
话虽如此,阿拉奇还是长叹一声,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将长椅上的雄虫横抱起来。
奥拉一开始睡得不舒服,手脚冰凉,肚子还有点小疼。等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落入一个很暖很暖的东西里。
奥拉抱着暖物,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殊不知被他蹭来蹭去的星盗脸色一僵,耳尖爬上不易察觉的红晕。
“该死,别乱动,安生睡觉不会吗?”阿拉奇骂得恶狠狠,声音却很小,几乎像是喃喃自语。
自从来到主城区,和跟班生活了一段时间,阿拉奇的心境也发生了转变。
原本脾气很爆,当然现在的脾气也不怎么好,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改变的。
在他眼里不值得一提,旅途中平平无奇不怎么关注的瘦小子,阿拉奇偶尔会对他这不怎么健康的身材嗤之以鼻一下。
就是这样一个虫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分量。
忙前忙后,腆着脸嘿嘿傻笑,做事还算麻利,没有星盗的痞气,除了贪生怕死,可以说是乖的。
阿拉奇那时想,可以培养培养。
心理突然发生重大转变,好像是奥拉在比赛中落选那天。
瘦小子明明害怕着,还硬要装作很厉害的样子,红着眼对他大吼大叫,一副甘愿赴死,但死前也不想让你好过的样子。
阿拉奇很惊讶,原来贪生怕死的虫也是有血性的。
第一次被一只弱不垃圾的雌虫一通指责,阿拉奇感觉挺新奇。
训也训过了,该接受的指责也骂骂咧咧地接受了,哦,还带着他去吃了一家很贵的餐厅。
生活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阿拉奇照常给奥拉下任务,但没有那么多了。
偶尔心情不错,还会带着瘦小子部补营养,带他去训练。
奥拉也都咬咬牙接受着做下去了。
日复一日,光看着他脖子上的虫纹,完全没注意到虫纹就是个冒牌货。
和一个雄虫生活了那么久,最后还做了个七七八八。
想想,阿拉奇都要感慨一遍自己生活的戏剧与精彩。
回到自己的地方,阿拉奇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很多。
一个晚上的怒火,竟然在第二天看到这虫的睡容之后,消去大半。
再加上奥拉太能睡,一进入被窝就抱着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一个动作维持几个小时,有脾气也被磨到没脾气。
心可真大。
这是阿拉奇对奥拉的新评价。
这要是被什么别的雌虫捡回去,拿到地下黑市卖,他哭都没地方哭。
这么一想,阿拉奇的脸色一沉,心情又不太舒畅了。
他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抬起脚本想踹他两脚,下一瞬却放下腿,改成用手推了奥拉的肩膀两下。
“起来。”
奥拉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呓语两句,没睬这一碰,翻过身继续睡。
“奥拉,起来,快点,别让我说第三遍。”阿拉奇眯着眼睛,语气不善,气压低了三成,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这下奥拉听见声音,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眼神清醒声音洪亮:“老大!我这就起来。”
可话落,他的眼神又开始迷离,手揉着迷瞪瞪的眼,声线一下子低迷起来:“嗯?什么?老大?”
“嗯???老大???”
奥拉猝然惊醒,对着那张放大的凶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腿带手地往后爬去,活似碰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阿拉奇脸黑了,心情更加不美丽:“几个意思?”
“我的脸很吓虫?”
“没有没有,老大很帅。”奥拉连连摇头。
“那为什么要躲我?被草.的是我,又不是你,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拉奇挑起眉,语气多少带点火气,说话就有些口不择言的粗俗。
“不是不是,没有躲老大你。”奥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脸被话臊得格外红。
阿拉奇冷笑:“那你为什么不赴约?老子等了你一个下午兼一个晚上都没睡觉。你倒好,宁可趴在公园长椅上睡,也不愿意来这一趟。”
“我我我,我迷路了老大。”奥拉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哈?”
阿拉奇抬高音量,显然是不信:“这么点路你还能迷?那你不能给我发通讯?不能打车?”
“终端没电了,地址记错了……没带现币。”
奥拉的声音越来越低,头都快埋进胸里,阿拉奇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你……”
奥拉一副接受批评指正的可怜样,惹得阿拉奇都不忍心说他。
“算了,不说你。”阿拉奇移开眼,转身离开卧室。看见奥拉回来,火气一上一下,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奥拉缩着脖子,正担心阿拉奇提起那晚的事,雌虫却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就走。
这反倒让奥拉心烦意乱的,还多了几分暗暗的愧疚。
那晚被虫素控制着,完全不知道是谁主动谁被动,虽然奥拉觉得自己这体格约莫是压不过阿拉奇的,可难保有什么意外发生。
奥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尤其是阿拉奇进来,冷着一张脸,凶巴巴地说:“来吃饭。”
奥拉一看时间,竟已过去了三个小时,哀叹一句,爬下床走到饭厅的餐桌前。
饭桌上,氛围十分凝重,至少在奥拉的眼里是这样的。
阿拉奇本就是面露凶相的脸,即便恢复了过去英俊的容貌,还是给予了奥拉心灵上的压迫。
好可怕。
奥拉随意扒拉着米饭,食不知味。
都说暴风雨前的宁静,他看阿拉奇做了那么多好菜,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肯定琢磨着一个大阴谋。
“吃菜,傻掉了?”一筷子肉夹上他高高隆起的白米,奥拉抬起头,见阿拉奇眉眼可见的不耐,不断地从其他盘子夹菜到他的碗里,很快就推成了一座小山。
“够了够了,谢谢老大。”奥拉回过神来,震惊之余,立刻阻止阿拉奇堆砌食物的“暴行”。
阿拉奇皱着眉:“快点吃,都是热的,再烧一遍浪费电。”
奥拉吃得辛苦。
他不敢拒绝阿拉奇的好意,所以基本是来者不拒,包括那碗味道奇怪的浓白肉汤,他也喝了三碗不止。
阿拉奇满意了,奥拉撑死了。
夜晚,奥拉浑身燥热难忍,又一次扑上了雌虫。
第96章
月色正浓, 零落的树枝摇晃出细碎的暗影。
一道影子悬挂于窗台之下,隐隐射出深邃的红光。
艾勒特被医生强制闭关了几天,终于找到空隙溜出来, 却已经临近半夜。
他想着病房里悄无声息的,路卿大概是睡了。
可好不容易确定关系, 就这么走了又很难受,思来想去,他决定看一眼就走。
这次一定看了就走,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多做停留。
刚想,艾勒特放轻动作,爬上窗沿, 窗户却倏地打开。
一瞬间, 路卿抱着书与他四目相对。
艾勒特先是一惊:“您……还没睡吗?”
路卿把书搁置在窗内沿上,伸出手:“没睡,进来吧, 外面凉。”
艾勒特看着那只蜿蜒着青色脉络的手腕, 手轻轻搭在上面, 快速一跃, 没有使上多少力气便跳下来了。
路卿笑了笑, 相缠握住了他的十指,拉到床边。
“怎么现在才来?”路卿随口一问,拿起床头柜的热水壶俯身倒水。
壶还维持着温度,“咕噜噜”的水声氤氲出白茫茫的温热雾气,柔和了雄虫的侧脸。
艾勒特隔着徐徐上升的白雾发愣, 全然没发现杯子已经递到了他手中。
“喝点热水。”
艾勒特微微一顿,连忙接过杯子:“谢谢您。”
路卿撑着脸侧, 眼帘微垂地看着艾勒特慢慢喝完一整杯,随后捧着空杯子,拇指频率不定地摩挲着杯壁,望着杯底发呆。
雌虫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路卿的视线不知不觉从杯子滑到了他垂坠的眼帘上,缓缓道:“十二点了。”
“嗯?”
艾勒特略一抬头,还没能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他握着的水杯,转眼胸被轻轻一推,躺上了床。
“阁下?”
艾勒特茫然地问道,回应他的是一条突然盖上身的厚重被子。
他抓着被沿,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一股茶香顺势揽住他的腰。
艾勒特身体忽然变得僵硬,斜靠在床边不敢乱动。
柔软的温热埋进他的胸口,胸前传来微微震动的叹息声,是路卿低沉的嗓音:“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艾勒特应了一声“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僵直动作,这才一顿、一顿地低下头。
恰好雄虫的发顶有一圈小小的,毛绒绒的发旋,直直映入他的眸底。
艾勒特看着,心忽然撞击了一下胸口,手情难自禁地回抱住路卿的后背。
病服不知何时被揭开了扣子,露出V型的开口,大片大片的暗色皮肤不知不觉染上一层薄红。
雄虫的脸就正贴他的脖颈下没多深的地方,呼吸很轻、很缓,带着点热度。
艾勒特眷恋这种温暖,身边的虫和被子的柔软舒适,似乎能将他身上所有的烦恼和疲倦都扫走。
“睡吧。”
路卿抚了抚艾勒特的后背,羽毛似的轻声细语,仿佛贴在他的耳侧,轻轻地挠着。
艾勒特脸上起了些许温热的感觉,赶忙闭上眼,不再看路卿,酝酿睡意。
忽然,一股热意悄无声息地涌上来。
这热度不深,却很磨虫。
艾勒特的唇线一紧,猛然睁开眼看向下方——只有被子。
他也不好掀开被子去看,静默了三分钟,感觉邪.火没有下去的意思,干脆交叠着腿闭目养神。
最近很奇怪,他时不时会有空虚的感觉,闻到茶香便会难耐得很。
他没有问医生,等熬到燥热的感觉消失后再来找路卿,没想到又难受了。
“睡不着?”路卿冷不丁地睁开眼,低声问道。
艾勒特暴露在目光下,浑身都绷紧了,被病服包裹着的大腿渗出湿.热黏.灼的汗意,仿佛整个虫都无从遁形:“没有。”
话落,艾勒特曲身滑进被子里,面朝天花板躺下。
他阖上眼,尽可能忽略掉萦绕在鼻前的茶香气,装作自己睡觉的样子,然而有什么却顺着根部摸上去,缓缓握住了他。
艾勒特猛地一僵,呼吸一窒。
“别动。”
路卿侧身过来,倾倒半边,虚浮地压着艾勒特的胳膊,细细地亲吻他的下巴。
腿不动声色地压上来时,路卿已经吻上艾勒特的下唇,舔咬着挤开贝齿,深入口腔。
艾勒特一声闷哼,亲吻时九浅一深的点到即止,硬是推拉出破碎的声音。
“路卿……好奇怪……”
艾勒特侧身蜷起身体,攥紧雄虫的衣袖,腿直发颤,软得近乎躺不住。
路卿揉了揉艾勒特的发:“不奇怪,渴求虫素,正常的。”
艾勒特早就忘了十几天前,如何与雄虫交换的虫素,如今躺倒在床,心思就变得奇怪而紊乱起来。
但路卿就像他刚刚喝下肚的温水,不急不缓地流过他的四肢百骸,温柔的动作,让他对虫素互换有一种更加鲜明的认知体会,不会感到难以接受。
是舒服的,温暖的。
不知不觉间,艾勒特绷紧的肌肉变得柔软起来,完完全全以敞开的姿态面对雄虫。
对面的是他心心念念的虫,不是什么外来的虫,他无需感到担心。
……
许久之后,路卿重新躺下,手搭在他的腰间,浓郁的虫素包裹着雌虫,寸步不离。
艾勒特盯着天花板,眼里出现模糊而恍然的白。
须臾之间,他回过神来,转身抱回去,在隔着一厘米的地方,用眼认真描摹着雄虫的五官。
路卿声音低哑:“看什么?”
“好看。”
艾勒特无意识地倾吐出这句话,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瞬间胀红了脸,移开眼朝反方向看去。
路卿哑然失笑,半撑起身体,附身捧住了艾勒特的脸,转到自己的面前。
“你也好看。”
路卿吻了吻雌虫的鼻尖,手指对着他眉骨的地方一步步向下滑去:“眉毛很好看,眼睛像红宝石很好看,鼻梁很高,嘴唇很淡,但很软很好亲。”
“嗯,好看。”
艾勒特很想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偏偏五指还被雄虫扣押着不许走。
“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用看艾勒特都知道,路卿是笑着说的。
“没有……”
“那还睡觉吗?”
艾勒特紧闭着眼点头:“睡。”
“好,那我们睡觉。”路卿知道雌虫不好意思,也不闹他,抱着他阖上眼。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医生看着床上睡着的雌虫,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说上次只是疑似,现在就是证据确凿。
“少将……”
路卿对医生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医生不再说话。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见医生一脸着急地要上来,又无声摆手,和他一起出了病房。
“阁下,您现在还不能随便走动的。”
“没关系,已经好很多了。”
医生轻叹一声:“那也得好好养着呀,虫素耗太多,对身体不好的。”
“只是单纯的睡觉罢了,而且艾勒特少将……”路卿顿了顿:“从那次完全标记后,好像就格外渴望虫素。我在他身边,也能缓和点,加快他痊愈的时间。”
医生:“嘶,但这样您的身体呢?”
“还好,最近反而觉得虫素恢复的速度加快了。”
医生略一思忖,得出一个最为恰当的理由:“可能是您这次耗尽虫素,引起了某种防御机制。等您身体好一点,虫素更加稳定,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全身检查。”
“好。”.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要的次数太多,艾勒特睡得很沉,他隐隐听到有什么响动,眼皮却像灌了铅似的万分沉重,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抬不起来。
他感觉到身旁的热源正在消失,条件反射地伸手抓去,抓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艾勒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在历经什么苦痛,然而有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眉,轻轻抚着,艾勒特的眉眼又舒展开来。
哄哄的杂音在不远处响起,包含了两道不同的声线,艾勒特听不清,但心跳却平缓有力地跳动着。
后来,清新的热源又一次贴上了他,艾勒特环住了那道热源,蹭了蹭,睡得更加安稳。
路卿被抱着看了一会儿书,偶尔观赏一下窗外的美景,偶尔盯着艾勒特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书书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中午,护士应医师的要求带来两份午餐。
艾勒特已经醒了,敛着眉,面无表情地坐在路卿床头的木椅上。
护士心叹,不愧是艾勒特少将,时刻保持严肃冷静的态度。殊不知艾勒特的手绞得死紧,不愿看路卿的眼睛,心里尴尬到极点。
一觉起来,看到自己死缠着雄虫不放,连衣服都被他扯得乱七八糟,胸口都是痕迹,艾勒特只想拿把铲子把自己埋进泥土,最好是全身上下都埋进去。
“艾勒特?”
艾勒特猛然抬头:“阁下。”
路卿:“来吃饭了。”
艾勒特听话地过来,接过那一碗白米,道过谢后,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眼神飘忽不定地瞥过雄虫,又匆匆低下。
路卿吃得很慢,每一口的量都很少,身上穿着蓝白条纹就像空荡荡的架子,纤细的颈脖仿佛一折就断,一道道红痕陈列在白到晃眼的胸口更显得触目惊心。
艾勒特压着唇角,默不作声地数下路卿身上的伤痕,越数越心慌,咀嚼在嘴里的东西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他……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
艾勒特痛斥自己,每多数一道,眉都要蹙紧一寸。
他昨夜想了很多,比如早上起来,如何不动声色地留在病房和路卿多呆一会儿;又比如中午吃饭,如何想方设法地从路卿那里“骗吃骗喝”,做尽亲昵的小动作。
他吃尽没有常识的苦,这次便早早做下攻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根据指导书上的写法,勾起一点路卿曾经对他的情感。
但事到如今……不仅高估了自己的胆子,更是从最开始就错了。
这上面的划痕,都是他留下的,看起来那么痛。
别说促进感情,不生气都已经很好了。
他偷偷观察着路卿的脸色:路卿的薄唇依旧透着青白的弱气,面色如常地吃饭喝汤,乍一看没什么问题。
嗯……要一直这么尴尬下去吗?
艾勒特纠结半晌,退堂鼓打了又打,最终还是没打退他潜藏的熊心豹子胆,轻瞟了路卿一眼,夹菜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过。
路卿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雌虫样装着若无其事地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片薄薄的肉片:“您吃。”
艾勒特语气僵硬地说:“多,补充点营养,身体好。”
“好。”
艾勒特松了一口气,轻按了一下狂跳不已的胸口。
好像没有排斥,应该是有用的。
路卿夹起那片肉,细细咀嚼片刻,雌虫又一次“若无其事”地刮过他的手背,将一片绿色的菜放进路卿碗里:“您吃,绿色好。”
路卿欣然接受。
艾勒特大受鼓动,心理上认可了教程书的作用,朝着这个方向愈演愈烈。
几次下来,路卿再看不懂就是傻子。
路卿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雌虫的指尖终于不再做着一次又一次“刮”的动作。
他似乎改变了方向。
视线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汤碗。
路卿也不吃了,就这样饶有兴致地盯着艾勒特看,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须臾之后,艾勒特终于动了。他的手不自然地拿走路卿面前的汤碗,颤颤巍巍地端到自己的面前,唇抿了又抿,几次三番想要张口,都在临喝之前闭上了。
艾勒特的眼神就是很奇怪,一直盯着那一处碗口,耳垂还泛着鲜艳欲滴的红,可端着汤碗就是不喝,也不放下,手指紧紧攥着碗壁,甚至攥出白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路卿却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艾勒特抬起眼,看到路卿注视着他,明显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立刻将碗放回了原处,表情活像做错事被抓了个正行的虫崽,紧张地解释道:“我,我拿错了碗,对不起。”
路卿却笑了笑,支起胳膊,托着下巴看他:“怎么不喝了?”
艾勒特讪讪地低下头。
“我还以为,你是想尝尝我碗里的汤是什么味道……嗯,原来不是吗?”路卿拖长音调,颇有种慵懒的戏虐感。
他端起面前的汤碗,轻瞥一眼汤面,似在端详:“颜色好像,确实容易拿错。”
艾勒特羞愧难当地点了点头,全然没发现雄虫眼里的通透。
如此显眼的把戏,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路卿斜睨了艾勒特一眼,轻笑了一声,把放下来的汤碗又推回去:“想喝就喝吧。”
艾勒特一愣,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太对劲:“这是您的碗……?”
“我知道。”
路卿勾着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但你不是很想喝我的汤吗?”
路卿在艾勒特的手背上划过:“也很喜欢给我夹菜。”
艾勒特浑身一僵,心瞬间凉了半截。
在路卿做出了与他完全相同的动作以后,他清楚地知道:路卿完全看穿了他的伎俩,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
路卿肯定觉得他很多事。
“对不起阁下……”
路卿叹声道:“怎么又要说对不起?”
艾勒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低沉,路卿既无奈又好笑,捏住他的鼻尖,强使他抬起头。
“哪里学来的?”
动作一出,路卿也有些怔住了。
许久没有做这些亲昵的举动,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可能是心绪已经乱了,艾勒特看不出更多的情绪变化,垂眸低声道:“是星网上的一本书……”
路卿放下手,心思回到了艾勒特说的话上:“什么书?”
艾勒特捏住手指,不安地摩挲了一下,以为路卿是准备对他兴师问罪:“我给您找找。”
艾勒特很快从收藏的书单里翻出了这本促进恋情的指南,路卿盯着封面许久,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如何从第三者的角度获取雄主的喜爱,绿茶篇。”
路卿久久无言,随后问了一句:“艾勒特,你知道第三者是什么意思吗?”
艾勒特茫然地摇了摇头。
路卿又问:“绿茶?”
艾勒特说:“是指您喝的那种茶吗?我有点印象。”
“……”
路卿也不知道这种书是如何通过审核,成功在星网上上架的。
因为生育率的下降?
空气再一次沉寂下来,艾勒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正回头检索,路卿轻笑了一声,道:“嗯,是,我喜欢喝绿茶。”
他挑起眉:“那我们一起学习一下?”
*
出院的那天,艾勒特在路卿的陪伴下被迫读完了《绿茶篇》前十的部分,时不时还会进行实事操练。
路卿从中得了趣,有时会顺势演起来,艾勒特也乐意陪着,甚至能对着路卿不磕绊地说出那几句令他羞耻的茶言茶语,只是有点废虫,每来一次就要缓上好久。
和路卿一起回到他的住处,艾勒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心中的波澜难以平复。
自离开洛克家,他一直留在军部,除了手头上的工作和任务,唯一的念想就是路卿的直播。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与他一起生活。
艾勒特无声观察着房子的结构,正如他少年时期的记忆一样,布局温馨舒适,基本以暖色调为主。
也是,这栋房子的主虫——路卿的祖父,本身就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虫。
艾勒特一直记得他,那位精神矍铄的老虫家不仅教授了路卿,也教授了他许多东西,喜欢做饭,喜欢陪他们玩。
只是离世得太早,仅仅留下了一栋房子,便了无牵挂地走了。
路卿伤心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归这个他最难以忘怀的地方。
路卿袖子走进厨房,艾勒特也一齐跟进去,帮忙洗菜。
刷刷刷得水声洗净了心灵上的污浊,获得短暂的平静和安宁。
这次出院没有通知任何虫,他们提前走了,所以目前只有他们两虫。
难得的独处机会,让艾勒特倍感珍惜,几乎是寸步不离。
路卿切菜的时候,没有回头,就对身后的艾勒特说:“你去沙发休息一会儿吧。”
艾勒特却上前一步,翻起军服里的白衬衣袖口,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我也来帮您。”
路卿笑了笑,摇摇头:“不用了,我怕今晚来不及买新锅,饿到你就不好了。”
话音一落,艾勒特立刻想到自己那糟糕的厨艺,手尴尬地蜷缩起来。
是啊,他的帮忙非旦起不到任何效果,还会影响路卿做饭的进程。
以前弄坏好几份食材才能做出一道能下咽的食物,他偏偏教不会学不懂,像是刻在基因里的一样,唯独跟着路卿的直播视频,才堪堪做出一道像样的菜。
正经的雌君课程他一点也没学到,舞刀弄枪得倒是不少,这是老洛克对他的评价。
艾勒特讷讷地收回手,路卿却趁着切入葱花的时候,转身快速地在他脸侧亲了一口,随后继续做着手下的准备工作:“快去吧。”
艾勒特脑袋昏昏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摸着脸侧留有余温的印记,久久没回过神。
那么自然亲昵的举动,让他有了和雄虫是爱侣的真实感,而不是虚妄。
幸好,他还有机会留在这里。
幸好,路卿活着,他也活着。
艾勒特觉得心口胀胀的,很暖。
从前的那些苦难,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当的。
路卿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不重口又很下饭的菜式。
他拿出两份大的碗筷,小的碗筷悄悄放下。
书书的事他还没准备好说,只能委屈它在角落里,拿着他单独盛出的小份饭菜,孤伶伶地吃一会儿饭了。
艾勒特没有说话,单纯地吃饭,给路卿夹菜。
只是,他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会让虫觉得,他很珍惜这一顿饭。
路卿多夹了一些肉进艾勒特的碗里:“喜欢就多吃点。”
艾勒特顿了顿,点点头,继续吃。
路卿预计这些菜的量,他和艾勒特是吃不完的,但还是多做了点。
谁料路卿停筷子的那一刻,艾勒特还在埋头苦吃,直到把桌子上的菜肴全都扫荡一空,这才放下筷子。
路卿问:“好吃吗?”
艾勒特点头,眼神认真,语气也认真:“好吃。”
停顿几秒,强调道:“特别,好吃。”
没有虫不喜欢肯定与夸赞,路卿也一样,他眯着眼笑:“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给你做。”
艾勒特的眼睛微亮,又暗了下来。
想吃路卿做的饭菜,但又不想让他辛苦,正犹豫着,路卿却敛下嘴角的笑意,脸色略沉。
“阁下?”艾勒特注意到了路卿表情上的变化,目光中带着担忧之色。
路卿收起微沉的脸,回以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我先出去一下。”
艾勒特虽然担心,但没有多问,给路卿留下自己的空间。
路卿来到院子,拿出滴滴作响的终端,没有多等便答应了通讯请求。
刚一接通,老洛克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另一头响起:“路卿!你终于接我的通讯了。”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拨了多少的通讯请求给你吗?外面的虫都快打爆我的终端机了,他们非要说我虐待你。你倒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呢,连你雄父被其他虫攻击都不出现澄清一下……”
路卿直接打断:“您想说什么?直接进入主题吧。”
老洛克明显愣了一愣,耳边的声线冰冷,完全不像是他家小雄子会说出来的话。
“你是谁?你不是路卿?”
老洛克下意识地否决了对面雄虫的身份,却听终端的另一头,年轻雄虫说:“如果您要说的就只有这些,那我们的通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老洛克一惊:“等等!”
路卿停下正要摁结束通讯的动作。
老洛克不可思议地说:“你真的是路卿,你,你怎么这个语气和雄父讲话。”
路卿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得不到任何回复的老洛克意识到对面的虫崽子不再是他曾经那个任虫揉搓的小雄子了,扶着额,连叫好几声宣泄不满,随后不开心道:“找你主要是这次谣言,我想找你谈谈。”
路卿不语,老洛克也没恼,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有不少误会,比如你的雌父,还有你的名字。但网上的都是以讹传讹,是谣言、妄加的猜测!是,我知道,我对你是有些苛刻了,但都是为了……”
“谈话,哪里,几点碰头。”路卿不想听他说的那些废话借口,对雄父的耐心,他早已降到谷底。
路卿甚至觉得,自己幼年的那些害怕与唯唯诺诺,都如此多余,没有比他和卢卡西更明白老洛克的外强中干和薄情寡义。
老洛克大声叫道:“路卿,和你通话的是你的雄父!生你养你的虫!”
路卿冷冷道:“抱歉,我只知道生我的是路迎上将,养我的是祖父和路家村的亲虫们。”
老洛克听完,一口气堵在胸口,怒斥道:“你说什么?我给你吃给你穿,我给予你基因,我不是生你养你的,谁……”
路卿没听完,直接中断了通讯,全然不顾后面接连不断地传信声音。
他站在外面吹了会儿凉风,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等呱噪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转身进屋,收拾饭桌上的餐盘。
然而眼前,宽大的四方桌上却干干净净,光滑的红木桌反出光泽,甚至能倒映出路卿的脸,吃剩下的餐盘和坐在桌边的雌虫都不见了踪影。
路卿侧过头,他好像听见厨房传来水声和清脆的碰撞声。
走进一看,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艾勒特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阁下,您快去休息,我来洗就好。”
没想到餐前餐后,这句话的语境完全倒转。
路卿说不上心情上的变化,缓缓走到艾勒特的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可能突然来的温情连艾勒特都一阵恍然,被双臂环住的感觉太过温暖,身体是僵硬的,心里却格外贪恋,声音都柔和了几个度:“阁下。”
“快洗完了,我马上就来陪您。”
艾勒特的思想还停留在路卿孤独一虫被老洛克关在家里的时候,语气带着他都未察觉到的诱哄。
路卿的下巴搁置在艾勒特的肩上,呼吸似有若无地擦过雌虫的耳垂,手紧紧揽着他的后腰,疲惫地闭上眼。
硝烟,血腥,战火。
这些气味都不重要了。
一想到艾勒特差点死去,真正地、永远地闭上眼睛,他……
想到这,路卿收紧呼吸,揽着腰的手忍不住攥紧。
他闭着眼,平复了许久的呼吸,才勉强做到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明天就去挑电圈和戒指吧。”
艾勒特一怔,随后说:“好。”
只要是您送的,都喜欢。
夜晚,路卿看着主卧的大床,久违地陷入了两难。
该做的都做了,病房里偶尔也会共睡一床。
但毕竟没有结婚,需要在婚前形式上地分床睡觉吗?
“阁下,您现在洗澡吗?”似乎是感到不好意思,艾勒特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抱着一套换洗的睡衣,应该是早有准备,衣服包括专门清洗的用具,一应俱全。
早在几天前,艾勒特就已经向坦奇询问了有关这方面的细节,购入这套装备。
坦奇说:“照这样的发展,等你进了雄主的家,共睡一张床,必然少不了这套家家必备的神器。”
艾勒特听取了坦奇的意见,在星网上下购了这批神器。
然后……学习了使用方法,现在浑身紧绷地等待雄虫的发落。
路卿微微一顿,看着艾勒特褪去军装,只剩下领口微敞的白色衬衣和军裤,难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捂住半张脸,无声叹息。
艾勒特却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抱着怀里的东西,等待路卿的回复。
路卿轻瞥了艾勒特一眼,知道这同床共枕是躲不掉了,于是道:“我等会洗,你先去吧。”
艾勒特点头:“好的。”
看着艾勒特步入浴室的背影,路卿呼出一口气。
他原以为以艾勒特的性格会想分床睡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同一个屋檐下的关系,没想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大胆一些。
路卿坐在靠近浴室的床一角,敛着眉等待。
不一会儿,水声停止。
几分钟后,门“咔嚓”一声打开,雌虫穿着纯色的睡衣,冒着刚洗澡的热气出来。
艾勒特的脸带着洗澡时被蒸汽熏出的红,声音似乎也被水浸润过,变得潮湿起来:“我好了阁下。”
“好。”
路卿的耳廓莫名有些发痒,轻咳了一声,移开眼,抱着衣服,与雌虫错身进入浴室。
浴室就是光滑的白瓷砖。
湿热的蒸汽充斥着空间,揉杂了几分清新淡雅的沐浴露香味。
路卿一眼就看到洗浴间的布局和艾勒特进来前没什么区别,应该是雌虫有意清理了自己留下来的痕迹。
真是……
路卿心叹,艾勒特过于小心翼翼,他只能从平时的一点一滴去告诉雌虫,如何放开手脚。
快速地洗完澡,路卿擦着头发出来。
见艾勒特没有躺进被窝里,而是坐在床的一边,安静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卿走到艾勒特的身旁坐下,雌虫恰好抬起头,红眸浸着一层薄薄的水意:“雄主。”
路卿的手微微一颤,旋即感受到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了他。
那只手显然也在紧张,发着抖,却还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身体缓缓凑了过来,靠在了他身上。
艾勒特的心脏砰砰直跳,如雷响,大得都能让身旁的雄虫听得一清二楚。
路卿的心脏也禁不住跳了起来。
随后就是雌虫逐渐凑近、放大的脸,和一个轻盈的、带着湿度的吻。
艾勒特很少主动去亲吻路卿。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不好的回忆,参杂了血腥、死亡与强迫。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痛苦,还有毁灭的情绪。
但这不是理由。
他不能再让路卿难过,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他想留给路卿舒服的,而不是痛苦的回忆。就像路卿留给他的回忆一样,是甜的,带点酸的,多含一会儿,还能回甘的那种。
艾勒特紧紧闭着眼,眼睫微微发颤,他学着雄虫曾经亲吻他时的样子,试探性地用舌尖舔了一下路卿的唇缝,得到的不是抗拒后,便大胆地分开双唇,勾着雄虫的舌缠吻。
亲吻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锻炼的东西。
情到深处,即便是胡乱的纠缠,也是甜的。
艾勒特难得主动,路卿也不再动作,看着雌虫从简单的唇齿相依,到后面缠着他的舌允吸。
啧啧的水.声缠绵不休,可雌虫就是不满足,倾斜着身体,用双臂勾揽住路卿的后颈,一步一步,将他的半身贴上他胸膛。
带着硝烟气味的虫素飘散出来,艾勒特的眼底猩红一片,显然犯了情热,固执地纠着路卿不放,缠得舌根都在发麻。
渐渐地,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
路卿感受到气流中的不同寻常,跳动的虫素叫嚣着兴奋因子,激得雌虫全身滚.烫。
艾勒特眼睛通红、呼吸灼虫,有种要把舌头都吞食下肚的疯感,多少有点当初订婚宴后的样子。
路卿没有推开他,而是抱住雌虫的后脑,死死扣住,给予同等的回应。
唇齿间的勾连噬咬逐渐碰撞出一丝微弱的血腥气味,不该相融的虫素紧紧贴合,一如热吻般密不可分。
许久,唇与唇分离,艾勒特抱着路卿的颈脖,眼神晶亮,唇角还黏连着晶莹,一字一顿地说:“您是我的雄主。”
“不是,别人的,是我的。”
艾勒特眉心蹙得死紧,一副严肃到极点的模样,语气带着浓浓的独占欲。
他并不开心,因为有太多雌虫窥视他家雄虫了。再加上路卿不喜欢他因为吃醋妒忌而和其他雌虫打架,他只能靠口头宣示主权。
路卿没有说话。
从虫素含量明显增多时起,路卿就发现艾勒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刚开始的艾勒特十分小心紧张,吻的时候像是对待一块一抿即化的糕点,温柔地包裹他;后来的艾勒特却格外大胆,肢体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喜欢,疯狂摄取他的温度。
现在,雌虫明显外露出不开心的情绪,路卿却觉得雌虫这幅样子可爱极了,凑过去用鼻尖轻触他的鼻尖。
鼻腔里喷洒出灼.热的气息裹挟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另一道气息交融起来,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甜到发腻的香气。
艾勒特受不了,眼里又漫出一股水膜似的湿气,下一秒膝盖抵在路卿的两腿之间,压身上前,将雄虫压倒在柔软的床上。
路卿的后脑正好压在艾勒特的手心里,虽然猝不及防,但有雌虫的手作缓冲也并不痛。
“雄主。”
艾勒特垂下头,塌下腰线,一边用侧脸蹭着路卿的颈弯处,一边低声唤道:“雄主。”
他像叫不够似的,务必要把这辈子的“雄主”叫尽,于是不厌其烦地唤着:“雄主。”
“雄主。”
“喜欢……”
艾勒特蹭了一会儿路卿冰凉的皮肤,随后撑着雄虫的肩膀,从他的身上缓缓坐起来。
似乎是感到难受,艾勒特的口中发出细微的喘息,不过红眸依旧带点未褪完的锐利,上身覆着的肌肉连带着坍塌的腰线流畅而有力度,充斥着难言的野性。
他半眯着眼,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谁也不能,夺走您。”
“嗯,你的。”
路卿用掌心覆着他胸前抵着的手背,低声道:“你也不能和其他雄虫跑掉,知道吗?”
艾勒特垂下头,俯身吻住路卿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没有跑掉……”
“一直都是您的。”
“都是该死的艾文·洛克还有卢卡西·洛克……”
雌虫小声嘀咕着,听得路卿有些哭笑不得。艾文洛克是雄父的全名,艾勒特一直尊称他是家主,今天却直接连名带姓地喊他。
若是放在以前,想都不可能。
“好。”路卿回应了一声,抓住艾勒特的腰,稍稍用了点力。
艾勒特的瞳孔微微睁大,猛地攥紧路卿的衣服,嘴里溢出一声饱含痛苦的喘息。
“雄主……”艾勒特嘶哑地叫出声,眼尾拉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路卿却握住艾勒特的手腕,没有说话一句话,看着雌虫仰起长颈,自己把自己撞得哭出了声。
夜持续了好长。
临近清晨,艾勒特坐起身,看到满身的不堪,沉默半晌,又是一遍自我检讨。
虫素上脑要不得。
他偷偷扫过一眼路卿的脸,见他呼吸平稳,于是悄声下床,来到隔壁的书房。
联赛的事闹得很大,虫王要求势必要找出后面的真凶。而作为这起事件的当事虫之一,艾勒特自然首当其冲。
在比赛期间,艾勒特借此回想起自己被控制过的记忆,还有森林里被叮咬前看到的几张面孔,联系联赛时那诡异的虫群,种种迹象都指向了洛克家的地下室。
艾勒特固然恨自己,但更恨控制了他做出这些事的老洛克和卢卡西。
即便他没有证据,他也会偷偷去查证,如果记忆中的那些都属实,洛克家族中无论是老洛克还是卢卡西,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艾勒特摁着额角,看着光脑上的文字神色微凝。关于这次事件的电子报告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进行最后的处理,但毫无疑问,这些内容将会给予洛克家一次重大的打击。
现在,艾勒特唯一担心的是路卿。
路卿虽然离开了家族,但外界并不知道,甚至那次订婚宴让雄虫再一次和洛克家捆绑在一起。
艾勒特可以想办法让路卿脱离洛克家,但是……路卿愿意吗?
老洛克再怎么说都是他最后的直系亲虫,卢卡西是他同雄异雌的兄长。
艾勒特怕路卿心软。
雄虫一向都是温柔善良的,否则也不会原谅他,给他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艾勒特关上灯,也不再多想,无论路卿做什么决定,是好是坏,他都会支持他的。
说来说去,现在再怎么想,决定权还是在路卿手上。
艾勒特回到卧房,看到床边另一侧隆起来的一角,心里的焦灼也差不多散干净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侧过身,就这样和路卿面对面地阖上眼,等待明天的到来。
*
第二天一早,路卿就起床准备早饭。
艾勒特逐步习惯了路卿的虫素,所以在路卿起身后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路卿起锅蒸起包子时,艾勒特正好洗漱完,帮忙摆盘。
书书迷迷糊糊地起来,看到眼前一幕,暖暖的热流在身上流淌。
它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笑嘻嘻地飞到路卿身旁撒娇,讨要吃的。
路卿趁着艾勒特不注意,给书书投喂了一个素心的小包子。
两虫一书,一切都好像尘埃落定了下来。
“现在走吗?”路卿放下勺子,忽然问道。
艾勒特正喝着豆浆,闻言一呛,连咳了好几声,路卿递来一张纸,轻拍着他的后背:“今天不想去也没关系。”
“去的。”
艾勒特紧握着那张纸,擦去唇角的豆奶。他一直期待着想去,怎么会不愿意呢?
只是太惊讶了,竟然那么早就出发。
两虫吃完饭后,穿上外衣便出门了。
数年的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路卿住的地方。
艾勒特走出门外,看向林荫大道,一幢幢独栋的楼房排列在大道的一侧,皆有栅栏或墙壁围住。
很漂亮,各有特色。
艾勒特正随着路卿往前走着。
隔壁庭院里一个蹲着马步,正握着苹果挥动手臂的老虫,突然瞪大了眼睛,浑身震颤了一瞬,手中的苹果“啪”得一声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起来。
艾勒特脚下一顿,因为他眼前的雄虫停下了脚步。
不仅如此,他还转身朝老虫走去。
“萨科爷爷。”路卿捡起那颗苹果,用手帕擦了擦苹果上的灰尘,递到老虫的手心。
“早上好。”
“嗯……嗯,早上好。”萨科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应了一声,随后呆滞的目光在路卿和艾勒特之间来回转动。
艾勒特听是路卿认识的长辈,立刻单手放于胸前,在远处对着老虫深深鞠躬。
两虫走后,萨科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运作。
雌虫,路卿???
萨科握着那颗苹果,一脸不可思议。
天天喊着不要结婚的小雄虫,竟然在大清早,和一个穿着军装的雌虫走在一起!
这是……开窍了 ?
萨科眨了眨眼睛,早操也做不下去了,连忙进屋把这个消息记录下来。
刚刚没来得及,等路卿回到家,他可要一点点好好盘问一下!
路卿不知道萨科的心头所想。
他专心于这次的目标,和艾勒特去珠宝店订做一对适合他们的戒指,其他的之后再说。
这次选择的款式,和之前想的一样,都是银身的指环。
上面做了特别的图设,路卿没有告诉雌虫,只当是一个惊喜。
坐在店里,拿着介绍的册子研究了一个上午,艾勒特却觉得太快了,快得让他无知无感,仿佛还在刚踏入珠宝店的那一刻。
材质,环身,戒面,通花,一点点把戒指设计出来,他喜欢打磨幸福的感觉。
出店后,他们去了一家有名的情侣餐厅吃饭。
从桌面到菜品,样样看得出其中的精心布置,艾勒特却在吃饭时看到路卿眼底的心事重重。
路上,艾勒特忧心路卿的状况,耐不住问道:“阁下,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如果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我们可以改日再出来的。”
话落,路卿倏地一停。
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前往每日百货购买控制用的颈环。
艾勒特的这句话正好不偏不倚地踩中了他最为烦扰的一个点。
“艾勒特,实话实说,你真的想带上电圈吗?”
路卿思忖半晌,转过头,对着艾勒特沉声道:“惩罚的时候,会很疼的,比你想象的可能都要疼。”
虽然是为了能阻止雌虫再一次伤害自己而做下的最后措施,但电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从没想过把这个东西套在艾勒特的脖颈上,即便大部分的雌虫为了保证对雄虫的绝对忠诚,都会在婚后套上这个东西。
说到底也只是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
“想。”
艾勒特勾住了路卿的手臂,随后紧紧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想的。”
他想给路卿心安,也想给自己心安,没有比颈环更适合的了。
路卿抿了抿唇,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但这件事上,他迟疑了许久。
现在得到艾勒特的回复,他说不上心情上的如何,只能回握住雌虫,朝着百货走去。
生活远比电视剧还要戏剧性。
一入百货的大门,一个中年雄虫一脸怔然地拦在路卿的面前。
“路卿,你怎么会和艾勒特在一起?”
老洛克的嘴唇微颤,看着路卿与艾勒特举止亲密的模样,似是惊到说不出话,指着艾勒特,指尖颤颤巍巍:“你们……在一起了?”
第97章
路卿的神情没有变化, 似乎并不意外看到自己的雄父,艾勒特的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无意识地刮到了路卿的手背, 脸色冷下几分。
老洛克无知无觉,晃了晃头, 眼神恍惚地喃喃道:“你们,怎么会……?”他未尽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艾勒特对老洛克的感官前所未有的差,想必没有虫会对着欺骗并差使自己多年的虫有任何好感,心里翻涌着灰暗的情绪。而路卿却适时地握住了他的手,一点点收紧了五指,带着一定的安抚意味。
艾勒特微愣片刻,收起眼底的寒意, 乖巧地垂下眼, 堵塞的不快稍稍散去一些。
“先去用品店,还是逛一逛呢?”路卿对老洛克一眼即过,似乎只是面对一个陌生的、不知所谓的客虫, 很快将注意力放在艾勒特身上。
艾勒特的眼角柔和下来:“都听您的。”
“等, 等一下!”眼看两虫相谈着要从他眼底走过, 老洛克也顾不上惊讶, 连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路卿也不恼, 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身前的中年雄虫,耐心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老洛克先是在这疏离的语气中一愣,下一刻眼角习惯性地微挑,看起来不太满意。
但他没有忘记这几天闹出的不愉快,贸然指出多半会引起逆反心理, 他还有求于他家的小雄子,坏了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 老洛克眉眼又立刻挂上虚情假意的笑容,尖酸刻薄的嘴难得吐出温和的话语:“没什么大事,就是看见你们了,想说说话,都好久没见了。”
“您是……?”
路卿微微侧头,眼里溢出一抹茫然之色,老洛克这才想起,这几天他为了躲避媒体,每天都做好伪装。帽子、墨镜、口罩缺一不可,无视他也就不奇怪了。
老洛克摘下眼镜拉开口罩,压低帽檐,谨慎地左右看过后,对着路卿低声道:“路卿,你说我是谁?”
路卿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可能是好久没见了,我……不好意思我记忆不是很好。”
艾勒特轻笑出声,连他都能看得出是老洛克,路卿和老洛克共同生活了那么久,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老洛克憋红了脸,嘴唇发颤,明显是看懂路卿在装傻,偏偏拿他说过的“好久没见”来做借口,让他不由得想起,路卿一年前脱离家族后他们除了那次婚宴,确实不曾见过面。
这是……在点他呢?
老洛克抿着唇,定定地看着路卿。
眼前的雄虫眼睛黑润润的,裹着一层淡淡的光泽,面目是干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藏着什么,但确确实实是一个贵族雄虫该有的样子。
说起来他们确实有一年的时间没好好地面对面聊过天,没想到胆小懦弱的雄虫会成长成今天这副模样。
好,好。
老洛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各种情绪揉杂成一团,胸口更多是空落落的难受,反而盖过了生气。
“路卿,我是你……雄父。”老洛克一字一顿,眼里沉浸着难言的复杂之色,倒是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可能是刚刚做好了心理准备,冲动的感情也收敛起来了。
老洛克是有心和路卿进行谈判的,自昨晚的不愉快后,他想了一夜,发给路卿的消息没停,但都石沉大海。
他这才意识到,他不能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待路卿,因为现在的他们,地位已经彻底逆转,而需要帮助的,是他,不是路卿。
路卿对老洛克平静的态度倒是感到些许意外,略一思量,不准备再拖延下去,干脆单刀直入地说:“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之后偏头歉意地对雌虫说:“抱歉,我马上就会来找你的,可以先去逛一逛吗?”
艾勒特明白有些话并不适合让他听到,而且以老洛克的性格,有雌虫在场,吐露出来的东西只会少不会多,于是点点头先一步离场,只剩下老洛克和路卿两虫站在原地。
“这附近有一家咖啡厅。您觉得在那里谈怎么样?”路卿顺其自然地开口,目光所到之处是商场门口的一家小店。
“可以。”老洛克重新调整好自己的伪装,没看几眼便同意了路卿提出的建议,两虫一起走进了咖啡厅。
老洛克是一个喜欢碎碎念,标榜自己贵族身份的雄虫,然而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地沉默,双目盯紧了路卿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卿与老洛克决裂许久,但不妨碍他保持着虫族间最基础的礼节,为对面所谓的雄父倒上一壶热茶,随后才是自己。
匆匆走来的服务员看见自己活都被路卿做完了,一时踌躇,扭捏地走过来,询问两位客虫要点什么。
老洛克点了一杯热咖啡,路卿则是推拒了。
等服务员走后,两虫沉默了一段时间。
老洛克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用追忆的口吻缓缓说道:“我记得以前,你好像很喜欢喝奶制品,很小的时候就能抱着成虫的杯子,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我还以为你会点巧克力牛奶。”
路卿抚上茶杯的外壁:“最近比较想喝茶。”
老洛克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在我看来这茶水还是偏苦一些的,小时候你不是还被黑乌茶苦到舌根都没有滋味了么,怎么现在喜欢喝苦茶了。”
路卿微微笑了一下:“长大了,口味就偏苦一点了。”
“真是变了……”
老洛克喃喃着,神情仿佛沉浸在回忆中,路卿却是没有多少情感上的变化,淡定地喝了一口水。
原本是想靠过去的温情回忆缓解聊天那种紧张尴尬的氛围,同时拉近与小虫崽关系的老洛克偷瞥了一眼路卿的脸,发现他无动于衷,索性停下了叙旧,认真地看着路卿:“你长大了,雄父都快认不出你了。”
路卿放下水杯,顺着话讲:“您也是。”
老洛克一噎,轻咳一声:“那不一样。”
路卿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洛克酝酿出的情感很快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心道委婉的不行,干脆直接点,身体微微前倾,长叹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恳求:“小卿,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误会,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意你,不关心你,还对你很凶?”
见路卿没有说话,老洛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知道你的体质很差吧。”
他轻叹道:“你从小就比寻常雄虫要体弱一些,有很多的疾病,等级也是超乎常虫的低,如果你有了解过,你就会知道,F级的雄虫不是没有,但几乎都在未成年的时候就死了。”
“我平时对你是严厉一些,但正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你与虫族的社会脱节,没有办法独立在学校里上课,再加上你的性格……过于柔软,我只能对你严格要求,至少成为一个不会被雌虫欺压的软弱雄虫。”
老洛克捧起咖啡,看着氤氲出来的雾,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身为洛克家族的贵族雄子,却没有被冠以洛克之姓?”
路卿抬起的视线终于有了实质性的感情,老洛克感到满意,看来路卿还是在意其中的缘由的,于是说:“其实,不是我给你取的名字。”
见路卿眼眸微动,老洛克点头:“正是你的雌父。”
“你是不是以为我的家族很强大,以为洛克家族是上层贵族,无所不能,甚至能盖过你的雌父呢?”
老洛克的脸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错!”
“呵呵,你那雌父可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多了。”
“身为上将,手握重权,加上一百年前所谓的平等条约,无往不利啊。否则我又怎么会和他成婚呢?不过是权势威逼下的结果。”
老洛克闭上眼,嘴唇发着颤:“当时我们家族仅仅只是个小家族,可我也有一个喜欢的雌虫,呵呵,但因为你雌父的施压,我还是和他结婚了,生下了你。因为你雌父的要求,我连你的名字都不能做选择,全部被他包揽,我就像一个花瓶,还是被他监视着的花瓶,没有自己的生活。”
“当初说要把你关在家里的也是他,你的雌父。他的掌控欲很强,不容许任何东西能脱离他规定的圈子里。”
老洛克情真意切地说:“正是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教你如何变得强势,你的等级低,我就尽量给你安排低等级的雌虫与你匹配,最好家世也能与我们相当,甚至低于我们,为了让你不受欺负。”
路卿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思,老洛克留给他一定思考的时间,随后话音一转,说起他今日谈话的正题:“小卿,你知道的,我的脾气一向暴躁,说话难免会不好听,但我一切初衷都是为了你。你离家的时候,我没有劝阻你留下,因为我知道你向往自由很久了。”
老洛克不知何时摘掉了墨镜,眼眶微微泛红,尽显疲惫与倦意:“路卿,这次网络上的,都是些乌有的骂名,光凭我是没办法扳过这么多网友的,说到底这件事的主角是你,只有你的话网友才会信。”
“我也不是想要你理解我,谅解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我只是……感觉太不公平了。你雌父做出来的事,要我来承担骂名。”话音一落,老洛克抹了抹眼角,竟真的有泪水滴落下来。早期的老洛克是雄虫中出了名的好看,如今多出20年岁也不见老态,一哭倒是显得十分可怜。
路卿一直托着茶杯,当下便放了下来,语气有所软化:“我知道了,您先擦一擦吧。”
“那你是答应了?”老洛克眼睛放出光,见路卿的表情变得温和而无奈,心中一喜,以为路卿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当即接过了纸巾,擦着眼泪,暗暗得意。
看,他家小雄子还是改不了容易心软的性格,只要表现得可怜一些,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才是我的乖虫崽。”老洛克忍不住笑了起来,略显刻薄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许多,他这辈子对没有对路卿看顺眼过,这次却是十分满意,连带着前几天的不愉快都消失了。
一放松下来,老洛克就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是一个挑剔的雄虫,自然看不上这种普通的小咖啡店,嘴一张就想着挑三拣四,殊不知这一眼,余光立刻瞥到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愣,这结实高大的影子不是艾勒特还能是谁?
老洛克脸色一变,回想起今天看到的一幕,心下不由得开始多想。
艾勒特被控制时,对路卿的所作所为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他被雌虫这般羞辱,只会比路卿做得更过分,又怎么会他复合?更何况路卿还因此离家,在他看来已经是断绝关系的表现了。
为什么,他们会举止亲密地出现在这里?
老洛克心头一跳,难不成,艾勒特恢复了那段记忆,把事情都告诉了路卿??
但他略一思忖,很快排除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不可能,如果是这样,路卿不会那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讲话。
该死,难不成路卿的耳根子真的有那么软,对这种出尔反尔的雌虫都能原谅吗?
老洛克紧蹙着眉,心道不好,他相信卢卡西的能力,但做贼心虚,他一直不想让艾勒特和路卿接触过多。
“小卿,雄父想问你一件事。”老洛克思来想去,摩挲了半天杯壁,还是试探性地问道。
路卿面不改色:“您说。”
老洛克面露迟疑:“你和艾勒特……在一起了?”
话音一落,空气一瞬间沉寂下来。
老洛克目光灼灼地盯着路卿,路卿却是没有说话,缓缓握起了茶杯。
耳边,悠扬的音乐伴随着说话声略显嘈杂,服务员托着餐盘走来,在老洛克的面前放下咖啡,发出一声叮当的脆响:“您的热拿铁好了。”
莫名凝滞的气流因为这句话而开始流动,路卿握紧杯子,轻笑一声:“对。”
得到肯定的答案,老洛克的脸肉眼可见变了颜色,卢卡西显然对艾勒特失去了兴趣,可他不甘心,从小到大的培养不就是为了能让艾勒特能辅佐着大雄子能跨上新的高度吗?棋走到一半,他没有卢卡西说放就放的心性。
老洛克一咬牙,几经纠结,还是以一种尽量不刺激的方式提醒道:“小卿,他和你的兄长有婚约的,你们在一起怕是不太合适。”
本来已经踏出半步的服务员又猛地收回腿,耳朵微动。
路卿说:“他说已经解除婚约了。”
“是这样没错……但一个与你兄长有过婚约的雌虫突然解除婚约说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洛克试问道:“你想想,什么情况下,会放下原有的婚约和另外一个雄虫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
难道不是因为……?
原本只是出于好奇而停下的服务员忍不住开始深想,却听路卿先一步接下老洛克的话:“因为爱。”
服务员惊愕地转过头,只见雄虫声线柔和,眼睛微微弯起,嘴角也噙着笑意,瞳孔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一副沉浸在热恋中的恋爱脑雄虫一般。
老洛克一噎,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他什么时候养出的这么个雄子出来?想当初那么多雌虫追他他都没看过一眼呢。
“是,不否认,但除此之外呢?”
老洛克轻咳两声,语速缓慢,诱导着路卿往别处想:“有没有种可能,他控制不了你的兄长,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你的纵容和乖巧,让他觉得你是可控的,可操纵的。”
“我说过你的雌父控制欲很强,但其实大部分军雌的掌控欲都很强,否则也不会发生百年前的那次起义,就像艾勒特,他与你的兄长订婚也就算了,还用如此伤虫的话拒绝了你的求婚,他回头真的是因为喜欢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想要操控你?掌握你?”
老洛克低语道:“小卿,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呢?”
闻言,路卿真的想了想:“您说的对。”
老洛克欣慰地笑了,能三言两语说动了路卿,不愧是他,然而下一秒他听路卿又道:“但您说了是大部分雌虫,说明还有小部分雌虫还是善良的,我相信艾勒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而已。”
老洛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虫都会犯错,艾勒特又不是虫神,他只是犯了雌虫都会犯的错误,我不怪他,要怪就怪我等级太低,给不了他想要的生活。而且您说了,他明明可以找兄长这样的S级雄虫,却还是愿意回来找我,这就恰恰说明了他是爱我的。”路卿眼神愈发温柔起来,似乎要陷入某种甜蜜的回忆之中,老洛克头一次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连带着偷听的服务员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只看过恋爱脑雌虫,恋爱脑的雄虫太少见了。
“小卿,你……你不能这么想自己,你值得好的,等级低不是你的错啊。”老洛克绞尽脑汁地安慰着,想当初拿F级说事最多的就是他,如今却反过来劝说路卿不要看重等级,要学会自爱。
路卿微笑地看着老洛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动:“谢谢您父亲。”
老洛克深吸一口气,心道你别光谢谢,倒是和艾勒特快点分了啊。
服务员看得津津有味,老洛克的脸却因极度纠结而变得扭曲。他仍不死心,想尽办法抹黑艾勒特,路卿总是能以另一种角度反驳回来。
一番对话下来,老洛克看路卿的眼神俨然是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恋爱脑加圣母病。偏偏这个恋爱脑还死不悔改,让老洛克恨不得把他塞进肚子里回炉重造。
许久以后,老洛克终于选择放弃劝说,以免说烦了小雄子不给他澄清。
两虫分别的时候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服务员正意犹未尽地看着,却见雄虫微微抬眼,似乎是朝着他的方向轻瞥了一眼,淡淡笑了一下。
服务员一愣,等他们走了之后,被同事轻拍一下才恍然惊醒。
“喂,发什么呆呢?”同事的脸凑过来,嬉笑了一声,见服务员又是犹豫又是茫然地问:“你上次是不是给我看了一个美食的直播视频,说是你很喜欢的主播……”
“是啊,你不是还说天天在餐饮行业工作,不想看吃的,叫我别给你看嘛。”
服务员咽了口唾沫:“你再给我看一下。”
同事一脸莫名:“干嘛?”
“诶,给我看就对了!”
见服务员那么着急,同事还是拿出终端,嘀嘀咕咕地翻出视频,递给他:“你小心点啊,别被店长发现了,到时候有我们俩好果子吃……”
服务员着急忙慌地点开,虽然他之前只是堪堪扫过一眼,但长相太出众了,他还有点印象。
“是他!”服务员忍不住叫出声,同事却是更迷茫了:“咋了啊?”
服务员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一脸兴奋地和同事说:“你在隔壁区域没发现,这个视频里的主播刚刚在这里用过餐!而且,我还听到了他的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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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路卿问了一句:“您最近是换过香水了吗?”
朝着另一个门的老洛克却是疑惑道:“香水?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东西。”
路卿闻言只是淡笑道:“抱歉,可能是我记错了。”
路卿出来后,艾勒特便迎了上来。
路卿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等很久了吧?”
艾勒特笑了笑:“没有。”
为了打消路卿的顾虑,艾勒特抬起手中的终端,主页面是一个操控飞船的游戏:“一直在玩这个。”
想不到雌虫会玩游戏,路卿凑过来看了一眼:“很有意思吗?”
面对突然凑过来的脸,近到面庞上细微的毛孔,发顶柔顺的清香都能闻得清楚,艾勒特的耳垂不受控地发烫:“嗯,您要玩玩看吗?”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提议,料想路卿不会去玩,没想到路卿却说好,真的开始玩了起来。
艾勒特看着屏幕里的飞船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星球,灰暗的关卡不断被点亮,路卿手下不停,似乎真有打通关了再走的意思。
看了一眼时间,临近晚饭,艾勒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路卿买电圈的事,路卿却像有了读心术似得突然发声:“我们今天换个目标怎么样?”
艾勒特下意识地问:“什么?”
“我想了想,有一样东西代替电圈也不错。”当最后一块陨石被摧毁,游戏出现胜利的字样,路卿将终端放回了艾勒特手中,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艾勒特还没有习惯身份的转换,看到路卿笑得那么温柔,回答难免慢了半拍,思维也动得很慢,直到被牵动着来到楼顶的一家店铺。
这家和之前的珠宝店多少有些不同,柜台清一色被盖上了沉黑色的布料,路卿似乎也不是临时起意的,店员在雄虫报出名字和身份后,立刻迎接上来,颇为熟稔地说:“尊贵的阁下,您的商品已经制作完成,是要现在戴上还是包装好呢?”
路卿闻言只是看了一眼艾勒特的身体,随后说:“包装吧。”
“……”
艾勒特一头雾水地看着店员前后忙碌,他看不懂路卿轻飘飘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眼神中还包含着思索?
“阁下,已经给您包装好了。”
长时间的忙前忙后得到的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黑金纸袋,路卿却是心情不错地接过,转而给了艾勒特。
“等会儿试试。”
艾勒特即便再好奇也做不到当场拆开礼物,这无疑是失礼的行为,在他记忆里也没有控制器会以如此精致小巧的包装来设计,路卿到底送了他什么呢?
能代替电圈的物品,艾勒特……想不到。
接下来的时光过得轻松而又愉快,虫流拥挤,但握着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让艾勒特异常地安心。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至少现在是这样。
共进晚餐后,路卿坐在桌前的另一边,单手托着下颚,漆黑的眼睛却异常认真地盯着艾勒特看。
艾勒特佯装看风景,耳垂却愈发滚烫,只得专心于外面的景致。
星光闪烁,高层的落地窗下划过一道道车流,月色宛如银丝编织的绸幕温柔地勾出城市的光晕。他不禁真的看入神了,一直在军校、洛克家和星外战场上来回周转,他都没有停留下脚步好好观赏过高空下的夜色。
飞船经过的偶然一瞥和酒店特别选定的观景位置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似乎特定的地点更能引起他心中激荡的情绪。
路卿一同将视线交与夜景没有再把今天的疑惑问出口,出来的主要目的是约会,至于疑点,就由他自己探寻吧.
书书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呆了一整天,看着电视吃着路卿留下的食粮,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看到路卿回来后,它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颇为悠闲。
“电视……?”看到正在显示图像的屏幕,艾勒特神情中多出几分警惕,房间没有弄乱的迹象,看似一切安好,但平白开起来的电视节目是怎么回事?
有虫潜入家中?
路卿摁了一下终端,播放着的屏幕瞬间黑屏:“我不小心摁到的。”
艾勒特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是吗?”
书书紧张地飞到路卿身旁,对雄虫瞧过来的一眼吐了吐舌头。
路卿无奈转移话题:“要不要坐下来看看礼物?”
“好。”
艾勒特眼神中有一丝波动,显然他对这个小巧的礼物十分好奇。
越是拆解,他越能看清盒子中层层叠叠的包装,花费那么长的时间,竟然只是为了在上面套上价格昂贵的保护膜,真正的礼物岂不是比他预想的还要小巧?
戒指,项链……ru环?
艾勒特放在盒盖上的手倏地一顿,原谅他短时间学习了不该的东西,加上原先的记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多。
……这个大小,又代表了束缚和惩戒的,他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回家拆包装,也是因为外面不方便戴吧?
艾勒特停留了有一段时间,手指攥紧盒子边沿,嘴唇紧抿,表情略微有几分慎重。路卿从他的身前绕到身后,一把揽住腰,搁着他的肩膀咬上耳垂:“想什么?”
一股热气不可控地顺着耳廓钻进深处。
艾勒特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瞬,耳尖止不住地泛起阵阵痒意,正要下意识地抖出想法,牙关紧咬又把字吞了回去。
如果路卿喜欢这么玩,他,他会尽可能地做好准备……
艾勒特垂下眼帘,尽量忽略极为靠近的呼吸,淡定地揭开盒盖:“想……盒子里会是什么?”
艾勒特微微睁大了眼睛,神色怔怔地看着绒底上镶嵌的银黑色胸针,其形状颇为奇特,中间的主体微微凸起,镶嵌了一圈漩涡状的白色钻石,顶端是一颗耀眼的红色宝石,乍一看就像一朵绽放的白色玫瑰点缀了一抹血红,偏偏被两侧各延伸出四根毫不对称的弯折细肢藤蔓纷繁地缠绕。
可他再一看,胸针的形状又不一样了。
这凸起尾尖的身体和锋利的细肢,让他看起来又酷似蜘蛛一般——优雅而生动。
趁着艾勒特发懵,路卿顺势问道:“那你刚刚猜了什么?”
看了艾勒特霎时就变的脸色,路卿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答案,一时觉得好笑,眼神却多出几分怅然的情绪。
“我以为是……是项链什么。”艾勒特磕绊地说道,他在别的虫面前说话一向简洁,偏偏不知道怎么和路卿对话,每次说完都会格外地懊悔。
不过路卿看起来并不准备刨根问底,只是单纯地嗯了一声,艾勒特松了一口气,赶忙说:“我去换衣服。”随后急急地走去房间。
路卿微垂着眼思忖片刻,走去了另一间房。等艾勒特出来以后,他看到空无一虫的客厅,心一慌,找遍了几乎所有的房间,终于在一片漆黑中看到雄虫的轮廓。
“路卿?”艾勒特试问了一声,见轮廓转过身来,直直地走到他面前。
还没等艾勒特说出下一句话,路卿却猛然将他拽了过来,他无条件地信任着雄虫,对此也不设防,直直撞入他的怀里,顺势抱住脖颈。
一时之下漆黑的环境里,艾勒特的呼吸有些不稳。路卿的脸在光与影的交错下,显得既模糊不清又十分真实。
艾勒特张了张嘴:“路……”
下一秒灼.热的呼吸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上了他的唇,艾勒特一时不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被一寸寸地攻破防线,肆意啃咬着。
后来他迅速反应过来,抱着雄虫的半边肩,回应这一场带着硝烟气味的攻防战。
许久之后,一吻分离,路卿的呼吸略微有些凌乱:“累吗?”
艾勒特喘息着,在黑暗中将自己送得更深:“不累。”
“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和我说。”
路卿的声音又低又沉,手就放在艾勒特的耳侧轻轻地揉,带着温热的安抚,让他整个虫都安定了下来:“你还是个病患,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嗯。”艾勒特颇为眷恋地看向眼前模糊的轮廓,随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您也是……”
两虫静静地相拥了一段时间,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呼吸、气味、感觉以及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每一次的颤动都会带动胸膛的起伏,发出震动耳膜的鼓鸣。
路卿轻抚着艾勒特的后脑,从上至下,轻柔又不失力道,至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艾勒特。”路卿轻声开口:“你的头……”
他微微一顿,没有说下去,艾勒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的头很好,甚至比我预想的要恢复得更快一些,您不用特别担心我的。”
“可毕竟被怪异的虫子操控过。”路卿认真地说:“你的记忆出现过断层,这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毕竟普通的失忆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更何况你是被占据了中枢,直接对肢体下达了强制性的指令,我很难不担心你会不会复发……”
艾勒特身体不自觉地一颤,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但又立刻抓住了雄虫背后的布料。
“嗯……”艾勒特笑了笑,埋住了神色中的异常:“您说的没错,等过几天我就去复查。”
语罢,艾勒特的脸忽然凑得很近,眼神认真地盯着路卿的脸,语气格外坚定:“但您要答应我要一起去,您受的伤要比我重太多了……”
路卿的眼睛融入了这片漆黑的环境之中,艾勒特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只有模糊的阴影,根本判断不出雄虫的神情是怎么样的。
但无奈的轻声叹息清晰地出现在耳旁,轻柔的如一阵转而即逝的细风:“好,我会去的。这样可以了吗?”路卿轻笑了一声,揉了揉艾勒特的耳廓。
“嗯。”
艾勒特轻咳了一声,连忙拉住路卿的手朝门外走去:“这里太黑了,我还没给您看过胸针。”
路卿已经看到了,如他所想的那样漂亮,但他没有直说,只是笑着跟上。
夜深了,艾勒特难免紧张,见路卿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过了许久也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儿,一双黑润的眼睛悄然睁开,不见一丝困顿与睡意,俨然是路卿。
第98章
路卿转头看了一眼睡着的雌虫, 神色变得逐渐复杂了起来,仿佛把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其中。
几句试探,他好像已经获得了某个正确率极高的答案。
“你还是什么也不肯说吗……”路卿吻了吻艾勒特的额头, 声音低不可闻。
或许是气息太过熟悉,一向警觉的虫并没有醒来。
路卿起床后, 来到隔壁的书房。
书房的桌面上,摊着几张写了字的草稿纸。
他拿起一支笔,在上面重新涂写。
细微的肢体动作,神态。
还有为什么在他提及「失忆」「控制」这两个词的时候,艾勒特会有这么不同寻常的反应……
路卿半眯着眼,手搭在桌沿上写下零星几个字迹。
如果不是老洛克,他可能还没有把艾勒特和这次森林里的事联系起来。
「海腥味」
路卿重点圈下了这个词。
这种怪异的气味, 他今天竟然在老洛克的身上闻到了。
多亏了老洛克, 他想起了被拒绝的那天,忽略掉的一些细节——
神情不变的雌虫,一脸玩味的雄虫, 伴随着漫天的花瓣,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极淡极淡的咸腥味, 清淡得仿佛是一个错觉。
“就像艾勒特, 他与你的兄长订婚也就算了, 还用如此伤虫的话拒绝了你的求婚,他回头真的是因为喜欢吗?”老洛克的话在路卿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闭上眼冷笑一声,心早已凉了下来。
这句话与其说是他虫的转述,不如说更像老洛克的亲眼所见。他的满腔愤怒,他的语气语调都像是看着艾勒特亲口说出了那段话。
路卿勾唇笑了。
是了, 他的雄父早就知道他喜欢艾勒特,甚至有极大可能在一旁观看了自己被艾勒特拒婚的场景。
这本来就是洛克家的主宅, 老洛克出现再正常不过。
但是老洛克什么也没做。
甚至不知道藏在哪里,偷偷注视着他们,一句话没有说。
第二天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骂自己不守规矩,骂自己胡闹。
愤怒的脸看不见一分多余的心虚,只有失望和放弃。
或许这张张牙舞爪的面孔,就是老洛克对自己的一种伪装。
——连自己都被骗过。
空气中极淡的味道,突然拒婚的雌虫,隐藏在边上不露面的雄父,还有他亲爱的兄长。
路卿眼神逐渐变得阴冷,让他猜测一下……他亲爱的雄父,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
路卿写出一个「洛克」,并在下方画出几个标签。待写出「心虚」两字,他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老洛克,一旦做了些不对的事就会心虚,他的性格使然,所以躲起来也合情合理。
但是什么能让他心虚呢?
是他明知自己喜欢艾勒特还硬要强拆的心虚,还是多年来对自己和兄长差异对待的心虚?
恐怕都不是。
十几年都不曾愧疚的心怎么会在一天内突然爆发?
能让一个横行惯了的雄虫突然不敢直面他瞧不上眼的小雄子,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那天艾勒特的所作所为,主因都来自于他亲爱的雄父。
路卿盯着纸面上的字,神色逐渐沉了下来。结合艾勒特在森林里不正常的表现,时不时的茫然和头痛,还有其他雌虫疯狂冰冷的态度,一切或许已经水落石出了。
艾勒特,曾经被这种诡异的虫子操控过,于是出现了失忆和无意识拒婚的现象。
森林里,意外回来的他性格大变,怕也是被叮咬过一次的原因。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抗性,还是他的意志力足够强大,最后关头他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掌握了主控权。
路卿曾让医生将艾勒特的检查报告拿给他看过,艾勒特体内的特殊激素明显超标。但奇怪的是,艾勒特明明有远超其他军雌的特殊激素总量,下降的速率却极快。
特殊激素,是医院针对这一次事件加以比对,从而检查出来的特殊物质。这种特殊物质,代表了虫的受影响程度。
艾勒特的激素总量高,按常理受到的影响应该很大,但他体内清除激素的速度却很快。
怎么想,这都和洛克家脱离不了关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几个轰动中心的事件背后都有洛克家的一笔。
只是不知道,这一笔的比重到底有多少?
“路卿。”背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路卿侧过身,见艾勒特不知何时站在书房的门口,衣着凌乱,眼中清醒,下垂的眼尾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是我的睡姿有问题,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路卿拉开椅子,走到艾勒特的身前,眼前的雌虫一看就起得匆忙,胸口的纽扣都扯落了一个,拖鞋随意地穿在脚上,连反了都没有察觉,眼底残余着几分焦灼和后怕。
“没有,是我想起来看看书。”路卿心里一软,伸出手,认真地理了理身前虫的衣领,随后紧紧抱住了他,轻轻抚摸着后背:“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艾勒特埋进路卿的颈脖中,声音有些闷闷的:“没有……您不用自责,是我太粘虫了。”
路卿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轻叹一声,吻了吻艾勒特的发顶。
艾勒特抱着他站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
路卿轻声哼着:“嗯?”
艾勒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让您感到不舒服了,请一定要说,我会改的,一定……”
请您,不要丢下我。
不要不辞而别。
艾勒特没有把这两句心声说出口,而是不断收紧自己的手臂,将头深埋进雄虫的颈侧。
被“抛下”过的雌虫对任何细节都变得敏感,深夜看到空荡荡的另一侧,冰凉的温度让他一阵惊慌,生怕一切都是他在做的白日梦。
然后梦醒了,一切都没了。
他们依旧像陌生虫一样,没有交集,没有未来。
路卿的唇紧紧抿起,在知道真相的前前后后,他都做不到对怀里冰冷发颤的皮肤无动于衷。
雌虫偏执地喃喃着那几个字,一反常态的固执,仿佛路卿说出了他的错处,他们的关系就能安稳又幸福地度过。
但其实,路卿并不需要他改什么。
他们的开始本来就是那般不容易,他怎么舍得让艾勒特为自己一改再改,直到面目全非。
“艾勒特。”
路卿托起艾勒特的脸,轻声唤道:“我在这儿。”
“我不会走。”
“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
“你也陪着我,好不好?”
艾勒特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头小幅度地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着路卿的话。
“那既然约好了谁都不离开谁,我们回去继续睡吧,好吗?”路卿抚下雌虫凌乱微翘的碎发,轻声问道。
艾勒特抓住脸侧的手掌,涣散的眼眸终于渐渐回神,眼底有了光点:“好。”
“好乖。”
路卿笑了笑,勾住了他的手,艾勒特心中微霁,有一股淡淡的喜悦环绕在心头,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问题,和路卿回到了卧室.
第二天,老洛克按照谈好的来找路卿。
他订好了休息日晚上的直播,那是虫流量最高的时段,肯定能攻破那些流言蜚语。
“路卿,一定要好好讲话,雄父的名誉就看你了。”
终端里,老洛克的声音格外郑重,他早早在自己的博客下放出告示:[辟谣,明晚七点,不见不散!]本虫更是穿着盛装,做好充足的准备。
路卿答应得好,等打开直播,一堆熟悉和陌生的面孔蜂拥而来。
他们有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有真心担忧路卿情况的粉丝,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路卿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晚上好,各位。”
话一落,屏幕突然出现清一色的“晚上好”,几乎盖住了吃瓜群众源源不断的问题。
等“晚上好”的弹幕逐渐稀少,路卿缓缓进入正题:“蹲直播的朋友们中想必有不少已经知道了我现实中的身份,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我会在接下来的直播里回答一些问题,尽量解决大家的疑问,同时,为了补偿一直等待我上线的粉丝朋友,我也会开启一些抽奖活动,只要在线,都有机会领取。”
直播间再一次沸腾起来,乱七八糟的弹幕飞过屏幕,闹得眼花缭乱,场面似乎失去控制。
路卿却淡定自若,不急不缓地说:“但事先和大家约好了,不可以刷屏,语言暴力,恶意挑起纷争。我答应大家,只要不涉及一些过于隐私的问题,我都能回答,请大家好好相处,千万不要吵架,好不好?”
路卿的语气温和,说话间还带着一□□哄的意味,失控的场面逐渐稳定下来。
毕竟一个雄虫好言好语的说话,他们心里也舒缓很多,没必要成为刺头。
“考虑到还有一些朋友不知道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路卿笑了笑,说:“我是去年加入直播间的,注册名叫洛洛,真名叫路卿,主要做的是美食直播,目前还在大学读书。我的家庭情况正如大家所查到的那样,雄父是财政大臣艾文·洛克,兄长是目前的军部指挥官之一。因为个虫的意愿,我离开了家族,独自在外读书,进入军事大学是因为我喜欢军大的文化氛围,让我觉得能够提升自己,没有所谓的强迫或者虐待。”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老洛克所想的进行,老洛克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屏幕中的年轻雄虫笑着问:“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了。”
一个叫【抱住洛洛不松手】的粉丝问:“洛洛为什么要离开家族呢?是不是有虫胁迫你,对你不好呀?”
路卿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胁迫,是我自愿离开的。”
一个叫【爱我你别走】的粉丝说:“洛洛,你明明是个贵族雄虫,为什么要出来做美食博主呢?据我所知,一般只有家庭条件不好的贫困雄虫才会出来直播,目的是为了星币,可你的家庭条件那么好,我想不通你做直播的原因。”
“照常理是这样。”
路卿轻笑一声,回答道:“不过,直播不一定只是为了星币。做饭是我的一个兴趣爱好,对于我来说,把一些好吃的食谱做法分享给大家,会让我很有成就感,生活也更加有意义了一些。我曾经看过其他主播的直播间,屏幕中的弹幕很有意思,大家都很活跃,我喜欢热闹,所以就来做美食直播了。”
一个叫【渣虫都给我爬】的路虫这时候问:“网上说你是最垃圾的F级体质,我想问问真假。”
路卿直接回答:“是真的。”
屏幕一瞬间炸开了锅,紧接着许多问题接踵而至。其中,路卿回答了几条问得最多的问题:“F级的死亡率是很高,你们的认知没有出错,所谓的并发症都是存在的。”
“至于虫素,我的虫素天生很少,目前无药可医。”
“F级带给我最大的困扰?嗯,应该是不太健康的身体。”
路卿无奈地笑了一下,直接忽略了弹幕中一些有关家族和F级联系的问题,毕竟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接下来,弹幕里主要问了路卿的身体情况,还有四校联赛发生的意外。
鉴于军部有保密协议的规定,路卿挑了一些能说的问题回答,虽然遗留的问题还是很多,但解决了一部分虫的疑惑。
老洛克看情况差不多了,用另一边的大号登陆,申请与路卿连麦,路卿很快就通过了申请,屏幕中出现了老洛克的脸。
“咳咳。”老洛克清了清嗓,用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大家晚上好,我是路卿的雄父,艾文·洛克。”
老洛克一出现,弹幕又一次炸开了锅,五颜六色的提示框争先恐后地蹦出来,晃得老洛克眼睛疼。
但他积极地回答那些弹幕中的问题,俨然把自己当作了直播间的主体。
路卿不语,只是微笑。
时间一长,直播间就有虫发现了问题,转而去问路卿。
一个叫【躺平平O.O】的路虫提出的问题格外犀利:“从洛克阁下上线开始,主播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您是不赞同洛克阁下的说法吗?”
类似的问题不在少数,连一心维持着虫设的老洛克都发觉不对劲,在直播死角处暗暗给路卿发信息:你在搞什么?为什么不配合我。
路卿拿出终端看了一眼,等收起来后,这才颇为歉意地说:“我当然是赞同的,谁会不赞同自己的雄父呢?只是现在的主场不是我,大家的关注点不需要放在我身上。”
老洛克听后觉得怪怪的,但挑不出错处,路卿确实在为他讲话。
有心虫却听出了言外之意,陷入沉思,如果不是他的雄父,他就不赞同了吗
这么一想,前面路卿的回答其实一直是模糊不清的。
在问他是否遭遇到不好的对待时,他只说自己没有遭遇到胁迫,只字不提自己的境遇。
当他说起家里对他是F级的看法时,他偷换概念,只说F级带来的一些不便与麻烦,没有提起任何有关老洛克的态度。
老洛克说话,路卿沉默。
刚有网友提出疑问,他就低下头,似乎是看了一眼什么东西才做回答,难道有虫在控制他的发言?
网友的疑心渐起,老洛克却以为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热火朝天地回复直播间里众虫的疑问,包括为何路卿没有沿用他的姓氏,他对路卿是F级的态度,放雄子独自闯荡的原因,等等。
他将自己完全包装成了一个拥有深谋远虑的慈父形象,说到情深的地方便开始流泪。
直播间变成了他一个虫的独角戏。
然而矛盾还是爆发了。
有一条奇怪的弹幕引起了众虫的注意。
据该弹幕所说,他是一个普通咖啡厅的店员,前天在工作时亲眼看到了主播和一个衣装奇怪的雄虫坐在一起,外貌疑似老洛克。
他们聊了一些问题,疑似老洛克的雄虫激动地说了些什么,主播便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最后他们在达成了什么共识,这才结束了对话。
这条弹幕说得不清不楚,只是把大概的事件轮廓描述出来,偏偏让网友浮想联翩,对老洛克的怀疑达到顶峰。
是啊,如果老洛克是无辜的,那路卿为何不在老洛克被泼脏水的当日就发公告,说明真相呢?
时隔多日的辟谣直播,加上“目击者的证词”,足以让群众脑补出一场虚假的威逼利诱。
他们渐渐都发现,路卿的童年只有老洛克一个虫在叙说,当事虫却总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比起当事虫亲口承认的威胁,群众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认定的事情。老洛克的解释,在他们眼里只会越变越假。
这场假心假意的直播,很快就要进入尾声。
卢卡西知道直播的时候,已经是开播后的一个多小时。
他让老洛克这几天尽量安分一点,却没想到后者自作聪明地找了路卿谈判,闹成了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
看到直播中混乱的评论区,卢卡西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老洛克这个蠢货不知道,可他却很清楚这个弟弟的能耐,公开直播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舆论的方向已经持一边倒的状态,基本是不可能翻盘了。
“蠢货。”卢卡西暗骂了一声,面色阴沉如水。他一次次的告诫老洛克,不要把路卿当成一只没有思维的废物,可那老东西就是不听,自以为能掌控路卿的一切,却被反过来大咬了一口。
眼下这颗棋子却是不能要了。
卢卡西立刻起身,阴冷的眼神扫过一遍房间,随后看向半跪在地上的亚雌,伸出腿,用鞋尖勾起了他的下巴。
亚雌抬起脸,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姣好阴柔的面容俨然是在四校案后被抓起来的“主谋”。
只见他脸上全然没有不高兴的情绪,满眼都是对卢卡西的顺从。但卢卡西对此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反倒是语气冷冷地问:“东西呢?”
亚雌早已习惯了雄虫的冷漠,下垂着眼眸,一副乖顺的模样,轻声回道:“已经准备好了,雄主。”
“好,既然准备好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卢卡西居高临下地看着亚雌,半眯着眼说:“接下来我会和那边说清楚,等我发出信号你就可以发行了。记住,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应该明白,雌君除了你,多的是雌虫想做吧?”
亚雌的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头深深地低下,语气难掩惶恐:“是,雄主。”
老洛克发现事情不妙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发消息给最信任的大雄子,后者却迟迟不答,到最后成一面倒的形势,一切皆成定局。
他的目的是为了澄清那些流言蜚语,未曾想非但“坐实”了流言,还为路卿做了嫁衣。
而路卿在群众的“推波助澜”下,则说出了所谓的“真相”。
老洛克又气又急,最后没压住心里话,直冲冲地怒骂道:“路卿你竟然不守信用!”
这句话,成了压向老洛克的最后一根稻草,任他再怎么慌忙解释,网友都不再信他了。
怪只能怪老洛克太自大太不谨慎了,他坚信路卿被自己打动,这次一定会为他澄清一切,倒是省了路卿许多功夫,连后手都没有用到。
直播就此结束了。
路卿打开房门,看见门旁站得笔直的雌虫,表情无奈道:“艾勒特,我说过,你不用站在门口等我出来的。”
“雄……主。”艾勒特轻轻地唤道,语气似是不太习惯,难免咬字不清,多出几分缱绻。
路卿微微一怔,雌虫的声音又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低声劝道:“四联的事被指明和雄虫受害的案件有关联,您牵扯到了这两起案件,很容易被那个危险的组织盯上,我……担心您。”
路卿盯着艾勒特惴惴不安的眼神,只有关系到自己的时候,雌虫的表情里才会包含着多余的情绪。
路卿想了想,接下来他没有什么需要隔开艾勒特所做的事,如果有,那就之后再说。
“那好吧。”路卿妥协了,比起行动上的,他更想让艾勒特心安。
几天后,自诩是路卿干祖父的萨科时不时地来路卿家里蹭饭。
虽然他平时蹭的也不少,但现在变得更加频繁,原因就在于……“打死”都不谈恋爱的雄虫竟然老树开花,找了个高大的军雌做对象。
在萨科眼里,路卿还是比较内敛的,性格很好,就是太温吞了一些,若是没有他虫介绍,应该不会去主动认识军雌。
他还琢磨着给路卿介绍对象,哪曾想,小虫崽自己就找了一只,
“崽子,现在就我们俩虫,我想作为路卿的干祖父,问你一些问题。”萨科站在艾勒特的身后,一脸严肃地说道。
艾勒特正在洗碗,听见声音,立刻关掉水龙头,把橡皮手套脱了放置一边,随后转过身,认真地回道:“您请说。”
萨科对艾勒特的态度还是欣赏的,他点点头,随后问:“你的工作是什么?军衔是什么?年收入多少?有过恋虫吗?怎么认识路卿的?真的喜欢他吗?……”
等路卿回来的时候,艾勒特还在回答萨科的问题。
老雄虫连连点头,看起来对艾勒特的身份背景十分满意。
路卿叫了一声:“萨科爷爷。”
萨科立刻转过身,笑着说:“小崽子回来啦?”
路卿来到艾勒特的身旁,看到和出发前数量差不多的脏碗盘,挑起一侧的眉:“你们在聊什么?”
聊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洗完一只碗。
萨科笑眯眯地说:“呵呵,就是和小艾互相了解一下,毕竟以后就是领居了。”
想想就知道是萨科单方面的询问,而不是互相了解。路卿笑了笑:“那您下次可以来问我的,我了解的更多。”
雄虫的话意味深长,艾勒特蜷了蜷手指,细细琢磨着路卿说的句子,心里似是有一块绵软的糖越抿越甜。
萨科连连摆手:“那就算了,随便聊聊的,和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在两虫之间来回游荡,半是无语半是高兴地叹了口气,既然路卿不乐意让他问,那他就不问了,省得让俩年轻虫不开心。
回归学校的日子比想象中得更快。
路卿依旧虚弱,但耐不住他的意愿强烈,校方还是批准让他回来上课。
相反,艾勒特虽然有功在身,但危险性太强,被迫停职一段时间。
自从调任到路卿的班级后,艾勒特时常会感到喜悦,他与心上虫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说都是不会腻的。
然而事与愿违,任职期间的意外事故太多,不是虫素失控,就是有任务在身,算下来真正能够与路卿相处的时间才短短两三个月。
如今,能以保护者的身份在外行动,已经是中将为他申请到的最大权利,否则出院后,他只能接受军部的关押,直至完全稳定才能够再出去。
“少将,您就坐一会儿吧……站在这里实在是让我压力很大。”校门外,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军雌一脸生无可恋地说。
艾勒特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因为军部和校内接连停职,他不适合再穿军装,这几天都穿的是日常服饰。
他没有理会站岗军雌的话。
既然他解释过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学校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家属在外面等待,那他的行为就是合理的。
站岗的军雌发现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卵用,b溃着b溃着就学会了自我调节,放弃了劝说艾勒特的艰难任务,继续在一旁站岗。
换岗了,学生也下课了。
当一群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走出,军雌交接时不忘看了门口一眼,见艾勒特站在大门的阴影处,站姿甚至比他刚换岗的同事还要笔挺,一时间一股敬佩之意在心底油然而生。
唉。军雌换下衣服,开始好奇起艾勒特等待了一个下午的虫是谁.
路卿答应了艾勒特回家住,早早便收拾好东西,下课铃一响,还没等爱德华走出教室,他已匆匆离开,朝着校门口走去。
艾勒特选择的地方足够隐蔽,但路卿还是一眼看到了他,快步走上前,轻声地问:“等了多久?”
艾勒特转过头,见到路卿的那一刻是高兴的,平稳的语调中参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没多久。”
“没多久?”路卿用掌心摸了摸雌虫冰凉的侧脸,声音微扬,显然是不信。
艾勒特轻咳了一下,侧过头:“刚刚刮了些风。”
路卿不言,只是伸出双手,捧着艾勒特的面容搓了搓,直到捂热了才放下手。
“走吧。”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艾勒特就是觉得他似乎是生气了。
雌虫的眼底掠过一丝无所适从的彷徨,思索片刻,虚虚地握上了雄虫的掌心。
路卿好像很喜欢握手,希望他能消消气。
路卿轻瞥了艾勒特一眼,任由他握着,自己大步流星地走。
雌虫的体温一向很高,手指的温度却如此冰凉,恐怕站了不下几个小时。
雄虫一路上没有说话,艾勒特沉默了许久,考虑了众多可能后,怀疑是自己没听雄虫临行前的话,所以惹他不开心了。
“我错了。”艾勒特突然说。
先认错总是没问题的。
路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声音平平地问:“做错什么了?”
艾勒特深吸一口气,垂下头说:“您叮嘱我下午六点来就好,千万别早来,我没有做到。”
路卿“嗯”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艾勒特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过其他问题。
路卿对此只是沉默地别过头,继续往前走。
艾勒特皱紧眉心,连忙绞尽脑汁地去想自己做过的所有事,好不容易捉出了一个点来:“我……不应该欺骗您。”
路卿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问:“骗我什么了?”
“骗您……没等多久。”
路卿就等这句话,半眯着眼,淡淡地问:“所以,你站了多长时间?”
艾勒特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就,一个下午。”
“你……”
路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天气回寒,站一个星时都冷得不行,雌虫还硬生生站了一个下午。
“你傻吗?站在外面不冷吗?”
路卿被气笑了,语气也熏染上一抹无奈:“对面就是各种店铺,就算进去也好啊,冻成冰块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想第一时间就见到,第一时间就能保护您。
艾勒特想到落在暗处的敌虫正伺机而动,数不清的科技蝗虫不知道何时能作用在雄虫身上,便数不清的心慌。
但他还是将这句心声吞进腹中,低眉顺眼地等待雄虫的发落,最后等来了一双捏着他脸颊的手,错愕地瞪大眼睛。
路卿盯着艾勒特被捏至变形的脸,其实雌虫的面容手感并不是像亚雌那般的细腻柔软,紧实微硬的皮肤许多虫都摸不习惯,路卿却微微扬起了唇。
“要等就去室内等,我不拦你。”路卿压下唇角,声音恢复了平静。
“但是室外,我不允许。”
路卿有意加重语气,之后便没有再看一眼雌虫的反应,将视线放在路旁的景物上。
艾勒特胸口一紧,如果这次的命令再不好好遵循的话,他可能要失去这个还不容易获得的机会,他们还没有配对结婚,路卿随时可以更换雌君。
“是。”
室内?
迅速应下后,行走于大街之上的少将略一想,想到一个既满足了雄主要求,又能第一时间救援的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需要外虫的帮助,想要明天就做到,需要不少的手续。
他必须立刻联系才是。
……
翌日,当军雌再次看到艾勒特的时候,表情已经凝固了。他得知上级下来了一个少将级别的雌虫来监督管理他们,可……监督管理的竟然是艾勒特少将吗?
军雌很难说这不是另一种角度的因公徇私,昨天少将和一只疑似雄虫的黑发虫族举止亲密,他可都看见了。
他的同事也看见了,表情震惊地都能吃下一颗鸡蛋。
当然,他的关注点是艾勒特少将另找了一只雄虫,同事的重心则是那黑发虫族的长相,不识好歹地竟嫉妒起自己“上级”。
“少将,这里是主操室,操作台前的位置是您的。”
军雌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那您先坐,我去忙了?”
艾勒特说:“好。”转而看向大大小小的屏幕,没再说话。
这里的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监控摄像还能时刻捉到学生的动向,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路卿第二天上学,意外收获了许多雄虫的“善意”。
他们大部分都是平民虫,得知路卿是贵族后,收起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无视,一个个都靠了上来。
有虫说自己内向,有虫说是受兰迪威胁,七嘴八舌地解释,惹虫心烦意乱。
都说软柿子好拿捏,路卿说话一向客气,没有贵族雄虫的架子,这些虫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坚信路卿只是个普通的贫困生,于是公然孤立路卿。
如今也是因为同一个理由,他们相信只要说出理由,再态度诚恳一些,雄虫就会敞开心扉原谅他们。
路卿是大贵族,性格还好,比起在那些喜怒无常的雄虫身边做跟班,做路卿的“朋友”显然性价比更高,还有好吃的小蛋糕呢!
“抱歉,我有事,先走了。”路卿推动椅子,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刺啦”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讲话。
他笑了笑,态度依旧温和却格外生疏:“麻烦让一下好吗?”
语句用的是询问,语气却是一句陈述,全场安静下来,很快就有凌乱的脚步声层次不齐地传来,给雄虫让出一条道。
“谢谢。”路卿平静无波地回完,马上离开了教室。
走道中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一道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赤.裸.裸地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明面上。
F级雄虫。
被关在家里不曾被听闻的可怜虫。
不谙世事的贵族雄虫。
受过创伤的虫。
……
他们自以为很小声,却让路卿能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真可笑。路卿微垂着眼睫,一言不发地走过这条磨虫的道路。
他不需要任何虫的同情。
敲了敲门,路卿走进了一间独立办公室,所有的杂音被隔绝在外。
个子矮小的雄虫戴着眼镜坐在高位的皮椅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似乎在忙于工作。
路卿唤:“教授。”
矮个子雄虫的脸在工作时又臭又硬,活像别虫欠了他一百万星币似的,直到这一声唤,他抬起头拿下眼镜,刻薄的眉峰舒展开来,脸色也多出几分红润:“你来了。”
路卿应道:“嗯。”
他走到办公桌前,见爱德华捏了捏鼻梁,眼皮耷拉着浓浓的倦色,无力道:“路卿,赛方不知道脑子抽了还是什么,说这次比赛出现了意外,得不出结果,决定过段时间重新开始。”
“这狗屁事件才发生不久,他们革了主办方领导的职,又颁上一位新的主导虫,说都是领导办事不力导致的一切,而陛下竟然通过了审批。”
“所以,路卿。”
爱德华仰起头,一脸严肃地说:“你还准备继续参加这次比赛吗?”
第99章
路卿离开学校时, 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军雌和从警卫室里走出来的艾勒特。
那面无表情却微微放出亮光的眼睛,让他想到了等着主虫回家的狗狗,莫名之下, 心里的阴霾多少散去了一些。
“久等了。”路卿说着,一边扬起双手, 快步迎上去,抱着温热的身体,在雌虫的唇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艾勒特忍住没有去摸自己的嘴唇,故作习以为常似的沉稳,不动声色地向路卿邀功:“今天我是在值班室里等您的。”
这种行为在艾勒特身上就是不合理的,也没有雄虫会应和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军雌正心里吐槽着, 可路卿随即绽开一抹赞许的笑容, 道:“好乖,做得好。”
边上的军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幻听了还是幻视了。
周五傍晚, 虫流汇集的时刻, 有学生注意到了这个“隐秘”的角落, 正在朝这里好奇地打量。
艾勒特拢住路卿的半边脸, 警惕地看向那些学生, 随后道:“雄主,这里学生太多,我先送您回去吧。”路卿没有拒绝艾勒特的要求。
等登上飞行器,艾勒特与路卿面对面坐着以后,路卿才笑着调侃说:“连学生的醋都吃?”
艾勒特突然感到几分窘意, 他警惕的不是学生情敌,而是路卿的安全, 路卿显然知道这一点,却有意打趣他。
不过这种类似的情趣很快就消失了。
调侃他的雄虫忽然沉默下来,眉头微皱地看向自己的终端。
艾勒特知道自己不该好奇雄主的任何动向,但耐不住路卿在短时间内看得频繁,脑中的雷达立刻滴滴作响。
“艾勒特,晚上我可能要单独出去一下。”
单独?
艾勒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指南里有说,雄虫对雌虫说要单独出去,很有可能是出轨的前兆。
艾勒特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可还是忍不住喉咙口发涩,眼神落寞:“我能问问您要去哪里吗?”
路卿顿了顿,含糊不清地说:“在附近见一个朋友,谈一些事情。”
朋友,什么朋友。
艾勒特忍不住去深想,路卿迟疑地看着他,似乎是对他的问题有几分苦恼。好在艾勒特清楚地知道,没有虫喜欢刨根问底的家伙,于是他没再多问,勉强扯起了自己的嘴角,但由于笑得太僵硬,还是放了下来:“好的,祝您玩得开心,请允许我结束后来接您。”
“很快,到时候会给你发信息的,放心。”
路卿笑了笑,停顿片刻,又说:“乖乖等我。”
“好。”
乌云不断地后退,太阳渐渐没入交界的地平线。望了一眼窗外,路卿说:“就在这儿把我放下吧。”
艾勒特放心不下,但只能照做。
看着雄虫朝着虫流涌动的方向走去,艾勒特一阵担忧,随便找了个地方把飞行器停下,随后在那里等待。
时间流动得很慢,艾勒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个没有耐心的虫。
他莫名的心慌,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而已。
路卿,什么时候会给他发信息呢?艾勒特想,路卿让他乖乖等着,但他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不知道路卿的位置,真的很怕会出什么事。
雌虫就这样等待了一个半小时,没等到来信,心率焦灼之下,于是按照路卿离开前的方向走去。
交.配过的雌虫会对自己的雄虫味道格外敏感,他寻着虫素味道找,很快来到一家高档酒店。
即便是艾勒特这样没有常理的雌虫都听说过这间酒店的大名,这是一家很受雄虫欢迎的七星级酒店,其中还包括了吃饭、按摩、情侣套房等服务。
情侣套房……一个小时足够一对雌雄虫完成交.配了。
艾勒特攥紧手指,推门进去,明知道自己不该去细想,明知道是假的,但大脑已经自动为他脑补出许多画面。
服务生这时从门旁走来,拦住了欲要走进的艾勒特:“抱歉先生,位子和客房都已经满了,请问您是否有预约过呢?”
艾勒特一顿:“预约?”原来他们还预约了。
“是的。”服务员微笑着说。
艾勒特抬眼看着离他不远的电梯,路卿的味道就断在这儿,差一点就能上去。
“没有预约。”艾勒特言简意赅地回答后,沉默地转过身,准备试试看爬窗。
这时另一道声音叫住了他,艾勒特转过身,看见了匆匆跑来的另一个服务员,穿着更高级的服饰,牌子上写的是总经理三个字:“您是艾勒特少将吗?”
艾勒特道:“是。”
总经理热情地说:“17楼1709包厢还有空余的桌位,您要用餐吗?”
“总经理,那里不是……”服务员紧张地说着,被总经理用眼神止住了。
艾勒特很少进入这类餐厅,更多是参加宴会,为数不多的一次还是路卿带他去的,对此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17楼意味着什么:“用的。”
边上的服务员一脸懵逼地看着总经理对着雌虫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好,我这就带您上去。”
艾勒特一心想进去找到路卿,其实比起「捉.奸」他更担心路卿的安全。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多等那一个小时,在犯罪分子还在横行的时候,若是路卿真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进入电梯后,艾勒特从厢体喷洒的芳香剂中闻到了路卿身上淡淡的茶味虫素,这股气味停留的位置正是十楼的电梯键,倒是不需要他找个理由跑去其他楼层了。
气味愈来愈浓,电梯也即将到达17层,艾勒特抿着唇,显得表情愈加冷硬。他就看一眼,确定路卿是否安全,立刻就走。
“艾勒特?”温润的声音清晰地落在耳旁,当艾勒特抬起头,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门后的雄虫惊讶地望着他。
但出现的不止他一个,一头金色短发穿着贵气的雌虫缓缓走来,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少将?真是好久不见。”
艾勒特微微一怔,看着雌虫熟悉的脸缓缓皱起了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的金发雌虫是第一军团的指挥者兼帝国二皇子,是个手段狠绝高明的B级军雌。
经理表情惶恐,低下头忙说:“见过殿下。”
“见过殿下。”艾勒特微微俯身行礼,二皇子却摆了摆手:“不用,我今天是偷偷出来的,低调一些。”
“我们先下去,如何?”路卿微笑道,二皇子略一颔首,他们便一起下电梯了。
艾勒特的身前便是路卿,他看见路卿的那一刻,即便有众多的疑问,却也说不出口。
“马上就回家了。”路卿走到艾勒特的身旁,悄声说道。
艾勒特点头,随即就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蹭了蹭他的手背。他低下头一看,发现是一双温热的皮手套。
路卿说:“戴上,外面冷。”
二皇子突然脚下一顿,微笑着看过来:“两位的感情很好呢。”
艾勒特收下手套,对突然找话的二皇子心中顿生几分警惕,但他表面依旧毕恭毕敬。路卿笑了笑,说:“是吗?”
二皇子没接话,意有所指地看向路卿:“皇室有让雄虫提高等级和虫素释放的药剂,虽然所剩无几……但每个皇室雌虫的雄主都能有机会分到一支。”
眼见艾勒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二皇子却像看不见一般笑问:“您……有兴趣吗?”
艾勒特的眼神瞬间冰冷地锁定二皇子,虫素在血管中止不住地跳动,若不是顾及雌虫的身份牵连路卿,怕是直接释放出来。
“您说笑了。”
路卿摊开手,无奈地笑道:“这么珍贵的药剂,用在我身上是浪费。而且,皇室雌虫的雄主才能得到的药剂,我没有理由拥有,如果真拿到手怕是要被诟病,艾勒特也会不高兴的。”
艾勒特涌动沸腾的虫素一滞,二皇子惊讶道:“您真的很在意伴侣的想法呢。”
路卿笑了一下,眨了眨眼:“既然在一起了,就应该互相尊重,我想二皇子说的只是开玩笑话,是吧?”
“嗯……”二皇子长叹一声:“你说是就是吧。”
艾勒特盯着路卿的侧脸,恰好路卿也转过头,眼神温柔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家说。”
和二皇子分开后,艾勒特不知道该说什么,询问为什么会和二皇子见面?他有什么资格。为什么迟迟没有发信息?才一个小时半而已。
艾勒特陷入了纠结,却显得面容愈发冷然,路卿轻瞥了他一眼,主动交代原委:“今天二皇子突然联系我,说有事要和我谈,可以带虫来,但必须等在外面,因为是秘密任务,不能让第三个虫知道。”
艾勒特:“嗯。”
“我不想让你等太久了,重要的事要聊多久谁也不知道,所以让你回去了。”路卿望着天呼出一口气,在夜里的寒冷中催化成雾:“本来想快点结束,然后回去,所以说是朋友,我想说不定你会呆在家里等我呢?”
路卿偏头笑了,温柔的笑容宛如月光:“你果然还是来找我了。”
艾勒特怔了怔:“对不起雄主,我太性急了。”
路卿叹了口气,说:“不,是我的问题,害你那么担心。”路卿想起刚开电梯门,雌虫眼里压不下的惊慌与焦虑,既然知道他会来找,那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两虫安静地走过一段夜路,登上飞行器时,路卿沉吟道:“唔,还是要补偿的。”
艾勒特刚坐上路卿对面的位置,闻言一愣:“什么?”
“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路卿抬头问:“或者喜欢的东西也好。”
艾勒特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变得飘忽不定:“没有……”
路卿调整坐姿,半身靠着窗台,掌心撑着侧脸轻笑道:“真的……没有吗?”
五个字意味深长地从路卿的口中滚落而出,艾勒特蜷了蜷手指,在对面灼灼的目光下,一股难言的羞耻感爬上了脖颈:“真的,没有,雄……主。”
“嗯,好。”路卿微笑着,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但我有特别想做的,不知道雌君能不能帮帮我。”
遇到路卿的事艾勒特难免认真,脸上的热度立刻降了下来,专注地看着他:“您说。”
路卿没有说话,只是坐正后摊开双臂,用带笑的眸子看了一眼艾勒特,和自己的腿。
艾勒特一开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茫然的视线在两者之间转动,路卿又看着艾勒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艾勒特盯着路卿微开的大腿,这下瞬间明白了什么,喉咙堵塞,表情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看着路卿的眼睛里带着鲜明的戏谑,隐隐约约还有夹杂着一抹带着鼓励的温柔,停顿了许久,眼神来回地看,知道逃不过,最后还是认命地走上前,转身朝着路卿的腿上坐下。
艾勒特的耳垂染着一点不清晰的红,在一系列动作下愈烧愈旺,如风刮过一般扫过整片耳廓。他不敢真的坐下,只是虚虚地抬起下.臀,用双臂撑着沙发的软垫,路卿看出了艾勒特的有意“作假”,轻笑一声,抓住雌虫的手腕,故意让他的姿势向着自己的胸口歪倒。
艾勒特一时不察,微微向路卿的前身扭转了方向,靠在了他身上。然而机体突然晃动了一下,艾勒特弯着的胳膊偏偏滑倒撞在机舱的墙壁上,发出“咚”得一声重响。
路卿握住艾勒特的上臂,脸色立刻变了:“痛吗?!”
路卿揽着艾勒特的后背,而艾勒特半边身体压在路卿的上方区域。
艾勒特垂下头,一片阴影牢牢笼罩着身下的雄虫,长裤紧贴着他的大腿,赤红色的眼眸忽闪不定,像是一条虎视眈眈的蛇,死死纠缠着雄虫的视线:“不痛的,雄主。”
路卿紧锁着眉,看见艾勒特的手肘毫发无伤,放下了心,抬起头看了一眼控制舱的屏幕,路线正常,窗外也是正常的景色,并没有什么障碍物。
若是书书在这里,倒是可以让它帮忙看看原因,路卿想。
这时,耳旁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和腿上奇异的反应,勾起了他的注意。
路卿的眼神多出几分异样,眼眸微扬着对上雌虫赤色的瞳孔,只见艾勒特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睛爬上了一抹猩红,直勾勾地盯着他,于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从鼻尖哼出一声笑来。
“艾勒特,想玩游戏吗?我想和你……玩个游戏。”路卿似笑非笑,眼神里探出几分勾虫的意味,他摸着上方雌虫的脸,手指划过鼻尖,落在鲜红柔软的嘴唇,声音略微有几分沙哑。
艾勒特垂落着眼,盯着雄虫微开的领口,喃喃着:“想。”
路卿没有说话,拇指和食指揉动着唇角的位置,拉开了一点缝隙。艾勒特撑着墙壁的手臂,不知何时落在雄虫的后脑,膝盖也落于雄虫的膝盖之间。
雄虫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只是透着不太健康的苍白,拨开柔软的上唇和下唇,直直伸进了口腔,抓住了静静等待的赤红舌条。
舌头是如同他印象中的软滑炙.热,唯一不同的是有着迟缓主虫不一般的灵活与韧性。艾勒特合上眼,舌头如蛇一般灵动,绕着指尖乱跳,似是与它共舞。
他的唇微张,含住指尖乃至指腹,一寸寸地将这一点点苍白色吞进柔.软的口腔,直至把指根一并“吞吃”下肚。
渐渐地,清晰的虫素颗粒弥漫在空气中。路卿微微眯起眼,来回抽.动了几下手指,便将其抽了出来。艾勒特用深邃的红眸紧盯着他,唇角是一片湿.濡的痕迹。
“继续吗?”路卿抬手揉了揉雌虫的发顶,毕竟快要到家了。
艾勒特用固执的眼神盯着路卿的领口,一只手攥紧了眼前雄虫的纽扣,声音沙哑地解开:“继续。”
“……”
过了许久,停下的飞行器才走出两个虫来。
虽然知道艾勒特虫素上脑和不上脑是两种性子,路卿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衬衫凌乱的雌虫沉默着脸拘谨地往前走,眼底是茫然之后的羞愧难当。机舱中飘散着淡淡的虫素味道,他是否该庆幸机舱里的东西不多,否则岂不是一片狼藉?
路卿摇摇头,留给艾勒特充分过滤的时间。
反正时间还长,他们会有很远很远的未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路卿偶尔会直播,提高一下自己的推广度。
因为难度不高,加上二皇子看重他的药膳,有意合作,路卿时常会给退役或受伤的雌虫送药膳,完成药膳书的实操任务。很快,书就刷到了最高一阶。
只是最后一个药膳却始终为一片漆黑的问号,路卿想想,干脆顺其自然,等他不再是问号了再说。
最近老洛克没有再出手,这倒是让路卿感到奇怪,按照他的性格不该没有一丝波动的才对。
他原本还想靠老洛克的联系,看看能否套出一些关于海腥味的源头,现在只能放下,等到合适的时候偷偷回去了。
然而事与愿违,一件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周后,路卿被军部的虫联系,说是在洛克家的宅邸,发现了洛克·艾文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