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看到这堆碎布头,傻眼了。
“你这么多碎布头哪来的?”王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看见这堆碎布头的时候,王霞甚至觉得关蓓是故意的。
关蓓肯定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东西在这里等着自己。
“弟妹你没工作,攒这么点布头也不容易,我就不跟你抢了。”王霞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直往那些碎布头上瞟。
“我就是制衣厂的,手艺不错,不如我来帮你缝吧。”
“而且你刚刚也说了,穿新不穿旧,你还是新媳妇,穿新的合适。”
“你把尺码告诉我,我帮你缝了,到时候你把旧的给我就行。”
“我这人不讲究,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吗,有的就适合穿旧衣服。”
“我看我们的码数应该也差不多。”
王霞的来意十分明显,却让关蓓觉得十分怪异。
正常人都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是王霞显然不准备放弃。
想到这里,关蓓索性将话挑明了。
“对面那位周老太太,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非要拿我的东西?”
关蓓不是小气的人,如果王霞正常来借东西,关蓓绝对不会拒绝。
但是王霞一开口就是内衣这么私密的东西,关蓓没兴趣和人共享。
而且她总觉得王霞拿自己的东西没安好心。
“弟妹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没衣服穿了,找你借件衣服,和对面的周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王霞不承认和周老太太有关,但还是心虚地匆匆告辞,“你说你这人,不愿意借就算了,没必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大嫂你不要只以为就自己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
齐成瑾一直就在门外不远处,看到王霞离开,立马就进来了。
“没事吧?”齐成瑾扫了一眼,看到炕上放着一包碎布头,应该是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没事儿。”这事儿关蓓没同齐成瑾说。
主要是也不知道怎么同齐成瑾说。
王霞没从关蓓手中得到想要的,再看见关蓓的时候,也不再挂着一副讨好的笑脸。
终于让人觉得正常了。
关蓓也多了个心眼,不再把自己的衣服晾在院子里。
最近天气好,关蓓直接在房间里晾,靠近窗户,依然能晒到太阳。
时间很快到了关蓓面试这天,她穿了结婚时候的新衣服,还专门描了眉毛,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
胯上自己军绿色的书包,气势昂扬地出门了。
面试的地点在轧钢厂妇联的办公室,一共五个人,三个女生两个男生。
妇联的主任看起来很忙碌,说是面试,但根本没同几个人说话。
而是直接给出一份卷子,“一个小时写完给我,明天下午来轧钢厂的后门那里,到时候会公布这次的名单。”
关蓓坐在办公桌的一角,慢慢写着。
没什么难题,都是之后在教学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询问如果你是老师,应该怎么解决。
很多场景关蓓自己都设想过,写起来也得心应手。
关蓓将卷子交上去,出了轧钢厂直接去了筒子楼。
昨天陈美云上夜班,白天在家休息,关蓓准备去看看。
陈美云看到关蓓也很高兴,拉着关蓓坐下,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询问关蓓这个时间点回来,是不是在婆家住的不顺心。
工作的事情,关蓓没特意在齐家说起,但对着陈美云却没隐瞒。
而且她对自己的答题很有自信,只要这次的招聘相对公平,关蓓觉得这机会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
“这工作不错,这工作不错。”
临时工的工资都不高,关蓓这份为期三个月的临时工。
每个月十五块钱,但是上下班时间很让人满意。
正常来说轧钢厂的上下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
中午休息多长时间,是根据各个车间的进度来不同安排的。
而关蓓这份工作,每天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
中午还有额外一个半小时的休息,只从时间上来看,十分轻松。
关蓓一直呆到太阳落山才回家。
走进大杂院正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一个穿着蓝褂子的中年妇女从大杂院走出来。
还是个熟人,是轧钢厂生活区有名的媒婆,关蓓见的六个相亲对象,有三个都是她介绍的。
看清楚来人,关蓓有些惊讶,据她所知,她们大杂院目前并没有适龄的单身男女。
看清送媒婆出来的人后,关蓓更惊讶了。
这人是住在后院的孤寡老头,今年六十五了,据说年轻的时候和儿女吵了一架,儿女申请工作调动,去了东北,一直没回来过。
关蓓点点头,快步回了自己家里。
方小草晚一步回来,不过婆媳两人都看到了那位老头送媒婆出来的场面。
“这老头又开始折腾了。”方小草撇撇嘴,言语中都是不屑。
后院这位孤寡老头,姓石,叫石头。
不过现在他年龄大了,除了周老太太,轻易不会有人喊名字。
同辈的人喊石大哥,小辈就喊石大爷。
喊的多了,这位石大爷就觉得自己是小院的领头羊,高人一等,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带着说教的味道。
小院的人都不惜得和他多说。
而这人的毛病,住在附近的人都清楚,天天让别人帮自己找对象。
说自己现在无儿无女的,总不能到死都是个鳏夫,所以要找个老伴儿。
石老头条件不错,退休时是轧钢厂的七级钳工,老师傅了,每个月退休金都有六十多。
厂子里有什么关爱员工活动,石老头也总能得到优惠。
要是他真下定决心跟人家好好过,他这个条件也不愁找对象。
但他各种要求不断,还不肯和人家好好过日子。
和他年龄相当的他嫌人家老,觉得人家配不上他。
并且说自家一直有长寿基因,自己能长命百岁,人家死在他前头不吉利。
介绍年轻的,又不许人家和孩子又太多牵扯,不许人家帮衬孩子。
这条件虽然难,但也能介绍。
前两年,石老头结了次婚,声势浩大,告诉别人自己有媳妇了。
但是也就一个月,媳妇不干了,死活要离婚。
街道办上门调解好几次都没用。
石老头根本不是娶老婆,而是给自己找个不花钱的保姆。
这保姆不仅要伺候他吃喝拉撒,还要倒贴钱。
石老头要求对方每天买东西都要记账,还要写清楚买的这些东西都用来做什么了,到月末的时候给石老头报账,石老头出钱。
这是石老头结婚前对人家说的。
婚后一个月,新媳妇报账,石老头也拿出自己的账本对账。
新媳妇的账本上写“在国营饭店买三十个白面饺子,花费五毛四角,半两粮票。”
石老头的账本上写“三十个饺子,我吃十三个,她吃十七个。”
到月底报账的时候,石老头只肯报自己吃的那部分。
知道石老头是这么报账之后,媳妇都气哭了。
她嫁给石老头,就是知道石老头工资高,以后过日子能宽裕点。
结果发现,还不如自己过呢。
新媳妇说什么都要离婚,还将这事情闹得满院子都知道了。
大家也知道了当初儿女为什么和石老头大吵一架,再也不回家。
就石老头这种过日子的,谁都受不了。
闹了这么一场后,石老头再想找媳妇就难了。
但是石老头不愿意放弃,看见媒婆就凑上去,花费力气让媒婆帮他好好介绍介绍。
方小草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嘴角越撇越大。
当初方小草还动过帮石老头介绍的心思,毕竟石老头给的媒人谢礼是真大方。
自从事情闹开后,方小草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当时没介绍,要不然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方小草说完这些,又向对面指了指,“当初石老头还想和对面成了呢,可惜被对面骂了一顿。”
石老头上赶着去找周老太太,老太太比石老头年纪大几岁。
但周老太太显年轻,石老头显老,两人站一起还挺相配。
石老头觉得周老太太守寡多年,儿子也没了,肯定也想找个老伴儿,就毛遂自荐了。
结果被周老太太站在院子里说:“你是个六亲缘薄,克妻克子的,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从那之后,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听方小草说起周老太太,关蓓突然想起了大嫂王霞。
索性将事情也告诉了方小草,想让方小草探一探,王霞打的什么算盘。
“你大嫂我来收拾!”
话音刚落地,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怒骂声。
“哪个不要脸的小贼,光天化日就偷东西!”
“偷什么不好,偷女人家内衣!这小贼是上杆子去茅坑里吃屎吗?”
“要是让我知道了是哪个贼干的,我非扒了对方的皮,扔进油锅里炸肉丸吃!”
方小草和关蓓对视一眼,手中的东西差点砸到脚,忙不迭跑出去看。
外面年轻的小媳妇正叉腰怒骂,口水喷出好远,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恰逢王霞背着包下班,从大门处进来。
方小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飞奔上去,扯住王霞的袖子就往屋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