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宿回别墅的时候,看见管家跟园丁在院子里忙活着什么。
他本来已经走过,看见被园丁挖出来的草根,想到在院子里辛苦浇水的席言,不禁又走了回去。
“花怎么了?”
管家把路上的土扫到一边,脸色有些尴尬道:“席先生水浇太多,有些花死了。”
萧宿一愣,扫视了一眼花圃里的情况,果然发现大多数植株都呈现一种诡异的蔫蔫的状态,尤其是被席言重点照顾了的那几株,有的已经从根部开始腐烂,花蕾都垂了下来。
反倒是被忽视的那些还活得好好的。
见此情景,萧宿不禁沉默。
他初中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性向,高中发现自己对相当于是弟弟的陆阳有好感,他当时心里既恐惧又慌乱,根本不敢告诉任何人。
偏偏他与陆阳同住一个屋檐下,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来,他整天压抑着自己,没病都能憋出毛病来。
后来上了大学,他干脆搬了出来,听网上的建议养了些花,算是修身养性。
他自己养了一两个月,觉得浇花施肥烦的很,干脆全交给了别人,之后的事情他就再也没管过了,只是偶尔回来看看。
没想到被席言给折腾成这样了。
他表情微妙,心里那个席言就是故意想弄死自己的花的想法再次浮现而出。
所以是在报复吗,当老师的人就这么幼稚?
“花死了就换上新的,以后别让他再碰这些东西。”
“好的,少爷,要换什么品种的?”
萧宿看着花圃,眼前似乎出现席言每次浇水后都会温柔抚摸每片叶片的样子,想必是很喜欢的吧。
他眯了眯眼睛,说道:“换上一模一样的吧。”
席言每天会去院子浇几次水,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黄昏,具体多少次看心情。
当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习惯性的去拿水桶,然后就被园丁和管家拦住了。
他们非常抱歉但却坚决的表达了不愿让席言再接近这些花的意愿。
萧宿从观景台上看到,席言好像愣了一下,他绕着花圃走了几圈,都没找到动手的机会,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几分钟后终于离开了。
萧宿两手撑着栏杆,看他比以往拖得更慢的步子,脸色有些郁闷,抿紧的嘴唇竟让他显得有些孩子气。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男人,确实发现了许多以往没有看到的东西。
比如他喜欢口味清淡的食物,每天至少去院子里两次,明明可以查查每种花的需水量,偏偏固执的给喜欢的每一株都浇透,他顽固的样子,像是逮住玩具不放手的小朋友。
萧宿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从他这种离谱的行为里察觉出几分可爱。
他打了个冷战,内心恶寒,但心情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直到他收到几条来自许然的短信。
“我已经成功接近了你的丈夫。”
“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很好,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做。”
“你承诺的为我母亲承担全部的医药费,什么时候能实现?”
萧宿看了上面的字许久,原本脸上些微的笑容彻底没了踪影。
今天萧宿下楼的速度慢了许多。
以前吃饭的时候,他虽然嘴上嫌弃,态度总是积极的,偶尔也会跟席言说一句话。
此时他却冷着脸,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在第三次跟席言筷子相碰后,席言终于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显然不欲与他相争。
萧宿吃得没滋没味,突兀问道:“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陆阳以为他在问自己,开口答道:“没什么事,就是上课……”
“没问你。”萧宿的声音低沉,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吃着饭的人。
没问我?陆阳愣了一下,那就是问席言咯。
“没有。”席言的声音响起,仅仅两个字,不做多的解释。
萧宿看着他,他却恍若未觉。
“是吗?”
“嗯。”
萧宿吃不下去了,这算什么?
当初说了让自己好好了解他,可是现在又什么都不说。
原来比死缠烂打更难以应付的竟然是若无其事。
现在的席言就像一条鱼,想抓却抓不住,过去的席言像狗,总是捱捱蹭蹭想与他亲近,不管离得多远,丢块骨头立马就能跑回来。
以前的席言让他厌烦,现在的席言让他烦躁。
萧宿丢了碗,独自上了楼,找到许然的联系方式,沉默许久。
……………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席言从容的收拾起东西。
他的课在一大早,几百个学生都来自不同专业,一听到下课,有的拿着书本准备回寝室,有的赶往下一个教室。
席言已经慢慢习惯了当着这么多人面讲课的感觉,跟以往在办公室对下属训话完全不同,至少他当年没有这么好说话。
“席老师。”许然手里拿着书,朝他走来。
席言上的是大课,每次讲课都有不同专业的学生来,当然也可以来旁听,学校对这个要求并不严。
许然就属于旁听的那一类,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出现在席言的课上,有些课是课表上有的,有些纯粹是他自己想来。
席言记得,许然家境不好,家中还有个重病的母亲,现在正躺在医院等着治疗费。
许然一边要上学,一边还要打工养活自己跟老母亲,虽然大学生时间松,但面临高昂的医疗费,许然每天打好几份工,真正在学校的时间少之又少。
不像现在,自从许然跟踪的事情被席言知道之后,他就仿佛放飞自我了,只要是席言一上课,就能感觉到从下方投射来的炙热的目光。
这注视既隐晦又明目张胆,矛盾的好像许然这个人一样。
席言明明记得剧情中他是胆怯内向的性格,但在席言转过身板书的时候,他却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痴迷,好像这辈子的勇气全用在了席言一个人身上一样。
“席老师,课上的内容我没有听得太懂,你可以再讲一下吗?”
席言见状放下已经收拾好的教材,温和问道:“你有哪里不懂?”
许然目光凝在他的脸上,手却指了指自己的书,“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全都不懂。”
看着被他提出疑问的几页内容,席言有些心情复杂。
这都不懂的话,干脆别读书了,回家种地吧。
不过他也知道,许然这是抓紧了机会接近他,他没有忽略许然眼底下的青灰,想必是昨晚又熬夜打工,第二天一大早还得赶来上他的课。
席言在学校人气很高,不仅是他长得好看脾气好,讲课的方式也跟其他老师不同,来蹭课的学生大有人在。
陆阳也是其中一个。
不仅他来了,浩子他们也跟了来。
好歹也是一起联机进过副本的人,他们自觉与席言关系不同,当然要来听听言哥讲的课。
至于陆阳,比起上课,他主要是来看席言的。
到了大学,不像高中那样老师耳提面命,学习全靠自觉。
但是陆阳不像许然那样全程盯着讲台上的人看,他是认真做了笔记的,时而露出深思和恍然的表情,然后在纸上哗哗写着什么。
直到他被人撞了一下胳膊,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这才有些不悦的看向身边的人。
撞他的人是老罗。
眼见陆阳注意到了自己,他努了努嘴,示意陆阳往旁边看去。
陆阳皱着眉,正想看看他搞什么名堂,就看到了眼睛一眨不眨的许然。
他听得很入迷,但相比起对知识的沉迷,反而更像是对说话的人的痴迷。
“他又来了,”老罗放低声音跟他说道:“我都见他好几次了,故意的吧。”
“什么好几次?我怎么没注意到他?”陆阳疑惑。
陆阳是认识许然的,他们以前一起上过公开课,也在操场上碰见过几次,互相都知道对方是其他系的人。
虽然不同系,但陆阳对这个一千米只跑了一半就晕倒在操场上的男生印象深刻。
毕竟从没见过这么弱的。
他记得对方不该出现在这堂课上才对,是来蹭课的吗?
老罗有些不屑的说道:“你当然没注意到他,你光注意言哥了。”
陆阳瞥了他一眼,“是我的言哥,你跟着瞎叫什么?”
“是是是,是你的哥。”老罗举手投降,一点都不跟他争。
他了解陆阳,虽然平时不争不抢一副大方模样,但那只是他不在意,要真是他认定了的,跟他争那简直白费时间。
自从发现许然也在,并且很可能是为了席言而来之后,陆阳就再也听不进去课了。
他以凝重的目光看着席言,间或观察一下许然的动作,盯着桌上的纸张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眼神,明显不太对劲,哪有学生看自己老师用这种又粘腻又深情的目光的。
虽然他还并不完全清楚其中所代表的意味,但已经提前感受到了一种危机,原本对许然还算好的印象立马恶劣起来。
就在他想着怎么让席言小心些、提高些警惕的时候,浩子忽然踢了他一脚。
“欸,那个许然去找你言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