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府
上?京长街
赵怜儿手上?提着一盒从稻香斋买来的糕点, 身后跟着梅香,刚踏出稻香斋的大门,被一句‘小萧大人’勾去了目光。
两个衣着华贵女人的从他面前走过, 二人低声笑谈着走远了。
赵怜儿扭头望向身侧的梅香问:“你刚刚可?有?听到她们谈论小萧大人”
梅香点点头,“哥哥,我听见了, 她们说的确实是小萧大人”
这上?京城, 还?有?哪个萧家能?一门母女都在朝, 能?被称一声小萧大人的也只?有?萧俪了。
赵怜儿望着走远的两人,没有?犹豫,抬脚就跟上?了。梅香见状紧跟其后。
他们一路跟到了百酿楼,赵怜儿站在台阶下, 抬眼望着这巍峨气派的酒楼, 心中有?些发怵, 在门口迟疑着没敢进去。
门口迎来送往的小二却是极有?眼色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了片刻, 瞧出来他们身上?穿的是宰相府的侍儿衣衫,立刻堆着笑脸迎了上?来:“二位小公子,是要订雅间还?是带饭菜回去?”
赵怜儿瞧着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比他还?矮半个头, 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笑意,心中的怯懦消散了几?分, 轻声道:“我们买点饭菜带回去”
小二引着他们往里进,在大堂的一个小桌子边坐下,问:“不知公子要点什?么带回去?”
赵怜儿落座之后, 转着眼珠环视一圈,此时正是饭点, 百酿楼的大堂十几?个桌子全坐满了,众人吃饭聊天热闹非凡。只?是刚刚那两个女子不见了踪影,回忆起她们那一身价值不菲的绸缎衣裳,想来是有?身份的人,应该是去了二楼雅间。
赵怜儿的目光从二楼的扶梯上?移开,落到了身侧小二面上?,他心中失落。
小二已?经等?了片刻,见他愣神便?出声提醒:“公子,咱们楼里的炙羊肉一绝,要不您带回去让贵人尝尝?”
赵怜儿眸中这才有?了几?分神色,上?次柳修筠和他说过,百酿楼的江鱼很鲜,便?脱口而出,“就来一份江鱼汤吧。”
“好嘞,您稍坐片刻,鱼汤一会就来。”
小二一走,梅香接过赵怜儿手上? 的糕点篮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赵怜儿抬眸见他还?站着,温声道:“你坐下歇会吧”
梅香乖巧的点头应了,抬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替赵怜儿倒茶。
赵怜儿目光落在茶杯上?。
大堂内嘈杂的厉害,赵怜儿却隐约听见一句:“帝卿又如?何,身份再高贵也不过是个男子”
赵怜儿立刻来了精神,伸着脑袋寻了半响,才发现声音是从右前方那桌传来。
四个商户打?扮的女子正压低了声音在聊天。
她们和他隔着一桌,声音断断续续的,赵怜儿屏气凝神的听着。
“哈哈哈,可?不就是呢,这男人不就是伺候人的,总不能?因为身份高贵,就让妻主只?守着他一个啊。”
“嘿嘿,还?得是咱这小萧大人有?本事?,不愧是女中豪杰,就是纳了帝卿,照样不耽误在嵩阳风流”
“要说之前不是还?传的沸沸扬扬的吗,小萧大人和正君相敬如?宾,对?一个后院的宠侍很是偏疼”
“诶,这些事?太正常了,谁家后院没有?个偏疼的,不过是如?今有?个新疼的了。”
那四个女子说道此处,哄笑成一片,赵怜儿得了这些话,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想,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
渐渐的他发现,不仅那一桌在谈,周边好几?桌都在说这个事?,赵怜儿越听脸越白。
什?么和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子,在嵩阳成双入对?的出入。
说的更露骨的还?有?说那男子走路脚步虚浮,腰肢无力,三步一揉,五步一喘,一看就是被疼的紧了。
小萧大人不光日日陪着,时时呵护,更是一掷千金,衣裳首饰成车的往府里拉。着情形,怕是要带回府里的。
“公子,您的鱼汤好了”
小二一连说了两遍,赵怜儿才回过神来,他垂眸点头道谢,梅香接过鱼汤的食盒,二人急匆匆的回了府上?。
柳修筠正在院子的游廊上?看书,赵怜儿朝着他走去。
他在外面听了那些话,现在一见柳修筠,心中就慌得厉害。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柳修筠一双期盼的眼神早就落在了他面上?。
鱼汤和糕点在柳修筠身侧的桌子上?摆好,梅香便?退下了。柳修筠环视一圈,见左右无人便?对?身前的赵怜儿急切的问:“今天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赵怜儿被这么一问,心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脑中纠结着这事要不要告诉柳修筠。
如?果真的只?是萧俪在嵩阳的一桩风流韵事?,他自?然?是不会说。萧俪的身份摆在那,在外面尝个鲜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此事?莫说是柳修筠这个侍君,就是端容帝卿,也不能?多过问。
可他今日在百酿楼听的那些传言,萧俪宠那男人的架势,让他不禁想起,之前在嵩阳的时候,萧俪也是这样纵着柳修筠。
萧俪带柳修筠入府那个劲头还?历历在目,如?今怕是心思都移到别的男人身上?去了,若真是带回府内,柳修筠这性子,不知怎样闹呢。
以前萧俪低三下四哄着他,可?有?了新人在侧,再加上?萧俪如?今登朝入仕,走到哪都是人家巴结她哄着她。他家公子要是再闹得厉害,他真不敢想象,若是将萧俪给惹烦了,柳修筠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既没有?娘家撑腰,又没有?子嗣依靠,将府中的正君还?得罪了个彻底。
赵怜儿越想越害怕,寻常人家的宠侍被妻主厌弃了,最多不过是受些正君的欺负,日子难过些。可?柳修筠在相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那位帝卿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他要是失了萧俪的欢心,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赵怜儿心中纠结万分,柳修筠见他这幅模样,面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声音冷了下来,问道:“怎么了怜儿,是不是萧娘出什?么事?了?”
赵怜儿连连摆手,在柳修筠着急的目光下,咬了咬牙,豁出去道:“公子,大小姐没出什?么事?,只?是外面传言,大小姐在嵩阳和,和一个男子往来密切。”
他眼瞧着柳修筠眸中的神色由焦急转向惊恐,直直的盯着他的面容,仿佛想在他面上?找到一丝玩笑的影子:“你胡说什?么,萧娘不过去了半月,怎会……”
赵怜儿面上?惨白一片,柳修筠瞧了片刻,眸中的神色越来越慌乱,语气低落,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添油加醋的谣传啊?”
赵怜儿张了张口,半响才找补道:“这,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这话一出,柳修筠眸中立刻有?了神色,期盼的望着他。赵怜儿垂了眸子,不敢直视他那双快要碎掉的眼睛,低声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公子您要有?个心里准备。
“准备什?么?”柳修筠喃喃地问。
赵怜儿抬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心疼,“若是大小姐自?个回来的,您就假装不知道有?这么个事?就罢了。若是,若是大小姐将人带回来了,您可?千万别和她闹。”
女人一旦有?了新宠,是最烦旧人又哭又闹的,我的公子您千万别装在枪口上?。
柳修筠苦笑一声,偏过头去,许久没有?说话。
………………
萧俪带着人马先是一路疾行,等?离上?京还?有?二十里地时候同上?京赶来的柳絮汇合了。果真和她所设想的分毫不差,她上?奏的折子一发到上?京,还?没等?到第二日的早朝,端王便?发动了政变。
皇宫如?今在端王的掌握之中,她娘将上?京全城戒严。
“太女殿和陛下都被困在宫内,宰相大人的意思是,此时正是勤王救驾的好机会”柳絮道。
萧俪垂眸沉思了片刻,端王在动手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任何退路了,要么当皇帝,要么下黄泉。
在她控制住皇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除去明正言顺的继承人太女殿下,接下来就是逼皇帝下册位诏书给她。等?陇南的兵力一到,她便?能?拿着这个诏书登基。
如?果是这样,她带兵杀入上?京,勤王救驾,皇帝同时失去了两个成年女儿,只?能?从未成年的一众皇女中再择选继承人。
幼主临朝,皇帝年迈,皇权必然?势微。届时萧家作为勤王救驾的首功,必然?是辅政大权在握。那么大庆这自?上?而下的腐败,她就有?机会大施拳脚去整治,她可?以真真正正的为这个世界的百姓做些事?。
萧俪想到此处,不禁心潮澎湃,这些时日她见了太多官场的黑暗和底层百姓的苦难。
她心中拿定了主意,倏然?抬眸,抬手将手中的缰绳一紧,勒马停驻,朗声朝身后的军队吩咐,“减缓速度,正常行进即可?”
若是全速前进,半日就能?到上?京。
可?皇宫之中密室太多,若是太女躲了起来,端王一时半会还?真有?可?能?找不到她,她得把这个时间给她留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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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萧俪杀进上?京的时候,距离皇城被控制已?经过去了三日。
端王手下不过五千禁卫军,在之前的政变中折损了一小半,如?今不到三千人。
萧俪这一万人马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攻破了乾清门,端王劫持者?皇帝站在正殿内,手上?拿着圣旨,惊恐的大声道:“陛下已?经册我为帝,太女已?死,萧俪,你若是愿意拥护朕,待朕登基,就封你做异姓王,你我共享江山如?何?”
萧俪笑着同他周旋:“好啊,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将淮南以北赐于我做封地?”
这已?经是大庆的半壁江山了,端王得了这话也不恼,眼中放起了奇异的光芒,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当胸就中了一发冷箭,挣扎了片刻便?已?气绝身亡。
围在她身边的京畿位见大势已?去,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刀剑。
皇帝被救了出来,她上?了年纪了,这一生靠着祖上?留下来的荫蔽,一辈子舒心顺遂,没受到过任何的锉磨。
可?这连日的惊吓变故,早就将她吓破了胆子。此时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萧俪才到她面前跪下:“陛下恕罪,臣救驾来迟了”
皇帝那颗高悬的心倏然?落地,一放松下来反而两眼一黑。
萧俪话刚落地,上?首的人便?忽然?晕倒。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皇帝抬进了寝宫,极速的请了太医入宫诊治。
太医在内室诊治,君后带着一群后宫侍君守在里面。萧俪不方便?入内,便?在门外侯着,看着手下的人井然?有?序的处理战场。
萧俪眉间一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抬手唤来了柳絮,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一趟端容帝卿的 宫殿,趁乱带走他里伺候的人。审一审,看看是否有?和端容举止怪异的宫女或者?什?么人。”
“是”
……………………
萧俪忙完宫中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时刻,天边的云霞通红一片,金色日光晖照耀在琉璃瓦上?熠熠生辉。萧俪站在抱月楼上?,俯瞰着整个皇城。
太阳从东边慢慢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紫色的衣摆之上?,整个皇宫洗刷了一遍,经过一晚上?的南风吹过,带走了空气中的血腥之气。皇城的金桂一夜之间都开了,南风裹挟着花香,吹起了她的衣袖。
这个皇城,乃至这个天下,从今日起会是一个全新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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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修筠昨日就接到了萧俪回来的信息,可?也就是昨日,家主下令紧闭门楣,任何人不得出府。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他并不知宫墙之内的变故,一夜苦等?不见萧俪的身影。
他既盼着她回来,又怕她带着别人回来。
终于在今晨,门房上?的侍儿来报,门禁取消了,大小姐已?回府。
柳修筠得了这个消息,再也坐不住了,抬脚往正门出走去。绕过重重的月亮门,终于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柳修筠的目光却只?在她面上?停留了片刻,余光就瞥向了她身后,见她身后空无一人,他那可?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萧俪也远远的瞧见了柳修筠,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前。
两人心中都有?着千言万语,可?这会子猛然?见到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的说不出来。
萧俪牵着柳修筠的手回了鹣鲽苑,赵怜儿极有?眼色的挥退了院子里的侍儿,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他们这久别重逢的时刻。
也不知是如?何滚到床上?去的,萧俪旷的久了,狂风骤雨的要了他许多次。
柳修筠前几?日听到了嵩阳的传言,一直郁郁寡欢,吃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伺候了几?遭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他出了许多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连身下的床单都浸湿了。
柳修筠刚去了一次,双目涣散的躺在床上?,还?没歇过片刻,感觉到身上?的萧俪又开始拨!弄他了。
涣散的双目瞬间聚起了神色,他受着拨!弄,却没有?任何能?起来的迹象。意识到这一点,柳修筠眼底浮现了一层惊恐的神色。
他不敢让萧俪发现,也不敢败了她的兴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扯出一张柔媚的笑脸,低声道:“萧娘,咱们换一个别的玩法吧。”
萧俪眸中划过一丝惊喜,他咬着唇瓣,从床榻里侧扯出一床被褥,又将两个枕头垫在上?边。
萧俪心领神会的靠坐在上?面。
柳修筠咽了咽口水,跪爬过去埋头伺候着。
以前都是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先这样伺候,还?算干净。可?这次他们闹了这么多回,早就已?经乱糟糟的,绝大部分还?是他自?己的。
气味怪异无比,柳修筠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
萧俪经过刚刚一番,体内的奔涌之气已?经平复,此时看着跪伏在身下的柳修筠,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
刚刚是狂风骤雨的尽兴,现在更像是一种细雨润物的放松。
其实柳修筠没什?么技巧,靠着的就是一通热情。她以前会将手放在他发顶,操控指挥一二。今日她只?想懒洋洋的靠着,垂眸看着他跪着的模样,随意他怎么发挥。
赶路了这么些天,再加上?昨夜一夜未眠,这会子脑子里面放空一切,什?么都不用考虑,别提有?多惬意。
第72章 第 72 章
萧俪自清晨归来之后, 二人和柳修筠闹完就睡,醒了继续闹腾。初秋余热未消,二人都只着了一层薄薄的?亵衣。
萧俪的?亵衣是玄墨色, 轻薄却不过分透露。柳修筠的?亵衣就同了,他的?衣裳几乎都是浅色,有莹白, 鹅黄, 绛紫, 湖水蓝……这些?颜色在秋老虎的?热意下虽让人看着就舒心,当但这么浅的?颜色,自然是什?么也?遮不住。
他以前是喜好?那?种盘花扣的?亵衣,即便是夏天, 也?是高领长袖。双层棉布的?料子, 盘花扣从脖颈一路扣到脚踝。
萧俪原也?没说什?么, 但有一回,那?时?候刚来相府不久, 他新做了几身寝衣,新制的?衣裳盘花扣都紧,萧俪毛手毛脚的?解了半刻钟, 越解手上的?动作越急切。
当最后一颗扣子扯开的?时?候, 萧俪沉着脸,将他那?件寝衣用力的?扔出很远, 语气烦躁又无奈:“以后不准再穿这样的?衣裳。”
从那?次之后,他就再没穿过盘花扣的?寝衣。
后来在赵怜儿的?建议下,红着脸挑中了这种料子的?亵衣。犹记得赵怜儿当时?的?原话, “这种斜襟系带的?,穿起来方便, 脱起来更方便。”
确实是方便,萧俪每次抬手寻到他腰间,只需要在带子上轻轻一拉再一拽,他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第一次穿这样的?亵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心中又羞又期待。好?在萧俪的?反应并?没有让他失望,从那?次之后,他的?亵衣就都是这种款式了。
此时?二人午觉刚醒,相拥在一处,萧俪的?手搭在柳修筠腰上。他这衣裳滑滑的?,贴在肌肤之上,下面是一层软肉,摸起来绵软滑溜,她的?掌心在他腰上来回摩挲着,一刻也?不舍的?放开。
萧俪是温香软玉在怀,柳修筠是担惊受怕了这些?天,以为妻主会带着别的?男人入府,如今一切落地了,他的?萧娘对他一如从前一般宠爱,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外面太阳开始西沉,俩人都没吃午膳,腹中已有了饿感?。但是现下的?氛围太美好?,二人都没有一点想起来的?意思。
直到外面传来三声轻巧的?叩门声,柳修筠把?头从萧俪的?衣襟中抬了起来,二人目光交汇。他抿了抿唇肉上的?口涎,轻声道:“肯定是怜儿来送午膳了,萧娘,你去取进来好?不好??”
这种事情本?来是该他来做的?,可是他的?衣裳太透,怎好?意思过去。再有一个,他们刚温存完,他就想小小的?放肆一下,他喜欢萧俪这样没脾气的?纵着他的?模样。
萧俪自是不会拒绝,应了一声‘好?’便翻身下床,单手拢好?刚刚被柳修筠蹭开的?衣襟。
柳修筠躺在床上,看着萧俪这动作,面上一红,极快的?别过眼去。
一个时?辰前
摆在厅堂的?一桌子饭菜,已经来来回回的?热了三遍了,正寝还是大门紧闭,赵怜儿也?不敢靠近。扭头看了看院中日?冕上的?时?辰,已经早就过了午膳时?刻。
他心中焦急,在院子里地踱步候着,后来这一桌子饭菜热的?没有一点品相。身旁的?梅香没了主意,可怜巴巴的?问他:“哥哥,这可怎么办,要不要新做一份,给送进去?”
赵怜儿一听要送进去,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收拾床榻这么些?时?日?了,连桌案和地板都替替柳修筠悄悄擦过,他早就知道俩人玩的?有多花。如今二人在屋里不知是个什?么糟乱情况,他要是去送膳,真不敢想象,会是个什?么光景。
他连忙对着梅香摆手,“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一会这二位主子自己就出来了。”
可他的?祈祷各路神仙彷佛并?没听到,日?头一点点西沉,眼瞅着就要到晚膳时?分了,实在是没法再拖下去了。
梅香兰香和赵怜儿三人,瞧着新做好?的?饭菜,个个眼中都是尴尬的?神色。
他们三个是柳修筠选了,能在内室贴身伺候的?,在府里一众侍儿们面前都要有体面。但梅香和兰香到底是后来的?,和柳修筠的?情分不如赵怜儿这个老人。此时?二人眼巴巴的?望着赵怜儿,梅香软语哀求道:“哥哥,好?哥哥,你最得郎主信任了,您去送最合适。”
兰香站边边上,频频点头,他俩不怕柳修筠,却怕萧俪的?厉害。
虽然他们平日?里接触萧俪的?机会少,可却实打实的?听说了萧俪是怎样发落了以前的?主管李忠芳。前段时?日?又以雷霆的?手段惩治了帝卿院里的?侍儿。
高官厚禄在身的?正经主子,眉头一皱就能要了他们的?身价性命,他们平日?里伺候的时候都是提着一万个小心。
如今就是傻子也?知道,正寝房里是在干什?么。这饭菜若是不去送,被追究起来是伺候不周。去送了若是不巧 搅扰了主子的?兴致,萧俪动怒他们必然承受不起。
即便是萧俪没说什?么,在这种时?候送东西,萧俪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多看几眼,难保柳侍君不会多想,觉得他们乘机来露脸不安分,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赵怜儿就不一样了,他是柳修筠心腹之人,他去送膳,至少柳修筠不会多想。即便是萧俪动怒了,柳侍君从旁软语求求情,十有八九是不会有事。
想通了这一节,二人一左一右,拽着赵怜儿的手晃个个不停,一叠声的?唤着‘好?哥哥’。
赵怜儿岂会不知,他去是最合适的?,闭了闭眼睛,下了恒心道:“好?啦好?啦,我去。”
他拣选了四个二人爱吃的?小菜,慢吞吞的走到正寝门口。在门前驻足听了半响,确认没有听到那些黏腻的声音,才鼓起勇气敲了敲们。
很快,萧俪将门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刚好?能容纳托盘穿过来。
她只着了一身玄色的?亵衣,左手搭在门栓上,半个身子隐在门后,赵怜儿个子矮,目光正落到萧俪歪斜的?衣襟上,猛然瞧见上面还有一团水渍。
赵怜儿面皮登时?就红了,他慌乱的?垂下了眸子,语气也?变得磕巴:“大小姐,奴,奴来送膳。”
萧俪轻声‘嗯’了一声,便抬手来接他手上的?托盘。赵怜儿见状双手递了出去,他手上一轻,紧接着就听到了吱呀的?关门声,他轻轻抬眼,对上的?是重新紧闭的?菱花大门。
那?团水渍还在赵怜儿脑中回旋。那?个位置,不用想也?知道是柳修筠口中留下的?。遥想当年,他是一个多么清纯出尘、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如今不过小半年,就浪荡到这幅光景了。
赵怜儿暗自摇头,不敢多作逗留,抬脚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萧俪端着饭菜回到内室的?时?候,柳修筠已经从榻上起来了站在床边,见她进来便移迎了上来,将她手中的?托盘接了过去,柔声道:“萧娘辛苦啦,快给我吧。”
萧俪瞧着他还穿着那?身莹白的?亵衣,很是满意。之前的?时?候一办完事,柳修筠就爱将他那?些?规规矩矩的?衣裳穿在身上,然后再盘好?头发。
但是萧俪不喜欢,她觉得在家就该穿个睡衣才舒服,况且是这么热的?天。
板着脸说过柳修筠一次后,他就乖觉了,后来即便是这样透的?亵衣,他也?不敢去披一件外裳。
但是别说,这衣裳确实是养眼,以至于她对这炎热天气的?怨气都少了几分,热就热吧,且看且珍惜,毕竟冬天可就没有这眼福了。
萧俪将手上的?托盘递给了他,二人来到窗边的?小茶几上坐下,柳修筠站着摆放饭菜,萧俪抬手就将窗户推开了。
凉风吹进来的?那?一刻,柳修筠身子一抖,下意识的?双手环胸,抬眸惊恐的?看向对面的?萧俪:“萧娘,快、快关上啊。”
萧俪对上他的?眸子,轻声宽慰:“柳柳别怕,周遭的?侍儿都遣干净了,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敢在咱们屋子周边晃悠的?,你放心就是。”
“屋子里关久了,有一股味,咱们吃饭该透透气才是。”
他当然知道这屋子里有什?么味,也?明知不会有人凑过来。可是他穿成?这样,坐在大开的?窗户前用膳,这也?太……
萧俪见他一双俊脸通红,心中也?无奈,明明在床上是那?么放得开的?一个人,怎么在外面能害羞成?这样。
知道他扭捏,便抬手将他那?边那?半扇窗户关上,只留着自己这边的?窗户通风。
“这样总成?了吧?”萧俪好?脾气的?笑着问。
柳修筠抬眼瞧了瞧,虽觉得还是没安全感?,但也?不敢再忤萧俪的?面子,咬着下唇点头坐下了。
萧俪看他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用膳的?时?候也?一个劲的?给他夹菜,总算是其乐融融的?用完了这一餐。
酒足饭饱之后,萧俪准备再回床上养养神,都走?到床边坐下了,错眼瞧见柳修筠已经在穿衣裳。
萧俪皱了眉头,问:“柳柳,你干什?么?”
柳修筠手上的?动作不停,一面扣着腰间的?盘花扣,一面扭头看向她温声道:“萧娘,你都回来了,我如今身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理?由不去给主君和正君请安了。”
萧俪面露不解:“你请安不是在早上吗?这大下午的?你去干什?么?”
柳修筠在心中叹了口气,萧俪是女?子,那?里知道他们后院的?男子请安,是要晨昏定省,早膳前和晚膳前都要各去一遍的?。
“萧娘,一直都是早上晚上都要去的?,萧娘你公务繁忙,自然不知道呢。”
柳修筠说话间,已经穿好?了衣裳,此时?正对着铜镜梳他那?缎子一般的?长发。
萧俪听完他这一番话,心中心疼,这破规矩也?太折腾人了。但在时?代的?禁锢之下,许多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她瞧着柳修筠忙活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柳修筠面目一新的?站在她面前,同她告别,“萧娘,我得先过去啦。”
他见萧俪面色难看,以为她又像之前那?般舍不得自己走?。心中不禁担心若是再闹,他这刚换好?的?衣裳又要重新换了,可萧俪如此粘着他,他心中又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萧娘,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萧俪抬眸,目光落在他面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嗯,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个东西。”
柳修筠转着眼珠,好?奇的?跟在萧俪身后,见她翻着今早晨带回来的?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圆坠子,然后弯腰亲自挂到了他腰封一侧。
等萧俪直起了身子,柳修筠将那?小坠子托在手上,低头看去。是一个精巧的?小锅,他用指节滑动了一下上面的?盖子,居然丝滑的?转动着。
真是有趣,他又用力拨弄了几下,那?小盖子转的?越发顺滑了。
这小锅拿在掌心沉甸甸的?,想来是足金所?制。这样华贵精巧,和他平日?里雅致的?衣裳并?不匹配。而且萧俪一向知道,他是爱玉不爱金,怎么今日?会送他一个这样的?礼物??
这坠子挂在腰封上,和他这身衣裳上及其的?不匹配,而且这样贵重的?东西,他这个身份佩戴太扎眼。他私心不想戴出去,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委婉的?试探道:“萧娘,这太华贵了,要不等我请安回来,在咱们院子里的?时?候再戴?”
萧俪笑道:“别怕,你只管带着去月华苑,好?好?瞧瞧端容的?面色,定能让你解气。”
柳修筠这才反应过来,这金灿灿的?东西,是符合端容帝卿所?的?品味。
第73章 第 73 章
不过他没能?明白萧俪为什么会说, 端容帝卿见?着了,自己会很解气。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这次又磨蹭了这么长时间, 他担心?再一次错过时辰,来不及多问,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来到月华苑的时候, 门口的人见?了他立刻打起精神, 恭敬的向他叩头行礼, 得了他的准许才去通报。
片刻就有侍儿从院里急匆匆的迎出来,屈膝行礼道:“柳侍君里面请。”
柳修筠看他们这害怕恭敬的模样,轻笑了一下?,带着赵怜儿抬步进去了。
按照规矩, 他进去请安是伺候正君的, 身边不可?带侍儿。以前他都是让赵怜儿在院外候着, 可?是今日不同了,以前的他太过软弱, 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谨言慎行,低眉顺目的才能?在这个院子里生存下?去。
然?而他的忍让换来的却是端容的欺辱,就连这些个下?人也敢公然?看他额笑话, 在这养伤期间, 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就是畏威不畏德。
如今他的行事作?风也该好好变一变了。
他闲庭信步的穿过院子, 一众宫中的侍儿见?他身后带着个赵怜儿,没有一个敢多说一句的,远远的见?着他过来, 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朝着他叩头行礼。
柳修筠绛紫色的衣摆在他们头顶扫过, 众人隐隐察觉到,这位柳侍君的气势同之前不一样了。
柳修筠踏进了内室,端容坐在正首的八仙椅上,一改之前奢靡的风格,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袍,头上只别了一根精巧的素银簪子。
柳修筠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太女殿下?薨逝,他失去了嫡亲的姐姐,是该服丧的。
他的目光落在沈荣面上,他眼睑泛红,面色青紫,状态很差。见?他来了,强打起几分精神,坐直了 身子。
柳修筠屈膝行了个常礼,轻声道:“给正君请安。”
沈荣声音沉闷,“免礼,你?退下?吧。”
和柳修筠料想的一般无二,如今的沈荣,已经没有胆子再来为难他了。
他慢慢起身,腰侧的小金坠子随着他身体?的动作?晃了起来,吸引了沈荣的目光。
原本委顿不堪的沈荣,眸子瞬间张大,死死的盯着他的腰间,失声问他:“你?,这个坠子怎么在你?那?”
他的眸中先是惊讶,然?后变得慌张。柳修筠还没答话,沈荣便坐不住了,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他身前,弯腰将坠子握在手里惊慌的瞧着。
当他看到锅底那一个小小的‘荣’字时,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柳修筠面前。好在身边的云雀见?情况不对,及时将沈荣住了。
沈荣放开了坠子,一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柳修筠,“你?告诉我?,这个坠子怎么在你?手上?”
沈荣的反应太大,完全出乎了柳修筠的意料,他淡淡的答道:“是今日妻主曾我?的,怎么,帝卿认识这个坠子?”
他没等道沈荣的回答,之间他慌慌张张的往内室去,语气焦急:“云雀,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回宫一趟。”
柳修筠见?状便离开了月华苑,去给沈昭蒙请安,沈昭蒙也没为难他,他依着规矩,伺候了沈昭蒙晚膳之后,沈昭蒙就让他离开了。
在回月华苑的路上,就听门房上的下?人来报,说沈荣以进宫给陛下?侍疾为由?,进宫去了。
柳修筠停下?脚步,将腰封上的金坠子取了下?来,拿在手中仔细瞧着,锅底刻了一个小小的‘荣’字。
在大庆,男女之间交换定情信物?才喜欢在上面刻字。沈荣这么着急这个金坠子,加上他自打嫁进了相府,对萧俪冷淡异常,上次磋磨他也是为了逼迫萧俪和离。
柳修筠勾了勾嘴角,原来堂堂帝卿,居然?在闺阁的时候同人偷情啊,如今还被萧俪抓住了把柄,瞧这架势,他那情娘怕是都落到萧俪手掌心?了——
沈荣一路上心?神不宁,催了好几次云雀,让马车再快些。
终于在宫门下?钥之前进了宫,皇帝如今在太和宫养病,李荣让内官通传,得了君后的允准,才急匆匆的进去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问君后,芸娘在那,可?看见?父后坐在凤塌前消瘦的模样,一时愣住了。
他艰难的转了转眼珠,看向凤塌上昏迷的母皇,她鬓边斑白一片,面色灰白。他才嫁出去二月余,怎么母皇父后老了这么多。眼中的泪水再也憋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端容扑到凤塌前,跪在君后膝下?,哽咽道:“父后,儿臣参见?父后。”
君后牵起他的手,双眼因?为哭的久了,眸子已经变得浑浊,一开口是嘶哑的声音,“荣荣,你?姐姐没了。”
从小呵护他的嫡亲姐姐骤然薨逝,他焉能?不痛,可?此时看着父后沧桑的模样,只得压下?心?中的苦痛,柔声安慰道:“父后,您千万要保重自个的身子,姐姐在天上,若是看到您这般憔悴,肯定会伤心?的。”
“您还有母皇,还有儿臣呢。”端容说到此处,转脸瞧向了榻上的母皇,着急的问道:“父后,母皇她怎么样了?”
君后眼中的泪珠更多了,半响才艰难的开口:“已经昏睡了一日了,你?母皇本来就有心?症,如今遭了来连番的惊吓,药石不进,还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沈荣没想到会这般严重,看着父后憔悴消瘦的模样,温声劝道:“父后您面色太差了,去歇歇吧。”
君后双眼痴痴的看着榻上的人,摇头:“我?得在这守着你?母皇。”
沈荣语气着急:“父后,太一在这守着呢,您放心?就是了。若是母皇醒了,您却病倒了,母皇身边谁来伺候呢?”
沈荣这番话起了作?用,他君后神色动容,便立刻起身扶着君后去侧殿歇息。
如今这情形,沈荣服侍这君后歇下?,望着父亲沉睡的面容,眼睫上还带着泪痕,沈荣压在心?里的话一直没问出口。
等人睡熟了,沈荣才慢慢退了出去,唤来君后身边的贴身内官,开门见?山的问道:“李内官,告诉我?,芸娘在哪?”
李内官是君后的陪嫁,年岁和君后差不多,年过半百终身未嫁人,如今虽说腿脚不好了,还是跟在君后身边,不用做事,不过是陪着君后说说话。
沈荣和芸娘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他在宫中沉浮了大半辈子,如今形式他看的一清二楚。
太女薨逝,陛下?病重。
莫说陛下?熬不熬得过这一关,即便是顺当的熬过去了,可?陛下?年纪大了,又有心?症,朝堂上的事情恐怕是有心?无力?。
剩下?的一众皇女都未成年,皆非君后所出,无论立了谁做太女,只要陛下?一去,君后和端容就失去了依仗。
君后还好,一国?之后,不管是那位新?帝继位,碍于天下?人的看法,都不会怠慢了君后。
可?萧家如今如日中天,特别是他这妻主萧俪,以后怕是没人能?再掣肘于她。若是被她发现端容婚前那些丑事,如今的君后可?是再也没能?力?保住他了。
即便是腿脚不便,面对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皇子,他还是忍着痛跪下?劝道:“殿下?,就当老奴求您了,以后切莫再打听这个人了。”
端容被这一跪吓到了,连忙前去将人扶起来,“叔叔,您腿脚不好,跪下?什么,快快起来。”
李内官扶着沈荣的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顾不得膝盖上钻心?的疼痛,着急道:“殿下?,事情都过去了,如今要向前看啊,以后别再提了好不好。”
沈荣虽从小没受过什么算计,性?子骄纵,自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他毕竟是宫里长大的,如今形式他是看的明白的。
在姐姐薨逝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这一生的荣耀,他和芸娘的未来,都没有了。可?如今芸娘生死不明,他如何放的下?啊。
“叔叔,您就告诉我?,让我?安个心?,我?也不去见?她,以后我?都不会再提再想了好不好?”
一场风雨,他的小皇子长大了,李内官听了他这话心?中既慰又心?疼。
他慈爱的望着沈荣,轻声道:“你?出嫁之后,君后就将她从你?宫中调到了花房,领了个闲差。可?是前几日端王谋逆,宫中死了不少?宫女和侍儿。”
他看着沈荣眸中痛苦的神色,垂眸低声道:“后来萧小大人肃清完宫闱,报给君后此次宫内死伤的折子,我?偷偷去看了,花房宫女赵芸在宫变中死了。”
沈荣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嘴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殿下?,节哀顺变吧,您万万不可?再去打听了,若是被小萧大人知晓了,岂不是影响你?们妻夫感情吗?”
是萧俪肃清的宫闱。
沈荣脑子里忽然?想起那一幕,他为了逼迫萧俪和离,磋磨了她心?尖尖上的侍君。那时候萧俪找他算账,猜出了他有情娘。她眼中噙笑,狠绝的警告他:‘殿下?可?要将人藏好,别叫我?找出来才是。’
沈荣脊背发凉,他不敢去想,芸娘是真的死了,还是落到了萧俪手里——
沈荣在太和宫侧殿枯坐了一夜,天空泛鱼肚白的时候君后醒了。
沈荣听见?室内宫侍道:“君后起身。”,一干宫侍端着洗漱的物?件鱼贯而入,才回过神来。他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强行扯出一个笑颜进了内室。
君后坐在镜子前,身后一个双手灵巧的侍儿正在替他束发。他从铜镜中看到身后的沈荣,轻声吩咐:“都下?去吧。”
屋内的侍儿鱼贯而出。
君后拿起妆台上的檀木篦子,回头望着他道:“荣荣过来,给父后篦头,”
沈荣接过篦子,站在君后身后,用篦子梳着他齐腰的长发。君后的头发保养的很好,日日用桂花油养着,散发着一股香味。偶尔有几缕白发,但发丝柔韧,却鲜少?有分叉。
父后老年失去独女,如今母皇病重,他也不能?时时刻刻在身前尽孝。这偌大的皇宫只能?靠父后一个人撑着。如今父后这个状态,他不敢向父后提芸娘的事情。
一时无话,君后看向铜镜中的沈荣,先开口了:“荣荣同妻主相处的还好吗?”
沈荣梳头的动作? 一顿,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他不想让父后担心?,笑吟吟的答:“挺好的呀,父后怎么忽然?问这个?”
“那就好,荣荣也不小了,我?派个太医给你?,让她随着你?去萧府,开些药食物?方子。你?调理一段时日,好早给萧家生个嫡长女如何?”
沈荣垂下?了眸子,掩住眸中的泪意。眼下?的局势,他能?看出来,风雨了这么多年的父后怎能?看不出来呢。
他的父后自知不能?再护着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的后半生安稳。
可?是再没有这种可?能?了,但他和萧俪的事情,他不敢告诉父后,只得轻轻点头答应:“多谢父后,孩儿知道了。”
第74章 第 74 章
沈荣伺候完君后?梳洗, 正准备陪着他一道去正殿看看母皇如何了,二人走到正殿外?,前面君后?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身后?的沈荣说道:“荣荣,你已经在宫中呆了一夜了, 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荣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父后?……儿臣这才回来一天。”
君后?抬手将沈荣的手握在手中, 语气不舍:“荣荣成婚了,做了人家?的夫郎,就该时?时?在妻家?打理家?事,没有再在娘家?过夜的道理了。”
这些不过是民间男子需要遵守的规矩, 他沈荣乃中宫嫡出, 就是寻常那些皇子, 也是不用守着这套规矩。
若是姐姐还在,若是母皇还康泰, 他就是在宫中住个十天半月,料想也没有任何人敢多言一句。
沈荣对上君后?那满眼沧桑的眸子,里面盛满了不舍, 他何尝不知父后?舍不得他。
芸娘的事情在宫中是没有办法再打探, 他一有动作,先不说萧俪能不能知晓, 父后?一定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如今这情形下,不能再让父亲担忧了。
沈荣垂下了眸子,掩过眼底酸楚的神色, 低声道:“是,父后?”他郑重的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轻声:“父后?要保重身子,儿臣告退了。”
君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以后?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强压着眼底的泪意,抬手弯腰将人扶了起?来,温声叮嘱:“父后?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回去和妻主好好相处,要记着父后?刚刚叮嘱你的话知道吗?”
沈荣点点头,看着父亲踏入内室才转身出宫。
他回到月华苑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云雀去鹣鲽院请萧俪过来。
为了见她,他甚至乘着云雀去请人的空档,将自?己身上这件为了进宫而穿的华贵衣裳给换了下来,换上了见淡紫色的常服。
谁知等来的却是一句‘没空’。
沈荣眸中燃着一层怒火,语气凝结成冰,“你再说一遍。”
跪俯在地上的云雀吓得闭上了眼睛,语气慌乱:“回殿下,奴才在鹣鲽院外?等了半个时?辰,只等到去通报的侍儿前来回话,说大小姐忙于公务。”
“那就午膳后?再去请。”沈荣的声音怒不可遏。
云雀吓得又磕了几?个头,连连称是。
以前的沈荣即便是心中再怒,不过是薄唇轻启,淡淡的吩咐左右,将始作俑者乱棍打死。
他在下人面前永远都是体面尊贵,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失了风范。
这是云雀第一次见他这样大吼大叫失态的模样。
他一连三日?都去鹣鲽院请萧俪,每次去之前都在心中求遍了各路神仙,希望能将人给请动,可每次都是事与愿违。
沈荣的脾气越来越大,最后?连从?不离手的小金扇都扔了出去——
鹣鲽院内,柳修筠正摆弄着面前的百合花,他一手拿着剪刀,另一手拿着一株百合,认真的修剪着根茎和叶子。待到修的满意了,才将手上修好的这一株插入赵怜儿捧着的白瓷瓶中。
他看着瓶内百合的花型,觉得不甚满意,又挑了一株继续修剪。
赵怜儿瞧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轻声提醒他:“公子,帝卿已经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了,您不出去见见吗?”
柳修筠目光落在手上的百合花上,修剪枝叶的动作不停,语气淡淡的:“他要见的又不是我,我出去有何用。”
萧娘摆明?了是要晾着他,杀杀他的傲气。他去了就得将人好生生的请进来,然?后?奉上茶盏陪坐着,如此一来岂不是坏了萧娘的事。
赵怜儿见他这模样,没敢搭腔,心中不禁开始感叹,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家?偏房敢让正室在门外?候着的。
放眼这上京城,谁家?做小的能做成柳修筠这模样,谁家?做正室的能做成端容帝卿那般憋屈的模样。他这受宠程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二人一时?无话,柳修筠倒腾了半响,终于弄出了自?己满意的花型。
“好了,这也到午膳的时?辰了,你去传膳,我去书房请萧娘吃饭了。”赵怜儿得了这话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花瓶递给柳修筠,看着他抱着这盆重瓣百合去了书房。
柳修筠轻轻敲了敲门,得了萧俪的准许才进了书房。抬眼瞧见萧俪拿着一本?书,端坐在书案前看的入迷,连个眼神也没给他。柳修筠轻手轻脚的将花瓶放到桌案的一角,轻声道:“萧娘忙完了吗?该吃午饭了。”
萧俪的抬头,目光从?书页移到他面上,紧接着被他身前的百合花吸引了过去,由衷的赞言,“好看,柳柳你这插花的手艺越发不错了。”
上京的贵夫人交际的时候不是品茶就是插花,这些技艺许他以前倒是也会,只是多年不练都生疏了。前几?日?萧俪回府之后?,他特意请了师傅来教,如今这院子里处处都是他练手之作。
眼见萧俪放下了手中的书,柳修筠纠结了片刻才开口,“萧娘,帝卿今天亲自?来求见,已经在院外?候了一上午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萧俪不解的望向他,“柳柳你怎么突然帮他说话了?”
他才不想替沈荣说话,不过是他一只在外?面站着,府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了,说他恃宠而骄、狐媚惑主。而且如今这局势来看,他已经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离他一只渴望的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
作为一个贤惠的夫郎,遇到这种事情,是该劝解一二,主动替妻主平和后?院的关系。所以才来做做样子,可他心里这小九九不能被萧俪发?现。
他贤惠的说道:“萧娘,之前的事情你已经为我做主了,不如就让他过去吧,端容他毕竟是皇子,萧娘别为了我和陛下闹得不愉快,影响了你的正事,那就不值当了。”
字字句句都是在委屈自?己成全?她,萧俪得了这话心中动容,瞧着他温声道:“柳柳,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处理就行,你就只管插花品茶,过着惬意舒心的日?子即可。”
柳修筠勾起?了嘴角,满目柔情的唤了一声,“萧娘”。
二人一起?用了午膳,柳修筠不动声色的瞧着饭桌上换了花样的糕点,和前天萧俪出府给他带回来的一模一样。特别是其中一道冰晶糕,是嵩阳那边特有。
嵩阳二字在脑中划过,柳修筠心中不由的一紧。
萧俪没有察觉柳修筠的不妥,用完了膳本?准备午睡片刻,门房的侍儿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大小姐,外?面日?头大,正君站了一上午,奴瞧着正君现在脸色愈发?苍白,随时?有晕过去的可能。”
“奴才们多次劝正君回去,可正君置若罔闻,奴才怕出了什么事情,特来禀报,求您拿个主意。”
萧俪皱了眉头,她没料到沈荣这样豁的出去,看来今天不见到她,他是不会轻易离开。她本?来是准备再晾他几?日?,如今看来是不成了,毕竟天子尚在,事情不宜闹的太难堪。
柳修筠一眼就揣摩出了萧俪的心思,靠过去柔声劝道:“萧娘您去见见吧。”
萧俪看着懂事的柳修筠,心中升起?了一丝心疼,以前答应八抬大轿娶他的事情,她没能做到。若不是来给她做小,他那用受那样的羞辱。
好在现在她已经有把握将他扶正,沈荣的事情早晚都要解决,既然?如此,那就宜早不宜迟。
她轻柔的握了握他的手,温声道:“我去月华苑见他,你等着我回来午睡。”
“好”柳修筠柔柔的应了,等萧俪的身影消失在院内,他才冷声唤来了赵怜儿,让他去传李萍过来,他要问话。
李萍来的很?快,柳修筠屏退左右,只留了赵怜儿在身侧,直接问她:“府上换糕点了?”
李萍心里跳的厉害,她就知道这事包 不住,只是没想到柳修筠察觉的这样快。
“是,大小姐前日?交代的,说以后?府里的一应糕点都从?暮云斋采购。”
萧俪从?来不会管这些琐事,如今忽然?这般,柳修筠心中以有了答案。
良久,他才落寞的问道:“暮云斋的背后?之人你可见到了?”
李萍小心翼翼的斟酌着措词,“奴才去定糕点的时?候,见到了掌柜,是个年轻的男子。”
不光年轻,还很?漂亮,远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异香。这些她可不敢说,她从?赵怜儿这早就摸透了这个主子的脾性,最是小心眼,爱拈酸吃醋。
自?打萧俪回府,他就刻意的去忘掉那些流言,他已经按照赵怜儿说的那样,只要萧俪不将人往府里带,他就假装不知道。
他这几?日?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这段插曲就这样过去了,他和萧娘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成想已经带来了上京,放在眼皮子底下,还给他弄着产业当外?室养着。
赵怜儿侧眼瞧见坐在八仙椅上的柳修筠,握在椅臂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中担心,立刻出言劝他:“公子别动气,不过是个外?头的,上不得什么台面,您和他计较,伤了您和娘子的情分?就不值当了。”
三日?前李萍从?暮云斋回来的时?候,就将这事告诉了他,他就怕柳修筠知道了要伤心,一直不敢告诉他。
他眼瞧着自?打萧俪回来,柳修筠在这后?院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是一改之前唯唯诺诺、做小伏低的做派,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模样。
如今这端容帝卿还在正君的位置上坐着,他就已经开始学插画品茶的雅事,他已经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很?快能被扶正了。
柳修筠却忽然?扭头看向他,眸中夹着一层薄怒,声音冷冽,“这事你早就知道了?”他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过,“你们早就知道了,单瞒着我一个是吗?”
他说这话的面容悲切,赵怜儿心中咯噔一下,这把火要烧到他头上了,他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急切的解释,“公子,我,我也是怕您听了伤心难过。”
他是真的为了他好,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他还敢去找萧俪理论不成吗?如今可能是怕他闹才养在外?面,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萧俪直接将人带回来,他岂不是更难过。
其实萧俪这样的身份地位,如今的后?院可以说是干净的过分?。以前他在楼子里的时?后?,别说是有钱有权的贵人,就算只是个商贾大户,只要是不缺钱,后?院都是乌泱泱的十几?人。
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若说出来不是更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柳修筠悲从?中来,他自?然?知道这事不该迁怒赵怜儿,可心中那股子妒火没个能发?泄的地方。
眼瞅着要熬走了沈荣,如今又来了个外?室,以后?还不知有多少。自?己这几?日?傲气的模样,就像是个笑话一般。
第75章 第 75 章
柳修筠骤然得了这消息, 整个人?萎顿不堪,赵怜儿扶着他回了内室,想再劝解几句, 还没张口就被赶出来了。
他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里面安安静静的。
犹记得当?年萧俪被赐婚的时候,他真是又哭又作了好?大一场, 好?悬就将大小姐惹恼了。
这次居然忍住了, 看来这小公子经历了这么些事情?, 果真是成长了许多。
按照柳修筠以前的性子,把他赶出来的同时必然要关上正寝的大门?。如今正寝的大门?还是大开着,这是在等萧俪回去午睡呢。一想到此?处,赵怜儿拍了拍胸口心中稍安, 看来他兀自伤心一会就罢了, 不会再同萧俪作闹。
他轻手轻脚的退下。
李萍还在院内, 见他出来便?苦着脸凑上前来,关切的问:“侍君他还好?吗?”
赵怜儿摆摆手, “放心吧,他伤心一会就过?去了。”他朝着正寝朝李萍使了个眼?色,“你瞧, 还给大小姐留着门?呢, 闹不起来。”
赵怜儿抬手招来远处的梅香,叮嘱他在门?口小心伺候着, 一切安排妥当?,二?人?才并肩往院外去。
这突然冒出来一个外室,不光柳修筠难过?, 赵怜儿也跟着忧心,他扭头看向身侧的李萍, 疑惑的问:“这男子也能经商吗?我怎么闻所未闻。”
“你不知道?,上京城男子做掌柜的多的是呢,而且还都是顶尖的那一波。比如上京最大的酒楼百酿楼,最大的首饰铺子金枝阁,身后的东家都是漂亮的男子。”李萍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又多了一个了暮云斋,你瞧着吧,不会超过?月余,就能挤身上京第一大糕点阁了。”
赵怜儿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
“我尝着那糕点,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味道?啊!”
据他所知,不管在哪做买卖,除了要有一门?好?手艺,还要应付三教九流之人?。上要讨好?管着税银账簿的官差奶奶,中间要应付砸场子找事的同行,下要对付地痞流氓。
这些事情?寻常女子都不一定能应付的下来,何况是一个不能抛头露面的男子?
而且他们还都将买卖做到了数一数二?的水平,赵怜儿想到此?处,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他瞪大了眼?眸,“这些男子后面都有大靠山?”
李萍点点头,“是的,别家我不知道?,这个暮云斋刚开店那日也没生意的,咱家大小姐是第一个客人?,亲自去捧了场。”她扭头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当?时周边的百姓瞧见,暮云斋的老板东家是个漂亮的儿郎,他亲自将大小姐给送出了店门?。”
“大小姐在嵩阳的事情?,前几日在上京传的沸沸扬扬,如今她前脚刚回京,后脚上京就开了个嵩阳的糕点铺子,东家还是个年轻漂亮的男子。上京城的人?都是人?精,谁能觉不出味来?”
“等我去定府上的糕点的时候,那暮云斋门?槛都被踏破了,全是上京官宦人?家的总管,把自家糕点供应的单子都签到了暮云斋。所以我才说不过?月余,他就能成为上京最大的糕点铺子了。”
赵怜儿咬了咬牙问:“那你见着了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了吗,是不是一看就妖妖娆娆没骨头似的。”
在他潜意识里心甘情?愿做外室的都是那种做派,肯定不是清白人?家的男子。
李萍面露难色,瞧瞧瞥了一眼?身侧的赵连儿,谨慎的在心中打了一遍腹稿,才轻声的说道?:“我没见过?多少男子,也感觉不出来漂不漂亮,远远瞧着和咱侍君的气质有些像。”
她眼?瞧着赵怜儿满眼?的愤懑,立刻找补:“但是远远的就闻着一股异香,涂脂抹粉的,咱们侍君不施粉黛就美的跟谪仙似的,他那能和咱们侍君相提并论?。”
赵怜儿面上阴晴不定,“人?家做外室的都偷偷摸摸,生怕被家中的主君和宠侍知道?了。这个暮云斋的倒好?,大张旗鼓的蹭大小姐的权势,闹得上京内外都知道?了,怕不是要逼宫入府吧?”
李萍也跟着附和:“我去的时候见他店里挂满了嵩阳特产的牌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嵩阳人?,不像是个简单的角色啊!”
赵怜儿一句胺臜话脱口而出,“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李萍在心中附和一句,‘可不是吗,这种做派的男子最是难缠了。’
二?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近到了赵怜儿的屋子。他是柳修筠身边最为体面的侍儿,住处自然不会差。他在鹣鲽院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配了个小侍儿专门伺候他。
李萍见近在咫尺的房门?,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和他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那样快,“怜儿,你回去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她是女子能进内院的机会不多,一个月和他鲜少能说上几句话,但她们二?人?的关系心照不宣,她本来打算是要求公子给他们二?人?指婚。可上次因为白侧君院里份例的事情?,她被大小姐斥责,这事也就搁置了。近期又是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还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再提起。
赵怜儿心思敏感,最会察言观色,立刻就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落寞,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李萍抬眸对上他担忧的眸子,摆摆手:“没事,就是上次和你商量好?了,我去求侍君给咱俩指婚的事情?。”她垂了眸子:“是我不中用?,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咱们的事便?被搁置了。”
赵怜儿没成想她会忽然提这个 事,心中升起一丝甜蜜,红着面皮宽慰道?:“你别放在心上了,你才上任多久啊,手底下那些人?都是这院子里的老人?了。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大小姐和公子心中都有数的。”
“而且,总是会再有机会的,”赵怜儿害羞的说完这句话,立马别开了目光,不敢对上李萍猛然抬起的眸子。
李萍得了这话,声带笑意:“怜儿你说的对,总会有机会的。”——
月华苑内
萧俪在院中随手找了个椅子坐下,沈荣因为在太阳下站了半天,脑袋发?昏,云雀等侍儿将他慢悠悠扶回月华苑的时候,萧俪已经在院中喝完一盏茶了。
沈荣在萧俪身前站定,冷脸推开了云雀扶着他的手,敛眸对萧俪说:“萧大人?,能否在内室一叙?”
萧俪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稍稍思索便?明白过?来,他这是不想让人?看了他的笑话。
反正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能不闹大就不闹大,她点了点头,放下茶盏随即起身向内室走去。沈荣挥退左右,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才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
萧俪一进门?就瞧见,屋子里原本金灿灿的东西都换了下去,一应杯盘碗盏都用?银器取代。心下奇怪,这沈荣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沈荣进门?之后,反手合上了房门?,他一边朝着萧俪走去一边道?:“萧大人?如今春风得意,应该知道?本宫想问什么了吧?”
萧俪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意,慢悠悠道?:“都到这田地了,帝卿还是这样傲气啊?还是说这一上午的太阳把你脑子都晒昏了?”
沈荣拢在袖中中的指节捏的发?白,自己堂堂帝卿,在一个宠侍的院子外面顶着烈日求见妻主。被一府的下人?瞧了笑话,虽然没人?敢在他面前议论?,但可以想象,他们是怎样聚在一起肆意嘲弄。
下人?不敢在他面前谈笑,萧俪却这样大刺刺的讽刺,沈荣心中羞恼无比,面皮瞬间就涨红了,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眼?瞅着萧俪在他平日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了他的小金扇,在手上把玩,笑道?:“这扇子和那坠子是一对吧?”
沈荣心被揪了起来,眸光一暗,问出来的话都带了几分小心:“萧俪,人?是不是在你手上?”
萧俪偏头瞧向他笑道?,“殿下聪慧。”
沈荣得了这话,垂着的眸子忽然抬起,直愣愣的盯着萧俪,声音急切:“母皇尚且在世?,你不过?一阶臣子,怎敢,怎敢在掳走皇宫中人?。”
“你简直放肆。”
一个外强中干之人?,对上萧俪冷冽的眸子,最后这句原本是既有气势的话,说出来软绵绵的。
沈荣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中的怯懦,可他没有退路,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撑着说完了最后一句:“你,如果你现在将人?放了,本宫可以不向母皇启奏此?事。”
萧俪轻笑一声,将小金扇随意的扔在桌子上:“沈荣,看来你是没看清楚局势。”她嫌弃的拍了拍手,起身欲走:“既然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荣慌乱的攥住萧俪的衣袖,闭了闭眼?睛,心中已经知道?,自己再没什么能拿捏的住萧俪的筹码,软了声音问:“你要怎样,要怎样才能放过?她?”
如今二?人?地位逆转,萧俪晾着他这几日,确实将他的傲气都磨没了。他如今就是个没有爪牙的纸老虎,再装腔作势,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萧俪回头想要扯出自己的衣袖,沈荣见状攥的死紧,急切的说道?“萧俪,萧俪,我们好?歹妻夫一场,也是缘分是不是?我不求别的,你饶她一命好?不好?,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只?要我能做到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萧俪瞧着沈荣凄惨的模样,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袖,面上挂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妻夫一场?殿下您何曾履行过?一个做正君的职责。你来府上这些时日不给我好?脸色就罢了,我后院的人?你是怎样磋磨的?”
“帝卿殿下一直高高在上,没想过?会有求人?的时候吧,不过?你这模样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这话直戳沈荣的肺管子,可他不敢和萧俪翻脸。在来月华苑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被人?捏住了命脉,又有旧怨在前,今日是免不了要被羞辱。所以他才屏退左右,请萧俪在内室谈话。
在萧俪嘲弄的眼?神下,沈荣在萧俪脚边缓缓的跪下,他这一生只?跪过?两个人?,当?今最尊贵的皇帝和君后。
如今自尊被人?碾在脚下踩,他还要仰头去寻始作俑者的脸色。
萧俪满意的笑了,从新坐回了椅子上,沈荣这才松开了手中的衣袖,喃喃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过?她?”
“我记得帝卿曾和我说过?一句话,问我既然如此?宝贝他,怎么不将人?迎为正君。不知殿下如今能不能成全?”
沈荣瞪大了眼?眸,他早就知道?萧俪宠着柳修筠,没成想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在府里他也听?了些传言,说他十有八九是楼子里的货色,他向来看不上这样的人?。后来又说他白日里在书房都不老实,进去的时候是玉簪子,出来就换了金簪。
总之浪荡的厉害,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他目空一切,萧俪都不曾放在眼?中。再加上他是最瞧不上这样做派的男人?,才用?了这样最为折辱人?的法子来逼迫萧俪合离。没成想会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他忽然有些羡慕他,以色侍人?也好?,出身低贱也罢,萧俪是真的将他放在心尖上。
如今他算是熬出头了。
“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死之前要见芸娘,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下辈子,我愿意一死成全你那位心肝。”
他作为她萧俪明媒正娶的正君,又是帝卿,别说他姐姐薨逝,就算是他的母皇将来有一天殡天,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她萧俪永远不可能停夫另娶。
这已经是他手上唯一的筹码了,既然如此?就该好?生用?用?。
沈荣话说的决绝慷慨,眼?底的泪意却透露出了心底的害怕。
第76章 第 76 章
沈荣向?来养尊处优, 偶有祭礼需要他跪拜,脚下都?是松软的蒲垫隔着,何曾像今日这般在坚实的地砖上跪了这么久。此时?倒是让他明白过?来, 为什么柳修筠第一次来请安的时?候,回去要向?萧俪告状。
当时?的他举着茶盏,跪的时?间更久。
他抬头仰视着萧俪, 膝上的麻痛愈发明显, 难耐的眉头轻皱。
萧俪稍稍思索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事不难,我定帮殿下安排妥当,不过?我这正好还有一件事要请殿下成全?,对于殿下来说也?是举手之劳。殿下促成此事之时?, 就是同心?上人会见之期如何?”
沈荣得了这话, 眸中生起一股希冀的神色, 想立刻问是什么事,但腿上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 他只得咬紧牙关ren着。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慢慢抚上大腿,不着痕迹的轻揉着,以?求能缓解些疼痛, 却都?是徒劳。
半响, 他ren着疼艰难的问:“什么事?”
萧俪垂眸瞧着他面上神色痛苦,身子已经开始颤栗, 脑子里?浮现起柳修筠那双肿胀乌紫的双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不ren即刻便消散无?形,她慢条斯理?的道:“一个月前我被拔擢为参知政事,陛下曾赐下一座府邸。我这一直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分府别住, 殿下就不同了,您来开这个口的话, 这事情就简单了。”
自从她知道柳修筠每日晨昏定省的去请安,她就有了分府别住的念头。
但是这个朝代的宗族观念极强,不管是国法还是家规,都?将孝道放在了第一位。只要父母在世,姊妹之间无?论各自家中有多少口子人,都?不能分家。
要搬出去她娘那关好过?,沈昭蒙那一向?是不让她痛快,她一提出来肯定遭到阻拦。
届时?哭哭啼啼的说她才新?婚,就吵嚷着分家,要么是身边人狐媚撺掇的,要么说她没有孝道之情,参她一本忤逆不孝,她都?无?处申诉。
但是沈荣不一样,他是不光是帝卿,还是沈昭蒙的亲侄子,让他俩打打擂台,她就能置身事外了。
沈荣疼的面色惨白,心?中知道萧俪在拿他当枪使,但这境况下,萧俪无?论提什么要求,他都?没有不答 应的资格了。
“好……”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连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颤音。膝盖以?下已经麻木,他完全?感受不到膝下的地砖,反而?像是跪在一团软绵晃动的棉花上,上身几个趔趄,整个人就侧倒在地。
他摔得很重,头上的簪子都?飞了出去,余势不绝的滚出很远,素银簪子在地砖上滚动,清脆的碰撞声和着沈荣的呜咽声在静谧的房间内格外突兀。
萧俪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刚抬手就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慢慢收了回来。地上的人发髻散了,青丝铺地,他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裳,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可能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自己狼狈不堪,偏过?了苍白的面庞,躲开了萧俪的目光。
萧俪看他这幅模样到底是有几分的不ren,错开了眼珠,视线落在了滚出去的簪子上,才发现他今日戴的居然?只是一根素银簪子,她抬眸环视了一圈,整个内室一改奢靡的风格,也?都?换上银器。
顿时?明白过?来,他是在为太女服丧。
突如其来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萧俪倏然?起身,快步离开了月华苑——
皇帝一连昏睡了三日终于醒了,萧俪也?开始渐渐忙了起来。天不亮就去上朝,有时?候半夜才归家。
柳修筠的日子更不好过?,自打他知道了暮云斋的事情,萧俪公务的时?间久了他就ren不住的乱想,她到底是公务繁忙还是在别的地方。
一到夜里?,摸着边上冰冷的床铺,一闭眼脑子里?就是萧俪和别人亲热的画面。
晚上萧俪归家,他在伺候萧俪更衣的时?候,会有意识的去检查她衣裳上是否有些蛛丝马迹。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打探萧俪一天是怎么过?的。
萧俪答的滴水不漏,身上也?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可他那悬着的颗心?就是安定不下来。就连萧俪告诉他,过?段时?日就能分府别住,他以?后再也?不用晨昏定省的去给?沈昭蒙请安了,他也?高兴不起来。
在萧俪亮晶晶的目光下,他还是扬起了笑脸,乖顺的将头伸到萧俪膝头,柔柔的道,‘谢谢萧娘。’
午膳过?后,连府上的侍儿们都午休了,他们二人腻在软塌上,二人一座一卧,柳修筠将头枕在她的腿上,萧俪抬手轻柔抚弄着他的发顶,温声道:“柳柳,我已经和母亲商量好了,你的名字今日已经写到了族谱上,先暂时委屈你做侧君好不好?”
萧俪已经盘算好了,先?将人提到侧君的位置上,等沈荣那边‘病逝’,她就能顺理成章的将他扶正。
饶是萧俪已经替他打算的这般明白,柳修筠也?知道,这侧君之位是正君预备役,他心?里?完全?能明白萧俪替他的一番打算。但他脑子里却冒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分府之后就脱离了婆母和公爹的管束,她就能堂而皇之的将外室接进府里?了。
他被这荒唐的念头吓了一跳,萧娘不是那样的人,萧娘一心?为他谋划打算,他怎么能这样揣测她呢。柳修筠摇了摇脑袋,想要将这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萧俪见他这动作,垂眸看向?他问:“怎么了柳柳,头不舒服吗?”
柳修筠连忙道没有,可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他这几日正想找大夫来看看的。他受罚之前,大夫来诊过?脉,说他只要按时?吃药调理?,很快就会有身孕。
可他都?调理?了这么长时?间,就连那事上,他都?ren着羞照做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寻常人间的夫郎成婚一年没有动静,左邻右舍就该议论,若是三年无?所出,妻主就可休夫另娶。
他和跟着萧俪也?有半年了,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有就是以?前除了他,萧俪身边没有旁的男人,后院的两人都?是有名无?实,他还没有那么急。
如今外面有一个,他如何能不急。
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是有一份格外的情感,他绝不能允许外面的人生下一个萧俪的庶长女。
但是他又不能频繁的请大夫来院子里?,传出去不好听不说,萧俪肯定会过?问。届时?她便能知道,自己前些日子那些伺候时?候的行径,是想要个孩子。还有自己身子异于常人的事情也?就会被她发现。
想到此处,柳修筠心?里?一阵慌乱,好在萧俪看他面色不好,继续关切的问他:“你别强撑着,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
柳修筠松了一口气,顺着萧俪的话头道:“嗯,是有点头晕,可能是入秋夜里?凉,昨晚上衣裳穿的太单薄受了凉的缘故。”
萧俪面上一派关心?的神色,口中低声责备着他:“你呀,天天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自己一点也?不上心?自己的身子。现在难受了吧,以?后得好生注意才是。”
自打她从嵩阳回来,柳修筠对他可谓是殷勤倍至,稍微刮点风,他就备好披风和雨具,让白沐好生带着。这几日天气变化多端,柳修筠却总是能在早上给?她找出最合适的衣裳,伺候她穿好。回来之后也?是问东问西,在官署忙什么,喝茶了吗,午膳用的什么。
平白让萧俪生出一种他在查岗的错觉。
柳修筠柔柔的应了,“知道了萧娘。”
他刚刚已经问好了,萧俪今日下午难得不用去官署。为了不让她和大夫撞上,明天等她去上朝之后再请大夫过?来把脉,才是最佳的时?机。
柳修筠心?里?拿定了主意,毛茸茸的脑袋有意无?意的在萧俪大腿上蹭着,这几日萧俪早出晚归,好久都?没和他亲近了。
谁知萧俪扯过?边上的被子,抬手抖开将他裹住,然?后也?缩了进来,让他枕在她臂弯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背轻声道:“好了睡觉吧。”
被困在女人身前的柳修筠咬着下唇,眼底浮起幽怨的神色,不会是在外面吃饱了吧。
他不甘心?的将脸往前凑了凑,贝齿咬开萧俪身前的一颗盘花扣,鼻尖刚凑上去。原本在他肩头轻拍的那只手移到他脑袋上,四指抵着他的额头一用力,他的脑袋就被迫扬起了。
他慌乱的垂下了眸子,不敢对上萧俪那审视的目光。
“柳柳,生病了还不老实,别胡闹,睡觉!”
哦,原来是顾及他生病了啊,他都?忘了他还‘病’着。
柳修筠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抬眸对上萧俪那双好看的眸子,犹豫了片刻才小声说道:“萧娘,我,我这会又不难受了。”
以?前的柳修筠眸子如溪水一般清澈,即便是情动不已的时?候也?只能看见他眼底的迷乱和虚无?。好像就是从书房那次起,二人荒唐了一场,他就彻底放开了。
如今的眼中好像有钩子,他就那样欲拒还迎的看着你,就能让你心?潮澎湃。
萧俪压下心?中的冲动,将抵在他头上的手抚上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热才放心?的将手扣在他后脑勺上。
重重的用了几分力气摁向?自己,声音低哑:“柳柳,那你今天好好表现一下如何?”
突如其来的窒息让柳修筠呼吸一窒,不用答话,行动是最好的证明——
柳修筠和萧俪玩闹了一下午,第二日萧俪上朝的时?候,他本想起来伺候更衣的。坐起来之后忽然?想起自己应该‘病’着,便又懒洋洋的歪回床上,看着赵怜儿伺候着萧俪更衣。
萧俪收拾妥当,移步到床边坐下,伸手在他额头探了探,关切的问:“没发热啊,还是头痛的厉害吗?”
他本来就是装的,怕萧俪瞧出破绽,柳修筠伸手将萧俪放在他额头的手握着,拉倒自己面前轻轻摇晃着,语气娇软,“也?不是很疼,就是有些晕晕的,我歇会就好了,萧娘你快去上朝吧。”
赵怜儿杵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塌上的柳修筠只着一件薄透的褻衣,身上虽然?盖着被子,但那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肩膀若隐隐若显,再配上他那娇软的声音。他一个外人都?觉得臊得慌。
心?中感叹,作孽啊,这都?不背人了吗!
好在萧俪忙着去上朝,二人没有过?多的腻歪,萧俪温声叮嘱了他几句就匆匆的走了。临了了柳修筠还勾着萧俪的手,让她早些回来。
待人走远,柳修筠的面庞就淡了下来,他将目光从萧俪离开的方向?收回,落在赵怜儿面上,淡淡的道:“更衣吧。”
嗯,一前一后两副面孔。赵怜儿心?中吐槽面上不显, 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他已经习惯了在萧俪走后来给?柳修筠更衣,对他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见怪不怪。他一面替他穿衣裳一边问:“公子您不舒服吗,要不我去主君院里?替您禀报一声,说您病了,今日没法子过?去请安,要告假一日?”
柳修筠张开双臂,任由赵怜儿将一个双鱼腰封在他腰上系好,低声道:“一会你让梅香去请大夫过?来一趟就成,你随我正常去向?主君请安,今日还有正事。”
萧俪已经将他的名字挂到了族谱之上,今日还是要走个过?场,去给?那二位敬茶。
赵怜儿抬眸看他神色如常,不像是病了的样子,也?没多问,收拾好了之后二人就出门去了。
沈荣那边他很快的走完了过?场,二人前有过?节,柳修筠也?没必要捧着他,一路无?话的去了主君院子里?。
柳修筠照着规矩给?沈昭蒙磕头敬茶,沈昭蒙面带笑意的将他扶了起来,“修筠以?后就该改口了。”
柳修筠轻声唤了一句:‘父亲’
沈昭蒙应声之后便招呼着他坐下吃饭,柳修筠也?没推辞,在沈荣下首的位置坐下了,身后的侍儿们极快的添上了一副碗筷。
柳修筠接过?身后侍儿递过?来的热毛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余光瞥见白书白还和从前一般,站在沈昭蒙身侧给?他布菜,伺候着用膳。
柳修筠能看出他面上的窘迫,如今他们二人同是侧君,自己能坐下吃饭,他却还如之前一般,像一个下人一般伺候着沈昭蒙。
柳修筠心?中不ren,他在白书白身上仿佛看到了之前自己的影子,一样的低眉顺目、小心?谨慎。不对,他比他还要惨,自己好歹一只有着萧俪的宠爱和回护,而?白书白在这府上可谓什么都?没有。
人总是容易对低于自己的可怜人生出怜悯,更何况是一个永远威胁不到自己的可怜人。柳修筠思索了片刻,在心?底拿定了主意。他将擦手的帕子扔给?身后伺候的侍儿,勾着嘴角起身了。
沈昭蒙疑惑的望着走向?他的柳修筠,就连平日里?万事不入眼的沈荣,也?朝他投来了目光。
柳修筠走到沈昭蒙身侧站定,在白书白惊愕的目光下,拿过?了他手中布菜的筷子,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对沈昭蒙轻声道:“父亲,以?前都?是我伺候您用膳,白侧君他对您的习惯不了解,怕是伺候不周,不如以?后还是让我来伺候您如何?”
他一边对沈昭蒙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将呆愣在原处的白书白挤开,占了他的位置。
沈昭蒙瞧着柳修筠这一番动作,明明都?已经坐下了,见白书白在这伺候便凑上来,这是打量着他如今不敢再为难他让他伺候用膳了。
侧君算半个主子,确实不用再做这些事情了。白书白能ren气吞声,这个柳修筠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就说这单单这半年,他就从一个无?名无?分入府的奴才,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来立威还是收买人心??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柳修筠眼带笑意,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沈昭蒙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先?退让了,他的语气和蔼可亲,“什么伺候不伺候的,都?是一家人,都?坐下吃饭吧。”
柳修筠达到了目的,将手上的筷子递给?沈昭蒙身后的侍儿,轻声道:“多谢父亲体恤。”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白书白见状也?慢慢坐下了。
平日里?在饭桌上只有沈昭蒙和沈荣用膳,沈荣性子高傲冷淡,一向?不爱说话,都?是沈昭蒙在找话头。
今日沈昭蒙大约是心?中窝着火气,不想说话,饭桌上气氛诡异。
柳修筠如今用不着讨好任何人,便只顾着闷头用膳,没成想一向?孤傲的沈荣开口了,说的是他觉得相府住的不自在,想要分府别住的事情。
沈昭蒙脸上的神情更加精彩了,他错愕的看向?沈荣,“荣荣,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是昏头了吗?如今朝堂大变,他们叔侄二人都?失了依仗,在这相府想要过?好日子就应该抱团取暖,相互扶持才是。
萧俪提出分府别住他都?能理?解,可沈荣是他亲侄子,他们同气连枝,自他入府以?来他自问从来没有苛责过?他什么。他想不明白沈荣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荣神色淡淡的,不管沈昭蒙面上难堪的神色,坚持说要搬出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沈昭蒙见他如此认真,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萧俪如今已然?成器,他奈何不得,再分府别住,他的手就伸不到她后院去,从此就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们本就积怨已深,她是不敢对他这个继父如何,可他的两个女儿还小,日后是要仰仗萧俪的啊!
沈昭蒙心?中着急。
柳修筠慢条斯理?的用勺子喝着碗中的白粥,余光看着往日都?高高在上的两人较劲。沈昭蒙有所顾忌,不想和沈荣撕破脸,柔声劝了好几遭,想要打消沈荣的念头。
可是沈荣始终神色梳理?冷淡,沈昭蒙最终还是妥协了。
一场闹剧收场,这顿早膳也?用完了,沈昭蒙单独留了沈荣说话,将他们二人打发走了。
柳修筠带着赵怜儿出了院子,就听身后传来白书白的声音,“刘侧君留步。”
柳修筠回头望去,白书白快步朝他走来,站定之后朝他行了个常礼:“今日,多谢你了。”
他虽没说何事,但是二人都?是心?照不宣。
柳修筠将人扶起来,温声道:“不必客气,同样是那样过?来的,我怎能不知你的难处呢。”
白书白一直觉得柳修筠的样貌气度,不像是传言中那种低贱出身,为了讨女人喜欢就狐媚放荡的那种人。
他们二人同为这后院里?最底层的两个人,都?是那场风波的受害者?,他见过?他最为窘迫的时?候。然?而?那场磋磨不但没有催折他的傲骨,反而?如一场东风助他翻身,如今他一飞冲天,底层的人只他一个了
白书白压下心?中的苦涩,他看得出来,柳修筠是个良shan之人。
他点点头,望着柳修筠漂亮的面庞,轻声道:“还没恭喜你晋位之喜呢。”他抬手从身后的彩环手中拿过?一本书,双手递到柳修筠面前,“这是我珍藏的一本棋谱,还望柳哥哥不要嫌弃。”
眉目如画,唇瓣如花,这就是他妻主最为喜欢的男子,白书白的目光落在柳修筠面上,直到柳修筠接过?了棋谱,他才将眼神移开。
“多谢,那我就收下了。”柳修筠将棋谱递给?身旁的赵怜儿才向?白书白道别。
白书白目送着柳修筠离去,他的背影和那日在刑凳上的模样重合,这样婀娜多姿的一个人,和自己这幅模样可谓云泥之别。
萧俪既然?喜欢柳修筠这种娇柔多姿的男子,为何那日看向?他的目光会有一瞬间的惊艳。
第77章 第 77 章
柳修筠本来好好的?心情, 被白书?白突如其来的?一句‘哥哥’给搅乱了。柳修筠也不知?道自己的?妒性为何这么重,明明知?道萧俪是不喜欢他,他不过?是后院里面挂名之人, 终其一生都不会得萧俪青眼。
可当他唤出那一声‘哥哥’的?时候,他就是堵得慌。
回到鹣鲽苑的?时候那口气都没顺下来,赵怜儿跟着?他时间久了, 一看他那面色就知?道又开始拈酸吃醋了。
大夫在内室给柳修筠诊脉,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 柳修筠将他也打发走?了。他乘着?这个空挡,赶紧将白书?白所赠的?棋谱拿到外间,在书?架上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放好。
这样?一来,柳修筠眼不见心不烦。
柳修筠瞧着?大夫撤了手, 他也将放在诊包上的?手收了回来,
诊完脉, 李大夫面色如常的?收拾动?心,柳修筠悬着?的?心稍稍安定, 轻声问道:“李大夫看我这脉象如何,比之前两次可有所进意?”
李大夫拱手答道:“您调理的?得当,之前所说?的?二症都已缓解了太半, 治疗湿气的?方子可以?停了, 补肾气的?方子还是要继续用着?”
年纪轻轻的?有些虚呢,李大夫在心里琢磨, 照理说?不应该啊,难不成是这位小萧大人后院的?人太少,和?这位侍君闹得太厉害的?缘故?
“那何时才?能有孕?”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 柳修筠着?急,问的?也直白。
李大夫目光移到柳修筠面上, 见他神色焦急,迟疑了片刻才?道:“侍君如今的?身子已调理妥当,只需要静待时机即可。”
“只是这怀喜一事,一看机缘另一个也和?心情有关,您 脉象虚浮,可见平日心中?思绪多。这多思和?焦急都是不利于受孕,侍君您还是要放宽心绪才?是。”
如何能不多思,连白书?白一句‘哥哥’他都烦了一上午,萧俪公务一忙没归家,他一个人在床上就整夜的?睡不着?。
李大夫也听过?不少流言,说?这位小萧大人如今有了个外室新宠,加上大户人家后院庞杂,眼前的?这位柳侍君还年轻,正是在意情爱的?年纪,思绪定然数据放不开的?。
他看着?柳修筠皱了眉头没说?话,从旁提议道:“侍君无事的?时候可以?去拜拜三清,一则出门看看山水可以?疏解心情。二则将希望托付给神明,自身的?压力便小了,如此一举两得。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宦人家,这都是常用的?法子。”
柳修筠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高兴道:“多谢大夫提点,我一定照做。”
李大夫笑?着?回礼:“不敢当,不敢当,那老朽就先告退了。”
柳修筠唤来了赵怜儿,给了赏钱,又吩咐他将人好好送出去。
李大夫手中?拿着?沉甸甸的?荷包,上次赏了二两,今日的?这个更加沉手,怕是五两都不止。他满脸笑?意的?朝着?柳修筠鞠躬道谢:“多谢,柳侍君赏赐。多谢柳侍君赏赐”
赵怜儿从旁捂着?嘴笑?道:“李大夫该改口了,我们?家公子前几日已经晋为侧君啦。”
“噢,哎呀,是老朽无知?,恭喜柳侧君了”李大夫拍头懊悔自己失言。
爬的?真快啊,他才?来了三回,短短3个月,他就从一个无名无分之人到了侧君之位。如此受宠,那他肾气虚弱也是应当的?了。
李大夫在心中?一琢磨,立刻决定在他的?药方里面多加两位补元的?药材。
柳修筠不知?道李大夫已经想了这么远,听着?他的?恭维也很受用,笑?着?客套了几句,又给了赏钱。
须臾,赵怜儿将人送出院门,他匆匆折返了回来。
他见柳修筠面露喜色,心下放心了几分,轻声问:“公子,大夫怎么说??”
柳修筠简单的?说?了一遍,赵怜儿一听可以?出府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公子,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柳修筠却道:“不急,萧娘让我盘点清楚咱院里的?东西,还有新宅子那边该怎么布置也要费心,等搬了府再去吧。”
柳修筠已经盘算好了,一个是分府在即有一堆事情要操持,再一个现在在宰相?府里,出入需要请示主君和?正君,他暂时不想去软这个身段。
反正以?后到了新府,后院就是他做主了,进出岂不随意。再者说?三清山上虔客众多,他以?前在上京也是小有名气,在这种后宅男子扎堆的?地方最是能遇到熟人。
等分府之后,萧俪替他真正正了名,再去也不迟,反正这一天?不会太远。
柳修筠一想到此处便心情大好,就连平日里万般不愿意喝的?苦药,今日喝起来也觉得顺口。
一个月后是萧俪分府的?正日子。
皇帝自从上次昏迷之后,心症愈发严重,为了稳固国本,已经册立了最为年长的?六皇女沈怡为太女。虽然她在余下的?皇女中?年纪最长,如今也不过?十二岁。
皇帝精力不济,无法处理政务,钦点了萧俪作为辅政大臣。虽然官位还是没变,但是已经掌握了实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皇帝在给太女留收买人心的?机会。
萧俪的官要等到太女继位之后,由她这个新帝来封。
萧俪如今在朝堂之上风头无两,这次分府上京有名号的?人都来了,连宴席都备下了六十桌。
柳修筠作为侧室,这种场合他是必须要出来待客的?,萧俪知?道他在意什么。八抬大轿抬他入府这个诺言没办法实现了,她们?之间甚至连婚礼都办不了,但是该给他的?体面她一点儿也不愿意亏待他。
沈荣自她们?上次谈话之后就一直对外告病,这次的?正宴萧俪已近通知?了他,让他不必参加,那么柳修筠就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宴会之上,柳修筠提着?酒杯在后院的?宴席上穿梭,每一桌都需要过?去提一杯酒。面对这些有着?诰命在身的?官眷,柳修筠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胆怯,可渐渐的?他发现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身份多尊贵,见了他都是热情有加,笑?脸相?迎。
几桌下来他已经能从善如流的?应付着?了。
这席面上的?座次也有讲究,都是根据各家家主官位高低来排,柳修筠也是从高了往低处敬。快到最后几桌的?时候,席面上就开始有熟悉的?面孔。
席间人看向他的?眼神满是震惊之色,柳修筠面色如常,直到他看见了一个人,他以?前的?闺中?好友覃云。
柳修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梳着?已婚男子的?高髻,面容也成熟了许多。两人的?目光交汇,柳修筠看着?覃云眼中?的?泪意,眸中?闪过?一丝感动?。
他眼神中?的?这一丝变化落在覃云眼中?,覃云的?眸子倏然张大,显然是明白了他的?身份。
柳修筠提起酒杯,敬完酒便匆匆离开了。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相?认,柳修筠回了内庭更衣,吩咐梅香将人请了进来。
又吩咐赵怜儿去沏一杯最好的?茶来。
覃云一进内室,目光就一直在柳修筠的?面上,他激动?的?向柳修筠跑来,“修筠,真的?是你吗?”
柳修筠起身迎他,二人手拉着?手,都不错眼的?瞧着?对方。他点点头:“是我,云云,是我”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啊?还做了小萧大人的?侧君”
柳修筠拉着?他坐下,把自己的?事情和?覃云大致讲了一遍。
覃云的?惊叹声一直就没停下来,“修筠,你这真的?是佛祖保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啊!”
柳修筠问:“那你呢覃云,你嫁了谁啊?”
覃云垂了垂眼眸,轻声道:“我妻主只是吏部的?太仆,一个五品小官。”
覃云母家是四品,比柳修筠母家还要出一阶,自古都是下娶上嫁的?,覃云下嫁了,他母家应该是有变故。
覃云不主动?提的?话他也不好直接问,只得宽慰他道:“只要你和?妻主感情和?顺,顺顺当当的?,总比像我这般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好”
覃云听他这样?说?,立马握着?他的?手,“你可别自怨自艾啊,你是不知?道,你妻主现在有多厉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人不想巴结啊,就拿你这场宴席来说?,上京有头脸的?都来了,谁家宴席能有这样?的?气派。”
柳修筠一只深居府内,外面的?事情他知?之甚少,此时覃云说?到此处,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轻声问:“那外面是怎么传我的?啊?”
覃云得了这话愣住了,官眷圈里但凡有个什么诗会雅宴,必定会谈论起萧俪这位侧君。
但是都不是什么好话,什么秦楼楚馆出来的?货色,狐媚的?厉害,心机手段都是一流,就连帝卿都不放在眼中?。
覃云悄悄观察着?他面上的?神色,柳修筠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瞧着?他,见他半响不答话,双睫一眨,有了催促的?神色。
覃云张了张嘴,开始极力美化那些传言,“男人凑在一处都是说?长道短,无非就是嫉妒你早早的?跟了小萧大人,得宠,一路高升。今日席上说?的?最多的?就是羡慕你命好,年轻轻轻就能分府别住,不用晨昏定省的?伺候公婆了。”
说?到不用伺候公婆,覃云眼睛都亮了,脸上都是羡慕的?神色。
柳修筠得了这话,心中?窃喜,面上不显,淡定的?喝了口茶,“也不是不用伺候了,隔三差五、逢年过?节的?都得回去走?动?的?。”
覃云瞧着?好友眸中?带笑?的?模样?,也真心替他高兴,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自然是捡着?好听的?话给他说?。至于暮云斋如今在上京风头无两的?事情,他选择了闭口不谈。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过?得太清醒反而多烦恼。
二人聊了许久,柳修筠也得知?了覃云母家因为在朝堂上一直不站队,被前故太女一党边缘化了。当时前故太女风头正盛,他娘实在是怕牵连家小,将他们?几个草草嫁了出去。
“那你妻主对你好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母家的?事情是朝堂上的?纷争,他不是很懂,倒是可以?和?萧俪闲聊的?时候提一提,看看能不能求她帮帮忙。他更关心的?还是覃云嫁了个什么样?的?人,过?得好不 好。
覃云从桌上端起茶盏,垂眸饮了一口,才?开口:“她性子挺好的?,今年春闱还中?了进士,刚成婚那半年也挺温存的?,后来府上人渐渐多了。”覃云停顿了片刻,语气变得落寞,“现在嘛算是相?敬如宾吧。”
柳修筠看他失落的?模样?有些心疼,还没想好怎样?安慰,覃云便放下了茶盏,扯出了笑?颜:“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咱们?现在总算是又能在一处了,等你这边安顿好了,我给你下帖子,你去我府上玩玩如何?”
“好呀。”柳修筠勾着?嘴角点头应了,他在上京的?朋友不多,自己呆在府上也是寂寞,正好大夫说?让他多出去走?走?,放开思绪呢。
二人约好之后更开心了,赵怜儿进来提醒说?外面有几个命夫找他单独敬酒的?。
覃云见状道:“你快去应酬吧,我在这待会,你不用管我。”
柳修筠朝他抱歉的?笑?了笑?才?带着?赵怜儿出去。
覃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激动?,他居然是萧俪的?侧君,凭这他们?这关系,若是他能在萧俪面前替她妻主美言几句,那他妻主的?前途不就有指望了。
一想到柳修筠已经答应去他府上做客,他就激动?无比,他都不敢想,晚上归家将此事告知?妻主,她会多么激动?。
第78章 第 78 章
一日宴席下来, 柳修筠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他跟在萧俪身后?,在正门外, 将?最后?一波客人送走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柳修筠抬头看了看匾额,‘萧府”二字嵌于檀木匾额之上, 是?萧俪亲手所书。鎏金端重的字体入木三?分?, 他的目光在那个‘萧’字上停驻了许久, 嘴角勾起了笑容,这里就是?萧娘和他的家了。
以后?在这萧府,前院的事萧俪说了算,后?院便是?他的天?下。
萧俪看他瞧着?匾额傻笑, 不明所以的牵了他的手问, “高?兴什?么呢柳柳?”
柳修筠这才将?目光移开, 转向萧俪面上,笑吟吟的道:“萧娘, 我觉得心安,所以高?兴。”
他的双颊因为喝酒的缘故染上了一层薄红,看向她的眼神里尽是?对她的依恋之情, 那眸光像一只羽毛, 轻柔的扫过萧俪的心尖,带起一波涟漪。
二人都喝了酒, 男客的席上都是?果酒,柳修筠虽喝的多却不醉,萧俪那边就不一样?了。上好的陈酿, 即便是?江楚已经提她挡了不少,但是?一桌桌的喝下来, 此时她觉得脚下有些轻飘飘的。
萧俪的脑子开始发?涨,看向柳修筠的眼神中夹杂了一丝飘忽,轻声道:“柳柳,下半辈子都是?安稳日子了,我现在头晕,你还是?先扶我回去歇着?吧。”
柳修筠这才意识到萧俪喝醉了,着?急的扶住萧俪的手臂,往内院去。远处侯着?的赵怜儿见?状也极有眼色的上前来,扶住了萧俪的另一只手。
二人废了很大的劲才将?人扶回柳修筠的房内,将?萧俪搀到床上躺下之后?,赵怜儿便自觉的站到了一边。他看着?柳修筠跪坐在脚踏上,亲手将?萧俪的鞋袜脱下,然后?起身弯腰去解萧俪身上的外裳。
这些活本来是?他们这些下人该干的,但柳修筠早早的就和他们立了规矩,萧俪的日常起居,都是?他亲力亲为。
所以即便后?来柳修筠院里的下人多了好几倍,但是?除了书房伺候邀风和彩月,其余侍儿都近不到萧俪的跟前。
据他所知,大户人家里都是?有侍儿侍候在侧久了,就有些不安分?的,背着?主子勾引家主,若真成了就会被纳入房中,从此就脱了奴籍,翻身成了主子。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对于这样?背主求荣的行径,慢慢的就有了一个戏称叫‘爬天?梯’。
柳修筠对此极为防备,他们这院子里也没有那个敢顶风作案的。
其实这种事情柳修筠再?防备,起到的作用也不大,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要想?杜绝爬天?梯,在侍儿身上下功夫有什?么用呢?关键还是?在家主,若是?家主有动了心思,她只需要一个眼神,自然有人往上扑。
赵怜儿接过柳修筠递过来的外衫,瞧着?萧俪一身寝衣躺在床上,已经收拾妥当。
柳修筠望着?熟睡的萧俪,压低了声音吩咐赵怜儿,“去熬一碗醒酒汤来,萧娘醒了喝了会舒服些。”
“是?”赵怜儿垂眸退下了。
身后?传来了和门声,柳修筠跪坐在脚踏之上,满目柔情的望着?萧俪的面庞,看了久了又觉不够,又凑近了些,抬手用指腹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
醉酒的人被他烦久了,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要躲开那烦人的手。柳修筠立刻将?手收了回来,满脸心虚的瞧着?萧俪,只听床上的人轻声呢喃了一句:“柳柳”
这句下意识的呢喃,胜过千言万语,柳修筠心中激动万分?,一叠声的应道:“萧娘,我在这,我在这啊萧娘。”
萧俪没有睁眼,寻着?声音向他的方向摸索着?伸出?了手。
柳修筠立刻将?自己的手递到萧俪手心之中,女人只是?轻轻用了力气,就将?人带上了床。
柳修筠三?下五除二的扯掉自己的外衫,像一个人形抱枕一般,被人搂在怀中——
由?于昨天?天?没黑就睡了,他们今天?醒得格外早,又恰逢萧俪今日休沐,即便是?醒了,二人还是?窝在床上,萧俪将?柳修筠搂在怀中,不想?动弹。
她平日里公务繁忙,甚少有陪他的时候,今日是?搬了新家的第一日,柳修筠迫不及待的想?要萧俪陪着?他一块去逛逛园子。
美人在侧,不用上班,再?睡个回笼觉别提多舒坦了,萧俪是?这样?打算的,她哪里想?逛什?么劳什?子园子。但是?招架不住柳修筠搂着?她的手臂,一个劲的央求。
一叠声的‘萧娘’听得她心都化了,最终还是?没磨过他,无奈的答应了。
萧俪一点头,柳修筠眸中的神色肉眼可见的亮了几分?,他欢欢喜喜的从床上爬起来,伺候着?萧俪穿衣裳。正当他半蹲着为萧俪整理腰封的时候,外面传来‘咚咚’的叩门声。
柳修筠将腰封处的衣服理平顺,才对外应了一声,“进?来。”
来人是?赵怜儿,身后?还跟着一群捧着热水的侍儿。赵怜儿进?来他见?二人已经穿戴整齐,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朝着二人行了个常礼,低声道:“家主,帝卿派人过来传话,说他病的厉害,请您过去瞧瞧。”
其余几个侍儿端着?东西,轻手轻脚的在柳修筠身侧站定,梅香拧了一个热帕子双手递给柳修筠。柳修筠抬手接了过来,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听着?赵怜儿的禀报,轻轻皱了眉头。
这个沈荣还真是?没个忌讳,哪有新居第二日就说病重的,也不怕坏了以后?萧府的运势。转念一想?,他未婚偷人,从始至终都没把萧俪当做妻主,对于萧府,他自然是?不在乎这些忌讳,
想?到此处,加上之前种种过节,柳修筠心底升起一股恨意,擦着?指节的帕子不觉的用了几分?力气。
萧俪毫无察觉,点了点头,他让沈荣促成分?府一事,他已经办完,现在这是?迫不及待要她兑现见?情娘的诺言。
她刚要张口答应,边上的柳修筠察觉到她的意思,立马望着?她低声道:“萧娘!”
声音婉转幽怨,萧俪被他突然这一出?吓了一跳,不解的望向他:“怎么了柳柳?”
他见?萧俪满脸的无辜的看过来,柳修筠心里更不舒服了,她刚刚才答应他去逛园子,一有点事就把他抛诸脑后?了。
还有一干下人在场,柳修筠也不好发?作,想?了想?道:“还没用早膳呢萧娘,不如先让大夫过去瞧瞧,你用完早上,大夫也瞧得差不多了,届时再?听听大夫怎么说,如何?”
萧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以为多大事呢,原来是?用早膳,她朝着?柳修筠摆了摆手,“你先用吧,我先去看看他。”
说罢便急匆匆的走了,柳修筠望着?萧俪离开的背影,面色立刻就白了。周边的侍儿觉察到他身上的冷冽,吓得低头垂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新宅之中,沈荣作为正君,住的自然是?最为气派的正寝。
萧俪一路来到正寝,平时在内室伺候的宫侍,此时一个也不见? 人影,只余沈荣端坐在书案前。
萧俪垂眸看去,他手边的茶盏一空,看来是?等了好一会了。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沈荣忍不住先开了口:“萧俪,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他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一身紫色的浮光锦,裙摆上用金线密织了云纹和瑞兽,一把小金扇握在手心,一如他初入府时候的模样?。
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萧俪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片刻,才对外面朗声道:“将?人带进?来。”
白沐在外面侯着?,他身后?站了女子,个子高?窕,面容清秀,身上有一股子文弱书生的气质。自从听到了屋内传来沈荣的声音,原本惶惶不安的眸子中立刻充满了激动的神色。伸着?脖子,隔着?颤木大门,频频向内室张望,要不是?忌惮着?白沐,早就冲了进?去。
白沐得了萧俪的吩咐,抬手推开了正寝的房门,回头对身后?的女子转眸示意她进?去。
那女子得了准许,提着?衣摆快步入内。
沈荣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门口,二人一见?面,便是?含泪对视良久。
萧俪和沈荣并坐在主位之上,那女子站在屋子中间,萧俪余光冷眼瞧着?,沈荣有好几次都想?从椅子上起身,若不是?她在身旁,俩人此刻怕是?早就搂到一处去了。
萧俪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品着?。
那女像是?着?才注意到萧俪,她的目光在萧俪身上小心翼翼的转了一圈,又看了看侧首的沈荣,便立刻知道了萧俪的身份,局促的站在原处。
沈荣看她不安的模样?,眸中划过一丝心疼,垂了垂眸子轻声道:“芸内官,以前在本宫宫里当差,鞍前马后?、劳苦功高?,如今本宫已经入了相府,前一段时日宫中生了变故,本宫思来想?去,你们到底在本宫身旁效忠一场,得把你们安置妥当了,才能安心。”
“所以,今日特意让妻主将?你寻来,就是?要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萧俪没想?到沈荣居然睁着?眼睛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瞎话,她忍着?笑意去看那女子的反应,果然呆若木鸡的站着?。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眼神,良久才嗫喏的说到:“奴才多谢萧大人,多谢……萧……萧正君。”
明明是?她被戴了绿帽子,但是?二人那凄惨的模样?,这偷偷摸摸拜别的场景,她反倒像是?成了那个以权势逼人,强行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人。
萧俪心中无奈,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案上,茶盏和桌案碰撞的声音很小,却像是?砸在了沈荣的心上。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惊慌,不再?多说什?么,将?人打发?出?去了。
人已走,萧俪偏过头去,目光落在沈荣面上,问出?了她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这都最后?一面了,你不好好道个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觉得遗憾吗?”
“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她的安稳是?你拿性命换来的?”
沈荣的目光一直看向那女子消失的地方,声音淡淡的:“告诉她又怎么样?,除了让她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还有什?么用处。不如这般冷性情,慢慢的她就能断了念想?了。”
“再?说你们女子不是?都爱面子吗?我到底是?你正君,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子举止逾越,你看着?难保不会动怒。如今我和她都承受不住萧大人的怒火,所以夹起尾巴做人。”
沈荣面上一派落寞之色,转头对上萧俪的眼眸,乞求道:“萧大人,我已经退让到了这地步,只求你能信守承诺,我死后?不要为难她。”
还真是?一对情比金坚的苦命鸳鸯,一个在死牢里被各种闻之丧胆的刑具吓唬,都不愿意供出?和沈荣有苟且之事。另一个以自己的性命交换,都要换她下半生平安。
如此一来,她倒是?真成了恶人。
萧俪起身,甩了甩衣袖,随意道:“装了这么长时间的病,也铺垫的差不多了。”
沈荣豁然起身,打断了她的话,“萧大人,能不能留我的命再?过一段时日。”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至少,至少等母皇……我不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话说的真情实感,萧俪都为之动容,她本来就是?吓唬吓唬他,给他的教训也够了,如今再?吓唬也没甚意思。
索性直接告诉了他。
沈荣瞪大了双眸,愣神良久还是?不可?思议的又问了一遍,“你,你真的愿意成全?我们?”
这话萧俪答了他两遍了,再?不愿答第三?遍,只是?淡淡的说道:“以后?你们隐姓埋名,我可?以让你们吃喝不愁,但是?你想?要再?过这种奢靡的日子是?不可?能了,你心里最好有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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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修筠一个人用过了早膳,百无聊奈的在院中等着?萧俪,直等了一个时辰,也没将?人盼回来。他心中焦急,派人去正寝一打听,才知道萧俪早就从沈荣处离开了,但是?没回他那,而是?径直出?府去了。
梅香跪在他脚边,战战兢兢的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柳修筠。
桌上的茶盏被扫落下来,茶水飞溅了一地了,还好离梅香远,茶盏的碎片才没有溅到他身上。
院子里的侍儿被这动静吓住了,纷纷跪下,一叠声的磕头:“侧君息怒。”
第79章 第 79 章
萧俪处理完了沈荣这边的事情, 双脚才塌出正寝,白沐便来禀报,陛下看?折子的时候心症发作, 忽然晕了过去?,如今太医都在?乾清宫,君后宣召宗亲和重臣子入宫侍疾。
心症这个?病不发作时还好, 一旦发作了及有可能危及性命。所以这次进宫, 说是侍疾,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就?是怕陛下缓不过来,要交代后事。
太女已经册封,其余的皇女并没有一争的实力, 形式已经明朗。如今陛下的宫君在?内殿侍奉, 他们一干外臣站在?外殿等着吩咐, 内室断断续续传来男子的哭声。
一群衣着极具宗教?配色的萨满法师,个?个?面带獠牙面具, 手中拿着香炉,在?乾清宫中里里外外跳跃驱邪。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天的时间,整个?乾清宫被檀香熏的乌烟瘴气, 萧俪站的腿都麻了, 直到亥时(晚上九点),宫门即将下钥, 他们这些外臣必须出宫,萧俪才得以归家。
她本来就?没用早膳,在?宫中侍疾别说午膳, 连口水都没喝上。
她回到府上就?直奔柳修筠院子,一进了内室, 瞧见?他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萧俪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顺势就?歪到了床上。
站了一整天,现在?终于能躺下,别提有多舒坦了,萧俪闭着眼享受了一会,才察觉从她进屋到现在?,柳修筠居然没搭理她,心中划过一丝奇怪。
她试探的开?口道:“柳柳,好饿啊,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好不好?”
萧俪说完轻抬眼眸,懒懒的看?向?他。柳修筠还是刚刚那?个?姿势,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的脊背挺的僵直。
半响,他才侧过身来,轻声说了句,“好”,语气淡淡的,神情也淡淡的。
这是不高兴了?
萧俪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侧颜,琢磨着,难道是今天没陪他逛园子,所以生气了?
她思?来想去?,应该就?这一个?缘由了,心里稍稍有点烦躁,毕竟自己在?外面受了一天罪了,回来还没得个?笑脸。
萧俪闷闷的闭上了眸子,在?心里叹气,又听柳修筠唤来赵怜儿?,交代他去?准备夜宵,“粉蒸排骨和酸笋鸭都要有,另外再加一份山楂银耳汤,夜里吃东西喝了这个?对?脾胃好。”
都是她爱吃的菜,萧俪勾了勾嘴角,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就?压下了。向?前挪了挪身子,抬手抱住柳修筠的细腰,温声道:“谢谢柳柳,你最好了。”
柳修筠垂眸看?着萧俪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她身上的檀香味更明显了。
他心里酸楚的厉害,可是萧俪这样一和他亲近,他又做不到一直冷着脸。柳修筠的目光在?萧俪的手臂上注目良久。
他和萧俪刚入了新居,和气是最重要的,不能因为这些事情争吵,否则起?了这么个?不好的头,以后怕是都会家宅不宁。
柳修筠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抬了眸子,轻轻勾起?了嘴角,转身看?向?床上的萧俪,轻声道:“萧娘,穿着官服太累了,不如换了寝衣,一会用膳也松快些?”
“好呀,你帮我换。”萧俪累的 不想动弹,她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柳修筠的腰肢,翻身平躺在?床上,双臂张开?,任由柳修筠施为。
柳修筠先是跪在?脚踏上替萧俪除去?鞋袜,然后起?身坐在?塌沿上,弓腰解开?她的外裳。
越是靠近,萧俪身上那?股檀香味道就?越浓烈。味道钻入鼻腔,柳修筠控制不住的皱了眉头,他怕萧俪发现他的情绪,抱着衣裳极快的转身。绕过屏风,慢慢的将朝服挂到衣撑上。
脑子里思?绪万千,官宦人家待客宴饮不会焚香。秦楼楚馆里面用的大多是苏合香、鹅梨香这种甜腻的熏香。
檀香贵重,一克千金,寻常人家用不起?,只?是有些官宦人家的内眷会用来熏衣裳。
柳修筠鼻头一酸,还真是待他不薄,东西都是捡着好的送。他自嘲的笑了笑,萧俪待男人一向?是阔绰周到的,当年是如何送他东西来讨他欢心的,如今依样画葫芦的对?旁人。
檀香的气味像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柳修筠的心越来越凉,这样重的檀香味道,绝不可能因为沾染了熏香过的衣裳,就?能这样浓烈。
衣裳已经挂好,柳修筠抬起?袖口处的衣料,凑在?鼻间仔细又嗅了嗅。这样浓烈的味道,只?能是在?内室点了香炉,并且用了十足十的料子,待上许久才能沾染了这么多。
想到此处,柳修筠眸中的神色变得冷冽。
一个?当外室的不知夹着尾巴做人,糕点送到府里来就?罢了,现在?都敢明里挑衅。
好呀,他好性子不去?收拾他,如今倒让人耀武扬威的欺上门了。
柳修筠刚刚压下去?的火气,此时就?快要憋不住了,但考虑到新居的意头,为了以后的平顺,他深深吸气,强压了心底的妒火。
且先ren一ren,等他扶正了,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门口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柳修筠抬眸看去?,是赵怜儿?带着膳食回来了,此时正指挥着小侍儿们摆膳。
柳修筠放下了手中的衣裳,勉强的勾起?了笑脸,转身进了内室,发现萧俪还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在床榻边坐下,轻声唤道:“萧娘,你不是饿了吗?现在?膳食做好了,趁热用点吧。”
萧俪慢悠悠的睁开?了眸子,轻轻皱了皱鼻子,一副闻到了饭菜香味的表情。本来还懒洋洋的,顿时来了精神,一股脑的从床上爬起?来,拉着柳修筠的手往桌边去,“走,吃饭、吃饭,我快要饿死了。”
萧俪坐下后便动了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抬眸的时候见?柳修筠坐在?对?面没用膳。她一边吃一边道:“不在?吃点吗柳柳?”
柳修筠摇了摇头,“萧娘你用吧,我已经用过膳了。”他转头吩咐边上的梅香,“给我上杯清茶。”
夜深了,再吃这些东西容易发胖。他伺候萧俪那?么久了,也算是摸清了她的喜好,她向?来是爱搂着他的腰肢,对?着他纤长的脖颈也极易晃神。他为了保持身材,连晚上都用的很少,更是从来没有用夜宵的习惯。
萧俪一个?人吃饭难免寂寞,他只?能陪在?这,饮清茶作陪。
他看?着萧俪狼吞虎咽的模样,袖中的指节陡然捏紧,是玩的太尽兴,所以饭都顾不上吃了吗?
梅香端了清茶来到柳修筠身侧,轻声道:“侧君,请用茶。”
他说完这话之后就?双手奉上了茶盏,弓腰垂眸等了片刻,不见?上首人有什么动静,悄悄抬头去?看?柳修筠的脸色。
柳修筠冷这一张脸,双眼出神,梅香只?得又轻轻唤了一声:“侧君”
好在?这次柳修筠抬了手过来借茶盏,梅香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茶盏递到他手上。可柳修筠失魂落魄的,接过茶盏之后,手一歪,‘哗啦’一声,整杯茶水结结实实的洒到了他双腿之上。
这场变故来的太突然,柳修筠和梅香都被吓到了。
‘啊……’柳修筠尖叫着站起?了身子,茶盏从他身上滚落到地上,应声而碎。
边上的赵怜儿?并几个?伺候膳食的侍儿?,纷纷上前,手忙脚乱的帮他擦着衣裳上的茶水。
梅香被吓破了胆子,从今儿?早上起?,柳修筠摔了杯子不高兴。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现在?偏偏是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现在?满萧府的下人谁不知道,柳修筠这个?侧君是萧俪心尖尖上的人,家主会不会为了给侧君出气就?打死他。或者不用家主吩咐,侧君今天本来就?不高兴,正好久拿他撒气了。
梅香越想越害怕,都顾不上地上的碎瓷片,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结结实实的磕着头,颤声道:“奴才该死,侧君恕罪,侧君恕罪……”
萧俪先是瞧了柳修筠,见?他身上打湿的地方并没有冒什么热气就?放心了,梅香泡茶她是知道的,一向?是四分烫,根本烫不着人。
柳修筠不过是被吓着了,才反应那?么大,现在?一干人围着他收拾,她便没说话。倒是梅香的这样慌张害怕,几个?瞬息之间,额头都磕破了,萧俪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
柳修筠眸中燃着一团火,厉声道:“毛手毛脚的,你平日怎么学的规矩。”
他腿间的水渍已经被擦拭干净,几个?伺候他的侍儿?包括赵怜儿?在?内,见?柳修筠动怒了,都纷纷跪下劝道:“侧君息怒。”
柳修筠面色仍旧冷着,赵怜儿?便吩咐侍儿?,“还不将人带下去?。”
萧俪冷眼瞧着,几个?侍儿?去?拖拽梅香,他额头磕破了,血流到了脸上,嘴上还一个?劲的朝着柳修筠在?求饶。看?这架势,拖出去?还要动一套家法。
萧俪将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却足矣让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再有动作。
柳修筠也望了过来,萧俪没理会他,朝着梅香冷声道:“以后伺候的时候小心些。”
被拖拽在?地的梅香立刻反应了过来,萧俪这话的意思?是不再追究了,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间,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扭身朝着萧俪跪谢:“奴才知道了,谢谢家主饶恕。”
萧俪看?着他不过十四五岁,稚嫩的面庞上还挂着泪珠,十足十的可怜,心下不ren,软了声音,“嗯,下去?吧。”
人走远了,萧俪坐在?桌前,柳修筠站着,赵怜儿?一行人还跪了一地。
她刚刚看?的分明,那?一盏茶都已经交到柳修筠手中了,是他自己不知在?想什么,失手打翻了,倒拿着梅香撒气。
萧俪心下失望,一句话也不想说,从新拾起?筷子开?始吃饭。
柳修筠见?萧俪这模样,暗悔自己刚刚脾气太大,失了分寸。屋子里安静的可怕,他踌躇了一会,才轻声让赵怜儿?他们起?来。
他抬眼去?寻萧俪的面色,萧俪还是冷着脸用膳,柳修筠又等了一会,才柔声开?口:“萧娘,我,我先去?换身衣裳。”
当着一干下人的面,萧俪没搭理他,柳修筠咬了咬下唇,面上神色尴尬,等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去?里间换衣裳。
等他出来的时候,萧俪已经用完膳,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上端了杯新茶饮着。一干侍儿?已经收拾好了桌子,柳修筠朝他们摆摆手,轻声,“都下去?吧。”
和门声传来,柳修筠慢吞吞的移到萧俪身侧站定,萧俪仍然喝茶。柳修筠声如蚊蝇,“萧娘,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腿好吗?”
萧俪以为他怎么着都要解释一二,再认个?错,没想到他是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她闭了闭眼睛,心头既失望又恼怒。
真是身心疲惫,声音变得冷冽:“不用。”
这两?个?字凝结成冰,柳修筠心都颤了一下。
他刚刚被气昏了头,也是自己如今事事顺遂,所以有些得意忘形,忘了萧俪对?下人向?来体恤,最不喜欢无缘无故责罚人。以前在?嵩阳的时候,为了银霜还险些和他闹一场呢。
柳修筠自知理亏,心里怕的厉害,垂着脑袋在?萧俪身侧站着,几次悄悄抬眸去?寻萧俪的脸色,都是冷的吓人。
他纠结了一会,又使出了以前百试百灵的老手段,沿着萧俪的脚边慢慢跪下,轻声道:“萧娘我错了。”
他观察着萧俪的面色,果然看?到她眸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软色,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只?是萧俪仍然没有看?他,语气还是冷淡:“你不要一有事就?来这一套,每回你都知错,老毛病你是一点也不改。”
“你今天再来这套没用!”萧俪说的斩钉截铁。
柳修筠勾了勾嘴角,双手捧起?萧俪放下腿上的手。
萧 俪还兀自生气,手上一轻,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转头疑惑的看?向?他。
柳修筠将张口含住了她一个?指节,轻轻舔了舔才放开?,“萧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80章 第 80 章
萧俪一直就知道, 柳修筠爱使小性子,她也时常纵着他,哄着他, 所以他的脾气愈发的乖张。
她以前一直觉得他只是对她爱有个小性子,她之前也被?气了好几次,闹得最凶的那一次, 她气的半夜从他屋里跑出?去捶树。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只是她们俩个人之间的事?情, 虽然当时他那牛脾气能把人气死?,但是事?后他做小伏低来?讨饶的模样,她又?很受用,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现在已经?发展成他目中无人, 骄纵到下人都成了他的出?气筒的地步。
萧俪偏头垂眸瞧去, 柳修筠仰着脸祈求的望着她, 柔软的唇肉在她指节上包裹着。那模样要多迷人又?多迷人。
他这?样做小伏低,责备的话都到萧俪嘴边了, 萧俪眸光一软,转了个话头问他,“你今天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的这?么大火气?”
柳修筠见?萧俪连‘柳柳’都没叫, 就知道她心里还有气。他像平时嘬筷子似得,将指节上的水渍添餂干净, 才小心翼翼的试探:“萧娘,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嗯,你说吧”萧俪将手收回握拳, 放在桌子上,不再给他可乘之机。这?不是个小事?情, 她得和他正儿八经?的谈谈。
若还是刚刚那种谈法,她有预感不过两三个回合就要跑偏,又?能被?他给蒙混过去了。
柳修筠语气幽怨,“你明明答应了要陪人家逛园子,出?去了一趟就不回来?了,我?等了你一整天。”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萧俪的神色,没有任何不愉,才开始小声抱怨,“还满身的香味浓的呛鼻,不知刚从那个温柔乡出?来?。”
这?话勾起了柳修筠心中的委屈,说到最后眼角都有了泪花。
萧俪瞪大了眼眸,“什么温柔乡?”
她看着柳修筠倔强憋泪的模样,哭笑不得的用拇指戳了戳他的脑门?,柳修筠被?她戳的偏了偏头,“你这?小脑袋瓜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柳修筠眼含泪珠,满脸委屈的望着她,那模样好像在说,‘我?都是知道了,你还不承认。’
萧俪无奈道:“今天我?刚从沈荣那出?来?,宫中就传来?消息说陛下病重,宣群臣侍疾。”
她的声音高了两分,“我?身上沾染的檀香是萨满法师在乾清殿祈福的熏香!”
柳修筠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眸中蓄满的眼泪聚成泪珠滚落而下。萧俪咬牙切齿:“我?在外面站了一天,饭吃不上,水喝不上,好不容易回来?,还要看你脸色。吃个饭的功夫,你在屋里弄的鸡飞狗跳的。”
“啊……萧娘,我?……不知道……”柳修筠瞧着萧俪气的牙痒痒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柳修筠心头既高兴又?后悔,着急的想?要辩解,“萧娘,外面都说你从嵩阳带回来?个男子,我?……”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柳修筠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了。心里又?急又?怕,怎么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自己现在犯了错,萧娘不会乘机提出?将人带回来?吧。
柳修筠正急的不知该怎麽办才好,萧俪狐疑的望向他,“谁给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柳修筠低声补救着,“没,没谁,就是下人偶尔谈论,我?听了一耳朵,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
“今日是我?误会萧娘了,是我?该打,萧娘你罚我?吧,我?都认罚的。”柳修筠只想?快点将刚刚那个话题带过去。
萧俪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觉着不对劲,直到柳修筠可能是误会了。
正色道:“嵩阳的那些事?情你听说了?”
柳修筠瞳孔猛然收缩,眼中尽是惊恐的神色,慌张的摇着头,“萧娘,我?,我?不知道。”
萧俪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但却不明白他在怕什么,接着跟他解释:“柳柳,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柳修筠得了这?话,立刻点头,“嗯,萧娘,我?相信你,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只要她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不承认就不会带回来?了。就算是哄着他的,那也是在意他的感受,他也高兴。
萧俪总觉得哪里不对,便将在嵩阳的事?情细细和他说了一遍。
柳修筠瞧着萧俪向他认真?解释的样子,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才真?的相信,原来?一切都只是传言。
一股狂喜涌上心间,柳修筠刚刚流完的眼泪又?来?了。这?会更厉害,像断了线的珍珠,一直往下掉。
萧俪赶紧抬手给他擦眼泪,“都说清楚了,怎么还哭啊?”
“嗝……是,是我误会你了萧娘。”柳修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这?一时之间情绪波动太大,说出来的话都变得语无伦次,“我?,就是,就是我?生气,所以才没控制住脾气。”
“我以后再不那样了,萧娘。”
萧俪无奈的瞧着他,“你一天就是爱乱想?,然后什么事情都憋心里,憋久了就像个炸药桶,逮着谁就炸谁。”
“上次我?是不是就和你说,你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你上次是怎么答应的?现在又?是这?样。”
“每次遇到事?情,你就想?着这?样蒙混过去。”
萧俪心里生气,想?抬手戳他脑门?,手都抬起来?了,看他两腮挂泪的可怜模样,生生停了下来?,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这?次长记性了吗?”
柳修筠连连点头,“我?这?次真?知道错了。”
萧俪看他眼神真?挚,虽然总觉得这?种性格上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更改,到底也没有多追究了,只是不放心的提点他,“府里的下人在这?伺候人也不容易,你脾气要收敛,知道吗?”
柳修筠心底划过一丝错愕,他也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啊,今儿这?事?要是放在旁的人家,将人打死?都是有的。他这?不过是轻轻训斥。
想?着可能萧俪见?不惯后院男子跋扈的模样,就像沈荣那行径她就万分不喜。心中暗悔自己竟然如此大意,没有察觉到此事?,立马低声答应着,“知道了萧娘。”
事?情说完,柳修筠也跪了许久了,萧俪心疼他的膝盖,轻声道:“好了,起来?吧。”
柳修筠一想?到萧俪今天累了一天,回来?还被?自己气成这?样,现在满心都是对她的愧疚。
他朝着萧俪膝行两步,用身子紧贴着她的小腿,双手抱住萧俪的一只腿,面上有几分羞涩,“萧娘,今天都是我?不好,我?今晚上好好给你赔罪好吗?”
萧俪眉头一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张口就拒绝了,“我?累了”
柳修筠眨巴了下眼睛,试探的问:“那改天?”
萧俪目光戏谑,“你这?也赔罪也没什么诚意啊。”
柳修筠眸中尽是迷茫,愣愣的问:“萧娘,你不说累了吗?”
萧俪朝他凑近了几分,在他耳畔柔声道:“所以今夜柳柳你受点累如何?”
温热的呼气声喷洒在耳间,又?是这?样的话语,柳修筠气血上涌,脑中腾的一声,自脖颈以上都是蘼红一片。
自打上次大夫提点之后,他就向赵怜儿请教过许多花样,其中他最不喜的就是男子卖力的那一种。无论是自己摆动腰肢动作?,还是跨坐在女子身上起伏,都是极为浪荡的滋事?。
正经?人家的夫郎哪有这?般下贱的,只有那种秦楼楚馆的男子,或者是爬天梯的奴才才会不知羞耻的做这?样的事?情。
柳修筠害怕的摇了摇头,声音聂懦:“我?,我?不会。”
萧俪眨了眨眼睛,“柳柳,你不会什么?”
她还没说具体?说,他就脸红成这?个样子说不会,萧俪戏谑道:“柳柳,若果真?的不会,应该是茫然的看着我?,问我?是什么意思,而不是说不会。”
“你连撒谎都不会。”
萧俪见?他眸中神色纠结,开口诱哄了一会,柳修筠才勉强答应了。
萧俪躺在床上,看着他先是埋头伺候了一会,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便送上了自己的兔子。
循环往复,直到她尽兴为止——
第二日清晨
柳修筠因为昨夜的劳累,萧俪起身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她也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的穿了衣裳 出?门?去。
又?吩咐门?口的赵怜儿,让柳修筠多歇息,不用叫他。
才抬脚往白书?白的院子里去。
门?口的侍儿见?塌突然登门?,眸中惊讶的神色多余欣喜,朝她行礼之后一溜烟的跑进院子里通传。
等她进了院子的时候,白书?白才匆匆从内室出?来?,身后跟着个圆脸的小侍儿,一起朝她屈膝行礼,“拜见?妻主”
这?感觉真?是奇怪,柳修筠和她相处,从来?不会这?样见?外的和她行礼,萧俪浑身不自在,低声道:“不必多礼,我?就过来?看看,都起来?吧。”
昨天柳修筠误会她在外面养外室,闹了这?么个乌龙倒是提醒了她,如今形式已定,沈荣一‘死?’,她就会将柳修筠扶正,那么这?个白书?白也该好生安置,再留下去,就将人耽误了。
白书?白心中紧张,这?是萧俪第二次来?他的院子,上一回看向他的眼神他还记忆犹新。
萧俪随手找了个椅子坐下,白书?白吩咐着彩环上茶。
萧俪看着杵着的白书?白,抬手指了指身侧的椅子,道:“你也坐。”
他心跳的越来?越快,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自己都能听到自己胸腔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