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社死回津市
江砚还以为是胖姐又过来送东西,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看到这俩货的嘴脸,他抵着门,林城也不甘示弱, 两个人就僵持在了这里,末了林城一声令下:
“大壮, 上啊, 撞开, 还想不想吃早饭了?”
白大壮抱着手机提溜着眼睛瞄了一眼他师父,头一低, 心一横, 大喊一声:
“师父我错了。”
然后整个南桥刑侦支队的体重担当就像炮弹一样射了过来, 门骤然被顶开,三个人齐齐冲到了门里面。
江砚及时扶住桌子, 林城顺势扣住门边,两人都勉强站住了,只有白大壮因为对早饭的过分执着,用力过猛, 一脚踩在江砚刚擦过的地上, 以至于刹车失灵,前蹄失势,整个人就趴在了光可鉴人的瓷砖上。
此刻江砚盯着趴在地上的白大壮, 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他当年到底脑子抽了什么筋, 会收这么一个智商洼地做徒弟?但是下一秒他就没空顾及这个洼地徒弟了, 因为沈易从房间出来了, 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睡衣,此刻神情一片空白。
而趴在地上的大壮同学, 都还没来的喊疼就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双拖鞋,黄色的,上面有一只奶龙?他眨了眨眼,他师父什么时候换风格了?他不一向是走精英修罗风的吗?别说这小奶龙还挺可爱的,他忍不住上手就要摸,但是眼前的拖鞋却跑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换这样的风格了?还挺可”
他抬起了头,就发现眼前的不是他师傅,而是师父昨晚那个朋友?他愣愣地蹦出了最后一个字:
“爱。”
屋内画面一瞬间静止,江砚内心崩溃,沈易完全状况外,白大壮一脸不可置信,只有林城在震惊之后目光在沈易和江砚面前来回瞟了有三秒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难怪你不肯回去,你们这是都过上了?”
他们顶头上司孟局座那天亲自叫他去办公室确实是透露了江砚这厮一直窝在这里不动地方好像确实是有那么点儿情况,据不十分可靠情报,对方好像是是个医生,还是妇产科的主任,对此他们孟局座非常满意。
医生好啊,这工作稳定,体面,和江砚的工作只一字之差,两口子以后一个医活的,一个剖死的,举案齐眉,谈论起话题的时候也有共同语言。
连以后的育儿问题都解决了,而且医生,又是这么年轻的主任,那智商能低吗?再加上江砚那学霸基因,那以后的孩子就是不985那也保是个上游211啊。
林城至今都记得他们孟局坐在办公室抱着保温杯,那一脸老怀甚慰的模样,这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实打实的良配啊,要不是江砚已经缺席两次复查,孟局座也不会急吼吼的叫他过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怎么?怎么有点儿不太对头呢?先不论这妇产科主任是真是假,单就性别这一块儿,孟局座的育儿问题就可以不用考虑了。
沈易本来正准备去洗个澡换好衣服,然后去找胖姐将租金结算了,甚至他连早饭都下决心不吃了,但是现在什么情况?这是江砚的同事?这么早就过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江砚叫过来?他有病吧,他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这个好像是姓林的副队长他在口出什么狂言?他当下就回敬回去:
“什么叫过上了?”
这话像话吗?
江砚看着沈易更加生气了,连忙踢了白大壮一脚,示意他赶紧起来,然后立刻上前试图安抚沈教授:
“他们是我同事,估计是被县城招待所扫地出门了,干刑侦的,你懂得,脑子都不大正常,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说完之后他立刻回头看向眼前那俩货,脸上是安抚也没了,温柔也没了:
“你们大早上来做什么?赶紧的,村东头有早市儿,该去吃去喝,别在这儿赖着。”
林城抽了一下嘴角:
“你看看你那卖友求荣的嘴脸。”
说完他就绕过江砚,扫了一圈屋内,他是去过江砚在津市的房子的,那房子只能用干净整洁不似活人居住这一句话来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干法医的都有洁癖。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下脚,那地面比遗体告别大厅的水晶棺材擦得都亮堂。
但是现在他一样不知道怎么下脚,因为门口横七竖八了好几双鞋,目测不是江砚的,沙发上有三件衣服,据他所知江砚从来没有往沙发,椅背等地方放衣服的习惯,茶几上有两个杯子,一个是陪着江砚历经风风雨雨的保温杯,另外一个上面画着一个奶龙,细看造型都和江砚“室友”脚上拖鞋上的一致。
他一侧头就能看到屋内开着门的卫生间。
“啪”的一声,林城打开了卫生间的灯,目光在那成双入对的牙刷上绕了一圈,又落在了那一深蓝一浅黄的毛巾上,最后他双手交叠站在了江砚的面前:
“江主任,如此明显的生活痕迹,连现勘都不用请,我想任何一位有眼睛的刑侦人员都可以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这个结论叫同居。”
说完他还叹了口气拍了拍江砚的肩膀:
“一个成熟有担当的男人应该勇于负责,怎么可以这样逃避责任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都21世纪了,两个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同居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可以这样扭扭捏捏的?白大壮,还不见过你师娘。”
骤然被点名的白大壮看向沈易,昨天那梗着脖子的劲头全没了,低眉顺眼的好像沈易小时候养的那只大胖狗:
“师娘,昨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沈易大早上起来,生生被眼前的画面炸裂的缓不过神儿来,他现在已经不在科室了吧,他都离开要命的妇产科了,但是这里的人怎么还这么颠呢?
“你别瞎叫,谁是你师娘?我和你师父没关系,江砚,说话。”
江砚骤然被点名,脊背一直:
“是,我们真的没关系,我们就是邻居,你们进来也看到了,隔壁的房子屋顶都没了,是前两天下雨把屋顶淹了,他这才过来借住。”
林城和白大壮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可怜他们分局最年轻的法医处主任,竟然是个惧内的,林城抿了抿唇,最后给了江砚一个眼神,示意兄弟懂你:
“好,邻居好,邻居,邻居play什么的最带感了。”
想不到江砚看着为人正派,也这么会玩?
沈易只觉得他的三观都要塌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什么邻居play,他怎么知道他们play了的?
这个地方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澡他觉得他也可以不用洗了,从屋子里直接拎了皮箱,江砚一惊:
“沈易”
叫了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说什么,沈易却没搭理他,收拾了在沙发上的衣服,换鞋就要出去。
林城也看出了不对,什么?什么情况这是?面皮这么薄吗?他就是开玩笑的,他心虚地看了看江砚,这人是个万年单身狗,以至于在孟局那里都挂了号了,先别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这要是真因为他们来给人家对象吓跑了,江砚会不会拿解剖刀直接剖了他?
他赶紧上前拦住沈易:
“我胡说的,你别走啊,你走了江砚还不得杀了我?”
沈易实在不明白江砚的同事的脑子都是怎么回事儿?他冷静下来开口:
“我再说一遍我和他没关系。”
说完他绕开林城就直接出去了,提着箱子,手上挂着衣服,直接一股脑都塞到了他车里,江砚瞪了林城一眼,林城真的觉得他是无辜的,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吧?
江砚追了出去:
“你的电脑还在河边,我给你取回来再走好不好?”
沈易头也没回,这一早上还不够社死的:
“我自己去拿。”
黑色的奥迪A6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江砚站在门口攥紧了手心,一直目送到看不到车子肩膀才微微塌了下来,林城在身后看着他这模样也有点儿慌,直到他对上了转身看过来江砚那寒凉的目光,他一瞬间觉得江砚好像是在看尸体。
“江,江主任这事儿不能怪我吧?我也没说什么啊?人家明显是对你有意见,你可别找我背锅啊。”
江砚面无表情地回了屋子,白大壮战战兢兢地和林城对视了一眼,然后躲到了他身后。
沈易一个人开车回了昨天露营的地方,帐篷和天幕都还扎在那里,烧烤架和昨天吃剩的毛肚锅也都还在,沈易缓缓走了过来,昨天来露营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却没想到一晚上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笔记本电脑在帐篷里没有被昨晚的雨浇湿,他记得这电脑还是江砚昨晚收进去的,他抱着电脑一个人在天幕下坐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昨天运走尸体的地方,最后叹了口气才回到了车上。
江砚家中,林城和白大壮都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所以说,你们两个真的是邻居,是到这里认识的,你骗了他,他骗了你,然后他露馅了就承认了骗你,还和你道歉,结果人家上次真诚地坦白了之后你还继续骗,最后穿帮了,人家就生气了,对吗?”
江砚额角突突地疼,上次感冒没好全的咳嗽也开始断断续续,靠在沙发里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事儿。
林城看他这的样子就知道他很在意刚才那“室友”:
“人家回津市了,你还在这里住着啊?还有你这咳嗽怎么回事儿?”
“感冒。”
白大壮这才从林城的身边窜出一个脑袋出来:
“师父,你从到了这里就没去医院复查,流感可能导致肺部感染加重,你出院的时候肺部还有没吸收的积液呢,你和我们一块儿回去吧,去医院查查。”
这其实才是他和林城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上次那伤太严重了,腹部贯穿枪伤,要不是当时急救来的及时,人都未必能抢救过来,术后又并发肺部感染,才好一点儿就回去上班,身体根本没怎么养好,后来是孟局强制给他批了病假让他休息,这才算是休了假。
刚开始知道他在津市周边的村子找了个度假的地方养着,孟庆国还挺开心,觉得他这是终于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了,但是谁知道江砚这一走就不回去了,连着两次到医院复查都没去报道,这才急了,正好林城到清水县勘察现场,就特令他必须带江砚回去,哪怕是查了之后再回来也好。
沈易去了胖姐的大棚专门和胖姐道别,又清算了房租,虽然没有住够时间但是还是按着原来的价格算的,胖姐因为漏水的事儿很是过意不去,非要免一半,沈易也没答应。
“你说你这走的也太突然了,要不明天走吧,今晚我坐一桌菜给你送行。”
沈易笑了,他是真挺喜欢这个开朗热情的大姐的:
“是医院临时有事儿,实在是今天就得回去,小浩回来你和他说我给他买了一个礼物,应该过两天就到了。”
“哎呦,你给他买什么礼物啊,你辅导他学习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和胖姐寒暄了好一会儿,沈易这才上车,直奔津市。
路上不好走,临时架起来的浮桥那里堵了一堆的车,沈易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开了家门,屋里一片漆黑,就和每次加班回来的时候一样,但是沈易开了灯看着装修精致的家却有点儿不习惯了。
明明只是才出去了三周的时间,他却已经习惯了那个小院子,民风淳朴的小村子,还有住在隔壁的那个人。
沈易洗了把脸,一个人坐在了宽敞客厅的沙发里,这沙发可比出租屋的舒服多也大多了,精致的吸顶灯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客厅的瓷砖上,无端就让人觉得孤零零的。
城市的社会都是原子社会,邻里之间能够认识,见面点头打个招呼就算是不错了,根本不会有在小院的时候送个西瓜摘个菜的事儿发生,就拿沈易来说,一梯两户,每天早出晚归,时不时还要值班,住进来半年才知道隔壁邻居长什么样。
熟悉的家一瞬间就将那个在村子里每天乐天,执着蹭饭,偶尔教教小朋友的沈打杂的变回了沈主任,沈易在坐下来的时候就有点儿想那个村子了,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后,他饿了。
家里冰箱最后的牛奶也过期了,沈易只能熟练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和离最近的肯德基38公里的村子不一样,这里是市中心,外卖也极其发达,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花式外卖应有尽有,但是从上撸到下,就没有几家是沈易没吃过的。
最后沈易还是点了一份红烧猪蹄,哼,他就不信,五星级大厨做的会比江砚差。
江砚也随林城回了津市,林城看他脸色实在有点儿差就没让那人开车,车子到津市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
“孟局说送你去他那。”
江砚靠在副驾驶里,上午那阵子头疼还是没有缓解多少,身上像是坠了铅块一样发沉,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出声就有点儿呛咳:
“太晚了,我明天再去看他,你送我回家吧,昨晚没睡好。”
林城看着他放才睡着压出印子的侧脸最后还是直接将人送回了家。
江砚提了东西上去,走路的时候觉得头重脚轻,进屋坐下后量了一□□温,果然38.5°,估计真是昨天晚上吹风着凉了,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体温计,忍不住想起了他上次发烧的时候,沈易喂他吃药,还带他去看医生。
如果现在他知道他发烧了,会不会不生气了?只是这个念头一过,他就知道肯定不会的,沈易一定会觉得他是装可怜,他这次很生气,估计这会儿心情也很不好。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是他之前点的跑腿买的菜到了,很多,很丰盛,有排骨有猪蹄,他吞了一粒退烧药就拎着菜去了厨房。
装修精致的厨房里面除了炊具还有一套专业的拍摄设备,近远景机位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直播间,江砚打开了设备,低头开始处理猪蹄,只是头实在是疼的厉害,他又进去找了一片止疼药吃了,撑着在厨房做饭拍视频。
这会儿已经过了外卖高峰期,沈易的猪蹄和小菜送来的很快,他开了可乐架上手机,就像是从前晚上回来一样准备吃饭,只是几口下去他就觉得不对了,这红烧猪蹄虽然看上去Q弹,但是咬下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知道是用的猪蹄不好,还是炖的火候太过,软烂有余劲道不足,嚼起来就像是一堆碎肉,让他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现场的场景,再看到那有些凉掉的猪蹄更是没有胃口了,最后匆匆合上盖子,将这份价格不低的外卖倒进了垃圾桶。
沈易洗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躺下却觉得家里的床好像太软了,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在村子里的生活,更不要去想某个人,假期已经结束了,他该回到正常生活中来了。
心情不好实在不想再看那些倒霉学生的论文,索性躺在床上一手捏着奶龙一手刷着手机,就在他眼皮有点儿打架的时候,忽然,手机屏幕的顶端跳出来了一个提醒。
“您关注的猫薄荷厨房有更新,请前往观看吧。”
沈易坐起来了一些,瞬间就点了进去,还是熟悉的布景,连棋盘菜板都没有变,里面传来经过变声器变声却很有特点的声音:
“因为工作的原因,许久没有更新,今天还是做一道最熟悉的菜,红烧猪蹄,希望看到这个视频的小伙伴能够生活如意,天天开心,把烦恼通通抛掉。”
那双手依旧包裹在外科手套中,骨节分明,就连处理猪蹄的动作都让人看的赏心悦目,沈易蹬蹬蹬去厨房冰箱又取了一瓶可乐,一边看一边喝,猫薄荷的视频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就是只要看着就特解压。
而今天的博主好像也比往常话要多一些,视频也更长,沈易还挺喜欢这种转变的,忍不住在下面留言:
“好巧,我今天也点了红烧猪蹄的外卖,可惜,翻车了,现在靠可乐充饥,小猫委屈落泪jpg.”
江砚剪辑好视频发上去就有点儿撑不住,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应该是体温升高了,刚才那退烧药吃下去好像作用也不太大,头也疼的厉害,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方才做完的猪蹄都被整齐地摆在了厨房里。
他澡都没有去洗,破天荒地穿着这身刚做完饭的衣服就倒在了床上,不过还不忘抱着手机,一直关注着刚才发出去的视频,不知道这会儿沈易有没有看到他的更新,有没有知道猫薄荷厨房没有停更,也不会停更。
粉丝回复的消息陆陆续续出现在了视频的下方,很快他最期盼的那个头像也出现了,那是个憨憨笑着的小奶龙头像,他看完回复眉头皱起,没吃饱吗?
他点击回复:
“再点一份别的吧,大晚上的饿肚子喝可乐对胃不好,下一份一定会好吃的,快去点吧,去吧,去吧,小猫驱赶jpg.”
沈易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大大翻牌子了,还回复了他同款表情包,哈哈,好可爱,再点一个好像也行。
“大大真是我的灵魂宝藏博主,本来今天心情不好的,但是没想到却蹲到了大大更新,看完视频心情好多了,果然能量是守恒的,听大大的,我再去点一份烧烤。”
江砚看着这条回复眼角带了一点儿笑意:
“能让你心情多云转晴就好,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
视频下方的留言越来越多,但是“薄荷猫厨房”只和一个ID互动。
“大大你怎么只翻一个人的牌子啊?”
沈易正巧看到这条评论,心里忽然升上来一股双向奔赴的满足感,不怪我这么喜欢薄荷猫大大,他和薄荷猫大大一定有神奇的缘分。
第32章 江砚身世揭秘
手机在床头嗡鸣作响, 床上的人脸色潮红一片,额角都被汗水打湿,眉心紧蹙, 似乎醒不过来。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儿,很眼熟, 看到脸他才发现这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小男孩儿的面前都是来来往往穿着警服的人, 每个人都神情沉默悲痛,他回过头去下意识去找最依赖的人, 母亲故作镇定的神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颤抖:
“找到了是吗?”
孟老头那个时候还算年轻, 他他手中端着一个盒子,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却下意识感觉到他可能没有爸爸了,但是不等他问很快就有一个小警察带着他去了外面。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排一排望不到边际的烈士墓碑。
这些墓碑中有一块儿刻上了他爸爸的名字,小男孩一直在追问那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但是身边的人, 妈妈也好, 孟老头也好,只告诉他那是他爸的遗物,遗物为什么不能给他看呢?
眼前的画面光影变换, 小男孩儿长大了, 他出现在了医院里, 看着被急诊推出来的人, 对上了医生遗憾的目光, 他颤抖的掀开了白布,底下是他妈妈熟悉的却又充血污的脸。
那一刻的恍惚足以将人击碎, 离别总是不打一声招呼,就如同他八岁那年一样,只是这一次他最后的亲人也离开了,他看着熟悉的背影在医院的走廊号啕大哭。
眼前的画面支离破碎,却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入脑海:
“舒孟婉女士曾签署过遗体捐赠协议,自愿在死后将身体捐赠医学院,用于医学研究”
车祸导致了各个脏器的出血衰竭,已经不能作为移植使用,只有眼角膜捐赠了出去。
画面再次变换,北都医科大学的解剖标本室中多了一副白色的骨骼标本,同时标本实验室中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还是研究生时期的沈易。
那是沈易亲眼见证学校受捐的第一个人体骨骼标本,那副标本就存放在他保管钥匙的那个实验解剖室中,他以至于在那之后每次他在实验室啃煎饼果子吃早饭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和她说说话。
“咱们国家自古都是入土为安,你真的很伟大,我知道你们那边可能也会用钱,你放心,等十五的时候我偷偷给你烧点。”
“你喜欢煎饼果子吗?要不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
小研究生在骨架面前放了个一次性的盘子,将煎饼果子供在上面一会儿,等凉了一点儿才抱住啃起来,他从未发现门口时常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一直看着他们,一看就是四年。
眼前的画面断断续续,床边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响,而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孟庆国皱眉看着再一次自动挂断的电话,这小子在家做什么呢?他一个电话打到了林城那里,林城正在受害者家中,接到电话的时候一愣:
“没人接?我昨晚确实是把他送回家的,看着他上的电梯。”
他停下想了想:
“昨天他看着脸色不太好,说是前几天感冒了,我让大壮去看看。”
白大壮仅用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江砚的家门口,敲门,按门铃加手机一起轰炸,好半天门才打开,就见起来开门的人脸色极差,脸颊有些嫣红,嘴唇却干裂发白,头发被汗打湿有些凌乱,白大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江砚:
“师父?孟局打了你好多电话都没接,让我来看看你,你怎么看着不太好啊?不舒服吗?”
江砚这会儿头还昏沉沉的,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有快十个未接来电,都是孟老头打过来的。
“没事儿,昨晚睡晚了,没听见。”
他坐在了餐厅边的座椅上醒了醒神儿,白大壮换了鞋套,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江砚的脸色:
“师父你是不是发烧啊?孟局让我今天送你去医院体检,要抽血,早饭就不能吃了。”
江砚知道回来肯定要去医院,倒是也没抗拒,点了点头,先去了浴室洗漱,白大壮这才给孟庆国回了电话,那边接起来的很快:
“进去门了?人没事儿吧?”
“进来了孟局,我看着我师父脸色不太好,看着像是发烧了。”
“发烧?你直接送他到武警医院,我一会儿散会就过去。”
“是。”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让江砚的神志清醒了几分,那犹如幻灯片一样的梦境渐渐如潮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褪去,最后封存在了海底深处,轻易都不会再被拿出来。
沈易早上起来就给李维打了电话过去:
“呦,你小子什么事儿啊?又要紧急手术?”
沈易抱着一条腿坐在餐厅边的椅子上,刚刚清扫了一份儿肯德基宅急送早餐,满意地舔了舔唇角:
“看您说的,我哪来儿那么多的紧急手术?我就是来问问您老人家,我这也休了三周多了,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啊?”
他觉得他必须要尽快回到正常的工作节奏中去,这休假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插曲,不能太过留恋。
沈易在清水县医院做的手术很成功,县医院的院长几次给他打电话感谢,都说要不是正巧沈主任在,那小姑娘就危险了,虽然有一定的吹捧水分在里面,但是这个手术的反响确实不错,李维也想着这几天给沈易打电话呢:
“难得你还没有野的不想回来上班,医闹的事儿解决的差不多了,医务处那边也没什么阻碍,你这两天想回来就回来吧。”
沈易深呼吸,调整状态,准备上班,上班之前他想找人出去搓一顿,翻了翻通讯录,大部分的同事同学这个点儿应该都在苦逼搬砖,扫了一圈也就只有齐慎这个看心理的人时间相对自由:
“师兄,中午出去撸串不?我请客。”
那边的回复很快:
“回来了?中午就吃烧烤?”
“嗯,明天就上班了,吃不吃。”
“有人请客当然吃。”
“那12点,校门对面喝丢鞋烧烤见。”
此刻一辆坦克300停在了武警医院门口,白大壮下车去给江砚开了门,一路上江砚都抱着手机,在看尸检报告。
到了医院,接诊的医生快五十了,和孟庆国的私交很好,看到江砚进来的脸色就哼了一声:
“还知道过来啊?”
直接安排了抽血,胸片,再看了血项和胸片上显示的积液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开了住院单。
“你们小年轻是真不把身体放在心上啊,都这样的还拖?肺部都出现感染了,赶紧,办住院。”
喝丢鞋烧烤中午的人没有晚上那么多,沈易到的时候就见包厢中已经那个整日穿着西装精英范儿十足的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来这么早啊?”
齐慎抬手给他倒了杯茶:
“有人请客还不积极一些?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回来的,哎哎,我不喝这个,给我换冰镇可乐。”
齐慎思看了看沈易的模样,这人心思总是放在脸上,现在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不爽”两个字了:
“怎么了?这幅霜打了的样子?”
沈易本来就烦,直接扯过菜单:
“先点,服务员?”
“二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肉串,六个筋皮,十个板筋,十个心管,五个掌中宝,两个实蛋,两个烤猪蹄,一个毛肚锅,一盘拍黄瓜,你看还要加什么?”
“不用了,够了。”
沈易将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这才开口:
“哥们儿被人涮了。”
齐慎向后靠在椅子上,眼底翻涌着似笑非笑的情绪:
“被谁?不会是被你那个活爹给涮了吧?”
沈易冷哼了一声不说话,齐慎亲自给他又倒了一杯冰镇可乐,手指在他面上点了点,老神在在地出声:
“我说什么来着?你早晚为了你这张嘴将自己给搭进去,非得去人家那里蹭吃蹭喝,吃亏了吧?说吧,怎么被涮的?”
沈易自然是不会说他真的因为自己这张嘴把自己送上门去被吃了的蠢事儿,但是别的还是可以吐槽的,就着串,沈易滔滔不绝,可见内心多么无法释怀了。
从最开始相识,讲到互相骗,再到他医院爆马,再到前天晚上那炸裂时刻。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晚上真是好悬没把我吓死,就露个营,结果能碰到巨人观你知道吗?简直了,这一天可以印在我脑子里了。”
齐慎的眼睛也震惊地睁大:
“什么?巨人观?怎么会碰到巨人观?”
沈易点头,喝了一口冰可乐压惊,把杯子在桌子上一撂:
“何止是碰到了,他还炸了,我天,我长这么大没有碰到过这么炸裂的情况,那组织混着蛆满天飞啊…”
话还没有说完,齐慎的脸色都变了,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看着沈易边说边吃的样子心里很是敬佩:
“你是不是怕我多吃你多花钱啊?也不用那么详细。”
“哦,那我省略,总之就是我那平日里瞧着居家好男人,自称殡仪馆事业编的邻居,在前天晚上当场掉马,人家真实身份狂拽酷炫,刑侦支队法医主任,当场验尸,厉害吧?”
齐慎深呼吸一下:
“是够炸裂的,怎么还能碰上尸体?淹死的?”
“不是,凶杀案,当胸一刀,而且,而且生殖器都给割了,太凶残了。”
齐慎目光一紧,下意识夹了一下腿,正好被沈易看见:
“哎,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齐慎瞪了他一眼:
“谁像你心这么大呀,看到那样的尸体还能吃能喝的,切掉了生殖器?从心理学上讲,这种行为是强烈的报复性心理的结果,这人不会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吧?”
沈易点头:
“嗯,我估计也是,而且估计情节不清,也不知道警方调查的怎么样了,要真是个强.奸犯,也活该。”
他想到了同样被侵害过的韩悦,心理对强.奸犯是恨的压根直痒痒,齐慎撸了口串:
“这么嫉恶如仇啊?”
“当然,管不住下半身还留着做什么?要我说对于强.奸犯就该物理阉割。”
齐慎叹了口气,幽深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灰暗的阴霾:
“是啊,我的患者里就有被侵犯的女孩子,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出那样的阴影,算了,不提这些了,说说你和你邻居吧,要说他骗你是不应该,但是你不也骗他了吗?怎么这次生这么大气?”
沈易骤然抬头:
“我真不是故意骗他的,是他上来就说自己殡仪馆抗尸的,这一听上去就像是开玩笑假的呀,我这才开玩笑说我是医院运尸的,后来我还诚心和他道歉。
你知道我多真诚吗?我上学写检讨都没这么真诚,结果人家,从头演到尾,连我道歉坦白他都没有顺坡下驴。
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也挺好的,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结果,人家拿我开涮呢。”
两个人连吃带聊的吃了快三个小时。
医院里,孟庆国开完会就直接去了武警医院住院部,江砚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单人病房的沙发里,左手吊水,右手正在操作电脑,他探过头看了看屏幕。
正是8.25日发现的那个腐尸案的现场图片和尸检报告,他一把合上了电脑:
“都这样了还忙什么工作?我刚见过李主任了,肺部感染你都能在外面挺这么久不回来?你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后遗症三个字怎么写?啊?”
江砚掏了一下耳朵,无奈地他抬起头看着冲他喷火的小老头。
“手放下,什么毛病?你对领导的尊重去哪了?”
江砚放下了手:
“领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孟庆国看了看他,坐在了他边上,看到面前小茶几上的苹果,拿起水果刀削了起来:
“我听林城说你和那个主任都同居了?”
“您别听他瞎说,我们是邻居,前阵子大雨他房顶漏了,来我这里借宿。”
“哦,只是借宿吗?我怎么听说人家气呼呼的走了?”
江砚揉了揉眉心:
“嗯,我在身份上撒谎骗了他,他生气了。”
孟庆国看着他垂头那样倒是挺意外的,这小子这是挺上心啊:
“没辙了?”
江砚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
“挺喜欢她的是不是?”
“嗯。”
自家的孩子总算是开窍了,孟庆国心里很是欣慰,紧接着问出声:
“哪个医院的医生?”
“一中心的。”
“好医院啊,放心,我给你想办法。”
江砚瞬间抬头:
“你想什么办法?你别搞事啊。”
孟庆国鼻孔一出气,哼笑一声:
“别的不敢说,哄媳妇你小子还得多学,你宋姨那暴脾气你知道吧?年轻的时候那厉害的,一个笤帚就能把我扫地出门,你看现在,是不是?偶尔也挺温柔吧?你得动脑子,靠策略,硬碰硬不行,你得来软的,示弱懂不懂?”
江砚微微向后一仰,看着这个还挺骄傲的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孟庆国将削好的苹果往江砚手里一塞:
“今天你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给你办转院,去一中心住院,到时候你明白吗?躺床上要多严重就多严重,多说点儿好听的,多哄哄,撒谎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得诚恳的道歉,知不知道?”
转院去一中心?江砚还有点儿犹豫,却被孟庆国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
“大小伙子的别婆婆妈妈的,不该有的顾虑不要有,不该背的负担不要背,你值得拥有喜欢的爱人和幸福的生活,知不知道?”
江砚对上了那一瞬几乎能看透人心底的眼睛,心下的顾虑在一点点儿消散,他有点儿不习惯地低头,正看到手里削好的苹果,半晌憋出了一句:
“你洗手了吗?”
“刚上完厕所没洗,臭小子。”
清晨,一中心的地下车库中,一辆奥迪A6时隔多日重新停在了那个空白多天的车位上。
妇产科办公室,周明是第一个看到门口的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沈主任,你回来了?”
办公室一堆人齐齐抬头:
“沈主任,休假是不是特别爽啊,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回来看看,你不在平常都没人给我们拼单奶茶了。”
沈易笑着进门,和一圈的同事挨个打了招呼:
“这是想奶茶还是想我啊?行,今儿奶茶我请客,管够。”
沈易换了白大褂又去见了李维,这才回了科室,正碰上查房回来的邹木,这位师兄应该刚下大夜,眼底一片淤青:
“昨晚有急症啊?”
邹木一脸生无可恋地拍了拍他:
“你可回来了,昨晚一台胎盘早剥一台车祸的子宫出血,刚下来。”
沈易赶紧给他接了杯水,扫了一眼排班表知道今天邹木还要出门诊: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回来了,还没排班,今天门诊我替你。”
沈易带着周明一块儿去出了门诊,时隔多日重新坐在了门诊,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他深吸一口气:
“开始叫号吧。”
同时,呼吸内科迎来了一个特殊的转院病人,因为这个病人是从武警总医院转过来的警察,而且电话是武警总医院的院长亲自打过来让多关照一下的,并且传来了病人的病例。
呼吸内科的主任秦大成撂下电话一头雾水,武警总院的人怎么转到这儿来了?他看着传过来的病例,睁大了眼睛,腹部贯穿枪伤?我靠,来的是位功勋啊。
江砚被安排进了一中心的单人病房,今早来的时候他在地库看到沈易的车了,他来上班了,他其实很想见他,又不知道怎么办?直接发消息他可能不会回他,直接去找他吗?
“您好,您不可以出病房。”
刚出门就被一个小护士拦在了病区这里,江砚出声:
“麻烦问一下妇产科在这个楼里吗?”
“在,妇产科是8到11楼。”
“哦,谢谢啊。”
江砚回到了病房,犹豫了一下,用手机拍下了手上的留置针,想了想又拍了一下病房,故意将窗外代表的地标拍了进来,然后在朋友圈发了这两张图,但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配什么文,索性找了一个流泪的表情发了上去,然后屏蔽所有分组,只留下了只有沈易的那个分组,点了发送。
一上午五十个号总算是看完了,沈易撑在桌子上喝了口水,周明转过头:
“师父,新开了一家石锅拌饭贼好吃,我们出去吃吧。”
沈易拿出手机报复性娱乐地划着:
“行,正好奶茶出新口味了。”
他正划完朋友圈准备起身,却忽然看到了一组图片,又看了看发文人的头像,顿时愣住了,叫住了身边的人:
“周明,你过来,你看,这是不是咱们院的病房?”
周明低头看了看:
“是,和咱们科室的有点儿像,你看外面还能看到金塔,就是这个角度。”
江砚住院了?还住他们医院?不会吧,那个脆皮又怎么了?
第33章 江砚肾脏有问题?(沈主任报复)
江砚住院?能在哪个科室呢?沈易思索了一圈, 想起那天他走的时候好像听到江砚还在咳嗽,大概率也还是因为感冒,呼吸内科。
沈易一把拍了一下周明的肩膀:
“你自己去吃吧, 记得买科里的奶茶,要新口味儿的, 回来找我报销。”
周明都还没来的急问是出了什么事儿, 就见沈易大步流星出了诊室。
呼吸内科护士站。
“麻烦帮我查一下科里是不是有个叫江砚的住过来?”
中午的护士站只剩下了个值班的护士, 这沈易这张脸在一中心相当于招牌的存在,小护士倒也痛快:
“哦, 有, 在309单人病房。”
“谢谢啊。”
沈易快步到了309病房, 到了病房下意识直接推开了门,屋内的人此刻一身病号服靠在床上, 吊顶的输液挂上此刻正挂着液体,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到江砚扎着留置针的左手中。
另一只手则是抵在唇边,唇角透出一声一声压抑的咳嗽声,本是苍白的脸颊上因为咳嗽泛起了一丝病态的嫣红,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 江砚抬头看了过来。
乌黑的眼中涌出的生理性眼泪都还没有完全隐去,衬的那双黝黑的瞳孔带着几分无辜的可怜模样,两人的目光骤然相对, 江砚的面上划过些怔愣, 似乎是不知道沈易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就有些喜色, 将唇角的手放下来:
“沈易?你, 你是来看我的?”
沈易顿时觉得门口的地板都有点儿烫脚,江砚这么大个人, 住个院能有什么大事儿,他有病吧?看到了个朋友圈就屁颠屁颠地和福尔摩斯似的找过来,手顿时收紧了门把手:
“走错病房了。”
说完他关门就要走,床上的人却骤然叫了他一声:
“沈易。”
江砚顾不上别的,一手直接扯下了左手上的留置针,翻身就要下床,这动静引得沈易回头,就看见一边的输液管连着回血和药液剧烈摇晃,在床边滴滴答答,江砚的手上的留置针都被扯开了一半,血珠从手腕上往下流,这一幕看的沈易的血压都上来了:
“江砚你有病啊?”
他快步过去,却见刚才那个动作利索的人此刻手扶着床头柜站着,微微垂着脑袋,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还咕哝出声:
“可不是有病吗?没病谁来医院啊。”
沈易
他按了呼叫铃叫了护士进来重新扎留置针,这幅略显粗暴血腥的场面看的小护士都有点儿吃惊:
“这怎么弄的?”
“我刚才要去厕所,忘了在输液,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易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你还知道这是给医护人员添麻烦啊?”
江砚本就清瘦,有一副穿衣很好看的骨架,只是这医院的病号服有些大,穿在他身上领口处都能看到明显的锁骨,配上这一脸苍白的样子,这幅颜值还是很能打的,小护士看他被沈主任训的低下头,忍不住打了个圆场:
“没事儿的,很多病人去卫生间都会忘了在输液,下次注意就好。”
重新扎上了留置针,江砚坐在床边,沈易抱着手臂:
“你什么情况?怎么跑医院来了?”
“咳嗽,发烧,医生说是肺炎让住院。”
“肺炎没大事儿,你继续住吧,我走了。”
江砚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上次不还说肺炎会白肺会很严重吗?怎么现在就没大事儿了。”
沈易低头将他的手从手臂上甩开:
“江法医不是说那是小概率事件吗?”
“小概率也是概率啊,万一我倒霉呢?”
沈易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眯了眯眼,他认识江砚以来从没看他发过朋友圈,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人上一个朋友圈似乎是去年的,且就只有一条。
江砚应该不是一个住院了还要晒一下针头和病房的人:
“那条朋友圈钓鱼呢?”
江砚被看穿多少有点儿不自在,毕竟这种事儿他第一次做:
“也,也没有。”
沈易看着他这把“心虚”都写到脸上的表情脑瓜子都直嗡嗡,一秒钟也不想多看他,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刚才的小护士进来:
“江砚,这是上午的检查结果。”
一中心财大气粗,护士的数量足够,所以医院的服务质量还是很好的,虽然患者在手机上都能看到检查结果,但是还是会打印一份儿送到病房,会比较方便一些不会操作手机的老年人患者。
没等江砚伸手,沈易直接接了过去,是几张彩超单和化验单,沈易本来就是随便扫一眼,但是看到双肾彩超的时候却停了一下。
彩超提示左肾有轻微瘀斑伴有包膜血肿?他立刻拿过了尿常规的化验单来看,有白细胞,并且有一个加号的潜血。
尿潜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人怎么会肾上有问题呢?
江砚被他看到化验单有点儿紧张:
“怎么了?我得了什么绝症吗?”
沈易抬眼,神色不复刚才的轻佻:
“你平常腰疼吗?有没有尿急,尿频,尿痛或者血尿出现?”
江砚手在病号服的兜里攥紧,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沈易却着急:
“有没有啊?”
“有点儿腰疼,前阵子有点儿血尿我去检查了,医生说没事儿养养就好了。”
血尿是刚手术之后一阵子有过,是因为被车撞了一下之后子弹穿过身体时候造成的肾脏挫伤,当初到不了需要手术的程度,所以是保守治疗,也就是慢慢养。
沈易听着这不靠谱的回答:
“你上次在哪检查的?血尿病因查了吗?”
“查了,被车撞了一下,医生说是肾脏挫伤。”
沈易又看了一眼检查单,他不是肾病科的医生,但是基础的一些肾脏疾病他还是了解的,肾脏瘀斑和包膜血肿确实是肾挫伤后的一个经典表现,而且肾脏是在腹膜后的位置,一般来说不容易伤到这里,所以造成肾脏挫伤的原因很多都是车祸撞击,或者高空坠落之后造成的。
车祸造成的话这个倒不算是太严重,一般来说可以自愈,只是需要时间恢复,沈易的心放下来之后计上心头,他又看了看检查单子,故作严肃地开口:
“你有血尿的话虽然从现在的检查结果上看应该是肾脏引起的,不过也不排除其他的问题。”
江砚抬头看着他,很是乖巧地问:
“不排除什么问题啊?”
沈易也低头看向他:
“前列腺问题,血尿也是前列腺有问题的一个经典指征。”
“前列腺问题一般都是中老年男性得的吧?”
沈易将单子甩在他身上:
“亏你还是个法医,现在生病分老少吗?前列腺问题除了不可能出现在女人的身上之外,它可能出现在任何年龄的男性身上,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去一中心生殖科看看,哪天没有因为前列腺问题切掉前列腺和睾.丸的?
切掉一个那算是幸运的,那有的发现的不及时,两侧都有问题的,那上去两个睾.丸就都得切掉。”
江砚似乎真的被他吓着了一样,脸色都更白了一些,沈易心里暗笑,孙子,叫你骗我,吓死你,心里再是暗爽,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甚至还在问他:
“你确定从未有过尿痛那些症状?”
他盯着江砚的脸色,就见他的面上出现了一丝不确定性:
“你要这么说好像多少,之前也有一点?”
沈易都不用听他说,肾脏挫伤也是会引起这些症状的:
“那就是了,你得好好检查一下前列腺,万一有问题呢?早发现早治疗。”
江砚肉眼开始有点儿慌,他一把拉住了沈易的胳膊:
“你说的我有点儿害怕,这医院我就认识你一个人,你在大医院见多识广,要不你先帮我看看吧。”
说着他就要低头解裤子,沈易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病号服的抽绳都解开了,他赶紧按住他的手:
“你干嘛?”
江砚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惶恐和依赖:
“我不敢直接去检查,你先帮我看看呗。”
沈易不是,这人有病吧?
“你有病啊?”
“我希望没有。”
“不许脱,动不动脱裤子,什么毛病?”
“不是医生眼里无男女吗?再说,你也不是”
在沈主任的眼刀下江砚生生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他怕不咽回去就没办法活着走出病房了。
“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在这儿等着,我这就让医生给你开单子,好好查一查。”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再也没给江砚任何说话的机会,却不知他出去之后江砚低头唇边有丝笑意:
“让你报复回来好了。”
沈易还真的直接去了呼吸内科的办公室,主任秦大成正在吃外卖水饺,办公室内一片饺子醋味儿,见到他秦大成有点儿意外,随即笑着招手:
“沈主任?来,坐,今天上午还听科室里说你回来了,要不尝一个?”
沈易笑了,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我刚吃过,不吃了,我是过来问问你们科新收的那个江砚的情况。”
秦大成对这位收治的病患可是印象深刻:
“你们认识?”
“我俩邻居,我还经常去他那蹭饭呢,刚才我去看他,正好看到了彩超报告,肾脏有挫伤?还有他肺片没问题吧?”
秦大成没想到江砚和沈易竟然是邻居:
“肾病科下午会来人看,不过从结果上来看就是外伤导致的挫伤,一般都是保守治疗慢慢养,胸片上有积液伴肺部感染,早上过来的时候高烧,还是要留院观察一下的。”
沈易微微皱眉,肺部积液还有感染?这江砚的抵抗力也太差了,就感冒了两次怎么搞这么严重?
“哦,那是要观察一下,对了秦主任,他刚才说腰疼之前有过血尿,我看还是再开一个前列腺的检查吧?有没有问题的先排除一下。”
秦大成倒是没觉得这个建议冒昧,毕竟他上午看病历江砚曾经腹腔大出血,检查一下也好:
“行,一会儿我就开。”
沈易又寒暄了两句就上了楼。
没过十分钟,小护士礼貌地敲了敲江砚的门:
“江砚,下午两点半有个前列腺彩超,需要提前憋尿,记得多喝水啊。”
江砚
下午护士长重新排了班,沈易今晚值二线。
晚上从门诊下班后,沈易回办公室点了一份儿意大利面,也不知道这意大利面的酱是怎么做的,一股馊了的味儿,他吃了几口就实在吃不进去了,脚勾出了床底下的零食箱子,这才发现他临走的时候将零食都分了,得,弹尽粮绝了。
从周明那顺了一桶老坛酸菜面泡了吃了,低头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想起了还在楼下住院的人,去看看的念头一起来就被他重新掐灭了回去,人家肯定不缺他这个探病的。
还是出去补货吧,要不夜班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到医院门口最常去的超市买了一大袋子的口粮,从超市逛出来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住院部的电梯高峰期已经过去,沈易看向了标着呼吸内科的楼层最后还是按了一下,算了,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探望吧。
值班护士正好他熟,就给她留了两盒酸奶:
“309你认识啊?”
“嗯,之前的邻居。”
“哦,那正好一块儿过去,观察体温,下午三点多他开始发高烧,一下子窜到了38.8°,伴有呕吐,秦主任亲自去看的,加了好几项的检查。”
沈易一皱眉,脚步不自觉地快了几步,两人轻轻敲了一下门进去,就发现屋里很是昏暗,灯也没开,只有脚下的夜灯是亮着的,床上的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了,屋里除了他一个家属也没有,无端显得有点儿孤单,他小声问了一下护士:
“家属没来吗?”
李敏摇了摇头:
“没有,今天就他自己,秦主任特意交代为一级护理。”
沈易心里总觉得不太对,一级护理?一般一级护理是用于恢复期的重症病人或者年老体弱,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需要护士一到两个小时就要巡视一次。
江砚一个身强体壮只是因为肺炎观察入院的患者一般只需要普通护理就可以了,甚至都不用做标记,秦大成怎么忽然会将他升级成一级护理?
他沉思的功夫,李敏已经上前去测量体温了,江砚警惕性很高,几乎在护士走近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李敏笑了一下:
“测一□□温,晚上有吃饭吗?”
“喝了点儿粥。”
屋里昏暗,江砚没看到站在门口的沈易,他撑着要起来,但是头有点儿疼,动作顿了一下,李敏出声:
“不用起,躺着吧,37.8度,下来了一些,发烧后是会有点儿乏力,多躺躺,我给你倒点儿热水。”
江砚的声线有些沙哑:
“谢谢。”
“不客气,晚上有不舒服就及时按铃。”
李敏拿着暖水瓶出去,江砚这才看到后面的沈易,愣了一下,低头看到了他手中拎的大袋子,烧的有些干裂的嘴唇扯了一下,眼里有些笑意:
“给我买的吗?”
沈易走上前:
“想得美,这是我夜班口粮。”
他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粥,是他们食堂的包装,应该是在食堂定的,此刻里面几乎是满的,这人估计晚上就没吃,他抬手开了灯,将自己的大袋子放到了他床边:
“不过可以让你选一样。”
江砚低头看了看里面琳琅满目的小吃,仰头看沈易:
“就只能选一样吗?”
“让你选一样就不错了。”
说完他就见江砚好像真的在很纠结的选,最后挑了一袋喜之郎果肉果冻出来,晃了晃:
“那就这个吧。”
沈易估计他是发了烧没胃口:
“你还挺会选的。”
江砚撕开了袋子,想吃一个,但是刚退烧手上有汗还没什么力气,撕了半天却没有撕开,沈易看了看最后接过来给他撕开了,江砚乖巧道谢:
“谢谢。”
沈易就见他吃完之后又递给了他一个,他黑着脸又帮他撕开了一个。
江砚眉眼弯了笑了一下说:
“今天下午我去检查前列腺了,医生说未见异常。”
沈易皮笑肉不笑地出声:
“那真是恭喜你啊。”
江砚瞄了一下他的脸色:
“我真的不该骗你,对不起,真诚的和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易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见他吃了半袋的果冻说不吃了,这才起身:
“行了,我今晚值班,得上去了,晚上有事儿就按铃叫护士来。”
“好。”
病房又剩下江砚一个人。
沈易出去刚要去坐电梯,就见迎面来了一个眼熟的人,一身黑短袖,拎着外卖,可不正是那天在江砚家碰到的那个好像叫林城的刑侦队长?他不想说话,直接就要从他身边过去,还是林城叫住了他:
“沈主任是吧?那天是我言辞不当,不好意思啊。”
沈易抬眼看他一大片黑眼圈,估计是审案子熬夜熬的,他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既然道歉了他也不好再冷脸:
“没事儿,来看江砚啊?”
“啊,对,刚下班,给他带点儿吃的,他怎么样?”
“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只看了部分检查结果,肺部积液伴感染,下午又高烧,具体的情况你得问秦主任。”
一听高烧林城抿了下唇神色有些担忧,沈易多问了一句:
“他家不是津市本地的吗?今晚家属不来陪一下吗?”
虽然是个成年人了,但是毕竟是住院,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个家属过来,难道江砚是外地的?不过听口音不像啊。
林城刚才看沈易从江砚病房出来的时候沉着脸,估计两人还是没和好,他顿了一下,指了指边上,示意过去说,沈易挑眉,不过还是跟了过去,就见林城敛眉开口:
“本来吧我不该多嘴,但是江砚那人的性子什么都闷心里,他可能没有和你说,他是烈士遗孤,父亲很早就牺牲了,母亲在他大学的时候车祸意外去世了,两边的老人也陆续去世,他家里没家属了,今晚我在这里陪床。”
一句话将沈易震在原地,他家里没家属了?他忽然想起刚才推开门的时候屋里黑着灯,江砚一个人睡在床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的样子,发烧了,吐了,也没有家里人给送点儿可口的饭菜,只有医院食堂定的两块钱的白粥。
他刚才两眼放光一样看着他手里的吃的,其实是真的以为他是买了吃的去看他的吧?结果最后只给他吃了几个果冻,沈易心底忽然就愧疚起来了。
第34章 江砚身上有枪伤(深夜探望)
晚上沈易查完房就直接回了休息室, 进屋就往床上一坐,眼睛瞪着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大袋子吃的,刚才林城的话一句一句地在他耳边响着。
“他是烈士遗孤, 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也在他大学的时候车祸意外去世他家里没有家属了”
心底那股不是滋味儿到现在也没有压下去, 那怪他做饭那么好吃, 估计都是因为家里只有自己, 自己不做,连点儿家常饭都吃不上, 住院, 发烧身边也没个亲人。
今天上午他还用病情吓唬他, 好在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要是真的有病他连个帮忙分担的家属都没有, 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上午他刚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江砚那张苍白甚至有点儿可怜的脸。
“哎。”
沈易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门响了两声,沈易不动开口:
“进。”
周明开门进来就看到沈易手扶着脑袋,赶紧问了一句:
“师父你怎么了?头疼啊?”
“没有。”
他只是良心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转头看了看身边这偷感很重的徒弟:
“你干嘛来了?”
周明咧着嘴笑了笑:
“师父我写病案没吃晚饭, 借我一盒泡面呗?”
沈易直接将零食袋子推了过去:
“自己选。”
看着周明脑袋都要扎进去的样子, 沈易出声:
“你妈最近不给你送晚饭了?”
“嗯,上周她给我送饺子把车刮了,送4s店修去了。”
沈易看了看眼前也有26了但还是家里的大宝贝一样的徒弟, 感慨地开口: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啊。”
周明从袋子里挑出了一盒拌面, 两个卤蛋一根火腿肠, 不觉得这话有什么, 笑着接道:
“我妈那是非说外卖都是地沟油, 看着我不让我吃才总送饭的,但是她其实做饭不咋好吃, 但是没办法,我不吃她该揍我了。”
沈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有些感慨:
“好好珍惜吧。”
“哎,好嘞,师父我出去吃了啊。”
“去吧。”
周明出去,沈易又开始发呆,有人想吃是再也吃不到了。
呼吸内科病房中,江砚靠坐在床上,身前支起了床上自带的小桌板,林城将刚点的小馄饨放在他面前:
“素的,不腻,你尝尝。”
江砚抬头:
“你吃了吗?”
“没呢,我刚从队里过来,这外卖都是直接点到了住院部,和你的手艺肯定没得比了,你将就一下。”
江砚其实没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吃了几个就问起了案子:
“我听大壮说7.13案正式移交队里了,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林城秃噜了两口馄饨点头:
“确认了,猜猜是谁?”
江砚没什么犹豫地直接开口:
“那个孙天磊吧?”
“呦,怎么猜这么准啊?”
江砚喝了一口馄饨汤:
“死者生殖器被割,明显的性报复行为,清水县刚出了韩悦的事儿,孙天磊又失踪,肯定要第一时间比对他的DNA,你之前说津市也出现了性侵案,嫌疑人就是孙天磊,那个什么情节?”
“那孙天磊还真是个衣冠禽兽,他也算是还不错的师范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考了几次编制都没戏,就收学生偷偷办补课班,被查了一次之后他就改做一对一,但是要学生去他那,受害人是个高一的女生,迷.奸,是女孩儿的父母回去发现了不对报警的。”
江砚脸色阴沉,这和韩悦的被害情节很像,年轻的好大学毕业的老师,还真是个好身份:
“死的倒是也不冤枉。”
林城抹了把嘴点点头:
“是不冤枉啊,但是这案子出了就得破啊,这两天我们都在从吴佳佳父母这条线上找线索,她父母都是来津市的务工人员,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家里怕这个事儿传出去,谁也没敢往外说,吴佳佳办了休学在家,手机,电脑上软件的纪录也都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江砚盖上了外卖盒子的盖子,靠在了床头:
“理化检验出来了吗?他体内有没有γ-羟丁酸的衍生物?”
林城掏出手机:
“你看看吧,下午出来的。”
江砚看了理化实验报告,微微皱眉:
“甲苯.噻嗪?”
林城点头:
“僵尸药,在M国很流行,这小子他妈的是个嗑药的,一件好事儿不干啊这是。”
江砚盯着理化报告出声:
“甲苯.噻嗪本来是一种镇定类药物,在动物麻醉上用的比较多,但是后来被一些瘾.君子发现这东西加在芬.太尼和可.卡.因里面一块儿吸食能延长所谓的“快感”时间,逐渐流行成了一种‘毒.品’,但是不对啊,他体内只有甲苯.噻嗪?”
“嗯,理化报告上是这样显示的,所以现在推测他不是主动食用的甲苯.噻嗪,而是凶手用这个药麻倒了他,以便下手。”
江砚回想着孙天磊身上的伤口:
“孙天磊胸前的那一刀干净利落,不见顿挫,直插到底,一刀毙命,身上其他部位也没有见到什么其他的制约伤,说明他被刺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反抗,若是凶手下手之前孙天磊就已经昏了过去,那倒是可以解释这一点,但是即便是这样,下手的人也不像是第一次啊。”
毕竟即便昏过去了,那也是个人,拿着刀一点儿没犹豫地直接插进去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林城主动收拾了桌子,将吃剩的盒子都收到了外卖袋子里,又给江砚倒了水:
“这个也不好说,人在极端愤恨的时候,也是能做出一些原本不敢做的事儿的,而对孙天磊最恨之入骨的肯定是被侵犯过的人,但是从死亡时间上来看,孙天磊应该是在韩悦案发后两日身亡,也就是吴佳佳报案后的一天,这个时间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江砚听明白了他的暗示:
“你是怀疑孙天磊不止侵犯过她们两个。”
林城脸色有些难看地点了头:
“韩悦在宫外孕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受过侵害,两天的时间她的父母一直都在清水县的医院陪着她,甚至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不清楚作案人是谁,所以凶手很难和韩悦有牵扯,而吴佳佳是在遭受侵犯的第二天报警的,孙天磊的死亡时间则是她报警的第二天,也不是很符合逻辑。”
受侵害的当事人和父母自然是恨毒了这种强.奸.犯,但是既然他们会选择报警这条路,那就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在第二天冒险杀了他,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但是孙天磊又确确实实是死了,还是明显的报复,所以很可能杀害孙天磊的凶手是他曾经侵害过的其他人或者家属。
林城薅了一下头发,仰头靠在了椅子上,江砚也知道他在愁什么,喝了口水:
“这案子的线索太少了。”
尸体发现的时候就是高腐,现在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从被害人这里得到的线索又都断了,林城叹了口气:
“还是得从孙天磊的人际关系查起。”
“对,你可以从药入手,γ-羟丁酸的新型衍生物可不像是一个老师能拿出来的东西,我预感拔出萝卜带出泥。”
“嗯,行了,不聊案子了,都快十一点了,你得睡觉了,你先去洗漱还是我先去?”
江砚看向他:
“干嘛?你要住这儿啊?”
林城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完就找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把鞋给脱了,干脆利落地出声:
“是啊,我给你陪床啊。”
江砚闻到了一股不是很能忍的味道:
“穿上鞋,我不用陪床。”
“哎呀,人家别人住院都有人陪,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你放心,我这人不认床,在哪都睡得着。”
“我没有担心你,我是担心我的鼻子。”
林城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一眼队里有名的洁癖:
“我洗,我洗还不行吗?这夏天穿一天鞋谁还能没点儿味儿啊,你瞧瞧你这些毛病,我就不信你那沈主任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江砚扭过头:
“比你香。”
林城想起了上次去村子里看到的那明显不符合江砚风格的屋子,走上前语重心长地开口:
“恋爱脑要不得,你晓得伐?我告诉你,双标就是恋爱脑的开始,你小心一点儿哦。”
江砚的良好涵养让他控制住了捏住鼻子的举动:
“要洗赶紧去洗。”
“毛病。”
单人病房配备了独立的卫浴,里面水流声响起,江砚靠在床上有点儿发呆,沈易在值班,他们就在一栋楼里,他有点儿想见他,也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来见自己,想着想着就低头看向了手机,还是上次和沈易发消息的页面。
手在表情包里面扒拉来扒拉去,最后还没有选出一个合适的时候浴室的门就开了:
“我好了,换你。”
江砚收起手机:
“这么快啊。”
“废话,大老爷们冲个澡能用多长时间,你自己可以吧?”
回应他的是江砚下床无情从他身边走过的身影。
退烧身上出了一层的汗,站在花洒下面江砚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这里没有吹风机,他擦了擦头发换上新的病号服就出来了,林城已经躺在了陪护床上,十分不讲究地只穿了一个平角裤头,江砚皱眉:
“穿上衣服,护士会定时进来。”
“我哪有衣服啊?我家都没回就来看你了,那身我明天还得穿呢。”
“那就把被子盖上。”
最后林城嫌热,把被单拆了下来盖身上了,江砚没眼看他。
林城看江砚还在那低头看手机忍不住歪着脑袋开口:
“哎,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做了件好事儿,你小子的幸福不出意外很快就来了。”
江砚立刻转过头,想起林城前两天干的好事儿他就心里没底:
“你干什么了?你别乱说话。”
“我哪乱说话了,我刚才都给沈主任道歉了,人家欣然接受,好了好了,我这个人做好事儿一向不求回报的,睡觉睡觉。”
江砚哪睡得着?正要将人薅起来,护士就进来量体温了:
“37.6,还是有点儿低烧,晚上吃了吗?”
“吃了点儿馄饨。”
“现在有反胃恶心的感觉吗?”
“没有。”
“那有没有胸闷气短的感觉?”
“有一点儿。”
李敏一一记录:
“好的,不舒服就按铃,早些休息。”
李敏笑了一下就出去,转头就给沈易去了个消息:
“37.6,有点儿低烧,胸闷气短,应该是肺炎的关系,晚上吃了点馄饨。”
沈易听到手机响就赶紧拿起来看了一眼,退了就好一点儿,不过肺炎最容易后半夜反复。
病房里,林城摆手不回答江砚的追问:
“我真没说什么,人家护士都让你早点儿休息了,快睡觉,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个大消息,宋副校长明天可就出差回来了,要是让她看到你把自己作到医院又熬夜黑眼圈的话,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果然一听宋副校长江砚立刻就老实了,翻身盖被子睡觉。
沈易值二线班,一般一线没有处理不了的事儿不会给他打电话,不过他这人一向不受夜班之神的眷顾,果然,今天也一样,12点来了一个车祸急诊,周明心里没底叫了他,最后病人情况还算稳定,周明可以独自处理,他也还是坐镇给周明壮了个胆。
沈易这么年轻就能坐稳副主任的位子,还压的住底下的人就是因为他足够专业又足够负责,他也是从一线主治,住院医过来的,医生这个行业不比其他,他知道年轻的小医生值夜班哪怕不是碰到很危急和突发的状况有的时候心里也没底。
所以他值二线的时候都分外好说话,哪怕不是情况严重,只要一线的小医生拿不准,他都会第一时间到现场,很少遥控指挥,他知道有的时候哪怕他就在边上站着,值班医生心里就有底。
周明从病房出来看了一眼沈易:
“师父你去睡吧,还麻烦你一趟。”
“行,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凌晨医院的走廊上非常寂静,沈易看了一眼表,一点半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梯口,算了,都到这儿了就去看一眼吧。
他到呼吸内科的时候李敏正在填监护记录,看到他笑了:
“不放心你邻居啊?”
沈易双手插在白大褂里面:
“没有,刚接了个急诊正好顺路。”
李敏笑了笑没说话,看了一眼时间:
“也该进去测体温了,一块儿看一眼。”
沈易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病房里很黑,只有脚踢线上方的小夜灯泛着幽幽的白光,屋里睡着两个人,江砚的睡姿一如既往地很规矩,侧着身背对着林城的方向睡着,可能是热了,被子扯下了一半,李敏上前用额温枪测了一下,38°,沈易看到度数微微皱眉,果然温度有点儿起来了。
临走的时候沈易帮江砚掖了一下掉下去一半的被子,这才脚步极轻地走出去。
后半夜体温就徘徊在38°上下,没再升高,也就没有叫醒他用药。
沈易从六点半查房,结束已经八点多了,今天他不用出门诊,上午十点半有台手术,他拎起刚定回来的小笼包去了呼吸内科,李敏已经下夜班走了,他直接去了病房,还没进去就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林城应该已经上班走了,此刻病房里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瞧着五十岁上下一身深灰色西服套装,带着无框眼镜的女人,这一身像极了他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不知道为什么,沈易光是看着她侧后身的样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女人的声音略显严肃:
“还知道回来呀?两次复查你都敢逃过去,感冒发烧都烧出肺炎你都不回来,你可真长本事,我可告诉你,别和你孟叔学那一套什么有病抗一抗就过去了的无知理论,要是都能扛过去,要医生干什么?要医院干什么?”
这话说的沈易都想给她拍手叫好了,他看向了江砚,就见那人靠在病床上,垂着脑袋,一副挨训的样子,神情没有半点儿不服,可以说是很乖巧了,他抬头甚至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我知道了宋姨,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也不知道会烧出肺炎,我要是知道我立刻到医院检查。”
沈易撇了撇嘴,这孙子撒谎眼睛都不眨。
宋泠哼了一声,最后看着孩子还病着才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了带来的保温桶,很大一个,里面饭,菜,汤一应俱全,将小桌板都摆满了:
“昨晚才回来,菜是今早做的,一样少来点儿,你看看你瘦的,来,喜欢哪样多吃点儿,那外卖没有营养,正好还没开学,我在家给你做。”
沈易看了一下那一桌子的菜,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笼包,默默藏到了身后。
宋姨?这人对江砚倒是挺好的,一大早能做出这么多菜,这得几点起来呀?
“宋姨,真不用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啊。”
宋泠给他递了筷子,教训完了面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
“吃不了剩下,没事儿,我又不是你孟叔,干什么都磨磨唧唧,这几个菜就一会儿的功夫。”
江砚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吃了不少,宋泠的饭他是从小吃到大的,宋泠看他吃了不少也高兴:
“晚上想吃什么?这几天我都没事儿,说。”
江砚也没客气:
“辣椒肉卤的手擀面。”
“行,晚上就手擀面了。”
沈易没再进去,而是将小笼包送到了护士站给没吃饭的护士分了,转身他就见那个宋姨出来了,问了秦主任的办公室,他顿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方才那一身教导主任气质,严厉与慈爱并存的女人,此刻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中询问病情的时候也和寻常的家属没有什么区别,带着点儿小心和忐忑。
“医生我是江砚的家属,他情况怎么样?”
秦大成看沈易跟着进来,以为他和江砚一家是邻居是陪着过来的也就没避讳:
“肺部炎症有些大,有积液,主要是因为病毒感染导致的,反复的高烧也是因为这个,现在已经在用药了,正常情况的话需要一周左右,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昨天我们科室和普外还有肾病科会诊时也询问了武警总院那边从前的主治医生他的情况。
三月前的腹部贯穿枪伤造成了腹腔大出血,现在他低血压,贫血,还有现在免疫力低其实都可以算是那次大出血的后遗症,所以他肺部的情况恢复起来可能需要比常人长一些的时间。”
他的话音落下,沈易的瞳孔地震,枪伤?江砚身上有枪伤?
第35章 你是有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的病吗?
纵使现在沈易心里再震惊也没有影响秦大成继续交代江砚的情况:
“除了肺部的问题, 就是上次造成的肾脏挫伤,昨天肾病科的主任过来,对比了之前复查的片子, 是在慢慢好转的,他的建议也和武警总院之前的治疗方式一样, 主要还是保守治疗, 慢慢养着, 如果有明显症状再用药。
倒是他的伤口恢复的不是很好,贯穿伤, 很容易引起内部组织黏连, 现在伤口有些增生感染, 血项提示的炎症反应也不光是因为肺部感染,外科是建议再做一次清创手术。”
提到“手术”两个字, 饶是在学校叱咤风云的宋副校长也明显紧张了起来:
“清创手术?这手术大吗?有风险吗?”
秦大成毕竟是呼吸内科的医生,具体的手术情况不好直接和家属讨论:
“这个手术需要外科来做,一会儿外科的李主任会过来查房,到时候会详细与家属沟通。”
宋泠听完心里多少还是忐忑, 沈易此刻心里更是波涛汹涌, 枪伤,贯穿枪伤,从前无数的细节画面重新涌进了脑海。
“你又不是大姑娘, 怕看啊?”
“怕。”
“你还穿着这一身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了。”
“穿着吧, 我现在除非脱光否则没区别。”
在胖姐家搬箱子后他想帮他上药, 他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的样子, 在河边被炸了的巨人观溅了一身的破碎组织也不肯脱衣服上车, 站在院子里都还穿着那件狼藉不堪的衣服等着他洗完,所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有枪伤,不想让他看见。
沈易攥紧了手指,江砚,还真是瞒的死死的,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
宋泠回了病房,沈易也回神儿:
“这清创的手术是普外的李主任亲自做?”
李兆和可是普外一把刀,按说清创手术不会是他亲自上啊。
秦大成抱起保温杯,胖乎乎的脸上都是一副你是人家邻居,还和我在这儿装傻充愣的模样:
“那是枪伤,从腹腔穿过的贯穿性枪伤,咱们这医院别说一年,两年也不见得能收治两例啊,你也是干外科的,遇到这种不想看看啊?再说你这邻居过来的时候可是武警总院的院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要好好照顾。”
在国内受了枪伤被送到医院又是武警总院的院长亲自打招呼,这多半就是立过功的,人送到他们医院哪能怠慢啊?
沈易也猜到了,江砚是警察,枪伤肯定是任务中受的:
“武警总院那边传来病例了吧?给我看一眼。”
秦大成倒是没拒绝,调出了病例,让开了电脑的位置给他:
“都在这儿,真凶险啊,昨天看的我心里都直哆嗦,要不是抢救及时,恐怕”
沈易从头开始看,越看脸色越严肃,除了最严重的腹部贯穿伤,还遭受了撞击,左肾挫伤,脑震荡,入院就失血性休克了,输血量高达2000cc,实打实的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出了秦大成办公室的时候沈易都有些恍惚,但是十点半他还有手术,只能收拾了一下心情去了手术室。
他走了大半个月科里本就缺人手,这次回来也就多担了一些手术,让连轴转的人能回家休息一下,最后一台手术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午饭还是中午十二点那会儿垫了一口,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都有点儿发飘。
他赶紧开了一瓶葡萄糖灌进去,真是悠闲的日子过长了,都忘了站一天都苦逼了,周明过来:
“师父,门口新开了一家猪脚饭要不要一块儿去?”
下了手术今天就算是下班了,平常这是沈易一天最开心的时候,但是今天他还有事儿没做,把葡萄糖的空瓶往周明手里一塞直接起身去换衣服:
“不去了,我还有点儿事儿要处理。”
“哦。”
周明下意识退开一步,不知道为啥他觉得他师父身上好像有杀气。
沈易换了自己的衣服,直接到了呼吸内科的病房,上午江砚叫的宋姨应该已经回去了,此刻病房中江砚靠在床头在看平板,林城刚刚刷好吃剩的面条碗从卫生间里出来,刚一出门就差点儿撞到推门直接进来的沈易身上,他赶紧抱稳碗:
“沈医生?你来了。”
林城笑着和沈易打招呼,昨天这人知道了江砚的身世,他可没有错过昨晚沈易离开时候眼底的震惊和心疼,他还特意去侦查了沈易的排班,这不手术结束刚下班就来看江砚了,但是这一照面他却敏感地察觉到沈易的情绪不太对。
怎么隐隐带着杀气啊?什么情况?江砚听到林城的声音就立刻抬头,正对上沈易那一张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就知道他生气了的那张脸,捏着平板的手下意识收紧,林城那货到底和沈易说什么了?
“林队,我有点儿事儿想和江砚单独说。”
林城瞄了一眼两人,放下碗立刻出声:
“啊,我出去,吃多了,正好散散步,你们聊啊,好好聊。”
说完立刻脚底抹油了。
江砚连忙放下平板:
“你吃了”
一个吗字还没开口,沈易就骤然上前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在江砚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扯开了他的衣服,江砚只觉得肚子一凉衣服就被眼前这人给扯上去了,顿时有点儿慌,手正要将衣服盖上,就被人直接攥住了手腕。
沈易低头,狰狞的伤口顿时印入眼中,圆形的伤口周边是明显的增生,此刻泛红是发炎了,已经快四个月过去了,但是这伤口看着依旧可怖的厉害,可想而知当初伤的有多重,江砚有点儿手足无措,手腕被他抓着也不敢使劲儿往回拽,整个人被人压在床上不敢动。
沈易深吸一口气抬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声音都有些压抑的厉害,看着这伤口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块儿一样,思及这人之前瞒着他就有一股子不快,甚至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其实江砚也没有必要和他交代。
沈易唇线紧抿,那双黑眸中都酝酿涌动着怒意,他那下颚紧绷的弧度看的江砚有点儿紧张,还不等他解释出声,就听到了眼前人氲着火气声声压抑的声音:
“贫血是因为之前献了400cc,肾脏瘢痕和包膜血肿是因为车祸导致的肾挫伤,是吗?”
江砚知道他肯定都知道了,不敢再撒谎,立刻摇了摇头,睁着一双眼睛真诚地看着沈易,错认的非常迅速:
“不是,我撒谎了,对不起。”
沈易不看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好,越看越生气,他一把甩开了握着江砚的手腕,站直了身子:
“你是有什么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的病吗?”
亏他之前以为江砚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一整个行走的撒谎机。
江砚知道他到这个医院之前的伤肯定是瞒不住沈易的,但是没想过这么快,他本想是想着等他歇班的时候透露一点儿,没想到他一下子都知道了:
“对不起,因为瞒了你身份,所以这个伤也不太好解释,我怕,我怕你发现是枪伤会害怕。”
沈易哼笑一声:
“这么说倒还是为了我着想?”
“我撒谎是我不对。”
沈易再次看了一眼那伤口: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脱衣服的原因,这么严重的伤非拖到这样了才肯来医院?江砚,你脑子有问题吗?”
这人是个法医,是个常年给别人验伤的主,他就不信他没发现伤口的异常,这么久还在家里面耗着。
江砚的一只手在被子下面扯紧了被单,他知道伤口发炎了,本来他也只准备去清水村住上一小段时间,只是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碰到沈易,沈易不会做饭,村子里又点不到外卖,他怕他回到津市复查等到再回去的时候沈易就走了。
“我有吃消炎药。”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沈易气心梗:
“你上学的时候学什么了?伤口增生是光吃消炎药就可以的吗?现在要挨刀子了。”
江砚低头,默默用衣服盖上了肚子,故作坚强地出声:
“我知道,没事儿,我不怕。”
沈易
“别装可怜,你是不怕,你多勇啊。”
此刻林城就坐在门口,时不时往门口的地方贴一贴耳朵,看到有小护士频繁往这边看才收敛了一点儿这偷感甚重的动作。
江砚仰头看着站在床边压迫感十分强烈的人,给他拉了一下椅子:
“坐吧,你手术都站一天了吧?晚饭吃了吗?”
沈易勉强给他面子地坐了一下:
“吃个屁的吃,我刚下手术。”
听出他的意思是刚才手术就来看他了,江砚完全忘记了刚才沈易其实是找他算账的,眼底有些笑意都遮掩不住:
“现在没办法给你做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哼,我要点外卖还用你?你晚上吃的什么,辣椒肉卤的炸酱面?”
江砚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坐在床边的人翘了一下二郎腿: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哪,在一中心你还想瞒我?”
“不敢不敢,在沈主任面前我哪敢隐瞒。”
“你少隐瞒了?上午过来看你的那个宋姨是谁啊?训你和训儿子似的。”
想起今天早上江砚那溜溜挨训的样子他就想笑,父母去世的事儿江砚没有告诉他,沈易也拿不准这人是不是不喜欢他知道,所以也绝口不提他的家里人。
江砚从沈易的话中就反应过来他早上应该是过来了,正巧看到宋姨在病房,估计宋姨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也在,从他的主治医生那里知道他从前的病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他低了下头随后抬眼看着沈易,抿唇出声: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儿吧?”
沈易其实不是有意揭他伤疤,有些事儿纵使过去了再多年,或许都是一个跨不过去的坎,他看了看江砚,忽然有些不忍,却还是点点头:
“嗯,你现在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江砚微微浅淡地笑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我爸是缉毒警,我9岁的时候他就失踪了。”
沈易一愣:
“失踪了?”
缉毒警失踪意味着什么他清楚。
江砚重新靠回了床头,声音平缓地出声:
“嗯,那个时候我还小,只知道我爸出事儿了,我妈那段时间总是在哭,后来有很多警察到了我家,拿了一个盒子,说是我爸的遗物,再后来我爸就成了烈士,葬在了烈士公墓,我妈是医生,心外科,我大四的时候她出车祸也去世了。
你今天上午看到的宋姨,是我爸同事孟叔叔的妻子,也是我高中的教导主任,现在是十五中的副校长,小的时候,我爸和我妈一个比一个忙,两个人不是值班上夜班就是加班,那个时候我家和孟叔叔就在一个小区,我经常去他们家蹭饭。”
沈易不知道怎么安慰江砚,只能干巴巴出声:
“真是教导主任吗?今早我看着她的背影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压迫感,果然全世界的教导主任气质都是相似的。”
江砚笑了:
“是啊,宋姨很厉害的,小的时候我最怕她了。”
“嗯,你是好学生,好学生哪有不怕教导主任的。”
沈易其实不是个很会安慰人的人,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但是脸上那又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倒是让江砚心里觉得暖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是想安慰我可以说的。”
沈易搓了搓手:
“你爸是个英雄,虽然他没有陪你很久,但是哎,我这人也不是太会说话,就是,就是他虽然”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江砚微微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开口: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实小的时候我怨过我爸,怨他为什么总加班不着家,为什么总是让我妈担心,但是后来我大了,知道了这就是他的选择,总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和坚持选择最危险的道路,只是这个人恰巧是我爸。”
沈易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他们之所以能站在天空下和平安定地沐浴阳光,就是因为有那么一群人背光而行,用鲜血和生命守护了他们享受阳光的权力。
他抬头就看到了江砚眼底隐隐闪烁的水光,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双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一件骄傲的事儿。”
江砚顿了一下回抱住了他,任由在这一瞬间卸下铠甲,将脆弱的一面示人。
门口林城偷偷透过门缝看,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然后关上了门,他就说嘛,江砚这次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半晌屋里的两人才分开,沈易多少还有点儿尴尬,摸了摸鼻子,说服自己男人之间安慰的抱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你现在成为警察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那种警号重启?”
江砚点了点头:
“是,我现在用的就是我爸当年的警号。”
沈易忍不住有些感慨:
“没想到我在现实生活中还碰到了重启警号的烈士子弟,你说你妈妈在你大学的时候去世的,她也支持你去做警察吗?”
其实哪怕江妈妈不支持也是人之常情,江砚笑了一下:
“我现在都记得我小时候我爸妈吵了一架,原因就是我爸要让我长大当警察,说男孩子就要报效祖国,而我妈非要让我当医生,而且还要和她一样当心外科医生,说心外科是手术刀上的璀璨明珠,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就打起来了。
我高中报志愿的时候我妈还提起了这个事儿,她说她不拦着我当警察,但是不希望我再做缉毒警了,我也理解她的担心,所以最后我没报刑侦专业也没报医学院,折中选了法医,毕业后考了警察。”
沈易忍不住笑了:
“你还真别说,这还真是一种折中的办法,想不到你竟然是因为这个选的法医,难怪学艺不精,伤口都这样了还只吃消炎药。”
江砚
林城接到了个电话,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算了,小子,再帮你一次,屋里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就见林城推门进来:
“江砚,市局打电话有点儿事儿,我得过去一趟。”
江砚立刻看了过来:
“怎么了?是有新线索了?”
“嗯,说是排查警情有发现,我过去看看。”
“好,你去吧,我没事儿,不用陪床。”
林城却一脸不放心地看向了沈易:
“沈主任,他这情况自己可以吗?”
沈易看了看江砚,最后转过头对着林城开口:
“今天我休班,我晚上在这里,你放心吧。”
林城立刻感激地笑笑:
“那真是太谢谢了,那我就走了啊。”
走之前还不忘意味深长地扫了床上那人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说,怎么样?哥给你吓跑的媳妇可给你留房里了,还不赶紧谢谢哥?江砚没理他,扫了一眼就转了过来,随即赶紧拿起手机:
“聊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吃饭呢,想吃什么?你明天上班吗?”
“明天是夜班,白天没事儿,点个烧烤吧。”
江砚眼带揶揄地出声:
“现在还能吃进去烧烤呢?心理素质不错啊。”
沈易有些不削地开口,觉得眼前的人也太过小看他了:
“一个巨人观还能把我吓得从此不吃烧烤了?”
“不能,沈主任多厉害啊。”
江砚坚持给他点外卖,说是要表达歉意,沈易也就受了。
沈易不习惯光着膀子睡,去了楼上值班室拿了睡衣和洗漱的东西下来,没一会儿烧烤就到了,江砚支起小桌板,点的烧烤摆了一桌子,他想起来那天他们就是吃烧烤的闹掰的,在沈易拿起肉串的时候忍不住出声:
“看在烧烤的面子上,就原谅我吧。”
沈易一边嚼着一边哼了一声,手敲了敲一边的纸杯,江砚非常有眼力见地给他倒上了可乐,放在了他的手边:
“主任请。”
“哼,烧烤原来面子这么大呢?”
江砚坐在对面看着他吃,唇角都压不住:
“一顿不行就顿顿,直到你原谅我。”
沈易抬眼就对上了他诚意满满的眼睛,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被他给骗了:
“我发现你这人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
沈易喝了口可乐,撂下了手中的签子:
“你每次都是认错态度极好,也非常积极,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你下次骗人,你这嘴倒是没白长,编瞎话一套一套的。”
第36章 吃醋醋到偏头痛
早晨七点秦大成来查房, 就看着沈易从一边的床上起来:
“沈主任?你这是?”
沈易叠了一下被子,指了指一边的人:
“陪床。”
和秦大成一块儿过来的还有外科主任李兆和,笑着和沈易打了招呼:
“手术时间安排在了上午十点, 一会儿护士会再过来抽血复查血项,别紧张, 不是什么大手术, 一会儿让家属来办公室签个字就行。”
等人都走了沈易才转过身看向身边那刚抽完血的人, 顿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家属签字你这边是谁来签?”
“宋姨签,她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沈易点点头,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看的江砚之前的病例, 术中失血性休克下了病危通知单,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在他病危通知上签字的人是谁。
说话的功夫宋泠就到了,拎了一个大号的保温桶, 是给江砚带的午饭,她一进屋就认出了沈易是昨天办公室里的大夫,顿时有点儿紧张:
“医生,是有什么事儿吗?我是家属, 可以和我说。”
沈易和江砚都愣了一下, 沈易瞄了江砚一眼,江砚立刻解释出声:
“宋姨,他不是呼吸内科的, 他就是我在清水村时候的邻居, 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来看我的。”
宋泠心里刚要松下一口气就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她们家那口子好像提过一句说, 江砚待在清水村不回来好像是因为那边有他喜欢的人, 好像就是一中心的主任,那常年抓学生早恋的敏感神经顿时就被勾了起来。
现在校园里谈恋爱都已经不是局限在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了, 难道,难道他们家江砚也喜欢上男孩子了?
她的目光在沈易和江砚身上来回兜转了两次,沈易被这教导主任独有的目光看的站姿都有点儿僵硬了,梦回高中因为玩手机被叫到办公室的画面,不得不说了点儿什么:
“对,我们是邻居,我不会做饭,经常去江砚那蹭饭,他还挺照顾我的,这不听说他手术过来看看。”
邻居,蹭饭?这倒是也没什么,老孟是不是老糊涂了?疑神疑鬼的,宋泠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啊,江砚这孩子是做饭好吃,我们都说他要是不学法医进市局,就是开个饭店那也肯定有很多人去吃,你们俩都没吃饭吧,他是手术吃不了,来,你来吃,看看是我做的好吃还是江砚做的好吃。”
宋泠当下就打开了保温盒,沈易确实有点儿饿了,江砚一侧头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饿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吃:
“我好多手艺都是和宋姨学的,你尝尝吧,要少吃外卖。”
病房中沈易坐在小桌子边吃,宋泠亲切地坐在他身边和他聊天,此刻教导主任的压迫感尽褪,一会儿给沈易盛粥一会儿给他介绍卤牛肉:
“小砚贫血,医生说多吃高蛋白的东西好,你尝尝这牛肉是我自己卤的,不咸,还有这个,红烧猪蹄,我都切成小块了,方便吃。”
沈易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菜了,没一会儿就和宋泠边吃边聊了起来,成功在宋泠的口中从沈主任变成了小沈。
“小沈高考680分啊,难怪一毕业就能到一中心来工作。”
“哦,你也是津市本地的啊,父母身体都还好?”
“嗯嗯,挺好的。”
“那就好,你这回家了还有热乎饭吃。”
“没有,我爸妈去援非了,都不在家,我就自己混饭吃。”
宋泠有些惊讶:
“你父母真是伟大,难怪教育出你这么优秀的孩子,这么年轻就是主任了?”
沈易看着见底的粥感叹着滑鸡粥真的太好喝了,他再来一碗会不会太过分?听到宋泠的赞扬下意识谦虚:
“没有没有,我这也是运气好,刚好有缺空出来。”
宋泠立刻给他把碗里的粥满上,沈易眼睛亮了一下,又来了一口,这香菇好q弹。
“宋姨手艺真好。”
“还要多谢你过来看是江砚,你们在村子里相处的很好吧?”
“好,在村子里都是江砚比较照顾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去他那蹭饭了”
江砚靠坐在床头打点滴,一只手撑着额角,眼看着沈易在宋姨的攻势下家底都快交代干净了。
终于小护士进来了,要做手术准备了:
“腹部手术备皮。”
江砚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备皮这两个字给拉了回来,连沈易喝粥的动作都是一顿。
床边的帘子被拉了起来,病房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静的好像连刀片划过的细微声响都能听到,江砚想到沈易就在帘子外面浑身就都有点儿僵直,护士以为他紧张:
“别怕,很快的。”
外面的沈易也低着头有些尴尬,备皮嘛,本来没啥大不了的,男的女的他都见过,但是被剃毛毛的是江砚,他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替他尴尬。
江砚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沈易陪着宋泠等在了手术室外面,他看着坐在那里浑身紧绷的宋泠安慰了一句:
“没事儿的,清创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主刀的是外科的主任,您放心。”
宋泠脸色有些发白:
“我只要一看到手术室的门我就怕,你是不知道上次这孩子手术有多吓人,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他孟叔签字的时候手都直哆嗦啊。”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下病危通知沈易自然是最清楚的,他做到了宋泠的身边:
“好在是过去了,别怕,这一次是清创手术,不一样的。”
过了两个小时江砚才从里面被推出来,人还没醒,直接被送到了病房。
清创手术术后可以吃饭,宋泠这才看着时间回去做饭,沈易留在了病房陪他。
没一会儿他就见床上的人掀开被子要起来,一动脸就白了下来:
“哎哎哎,干嘛,躺下。”
“我想去厕所。”
麻药醒了尿管就被拔了,此刻江砚手拉在床边的扶手上,尽量不用腹部的力量,但还是会牵扯到伤口,沈易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把将人重新按了回去,然后动作熟练地从床下的一个位置拿了一个白色的小尿壶,直接塞到了江砚的身下,干脆出声:
“尿吧。”
江砚脸上都空白了一瞬,盯着那白色尿壶挤出来了一句:
“我可以去卫生间的。”
“你不可以,伤口刚缝合,医生没有交代你12小时内不准走动吗?快点儿。”
江砚快不了,两人僵持在那里,沈易看着他这幅黄花大闺女的样子笑了:
“你不憋啊?别一会儿尿床上,快点儿吧。”
就见江砚自己那拿住了那个壶,瞅了瞅他出声:
“你转过去。”
沈易笑了,背过了身去,抱着手臂调侃出声:
“你看你这样子,好像我调戏你一样。”
没一会儿后面才传来了水声,沈易等着他应该是好了才转过去,接过了那个尿壶去卫生间倒了,回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那个人从脸到脖子红了一片,他忽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放下尿壶出声:
“你不会是熟了吧?看这脸红的。”
江砚拉上被子转了过去,不接他的话。
“困了就睡,现在你要多休息,刚才我问了李主任,你腹腔伤口下有些黏连,这一次要好好养,别作。”
下午沈易索性在病房看起了论文,半道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之前在县城加的那个韩悦的主治医生许明,他立刻接了起来。
“沈主任,我是许明。”
“我知道,是韩悦有什么情况吗?”
走的时候他交代韩悦有什么状况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
“哦,身体上恢复的还算好,这周五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她精神状况似乎出了问题,现在她几乎不能接受别人靠近,除了她妈妈,医生和护士她都十分抗拒。
而且出现了失眠厌食的情况,她妈妈也没了办法,我们这小县城也没有靠谱的心理医生,她妈妈就托我问问您,有没有比较好的心理医生,价格又不是太贵的那种给推荐一下。”
沈易目光微敛:
“交给我吧,我一会儿回你电话。”
他挂断电话,江砚也从浅眠中醒来,他不太敢动,一侧身伤口就疼,只能抬起点儿脑袋看向沙发上的沈易:
“怎么了?”
“韩悦的心理可能出现问题了,许明问我有没有靠谱又便宜些的心理医生。”
江砚目光一沉:
“市局倒是有专门的心理辅导师,可以免费咨询,不过预约的人数很多,可能需要她们来津市。”
因为刑事案件导致的心理问题,市局成立了专门的心理咨询室,只是医生少,患者多,现在还达不到上门.服.务的水平。
沈易摆了摆手:
“不用,我这里有个现成的。”
他直接拨了齐慎的电话,那边接的很快:
“喂,不会是又想请我吃烧烤吧?”
“这次不是,有个事儿,你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在清水县遇到的遭受了侵犯的小姑娘吧?现在那孩子应该是出现了心理问题,抗拒除了她妈妈之外的所有人靠近,伴有失眠厌食的情况,但是家庭情况又不是太好,专业的心理咨询怕是看不起。
师兄你不是一直有兼着侵害后的心理咨询吗?能不能帮个忙。”
齐慎此刻刚刚送出去一个患者,直接靠进了沙发中,揉了揉眉心:
“原来是给我派活来了,行啊,她什么时候过来,我看看时间。”
沈易握着手机笑的谄媚,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
“师兄。”
齐慎瞬间睁眼,扫了一眼手上已经竖起来的汗毛,同时江砚都拉着扶手坐起来盯着那个叫的一脸亲切的人。
“我每天对着患者已经饱受摧残了,你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放过我的鸡皮疙瘩?有话就说。”
“是这样的,那小姑娘现在还没出院,你看,你能不能看哪天有空去清水县看看她?”
齐慎起身翻了翻日历:
“后天上午我有时间,你把她家属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好嘞,师兄你真是人帅心善。”
毕竟是求人帮忙,沈易嘴特别甜,吹了一堆的彩虹屁才放下手机,齐慎看着电话,哼笑了一声,人帅心善?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沈易刚要低头看论文就对上了江砚那不知道是幽怨还是什么的目光,他微微低头,本就刚做完手术,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下颚线更加明显消瘦,声音难掩几分落寞委屈:
“原来你也能这么夸人。”
沈易?这突如其来的伤感从何而来啊?
“找人帮忙不得嘴甜点儿?”
“能帮你你嘴就甜吗?”
如果他能帮忙,他就可以用那个喊师兄的声音喊他吗?
“看情况,嘴多甜,得看帮多大的忙。”
“心理咨询就行?”
沈易笑了:
“人家可是国际注册心理咨询师,赚的那可是时薪,让人家免费不说还要送货上门,不甜点儿行吗?”
江砚思索了一下出声:
“你们科室是不是经常会碰到这种需要心里咨询的患者啊?”
“嗯,是比别的科室要多一些,现在法制咖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受侵犯的病例也没有以前多,但是现在产后抑郁的多呀,那数量简直是直线上升,有一次一个四人间病房齐刷刷的都抑郁,哎,生活不易啊。”
江砚想起了沈易上学的时候,经常有一个学心理学的师兄去找他,看着沈易的目光总是和看别人不一样,沈易的这个师兄多半就是那个人。
“你经常去找你这个师兄帮忙吗?”
“嗯,涉及到心理咨询的我也不太认识别的人,我和你说我这师兄可厉害了,有单独的心理咨询室,还时常免费做咨询,尤其是对于被侵犯的女性”
江砚看着他巴拉巴拉将他的师兄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默默躺了回去,用被子捂住了耳朵,不想听,沈易正讲的来劲,就见他不聊了:
“哎,干嘛呢?蒙住被子干嘛?”
“头疼。”
他这会儿真的头疼起来了,沈易挪开电脑站起身:
“头疼?是不是发烧了?”
他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微热,不算发烧。
“没事儿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江砚的声音有些哑,从手术后他头就隐隐有点儿疼,这会儿太阳穴上方更是跳着疼,他脸色有些发白,沈易看着他的状况还是觉得不对:
“具体是哪里疼?之前有过吗?”
江砚手压了一下额角上方的位置:
“手术后偶尔会疼,应该是偏头痛吧。”
沈易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侧上方能感受到突突的跳动:
“手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
“上一次。”
失血性休克代表身体在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过,是有可能引起头部血管病变的,他立刻按了呼叫铃叫了秦大成过来,说了情况:
“秦主任麻烦你给开一个脑部CT和脑电图,一会儿叫神经内科过来会诊。”
江砚的问题不止是身上伤口的问题,急性失血是可能引起很多并发症的。
江砚看着沈易说话时候严肃的样子没有拒绝,听话地接受安排。
结果出来的很快,来会诊的是神经内科副主任林华,看到沈易的时候出声:
“你家里人啊?”
“邻居,你看看检查结果。”
沈易一边给他介绍过往病例,一边让江砚认真回答医生问题。
“脑部CT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脑电图看倒是像偏头痛,加一个脑血流检查。”
江砚不能下床,检查都是护理人员和沈易推着他去做的,进去检查之前江砚握住了沈易的手腕,欲语还休,沈易难得对他多了几分耐心,拍了拍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儿,大概率就是偏头痛。”
一边的护士看着沈易的动作微微低头,但是那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住,瞄着两人能打的颜值想起了昨晚熬夜看的小说,又摸手又摸头,这叫邻居?正常邻居会这样?骗鬼呢?
晚上宋泠过来的时候就听说江砚下午加了好几个检查:
“头疼?医生怎么说?”
“宋姨你别紧张,就是偏头痛。”
宋泠不信江砚的,转头看向了沈易:
“小沈,是这样吗?这偏头痛严重吗?”
“是,下午神经内科主任过来会诊了,检查结果上看是偏头痛,这个病严重倒是也不算严重,但是也没什么根治的法子,疼了要么忍着,要么吃止疼药,一般来说一阵就过去了。”
宋泠一听这话眉头微皱:
“那就是治不好了?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他说之前没有过,是从手术后开始的,偏头痛的成因很多,可能是失血对血管的影响也可能是药物的作用,现在说不清楚。”
江砚这样子让宋泠心疼的不行,看着他吃了东西时间晚了才回去。
沈易看着蔫巴巴,脸色苍白的江砚难得心里柔软了一下,看向了一边的果篮:
“想吃什么水果吗?”
“苹果吧,洗一下就行,不用削皮。”
沈易此刻爱心有点儿泛滥,想起了在村子里江砚对他的各种照顾,风雨无阻买早餐,他爱吃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这人可怜兮兮的一个人住院,他怎么能让他啃没削皮的苹果呢?当下洗了苹果拿起刀子:
“给你看看外科医生水准的苹果。”
林城忙了一天,直到江砚今天有清创手术,不放心,从市局出来就过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沈易将削好的苹果递到江砚的手上,而他们队里那位开膛剥肚,手起枪落的战神法医,此刻虚弱地倚在高床软枕中,一脸幸福又甜蜜地接过苹果。
林城退出去三步重新进来,眼前的画面还没变,他?他就只一白天没过来吧,进展都这么快的吗?昨天那个一身杀气的沈主任呢?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沈易回头,江砚抬眼,盯着林城,脸上的娇柔也没了,甜蜜也没了:
“那还不赶紧回去?”
林城真的拳头都快硬了,用手指点了他几下:
“那我可走了,难为我这大晚上过来要和你说说案情进展,得了,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果然身后响起了两个字:
“回来。”
病房内,林城一边吃着外卖麻辣烫一边出声:
“昨天我们走访孙天磊的社会关系,昨晚11点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电话中的人自称是孙天磊的高中同学,提供了一条消息,说她曾经目击过孙天磊□□了一位女同学,那女生后来转学了。
她说孙天磊在高中时期经常和校外人员来往,算是学校的一个校霸,她一直不敢说出去这件事儿,又见蓝朵后续也没报警,就更觉得不应该说出去,这一瞒就是这么多年,是前几天听原来的同学说孙天磊死了,她才决定报警。
第37章 炸裂的视频(深夜看片.子)
江砚看着林城出声:
“昨晚就接到了报警电话, 你今天肯定已经核实警情见过报案人了,林队长,您就一次都说出来吧, 别下钩子了,这又不是说相声。”
沈易坐在床边抱着手臂看着这人, 他发现江砚这人还挺多面性的, 刚才柔柔弱弱头疼的起不来的是他, 这会儿毒舌噎人的也是他。
林城吃的鼻涕都出来了,拿手擦了一把瞪了他一眼才开口:
“报警人叫王珊, 她说她是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在小巷子里看到的, 那个时候路上经常有坏掉的路灯, 她回家就要经过一段没灯的路,她认出了那个男生是隔壁班的孙天磊, 但是她没看清被侵犯的女孩儿是谁,只是认得她身上穿的是她们学校的校服。
这件事儿她吓坏了,谁也没敢说,以后回家都绕路结伴走, 后来她就听说下一年级休学了一个女孩儿, 她才隐隐约约觉得可能是她。”
林城撂下筷子继续开口,只是声音略显讽刺:
“今天我让张彬去第七中学查了当年的学生册,王珊和孙天磊的班级确实是挨着的, 按着王珊说的时间段也找到了一个先是休学后来转走的女孩儿, 叫蓝朵。
还走访了几个当年的老师, 意外的是, 老师普遍对孙天磊的评价还不错, 说是平时斯斯文文的很有礼貌,成绩不说多出色但是也是上游, 在第七中学这样算是区重点的学校中,考个普通一本没有问题,他还曾经在校运会上打破了学校的长跑记录,在当年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呢。”
江砚还没出声,沈易听完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
“哼,真是诠释了衣冠禽兽这个词儿,上学的时候装好学生好孩子,毕业了之后装有文化有道德的老师,干的却都是牲口的事儿。”
江砚看着身边这极富有正义感的人,一把把吃剩的香蕉拍在了桌子上,他伸手拍了拍他:
“现在禽兽已经死了。”
沈易冷哼一声:
“死有余辜,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但是案子还是要破。”
江砚看向了林城:
“蓝朵还在津市吗?”
“档案上记载蓝朵后来转到了开发区的学校,大学不是在津市念的,我们联系了她的学校,发现她在大学期间也是几度休学,原因是抑郁症,到现在她也没能大学毕业。
今天让人去了从前档案上记载的她父母的单位,她母亲已经退休,父亲倒是在职,但是对我们比较抗拒,更是决口不肯说关于女儿的事儿。”
林城撸了一把头发也有点儿头疼,江砚叹了口气:
“从这个反应看,蓝朵多半就是当年孙天磊侵犯的女孩儿了,他们一家子当年都不肯报警,现在肯定对当年的事儿更加忌讳。”
沈易接了一句:
“嗯,她父母那辈子的人最看重脸面,又都算是体制内的,这种事儿恨不得捂死。”
这种事儿之前在科室里就不止一次碰到过,强.奸或许是报警率最低的犯罪了,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牲口才能有恃无恐。
林城很是赞成沈易的观点:
“沈主任倒是很了解嘛,确实是这回事儿,女性遭受侵犯受到的伤害远不止受伤的那一刻,一旦这种事儿曝光,被同事,街坊知道,被害者总是要受到各种的有色眼镜。
或许不是恶意的,但是那种格外的关注也会将人逼疯,所以很多人才会选择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去报警,蓝朵一家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沈易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被卷在这样的案子中,此刻被肯定了也不免多分析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再次出声:
“这个孙天磊侵害蓝朵是在高中,他现在大学毕业都两年多了,两个月前又侵害了韩悦,你们还说他在津市还犯了案子,那这中间这些年难道他就一次都没作案吗?”
他说完屋内寂静了一刻,沈易看那俩人都没出声以为他说错了,不由得后仰了一下张大眼睛:
“我说错了?”
江砚看了过来:
“你没说错,我们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此刻南桥分局刑侦办公室中传来的声音淫.靡的堪比天上.人间,宽敞的办公室中,弥漫着至少四种方便面混在一起的味道,郑天一边秃噜着泡面一边对着屏幕作呕:
“我艹,这也太重口味儿了吧?这孙子电脑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接了一杯水从他背后路过的张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不是老说你入错了队吗?整天想着去扫黄大队,这下机会来了,林队说了,孙天磊电脑里的东西从视频到聊天记录,还有网盘里的东西全部都要过一遍,全部,看吧,这次你一次看个够。”
郑天脸都要垮下去了:
“张哥救命,隔壁扫黄最起码是人和人,这TM是人和狗,我受不了,那孙子看的也太恶心了。”
张宏正要说话,忽然目光一扫在其中一个文件夹中看出不对:
“天儿,等一下,上一个文件夹,最后一个。”
郑天操作鼠标,就见那个文件夹的名字是“goal”。
“目标?”
他正要点进去,却发现这个文件夹需要密码,两人对视一眼,孙天磊上密码的文件夹说明对他来说极其重要:
“能破吗?”
郑天来了精神:
“可以,等我一下。”
没过一会儿林城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到是郑天的接起来,还不等他说话,那边就连珠炮地开口:
“林队,重大发现”
林城脸色一变:
“我电脑没在身边,你发江主任电脑上。”
江砚将小桌板架起来,取过了电脑输进去密码,内部邮箱很快就提示有新邮件,是个视频,他直接点开了。
电脑没有连耳机,里面那充满肉.欲,大战激烈的“嗯嗯啊啊”瞬间印入了每个人的耳膜中,让沈易忍不住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了身边的两个人,却见这俩人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屏幕,他心里想吐槽这俩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就见江砚指了指屏幕:
“是两个学生的打扮。”
画面中除了“嗯嗯啊啊”之外,说的都是岛国语,很明显,这是个岛国特产——A.片,画面很是阴暗,画质瞧着也不是很清晰,应该不是近几年的片.子,画面中也不是室内,看着就像是一个街巷中,远处能透露出一点儿昏黄的路灯。
男女主角都穿着校服扮作是学生打扮,女主角剧烈.挣扎,短裙被男人撕.扯开,两个人推搡着,最后男主吻在了女主的唇上,手上也不老实,整个画面看的人血脉喷张,江砚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别样的冷静:
“这场景和画面是不是有些熟悉?”
小街巷,远处昏黄的路灯,学生打扮的两个人,还有这强制的性.行为。
沈易恍悟刚要出声,门就被敲了一下,正是进来按时换药的小护士,房间中冲杀正猛的声音瞬间被她听到耳中,随即她就看着她们医院沈主任和今天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还有一个病人家属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正在看小桌板上的电脑。
电脑上此刻是什么画面已经不用想象了,小护士脸色变了又变,握着托盘的手紧了又紧,无耻,下流等种种形容词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上班这么长时间还第一次看到如此嚣张的患者
还是沈易眼疾手快立刻按了暂停键,脸色是白了红红了白,这也太像犯罪现场了吧?
林城赶紧反应过来,反手一淘就是警官证,连忙赔笑解释道:
“护士同志你千万别误会,这是我的证件,刚才电脑中放的是和案件相关的证据视频。”
小护士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证件,南桥刑侦支队?这人是副队长?
“哦,那个,该换药了。”
沈易赶紧将电脑拿起来,护士拉上了帘子帮江砚的伤口换了药,屋内有些寂静的尴尬,等护士出去之后沈易这才抱怨出声:
“你这电脑怎么也不连个耳机?”
“我平时电脑也不看视频啊,我出院就去买。”
沈易起身去锁了门,林城还保持着抱着电脑的动作:
“那,继续?”
小桌板继续支起来,片子还在继续,江砚将声音调到了最小,三个人盯着电脑,偷感拉满。
男女主角情节火热,林城的手机中收到了郑天发过来的截图,点开了他发过来的语音:
“林队,这是在孙天磊的一个叫goal的加密文件夹中发现的,里面一共十个视频,这个视频是第一个。”
江砚脸色阴沉:
“模仿作案。”
这个片子中的布景,服饰,身份都和王珊所描述的当年目击的场景极为相似,或许孙天磊第一次作案就是为了模仿这个视频,做下了蓝朵一案。
眼前的一切简直快震碎沈易的三观了:
“我靠这不是变态吗?”
“是变态,而且很可能这变态已经祸害不少小姑娘了。”
林城打开手机:
“天儿,把文件夹中的十个视频都发过来。”
很快视频就被传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文件下方标注的是韩悦案,江砚直接点开了这个,不出意外依旧是出自岛国。
这一次的画面是在室内,是一个女孩子和她的家教,开头那个身为家教的男主角就借由讲题的机会对女孩儿上下其手,女孩儿推拒了几次,但是后面男主角给她倒了一杯饮料,女孩儿开始发热,脱下了衣服。
后面的戏份就不用说了,剧情走完了自然是进入正题,叫喊声再一次飘荡在了病房中,屏幕中□□.纠缠,屏幕外面几个人脸色沉如点墨,半晌江砚才开口:
“身份,场景都对上了,只是韩悦绝对不会像剧中的女主角一样配合,所以孙天磊直接用药物麻晕了她。”
“现在看来,这个名为‘目标’的文件夹就是孙天磊的作案目标,他会按照上面的剧情去挑选合适的犯罪对象,只是不知道他已经完成了几个。”
江砚指了指文件夹:
“他有可能是按照这个视频排列的顺序作案,第一个视频就是蓝朵那个案子的,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是他第一个案子的话,那么他对这个案子一定有特殊的情节,他对这个剧情也是最喜欢印象最深刻的,所以视频的排列顺序很可能就是按照他最喜欢的情节去排序的。”
他说完林城也点了点头:
“多少是有点儿头绪了,顺着这个剧情可以再次筛查孙天磊的过往和社会关系,凶手应该和被害的女孩儿有关系。”
这一晚沈易让林城回去了,他第二天反正也要上班,住在医院还能多睡一会儿。
林城走后,病房寂静了下来,江砚看向坐在一边的床上神色有些怔愣的人出声:
“睡不着吗?”
“你睡的着啊?”
“我也睡不着,那要不要聊聊天?”
江砚的伤口不能压着,他也不敢侧身躺,只能将头歪过去看着沈易,今晚的事儿对沈易来说应该是挺难以接受的。
沈易浑身上下都像是笼罩在一股低气压里面一样,忽然他出声问道:
“如果孙天磊没有死,而是被警方抓住,最后会判多少年?”
“他□□多人,其中还包括未成年人,属于情节恶劣,肯定是十年以上,最高可能会到无期或死刑。”
沈易嘴角一扬,眼里满是嘲讽:
“可能?”
江砚叹了一口气:
“现在死刑判的比较少了。”
沈易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团的气一样,盯着江砚,声音有些冷漠:
“你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就为了给一个畜生不如的人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呵,何其讽刺。
江砚知道沈易这会儿心里肯定很气:
“我知道你觉得他死有余辜,队里所有在侦破案件的人想法也是一样的,就连我也会觉得与其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这样毫无尊严的死才是最解气的,但是人情是人情,职责是职责,出了命案,不管被害人是怎样十恶不赦的人,警方都只能立案抓出凶手,没得逃避。”
沈易低着头不出声,江砚就知道他还在气呼呼。
“而且这个案子我有一种预感,不会只涉及孙天磊一人。”
沈易瞬间抬头:
“什么意思?”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没有解开的谜题,孙天磊迷倒韩悦用的药并不是常见的药物,现在都还没有查清楚这药的来源,孙天磊可以靠着这个药一次一次的作案,那别人会不会也会用这样的方法?
我不知道孙天磊伤害过的女孩儿是不是都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我希望她们能知道,也许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们心中跨不过去的坎儿就跨过去了。”
沈易终于点了点头,扯开了被子;
“好了,不聊了,反正今天也破不了案,睡吧,晚上想上厕所就叫我。”
江砚刚点头,就见沈易蹭的一下跳下床来,瞬间掀开了他的被子,江砚身上一凉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沈易似笑非笑地盯在江砚的下.身上:
“江法医不会是手术伤到了吧?”
江砚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也看向了他,沈易却挑了挑眉:
“我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别太羡慕啊。”
说完就撂下被子钻到了隔壁的床上去了,这也要比?江砚哑然失笑。
林城从江砚这里出去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市局,势要与这十部片子奋战到底。
“师父,又有人给你点外卖了?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周明看到病区外面的外卖桌上有沈易的外卖就给拎了回来,不外乎他会注意到,实在是这个盒子太大了,包装豪华,和他们十几二十块的麻辣烫,土豆粉,盖浇饭一看就不在一个等级上,想不注意到都难,而且这都第三天了吧?
沈易今天出门诊,回来的时候前胸都要贴后背了,看到桌子上的那个大盒子一瞬间就知道是谁订的了,屋里的几个同事都看过来好奇出声:
“沈主任是不是谈恋爱了?女朋友这么贴心?这么一大份,都送好几天了。”
沈易赶紧辟谣:
“没有,我这都快忙成狗了,哪来的女朋友?”
他打开盒子,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就见里面是一整份豪华版的烤鱼,一打开那香味儿就散了出来,沈易瞬间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屋里的外卖众人盯着自己眼前的饭,瞬间感觉受了万吨伤害。
“这也太香了,不行,我晚上也要去吃烤鱼。”
“羡慕嫉妒恨,怎么就没有人给我点外卖呢?”
沈易就在一众同事的羡慕和瞩目中享受了一顿美味烤鱼,再配上冰镇的肥宅快乐水,简直不要更快乐,连上午遇到的奇葩患者都抛到了脑袋后面。
只不过吃完之后他还是准备下楼和江砚说一声,这天天给他点外卖也不是回事儿啊?还点这么贵的,太破费了。
他收拾好桌子就下了楼,刚进病房就见江砚弓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手按在伤口上,脸色有点儿发白,他快步过去:
“你干嘛?”
江砚顺势就将身子倚在了他身上,侧了一下脑袋,声音好像有点儿委屈似的:
“我要去厕所,我不要用尿壶了。”
第38章 那一晚江砚宛如杀神(打脸)
沈易下意识接住了就快倒在他怀里的人:
“非去什么厕所?抻开伤口你就不嘚瑟了。”
江砚一手捂在伤口上, 一手搭在沈易的手臂上,声音有点儿郁闷的委屈:
“都三天了,医生说可以下地上厕所了。”
沈易无奈最后还是扶他去了卫生间, 到了门口的时候才揶揄出声:
“用不用我陪你进去啊?”
江砚瞬间松开了他的手,扶住了门把手, 一脸我很坚强我可以的, 才走了进去, 低头面对备皮的自己。
半天里面的人出来,手撑在门框上, 一只手还按着额角, 沈易上前了一步:
“怎么了?头疼?”
那个垂着脑袋的人点了点头, 嗓子里嗯了一声,沈易只好将弓着身子好像已经走不了的人又给扶了回去:
“我说, 你别再给我点外卖了,还点那么贵的。”
江砚拉过被子盖上,仰头看向眼前人的时候,微长的头发顺下来, 无端让人觉得很无害:
“不是说要顿顿给你买好吃的道歉的吗?”
闻言沈易想起那天江砚的话笑了笑了:
“你还当真啊?算了, 看在你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受伤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顿顿可以停了。”
“那不行,那显得我多没有诚意啊?好像是故意开空头支票一样。”
沈易扯开椅子坐了下去, 抬手扒拉了一下头发出声:
“你再送下去, 我们科室都要以为我谈恋爱了, 还谈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
江砚微微抬起头, 看着他的眼睛:
“你怕别人误会吗?是科室有你喜欢的人?我给你惹麻烦了?”
“那倒是没有, 我们科里,最小的女同事孩子都快上初中了。”
“那是别的科的?”
“也没有, 哎,这不是女同事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两个人一坐一躺,两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互相看着,最后沈易都快忘了是什么问题了,他理了一下思路:
“是破费的问题,在村子里买菜做饭都是你,你也算挺照顾我的,虽然嘴里也没两句实话,但是看在你之前做了那么多我爱吃的菜的份上,就算扯平了,你这外卖一份儿也挺贵的,天天点算什么事儿啊?快别破费了。”
江砚的眼底似乎有笑意化开:
“哦,没有给你造成别的困扰就好。”
但是画风一转他目光又轻轻收敛,头也微微低了一下,声音中有点儿小落寞的感觉:
“我这人不太善于处人际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几个,干法医的嘛,有的时候人家也不太喜欢靠近,难得你不嫌弃,我也不多点,就点到我出院,好不好?”
说完他抬起眼,目光期盼地看着沈易,就好像是让他答应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一样,这眼神儿看的沈易没来由的心里一阵不忍,又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江砚的那些同事里好像就林城天天来看他,其他也没见到什么人,不会这人真的在队里受排挤吧?
父母双亡,同事排挤,孤零零没有小伙伴的小可怜形象瞬间出现在了沈易的脑海里,算了,不就是给他点几顿外卖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人开改装牧马人应该也不差几顿饭钱,自己以后多给他买点儿零食,水果啥的就好了。
“好吧,那你点吧,头还疼吗?”
江砚又往柔软的枕头里蹭了一下,侧头枕在枕头上,望着身边的人:
“好多了。”
沈易点头,起身给他掖了一下被角:
“偏头痛没有太好的办法,疼的不厉害也不用总吃止疼药,多睡一些会好点儿,睡个午觉吧,我得去出门诊了。”
江砚非常听话地点了头,沈易这才出了病房,没有看到身后闭上眼睛嘴角都压不住的人。
去门诊的路上沈易却接到了林城的电话,他以为这人是来询问江砚情况的就接了起来:
“喂,林队。”
“沈主任,我这边调查到一个叫李梅的疑似被害人曾经在一中心的妇产科就诊过,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她的病例?手续我晚上拿过去。”
毕竟这涉及到病人隐私,公安机关调阅也是需要手续的。
“李梅,我好像有一点儿印象,行,你晚上拿手续过来,我下午出门诊,下了班给你打电话。”
因为中午对江砚的“怜爱”,导致沈主任在下午难得利用喝口水的时间登上了外卖软件,飞速给江砚点了一个最近深受科室小护士好评,据说除了贵没毛病的草莓熊慕斯蛋糕,正巧今天李敏值班,他就拜托她帮忙送一下,还给她也带了吃的。
下午江砚正在看队里传过来的案情资料的时候,李敏敲门进来,不是换药而是一脸笑意地拎着一个蛋糕,看着床上靠坐的人嘴角都压不住:
“江先生,有人托我给我送蛋糕。”
江砚那审视案情带着严肃的目光骤然挪到了那包装精致,系着小粉色丝带的透明盒子中,盒中是一只超级可爱,胖嘟嘟坐着的小熊,只一眼就能将人的心都萌化了的那种,心里哪怕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仿佛寻求肯定一样地问出声:
“这是谁送的?”
李敏笑了:
“还能是谁啊?我们沈主任,给你放在哪?这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多谢你。”
“不客气,我也借了你的光,还分到了一份小蛋糕呢。”
小熊一到,江砚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了过去,他把电脑收起来,将蛋糕放在小桌板上,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到底没有舍得拆,他要等沈易晚上下班了之后一块儿吃。
晚上沈易下门诊的时候林城刚到,索性直接叫他去了他的办公室,沈易挥了挥手:
“自己倒水啊,那边小冰箱有饮料随便喝。”
公安机关调阅资料这种事儿在他们科不算少见,毕竟他们科室是出名的民事调解大户,沈易看了一眼手续没问题就登录了系统,查取病例,李梅这个名字他还有印象,查到病例之后他自己看了一眼,果然他没记错,他直接将病例打印了出来,盖上了供公安调查用的专用章才递给林城。
林城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诊断:
“□□撕裂?主治医生是宋梁,他在科室吗?”
“不巧,宋医生大前年就退休了,据说年初脑梗了,现在都有些不认人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这个病人我记得一些。”
林城松了一口气直接出声:
“沈主任也没吃吧?我刚才来看到楼下的烧烤摊子不少,下去吃一口边吃边聊?我请客。”
听到烧烤沈易有点儿心动,而且正巧他有点儿事儿也想问林城,一边解白大褂的扣子一边出声:
“你都到我的地方了哪能让你请?走吧,我知道哪家好吃。”
医院楼下连着一大片居民区,到了晚上最不缺的就是烧烤大排档,两人也没开车,林城一路跟着沈易七拐八绕的进了一个小巷子,找到了一家烧烤摊,沈易直接拉着他坐下:
“这家烧烤店我当年实习的时候就在,味道很好,这么多年老板也没换。”
老旧小区里的烧烤格外有市井的烟火气,两人都不是什么拘小节的人,拆了一次性的筷子就着最先上来的花生米要了一扎啤酒。
“李梅我有点儿印象,我记得她是晚上来的,不是去的门诊是急诊,那会儿我也在急诊,她来了就是□□出血,但是在询问她性生活史的时候她支支吾吾,自己也说不明白,还在哭。
这种情况我们做医生的都会留个心眼,那会儿宋医生就在我身边,还和我说了她的情况,怀疑是遭受了侵犯,我们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儿,用不用帮她报警,但是她坚持不肯,只说是和前男友吵架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后来做了检查,问题不大,就是□□撕裂严重,妇科有些炎症,住了两天院开了消炎药就出院了。”
要不是当初有怀疑她遭受侵犯这个事儿在,过去了三年沈易也记不住这个患者,他忍不住问道:
“已经确定了吗?李梅也是受害人?”
林城叹了口气:
“我们将邮箱中的视频都看了一遍,其中有一个片子的身份是师生恋,随后我们重点排查了他大学时候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年纪轻的女老师,从他室友的口中得知,这小子在大学期间和他们刚来的指导员关系不一般,有些暧昧,经常同进同出的。
这个辅导员现在已经不带学生了,转区了行政口,对我们很抗拒,我们无奈查了一下她的就诊记录,就查到了你们医院。”
沈易看着他愁的样子给他倒了杯酒:
“林队,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个案子不好查,一般的凶杀案吧,很多都是杀人的人变态,但是这个案子倒过来了,死的人死有余辜,被他害的那些都是受害者,而且又是强.奸这样的案子,心性坚定的受害人可能已经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心性不坚定的此刻正饱受折磨,哪个会配合你们调查啊?不拍手称快就不错了。”
串上来了,林城眨眼就撸了一串:
“你算是说对了,沈主任,这案子办的我们都快憋屈死了,平常调查利害关系人好歹我们也算是理直气壮,现在呢?上门询问都是夹着尾巴像孙子一样,人家小姑娘本来就很痛苦了,我们上门去不就是重揭旧伤疤吗?但是不去,案子又破不了。
孙天磊这个王八蛋,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要浪费警力。”
两人深以为然地干了一杯。
林城摆了摆手: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好好喝酒,这几天给我熬的。”
沈易看着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下出声:
“林队,问你个问题哈。”
“你说,别客气。”
“就是,江砚在你们队里是不是人缘不太好啊?”
这话一落地,林城正在和BT辣鸡翅奋战的动作骤然就停了下来,被辣的通红的眼睛瞬间睁大,啪的一声将吃剩的签子拍在了桌子上:
“哪个孙子造的谣?”
沈易
“他在队里人缘不好?怎么可能?江砚,烈士子弟,专业过关,沈主任,你知道一个靠谱的法医对支队来说有多重要吗?那简直就是支队的亲爹,多少线索我们都得指着法医去挖呀,法医要是漏检了一点儿,那我们这些刑侦不知道得走多少弯路。
江砚未必是我见过的技术最好的法医,但是绝对是最靠谱负责的,去年一个女大被杀案,人死了一周才被发现,线索少的可怜,是他一遍一遍的复检最后才找到了关键线索,队里新来的两个小子都要跪倒在他的警裤下喊爸爸了。”
上午那人委屈,落寞,孤寂可怜的模样还在眼前:
“我这人不太善于处人际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几个,干法医的嘛,有的时候人家也不太喜欢靠近”
沈易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一用力,关节咔咔作响,他就知道,那孙子的嘴里能有什么实话,亏他还觉得人家可怜,巴巴送了草莓熊蛋糕过去哄他。
病房里,江砚靠在床上,吃了晚饭送走了宋姨之后他就又将草莓熊摆在了眼前看,各种角度拍了好多照片,他看了几次表,这个时间沈易应该下班了呀,怎么还没过来?难道是临时有手术?
他拿过了手机,发了个消息过去:
“在忙吗?”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易低头就看到了这三个字,咬着牙拿起手机:
“在忙,你等着。”
江砚看到这回的极快的消息眼底有些欣喜,原来他忙着也会回他的消息,立刻又发了一条:
“好。”
沈易他觉得那口气更堵了。
林城看着沈易这咔咔响的手指和阴沉的脸不解:
“怎么了这是?”
“林队,你们刑侦需不需要出一些伪装性任务?”
对面的人满头雾水:
“伪装性任务?化妆潜伏?有时候会有吧,但是都是短期的,有时候任务需要,要假扮个身份什么的。”
“那我向你推荐个人才,贵队的法医江砚,奥斯卡影帝级别的演技,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林城揶揄地笑了:
“他骗你了?”
“呵。”
沈易干了一杯啤酒没说话。
林城为江砚默哀一分钟,半天之后沈易才问了出来了一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对了,江砚不只是一个法医吗?他上次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其实上次江砚清创手术的时候在手术室门口他就想问宋姨了,不过那个时候宋姨很显然被上次的事儿吓得不轻,又紧张,他也就没开口,按说法医应该是出现场啊,抓捕的时候轮得到他一个法医闪亮登场吗?
林城晃了晃手里的签子,探着身子过来开口:
“你知道江砚的身手和枪法有多好吗?”
沈易微微挑眉,身手?江砚?
“有多好啊?”
还能有他这个柔道高手好?
林城搬着屁股底下的小马扎直接坐到了沈易的身边,凑近和他说话:
“这么说吧,他的枪法能在整个市局排进前五。”
沈易微微后撤满眼怀疑地开口:
“你们市局是不挺小啊?”
林城一时之间他都分不清这人是瞧不起江砚还是看不起他们市局:
“我们好歹是直辖市啊,市局能小的了吗?”
他回忆了一下快四个多月前的那场抓捕行动:
“四个月前的那个案子是在市局挂牌督办的跨境走私案,投入的警力也是这几年来最多的,就为了抓到最大的那条鱼,我们好不容易将头目诱进了境内,准备最后在港口的时候实施抓捕,但是那天收网抓捕的时候,还是走漏了消,
走私分子劫持了一条新式渔船,船上有四名人质,其中有两名受了枪伤,双方谈判,警方答应退守,但是必须要保证人质安全,要送医生上岛为患者包扎,但是那个情况下任何一个人上去都未必能保证还能回来。”
沈易听得心惊:
“所以江砚上去了?”
“是,他主动要求上去的,毕竟刑警与医生不同,他一个人开了摩托艇带着急救箱到了对方的船上,他上去之后,海警和蛙人队就准备行动,那些走私分子和平时小打小闹的不一样,手中人命不少,最后的抓捕可以说是惊心动魄,是允许在行动中直接击毙的,那天的江砚简直就是一座杀神”
黑云压低的海面上是暴风雨将至的汹涌,他知道海警在等天黑,天黑海面的能见度低,突袭的机会会更大,江砚在听到外面枪响的一瞬间就用藏在皮带缝隙中的针撬开了手铐,动作敏捷的像是一只猎豹,手术刀在那指骨分明的手中一闪,身子就像是猎豹一样射了出去。
丰锐的手术刀直接刺入了看守他们那人的喉管,献血像箭一样从颈动脉喷出,而被割断喉咙的人咕哝的声音都留在了嗓子眼,再发不出任何的叫喊,江砚抢过了他手中的枪支,拉上栓,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那人的外套,蒙住了脸,直奔船上的总闸位置,闸被瞬间拉断,整个船只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任何光亮的船漂浮在海面上宛如一只幽灵,他知道必须将这些人拦在领海界内,没有光亮的船只可以给特种部队登船创造机会,枪声在这一刻在四面八方涌起,那轮廓深刻的侧脸,丰锐的眉骨,紧抿的双唇被一闪而逝被临时支起的探照灯扫了一瞬就引入了黑暗。
黑暗中不断有人落水,不断有警方的人登船,也不断有伤亡,江砚的眉目森冷,手中的枪支不断吐出子弹,没一发都是冲着对方端枪的手射过去的。
“啊,救命”
一声稚嫩的喊声在这一方天地间显得微不足道却又足够震耳欲聋,那是船员才六岁的女儿,江砚瞬间扑了过去,劈手砍向挟持小姑娘的人的那双手,那人一手挟持孩子一手对着江砚举起了枪,两人的身形在狭窄的船舱过道中角逐,摔打。
江砚躲避着枪口,最后掷出了手中的刀,迫使歹徒松手,他顺势拉过了孩子,手腕一翻,手枪对对面的人吐出了子弹,但是后面却已经有人追了进来,枪口对准了孩子,此刻已经避无可避,江砚只能最后扑了过去,避开要害挨了这一枪,同时一颗子弹正中对面人的眉心。
热闹熙攘的烧烤大排档人声依旧鼎沸,烧烤的香气伴着炭火的烟灰缭绕在这一方天地,本该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但是林城却宛如回到了那个风雨之前的海面上,声音都在战栗。
而沈易此刻甚至有一种抽离感,他完全感受不到现实的烟火,而像是被林城的话也完全带到了那一天,手心一片冰凉,忍不住的紧张,忍不住的害怕。
他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啤酒杯,海面,夜晚,船只,枪战,听起来离他们的世界远极了,他甚至不敢相信在林城口中那个一刀封喉,枪枪爆头的人,会是今天早上还柔柔弱弱靠在他身上,一会儿伤口疼一会儿脑袋疼的脆皮江砚。
林城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的人找到他的时候看到就是满地的鲜血,江砚抱着那个小孩儿躲在船舱的角落里,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一只手死死攥着枪守着门口,还在撑着精神给她讲故事,说这是一场对抗游戏,这些人都是一块儿过来玩游戏的”
就像是最后留下的温柔一样,哪怕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不知道这一场战斗什么时候休止,江砚也依旧不希望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眼中看到这或许让她梦魇一生的场景。
林城闭了一下眼睛,到现在他想起那个画面都是浑身都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害怕,人是直接被快艇送到的岸上,直接就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之后没一个小时就下了病危通知,当时孟局签字的时候手都直抖,没人敢想如果他撑不过来会怎么样。”
沈易再回神儿的事儿才发觉他的后背都湿透了。
第39章 江砚哭了(不会是有精神分裂吧?)
沈易送走了林城, 一个人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夜幕下的医院主楼前面的湖边有些散步的人,多数都是住院的病人, 被湖边的射灯拉出长长的影子,每个人的步子都是不紧不慢, 这幅太平景象和刚才林城描述中那在海上的枪战, 抓捕, 血腥流血让他产生了浓重的割裂感。
沈易仰头朝住院部的大楼看去,夜晚的住院部灯火通明, 其中一间亮着灯的病房中就是刚才林城描述中的主人公?
江砚此刻在病房中抱着手机, 看着小熊, 心情很好,虽然等的有点儿着急, 但是他也没有再给沈易发消息,免得他觉得他在催他。
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沈易进屋就对上了那双满目期待好像就等他过来的那双眼睛,江砚还是靠坐在床上, 面前的小桌板上放着的正是那个憨态可掬的粉色小熊, 不看见这只熊还好,他只要一看到这只熊,就仿佛在提醒他自己他干了一件多傻.逼的事儿。
亏他真信了他的鬼话, 沈易攥紧拳头, 呼吸沉着, 江砚多年在刑警队工作的经验提醒他沈易的情绪好像有点儿不太对: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沈易扯了嘴角冷哼了一声, 直接跨了几步到了床边, 毕竟是受了这么一场严重的外伤,江砚的脸色总不似正常人那样红润, 前两天是到了下午就时不时的高烧,脸上还能看到点儿血色,现在不烧了,两颊就显出了点儿消瘦苍白来,脸颊的消瘦衬的五官更加笔挺。
明明应该很是硬朗的面容,偏偏那双黝黑的眼睛很亮,澄澈一片,看过来的时候眼眸上像是有一层水光一样,无端让人觉得人畜无害,沈易现在对着这双眼睛内心都是十分懵逼的,一刀毙命锁喉,一枪一个人犯的战神,真的是眼前这个三句话里两句都是造假的撒谎精?
江砚被他盯得浑身都有点儿不自在:
“怎么了?你身上好像有烧烤味儿,是出去吃烧烤了吗?”
“哼,你鼻子倒是挺灵的,是吃的烧烤,毕竟林队非要请客我也不好拒绝。”
“你和林城出去吃的?”
林城那小子不会是和沈易说他什么坏话了吧,怎么下午还给他买小熊蛋糕的人,现在眼神看着这么可怕?
沈易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动作有点儿痞气:
“是啊,我还问了问他关于你在队里人缘不好的情况,毕竟像你这样为了祖国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怎么可以在队里受到排挤呢?这一定是他那个副队长在工作上的失职。”
这句话一出,江砚就开始心虚了,手无意识地搓着被角,沈易却没放过他,继续开口:
“然后林队就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法医对刑侦支队的重要性,和江砚是整个支队活爹的故事。”
江砚知道都露馅了,立刻低下头主动承认错误:
“我错了,我怕你不让我点外卖了,是我想你多关心我一点儿,所以撒谎了。”
这一副火速认错的画面沈易简直不能更熟悉了,看着低眉顺眼又在装可怜的江砚,沈易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拳头,把人砸进枕头里让他好好反思一下,拳头都已经紧了,但是看着那瘦削的锁骨硬生生又忍了下来:
“江砚,不是第一次了吧?骗我好玩是不是?亏我真以为你在队里受人排挤还准备去让林城多照顾你一点儿,还,还买了草莓熊给你,你骗我玩上瘾是不是?这草莓熊也别吃了,你不配吃我的草莓熊。”
越说沈易越来气,干脆直接抱起桌子上的蛋糕转身就要走,他现在真是看着江砚装可怜的样子就血压高。
江砚一晃眼的功夫草莓熊就被抱走了,他下意识去抓沈易的手臂,半边身子都探出了床外,却不想人撤的快,他扑了一个空,腿还被困在小桌板底下,腹部的伤口正好砸在了床边的围栏上,伤口猛地被撞了一下,猝然传来的抽痛让他浑身瞬间冒了一层的冷汗。
沈易回过头来看着趴在栏杆上的人,谨慎地开口:
“干嘛?撒谎改碰瓷了?”
腹部的抽疼让江砚直不起身来,甚至呼吸都觉得疼,但还是费力扶着栏杆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沈易抱在手里的草莓熊:
“别拿走草莓熊,我一下午都没舍得拆开,就等你回来一块儿吃。”
又来了,又来了,看着江砚眼中疼出来的生理泪水,沈易不断提醒自己,这孙子一定是又在装可怜:
“又装可怜?我看看你能不能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来?”
江砚忽然真的难受了起来,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下午给它拍了好多照片的草莓熊,这是沈易第一次给他买蛋糕,但是现在沈易不给他了,一股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酸涩瞬间冲上心头:
“我一下午都没舍得打开”
眼睛有些发热,一股热流涌上眼眶,沈易见他眼中还真的瞬间就涌上水光了,心中无数惊雷闪过,我靠,这是什么奥斯卡级别的演技啊?国内那些演戏123的选手怕是都没法和眼前这位比。
就在他准备调侃一句的时候,江砚忽然低下了头,一滴眼泪砸在了地上。
沈易有点儿傻眼,什么情况?江砚之前每次也就是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这什么情况?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真哭了?”
江砚自己也没想到这股情绪这么不可控,觉得有点儿丢脸又觉得有点儿委屈,他盼了一下午,这会儿他反而不希望沈易在这里了,手撑着栏杆起来了一些躺回了床上,脑袋砸进了枕头里,转过了头不再说话。
沈易看到江砚腹部刚好压在那个栏杆上:
“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江砚把脸扭了过去,抬手就要扯被子蒙住脸,却被沈易一把给拦了下来,掀被子就想去看伤口,但是江砚却拽着被子不肯松手。
沈易看着他红了一片的眼角,想着他刚才那句‘我一下午都没舍得拆开’,又想着刚才他进来那人看宝贝似的看着这个蛋糕的样子,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蛋糕放在了小桌板上:
“给你吃,给你吃还不行。”
现在沈易整个人都方麻了,那个在海上杀人直接一刀锁喉,枪枪直奔眉心,被林城称为整个市局都为之颤抖的战神级别的人物,现在因为没有吃到草莓熊蛋糕哭了?沈易使劲儿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在剧痛中盯着眼前那转过头,眼角通红,一脸委屈看都不看自己的人。
如果这不是一场勇争奥斯卡的演技,那就是江砚有什么精神分裂的隐疾?
不然解释不了眼前这违和到家的画面,这话别说他不信,他要是明天和林城还有那帮要跪倒在江法医西装裤下的警察说,你们江爸爸昨晚因为没有吃到草莓熊蛋糕哭了,他们可能会最直接觉得他疯了。
但是看着人都这样了,沈易在最后还是松下了口:
“你看你还委屈上了,骗我的人是你吧?”
那个要埋进被子里的人闷声出口了三个字:
“对不起。”
沈易叹了口气,估计这人真的很喜欢这个草莓熊吧,以至于吃不到都哭了,虽然这样的解释很牵强,但是目前看来也没有更靠谱的解释了:
“算了,道歉就算了。”
他转身走了,江砚心里一空,手紧紧攥着被子,没一会儿沈易拧了一个毛巾过来,一把丢到了江砚的脸上,冰凉的毛巾激的江砚一个激灵,他忽然觉得有点儿社死,恨不得一直蒙着这个毛巾。
“擦擦脸。”
说完沈易就直接抽开了蛋糕盒子上的带子,拿下了上面的透明罩子,一个憨态可掬的草莓熊就到了他的眼前:
“起来吧,吃蛋糕了。”
江砚慢吞吞地撑着起来,小心地对上沈易的目光,手中捏着毛巾,低着头:
“见笑了啊。”
沈易在床边坐了下来,难得无奈地出声:
“至于吗?就这么喜欢这个草莓熊?”
江砚看着那个草莓熊,心说我是喜欢你送给我的草莓熊,但是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去,索性说了小时候的事儿:
“这是7岁以后第一次有人送我蛋糕。”
沈易挑眉:
“你小时候过生日都不吃蛋糕的?”
“我爸那个人挺严格也挺固执的,他总是觉得男孩子不应该太娇气,过生日吃蛋糕,又吹蜡烛又唱歌那些都是小女孩儿才喜欢的,所以我七岁上了一年级后他就不给我买生日蛋糕了,我记得因为这个事儿我妈还说过他,后来我八岁了我想着过生日的时候让我妈给我买。
但是没有等到八岁生日我爸就失踪了,我不记得我八岁生日是怎么过的,那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和我妈都是在严密的保护下生活的,再后来,我觉得家里就剩下我一个男子汉了,我不能像从前一样,就再也没让我妈给我买过蛋糕,她一直以为我不喜欢吃甜食。”
江砚看着沈易最后加了一句:
“我这次没有骗你。”
沈易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滋味儿,爸爸没了,家里就剩下他和妈妈相依为命,他甚至能想象出来小江砚想要长大成为妈妈依靠的样子,那个刚失去父亲的小男孩儿可能当年只有通过不要蛋糕不吃甜食来证明他长大了。
有些幼稚有些好笑还有些心酸,所以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送他这样的蛋糕,哎。
“我知道,吃吧,好歹三百多的大洋呢,隔夜就不好吃了。
他拿出了精致的小叉子递给他,江砚有些意外,看着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熊:
“这么贵?”
“你以为呢?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的明星产品,吃吧。”
江砚手中拿着叉勺,比划了几下都舍不得下手,沈易看着他这样子有点儿心酸,一勺子直接挖了半个熊脑袋,递到了江砚面前:
“给。”
江砚看着瞬间半个脑袋没了的小熊,好凶残。
夜晚的病房,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完了一整个蛋糕,沈易出声:
“好吃吗?”
“好吃。”
沈易买的当然最好吃,沈易看着他唇角还沾着的奶油笑了:
“你说你这人也太矛盾了吧?今晚林队刚和我说你上次在海上捉拿走私团伙的时候那手起刀落,枪枪爆头的样子,结果晚上你就给我表演了一个猛虎落泪,这事儿要是传到你们市局,他们一定觉得是我在造谣。”
江砚自己都不太想回顾刚才的自己:
“是的,连我都想删除刚才的记忆。”
这一通的折腾,沈易看着时间都十点多了,得,今晚还是住在医院吧。
第二天一早齐慎就给沈易打了电话,说是要和他说说韩悦的情况,不过那会儿沈易着急上手术:
“中午说啊,我这会儿得去手术,今天我头台。”
“哦,那也行,要不我中午去找你吧,正好好久没吃你们医院楼下的那家烧鸡了,我给你带一个过去?”
沈易一边往手术室走一边出声:
“行,我估计得快一点能下手术,你一点左右到医院吧,买好吃的,直接到呼吸内科309。”
交代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齐慎看了看手机眼神有点儿玩味儿,呼吸内科。
看完上午约好的一个心里咨询的患者,齐慎就开车去了一中心,在楼下转了一圈买好了吃的提着就去了住院部,309,他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江砚以为是沈易做完手术回来了,反应都没有反应地直接出声:
“进来啊。”
门开了,江砚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上刚刚扬起来的笑意凝固在了唇角,门口的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带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唇边还挂着一抹礼貌的笑意,他和这人没有说过话,但是却异常熟悉,这是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找沈易,看沈易也和看其他人不同的那个师兄。
“你是?”
齐慎笑着进屋,扬了一下手中的烤鸡: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易的师兄,我叫齐慎,前两天他找我帮了个小忙,今天约好了过来和他说说情况,他叫我到这儿等他,顺便给他带了他最喜欢的烤鸡。”
这烤鸡是上午新出炉的,隔着油纸包都还有香气溢出来,叫人光是闻着就忍不住的咽口水,江砚扫了一眼那烤鸡,将眼前的电脑合上:
“原来是这样,齐先生进来吧,我也不方便下去,你随便坐。”
齐慎对着他很有礼貌地一点头,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然后就开始将手中的烤鸡,鸭脖,鸭锁骨,卤猪蹄,酱牛肉一样一样地放在了小茶几上,足足摆满了一茶几,江砚扫过那些东西,确实都是沈易喜欢吃的,最后他就听着那个他并不十分喜欢的声音开口:
“小沈就是嘴馋,但是又挑,你说同样是鸭货,他鸭脖子喜欢吃东边那家的,鸭锁骨喜欢吃西边那家的,真是难伺候,这点儿东西跑了快一个小时。”
江砚唇角弧度冷淡:
“齐先生可以点外卖。”
“中午医院外卖的人太多了,这样数又多,小沈不喜欢取外卖,对了,您就是小沈视频中说的那个在清水村遇到的邻居吧?”
视频?沈易没事儿还会和齐慎视频?江砚的脸色更淡了两分:
“没想到他和别人还提过我。”
齐慎笑着靠在了沙发上:
“是啊,他说你手艺很好,多亏了你,不然他在清水村都活不下去,我还笑他,轻点儿吃,别因为嘴馋将人搭进去。”
说完他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床上的人,江砚正要说什么,门在此刻开了,正是刚下手术,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沈易,他进来就看到了齐慎眼前的那一堆口粮:
“哎呦,师兄你买的?”
“不然呢?”
“你真是我亲师兄,可饿死我了。”
此刻江砚点的砂锅牛肉煲也到了,护理的阿姨帮忙送进来的。
每天只要沈易在江砚的病房中吃饭,都是两个人在床上支起一个小桌板一块儿吃,但是今天东西有点儿多,齐慎又在,沈易就坐在了沙发上陪他吃,江砚上午的输液结束了,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沈易抬头:
“你干嘛?”
“我吃饭啊,不然我干看着?”
江砚说着还伸手捂着下腹的伤口,弓着身子,但是这次沈易没起来扶他,就抬手帮他抽了一把椅子,沈易出声:
“刀口还疼啊?明天应该该拆线了。”
“一动里面就有点儿疼。”
沈易扫了一眼他手捂着的位置,毕竟是贯穿伤,估计是要比寻常手术要慢一些。
吃饭的功夫,沈易忙着一边吃一边听齐慎说韩悦的情况:
“韩悦现在的表现是很典型的强.奸创伤综合征急性期。”
沈易眉头皱紧,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强.奸创伤综合征的表现的:
“急性期的情绪一般不都是很激烈吗?但是我离开医院的时候,韩悦的情绪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稳定啊,还可以清晰地回答警方的问题呢,是不是这几天她又被什么给刺激了?”
齐慎出声:
“确实大部分急性期的患者情绪都比较激烈,但是韩悦是被迷.奸,相比于那种在清醒的时候被强.奸的剧烈情绪起伏和挣扎,她的情绪不会立刻有特别大的表现,很多被迷.奸的女性当发现自己被侵犯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懵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羞耻,自卑交织,这件事儿对于她心理的影响才开始加剧并且显现出来,她现在就表现出了对未来的极度绝望,这是很多受侵害的女性都会经历的一个心里阶段。”
“现在怎么办?”
“这不是能一蹴而就解决的事儿,只能慢慢的疏导和缓解。”
齐慎的眼底情绪很复杂难辨,哪怕他研究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学,对目前的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没人比他更明白,心理的创伤远远比身体上的伤口更难愈合。
沈易一把从烧鸡的身上掰下来一个鸡腿,直接放在了齐慎面前的一次性碗中,笑的谄媚乖巧:
“韩悦能碰到师兄这样善良又有爱心的心理医生真是运气。”
江砚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被沈易放在了齐慎碗里的鸡腿,齐慎微微挑眉,目光似有若无地略过了江砚,抬手晃了晃空了的杯子:
“说了半天,有点儿渴。”
沈易立刻十分有眼力见地出声:
“师兄是喝水还是喝可乐?”
“可乐吧。”
江砚看着沈易屁颠屁颠地给别人倒可乐忍不住也将杯子凑了过去,沈易抬头:
“干嘛?要喝自己倒。”
第40章 跟踪偷窥最变态了(出院)
江砚低头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 沈易想起什么来,将他的杯子又给抢了过来:
“别喝汽水了,喝水去。”
沈易和齐慎是老同学又常联系, 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江砚就一个人坐在一边听着。
“你知道吗?就大学对面寝室那吴胖子, 听说他不干临床了, 改做兽医了。”
沈易骤然抬头, 睁大了眼睛:
“什么?兽医?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
齐慎一边吃着沈易给他掰的鸡腿一边出声:
“听说是从大一开始谈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嫌他赚不了多少还每天忙的连一块儿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家不是津市的, 这几年房价涨的厉害, 他所在医院也不是三甲,估计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太大就要做兽医啊?兽医很赚钱吗?”
齐慎看着他这睁着一双大眼睛的样子笑了:
“没养过宠物吧?现在宠物看个病可比人贵多了, 你感冒两百,它感冒两千,宠物医院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据说待遇是比他在医院赚的多多了。”
沈易被这个新的赚钱项目震惊到了:
“真的假的?这么说要是哪天我真被医闹闹的干不下去, 又多了一条出路。”
这给萌萌哒的小狗, 小猫看病确实是比给死人解剖要强上不少,备选项瞬间加一。
想起什么他笑了:
“哎,做宠物医生也比不上你这做心理医生的啊, 你这是赚时薪的, 你之前不是说你遇到一个大客户能吃好几个月吗?最近有没有遇到大客户。”
齐慎抽起一张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江砚就见他的碗里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鸡骨头, 两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一触即离, 随即齐慎笑了:
“你还别说,还真有, 是一富家小姐,因为总是怀疑有眼睛盯着她而到我这儿就诊,选的是最贵的套餐,一次咨询费就是几千。”
“这是有问题吧?你们心理学上是不是管这个叫被监视感?精神分裂症?”
齐慎点点头:
“精神分裂症的病人确实有很多都会产生这种一直被人注视被人盯着的感觉,起初我也一直以为她是有些这方面的问题,但是这月初她又来了我这里,和我说她发现了那个一直监视他的人,就是她爸的司机,她偷偷在她的包上安装了微型摄像头,拍下了很多那个司机暗中注视她的画面。”
齐慎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江砚一眼,唇边的笑意依旧是得体的弧度,沈易却被这个故事吸引:
“我靠,这么变态的吗?没报警吗?”
“都发现尾随了当然报警了,警察检查了他的手机,在他的网盘中发现了大量女孩儿的照片,甚至还有很多比较私密的照片,时间更是长达三年。”
江砚坐在一旁手心里都是汗,微微垂着头,心底一股不安涌了上来,多年的关注,多年在背后的目光就一定是变态吗?
沈易抽了一口气:
“这种人也是够变态的,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想起来还真是挺吓人的。”
“可不是。”
齐慎看着沈易下午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也就不多留了,他站起身和沈易话别,两个人还笑着说等不忙了再约烧烤,沈易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江砚低着头脸色很不好,看了看他的碗里,这一中午他好像也没吃什么:
“怎么了?饭不和口味儿啊?”
江砚猛然回神儿:
“啊,没有,我是,我是在想刚才你师兄说的那个案子。”
“哎,这种跟踪,偷窥的怎么判啊?这种人也太变态了。”
江砚的指甲死死压在手心中,却勉强维持住脸上还算自然的表情出声:
“啊,这个说不准,如果构成泄露别人隐私罪量刑要重一些,一到四年吧,如果只是偷拍,偷窥,散步隐私,可能是拘留,情节不严重的就是口头教育一下。”
沈易很有正义感地出声:
“那那小子的情节肯定严重,都偷拍人家隐私了。”
江砚跟着他点点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儿褪了下去。
“嗯,这你说的对,但是你觉得暗中关注也算是偷窥?”
沈易一边整理自己的白大褂一边不在意地出声:
“暗中关注?好人干嘛不大大方方的关注,非得偷偷摸摸?行了,我下午还有手术,桌子你自己收拾不了就叫护理阿姨来啊,我先走了。”
门开开又关上,屋里剩下了江砚一个人,他有些呆愣地坐在沙发上。
沈易下午有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排在六点,估计没十点钟下不了手术,林城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就见是江砚一个人在病房,坐在床上愣神,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哎,你这发什么呆呢?沈主任呢?”
江砚这才转过头,神色还有些怔愣:
“他还没下手术。”
“哦,看看我带什么来了,孟大老板亲自交代让我先去他家取的菜,三菜一汤,我听医生说你明天就要拆线了,我们提前庆祝一下。”
林城早就饿了,摆好了菜就准备开动,但是对面的人还是显得有有点儿不太对的样子:
“你怎么了?和你们家沈主任吵架了?我可和你说,昨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他问起你是怎么受的伤,我可是把你描述的英勇无比,当时沈主任可震撼了,现在他一定觉得你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怎么样?我靠谱吧,还不好好谢谢我。”
江砚现在连打击他的心情都没有了,沈易要是都知道了,可能不会觉得他是英雄,而是觉得他是变态,而且他已经骗过沈易很多次了,他应该很生气,如果,如果这件事儿让他知道,估计就真的再也不会理他了。
沈易看着对面那人脸色越来越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但是骗了他,他又很不喜欢被人骗,怎么办?”
林城被他这一堆都快绕懵了:
“那你就坦白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砚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唇边带着一丝苦涩,要是真的和沈易解释他偷偷关注他那么多年,那他那点儿心思还能瞒得住吗?
“你说的对,确实坦白比较好,算了不说这个了,案子有进展吗?”
提到案子林城一拍大腿:
“有,那孙子还真谨慎,这么多天我们把他的社交软件都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像他这种变态,软件中越是正常就越不正常,说明他肯定在憋个大的,果然调取网页记录的时候发现他曾经下载过一个涉黄的非法交友软件。
我们的技术人员恢复了那个软件中的视频,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打码的照片和视频,其中有两个是曾经的被侵犯者,和这个账号交谈密切的人也拔出来了,叫刘鹏伟,两个人涉嫌侵害他人隐私,转卖非法视频,已经批捕了,这个软件也已经通知了网警料理。”
江砚出声:
“这个刘鹏伟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
不然,查了半天就找出一个一块儿爽的畜生?这算什么案情进展?
“你听我继续说啊,这个刘鹏伟可是个五毒俱全的主,98到03年他就在红灯区经营夜总会,后来夜总会因为聚众卖.淫,还有聚众吸食摇.头丸进去了,刚出来没两年,是个老油子,我猜孙天磊能有那种药,和这个刘鹏伟脱不开关系。”
“这个刘鹏伟今天就进来了?”
“对啊,批捕的相当利索,人现在就在审讯室呢,张宏晚上和他耗着,说不准明天一早就有好消息了。”
沈易今晚下手术非常晚,十一点才出来,干了两只葡萄糖,腿都是飘着下来的,今晚林城本想陪江砚一晚,但是被人执着的赶走了,沈易本来以为江砚估计都睡了,想着看一眼就走,却没想到病房里还亮着灯。
“还没睡啊?”
床上的人侧躺着,手中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门口的人的时候笑着爬了起来:
“才下手术啊?来,给你点了瑶柱海鲜粥,太晚了,吃清淡点儿。”
其实那股海鲜味儿沈易一进来就闻到了,他脱了白大褂直接向着外卖袋子扑了过去。
“哦,对了,今天我看着秦主任了,他说你昨天复查的肺片还不错,积液吸收了一部分,在逐渐见好,明天伤口就可以拆线,再留院观察一天没问题,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一中心是大型综合三甲医院,床位还是很紧张的,一般情况手术后两天就要出院,江砚是因为枪伤,加上身份特殊,才能一直住到拆线。
江砚看着那个脑袋都要扎到粥碗里的人目光带着笑意,却又有两分忐忑,沈易的那个师兄看着不像是个省油的灯,要是真的从他嘴里和沈易说了他什么坏话,还不如他先自己坦白的好。
“后天是周六,你是休息吧?”
沈易点点头:
“嗯,那天上午我正好下夜班,可以帮你办出院手续。”
“那,你能送我回家吗?”
这粥还是热的,沈易吃的一脑门的汗,他看了看床上那个又和小可怜一样的人笑了:
“这有什么不能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拖着箱子可怜兮兮的打车回家吧?”
这些天陪床他都陪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的时间?
江砚的嘴角都有点儿压不住:
“那我在家里做点儿吃的,我们在家吃。”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可以带沈易回家,不过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旁边人的拒绝:
“拉倒吧,说的我欺负伤病人士一样,叫个外卖就好了。”
“你昨天不是说好久没吃火锅了吗?我们点外卖火锅回来吃。”
“行。”
第二天沈易不出门诊,上午没什么事儿,江砚拆线的时候他索性就下来看了一眼,过来拆线的是普外的一个住院医,看到沈易进来连忙问了声好,沈易笑了一下:
“我没事儿,就是来看看,你拆你的。”
那住院医就这样在沈易的注视下给江砚拆了线,沈易看了看伤口,恢复的还可以,看的出来缝合的人水准是不错的,伤口非常平整,小医生又交代了点儿注意事项就回科室了。
沈易看了看一边放着的今早送来的血项报告,炎症退下去了,白细胞也正常了,只是血红蛋白还是游游荡荡在100附近,他叹了口气:
“其他都还好,就是贫血,这个没啥太好的办法,只能慢慢补了,对了,你回家是不是也没人照顾你啊?要不你考虑找个做饭的阿姨?”
江砚就一个人,家里连个照顾的长辈都没有,回家就是一个人面对着四堵墙,才刚刚出院,瞧着就可怜兮兮的。
“嗯,也行,对了,你不喜欢做饭怎么没想着请个阿姨?”
“我?你看我这一天上班下班都没个正点儿的,怎么请阿姨啊?我还是外卖最方便。”
其实说起来,他三餐最规律的一阵子就是在清水村和江砚做邻居的时候了,又不用发愁每顿外卖都点什么,又不用发愁外卖踩雷吃腻,顿顿到了饭点儿就有好吃的等着他,哎,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忽然江砚开口问道:
“对了,你家住在哪个小区?”
沈易下意识出声:
“啊?海梦华府。”
江砚故作惊奇地睁大眼睛:
“我住晴海兰亭。”
沈易转头,晴海兰亭?那不就是和他小区隔条马路的那个小区吗?
“我们离这么近?”
“是啊,好巧,要不等我出院找个做饭的阿姨,你要是实在不想点外卖就到我这儿蹭一口?”
说实在的,沈易有点儿心动,稳定又味道尚可的食堂对他来说确实是太重要了,而且小区又这么近:
“嗨,是不有点儿打扰啊?”
“打扰什么?我巴不得有个人能陪我吃饭呢?”
沈易听着这话稍微有点儿心酸,也是,他虽然父母也不在身边,但是好歹还能时常视频,江砚是实打实的孤零零一个人:
“那行,我巴不得有地儿蹭饭呢。”
第二天一早沈易查完病房就直接下楼给江砚办了出院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江砚已经自己收拾好了箱子,换了一身深灰色休闲装在等他了,沈易进去晃了晃出院单,一甩头:
“走。”
江砚立刻笑着起身,推着箱子跟着沈易出了病房,沈易从他手里拿过了箱子,两人直接从电梯下到了地库,沈易提着箱子放到了后备箱,指了指江砚出声:
“我来放,你上车吧。”
江砚洗好了安全带深吸了一口气,沈易上车,刚要发动车子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祝贺你今天出院,送你个小礼物。”
江砚眼睛都有点儿亮:
“是什么?”
就见沈易从拎着的外套兜里拿出了一个新的小奶龙捏捏乐:
“给,解压用的,我常用,特别好用。”
江砚早就知道沈易很喜欢小奶龙,没想到他今天会送给他一个,整个人抱着那个小奶龙笑的眼睛都微微眯起来: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沈易侧头扫了他一眼,住院这些日子江砚也没有理发,此刻头发微微长了,无端的将人本来丰锐的五官衬的有些柔和,此刻抱着奶龙笑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想象不出这个人手握枪杀人时会是什么样,或者说他认识的江砚实在是太没脾气了,不是撒谎就是道歉,哦,还会委屈巴巴的掉眼泪。
不由得让沈医生感叹,人真是一个好神奇的生物,他发动了车子:
“你喜欢就好。”
车按着江砚指的路进了小区到了车库,在下车的前一秒,江砚瞬间僵住了一下,他好像忘记把厨房的拍摄器材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