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是想你了

    腺体买卖无异于杀人买命。

    “邢总,你的腺体我会来安排,说实话,你离之瑜越远,他越好。”

    夕阳落幕,那光投过落地窗映射进办公室,幽蓝寂静的鱼缸中水流速不快,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一直到下午四点,周皎月给他回了消息:“送检过来的捐赠腺体者和你的契合度确实很高,如果移植新的腺体或许真的可以,可是她从哪找的腺体?”

    腺体是人体中不亚于心脏的重要器官,如果需要达到移植条件,不仅仅要血型相配,更要年纪在刚刚成年二次分化时期的腺体才有更好的恢复能力,这是鲜活的人,要买命。

    她的人脉和权利,能够随意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女人不容他反抗的语气轻飘飘:“我不管你和之瑜发生过什么,作为母亲,我不会让他这辈子有任何污点,邢总,我相信你能明白,你们分开,你能活命,他能重新挽回形象,我们双赢。”

    双赢

    邢阳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胆小。

    他被谈之瑜的喜欢蒙蔽了双眼,是啊,若是自己死后,谈之瑜怎么办?

    他的公司Fiona根本看不上,金钱这种东西早就早她的眼中和空气没差。

    Fiona和他用商人的方式谈判,只讲利弊,邢阳的出身不好,身负人命,公司形象负面,外界风评差到极致,她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了解邢阳的为人,她的儿子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让她深陷审判目光官途停滞不前,这一点就足够让她亲手棒打鸳鸯。

    换一种话说,邢阳没有被直接做掉,是她的仁慈。

    “谈聿森那边派人来谈收购的事,邢总见吗?”宋添站在门口小声的问,但被王秘书拦住了去。

    王秘书摇了摇头:“再等等。”-

    办公室内的光线幽暗,邢阳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手上拿着钢笔在文件上点了又点,谈聿森出的价格公道,只是要换了他作为执行总裁的位置,以后不用上班,年底也能有分红。

    只要他签了文件,找日子发声明和谈之瑜划清界限就能随时手术,Fiona将计划帮他完成的非常好。

    做了手术,这个孩子就不能要了。

    商人只谈利弊。

    他应该看开点。

    在他们的眼里,他邢阳不过是个小小蝼蚁,尽管奋斗十年白手起家,尽管再努力能够和谈聿森平起平坐,但阅历和人脉,足够让他多年来累积的财富和所谓的真心变成笑话。

    他若不从,结果会怎么样呢?-

    三天后,海城影视基地。

    深夜随着郑导的一声咔,终止拍摄,谈之瑜躺在村子里百无聊赖。

    整个村庄都是剧组搭建,临近湖边,甚至外面就有捕鱼的船,两层的洋房是给他一个人暂定休息的,这附近除了剧组拍戏的人外,要重新开车很远才能到市区中心。

    他看到网上对圆印地产的风评仍旧很差,邢阳不让他再胡乱发微博。

    谈之瑜下个月就要评奖,粉丝至今动荡着,毕竟隐婚这种事被爆,两方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清晰解释,随着时间的推动想,除了增加大家想要深挖的积极性外,没有任何好处。

    晚上十一点,谈之瑜看了会剧本,有些发呆。

    手机忽然有电话打进来,看到熟悉的备注,他立刻接起电话:“怎么现在才打电话?”

    “刚忙完。”邢阳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这几天他的公司里一直在开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谈之瑜哦了一声也不和他闹,只能轻声说一句:“那好吧。”

    “今天的戏拍完了?湖边冷不冷。”

    “还好吧,和京里比起来有些,我就是睡不着。”

    他想说他想邢老板了,他想问邢老板的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会来看自己。

    但真的说出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好像过于小家子气,或者太矫情了?

    谈之瑜深叹了一口气,甚至有些无奈,最后只问:“你能睡好吗?”

    邢阳没回话,人在开车,语音导航的声音都能通过话筒窸窸窣窣的传过来:“在看剧本?”

    “对啊,不然能干嘛?明早还有个专访,估计又要问那些没什么营养的问题,很无聊”

    “十分钟后,到前面的村口取快递,你去取吧。”邢阳说。

    “什么东西,大半夜的送来?”谈之瑜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路面:“你好不人道啊。”

    这个村子是专门拍摄才建设出来的,距离市区相当远,就算是开车来也要经过一段很崎岖的路线。

    而且这个时间,再过一会都要十二点了,让人家送快递过来,实在太不人道了。

    “冷就穿件外套。”邢阳的声音有些低,但嗓音仍旧是温温和和,带着浓浓的笑意:“人道的邢老板有给加急费用。”

    谈之瑜有些奇怪的答应,和他吐槽着剧组里最近发生的一切。

    剧组里有一对真情侣,在镜头专访的时候一直面对镜头笑盈盈牵手,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和邢老板在镜头前牵手,宣告全世界自己有家了呢?

    什么时候呢?

    谈之瑜不想说出这种话让邢阳的心上多一道枷锁,头一次没有幼稚的说出口。

    这些天或许是邢阳不在身边的缘故,他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压着自己的心,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个夜晚,春风沉醉,寂静无声。

    等不到十分钟,谈之瑜随便套了个外套就出了门。

    这个时间就连道具组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去休息了。

    路面两边只有灯光没那么强的光,影子很短,晚上的湖边确实会降温,这一片的影视基地是在真实渔村的建设后改的,许多没有用上的平房已经结了蛛网,风吹一过木门被吹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谈之瑜站在村口,看着一望无际路面的漆黑,他有些埋怨的问:“邢老板,你是在怕我一天运动量不达标吗?耍我的话,小心我回去咬死你。”

    他正对着手机里吐槽着,忽然手腕就被抓住,话筒和耳边同时响起一段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咬死我。”

    邢阳从背后抱住他,淡淡的乌木香似乎比以前要浓些,团团的将谈之瑜围住。

    谈之瑜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手上的电话都忘记挂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最近很忙吗?”

    四下无人,邢阳将藏在背后的花塞进他的怀里:“是很忙,但答应了来看你。”

    火热鲜艳的红玫瑰被塞进谈之瑜的怀里:“快递。”

    谈之瑜无法相信似得,直接一把将邢阳抱在怀里:“签收——”

    湖面吹来的风卷着咸湿,他和邢阳紧紧拥抱在一起,男人的下巴抵在肩颈里,他高兴的找不到北,于是又说了一遍:“签收!”

    邢阳这几天好像有些瘦了,不过他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脸颊侧是刮过脸的泡沫香,一身灰色大衣将人衬的格外修长。

    “我以为你忙的将我忘了。”谈之瑜把脸深深埋进邢阳的颈肩中。仿佛化身成会摇尾巴的小狗,高兴的语无伦次,只有将主人扑倒才是他能表现心情的唯一方式。

    可邢阳摸了摸他的指尖,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他的身上:“说冷,还不多穿一件吗?”

    “多穿一件就骗不到你的围巾了。”谈之瑜嘻嘻笑了一声:“我们围一个,一人一半。”

    他手忙脚乱的将围巾围住两个人,一条软布,将他们紧紧缠绕。

    温暖中满是邢阳身上的乌木香,谈之瑜的心忽然就舒展起来。

    “像小孩似得。”邢阳低声笑了笑,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毫无防备的展示出所有情绪。

    谈之瑜和他想象中的那个人有差别,比他想象中还好,他真诚,可爱,会掏出一颗心无休止的鲜红跳动。

    他连忙牵着邢阳的手朝着自己的小洋房走去:“早知道你来,我就不卸妆了。”

    “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么多年拍戏第一次有人探班。”

    哪怕谈之瑜已经火到人尽皆知,哪怕喜欢他的粉丝再多。这也是第一次,有家人探班。

    还带了玫瑰花。

    不知道为什么邢老板送的玫瑰好像总是浪漫一些。

    “昨天我还梦到你了。”谈之瑜的唇角从见到他的时候就没落下来过,在无人的路边他凑过去:“你想我了没啊?”

    “所以我来了。”邢老板表示自己是一个行动派,他转头亲了一下。

    谈之瑜很满意:“我刚才还在看机票呢,从来都没这么不喜欢拍戏过。”

    他曾经喜欢拍戏是因为只要在镜头下,就有人喜欢他,围着他转,那时候哪怕是陌生人的喜欢都足够让他兴奋满足,但现在不是了,他就是喜欢邢阳,他就是喜欢邢老板。

    他的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有了变化,只有这个男人的存在就会掌管了他的喜乐。

    网上所有粉丝都在说,让他赶紧和邢阳离婚,邢阳不是什么好人等等。

    可他的邢老板是天下最好的人。

    邢阳摸着他的掌心,上次在剧组受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会在他的掌心里留些疤、

    “你怎么了啊?感觉心不在焉的。”谈之瑜敏锐的感受到他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很高涨。

    两人进了屋,没开灯,邢阳按住他要开灯的手,直接从后背紧紧抱住他:“没怎么,只是想你了。”

    “很想很想……”

    第62章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

    两人的亲吻逐渐变得有些滚烫,透过窗外淡淡的的灯光,谈之瑜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

    “你知道吗?等过一阵子,热度降下去,我就认真和粉丝澄清,或者我可以减少工作陪着你,到时候我给你做饭,陪着你去医院,做什么都好。”

    “还记得以前我拍戏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人,每次看到剧组有其他人探班的时候就要假装很忙的样子,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爱看剧本。”

    他只是孤单,羡慕着其他人的有家、

    从小那么优秀似乎也没有任何用处,谈之瑜紧紧抱着邢阳,埋在他的锁骨位置深吸他若有如无的香味,他认为终于找到了自己人生中最甜的糖。

    哪怕明天邢阳不在了,他也已经做好了随时陪着邢阳离开的准备。

    谈之瑜眨着眼睛凑过去,明亮的灯光在他墨绿色的虹膜上明灭闪烁。

    墙上投射出的月光,两人分不开的暗影纠缠。

    邢阳嘴唇发冷,在接吻的过程中逐渐变烫,他紧闭双眼,不敢看谈之瑜的眼。

    直到两人跌入柔软的大床上,邢阳的睫毛软软地垂了下来,轻轻在发颤。

    谈之瑜缓慢的抱过他的腰:“亲一下就好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克制又难耐。

    热烘烘的气息落在邢阳的颈肩以及耳后,有些烫有些痒。

    邢阳的指尖圈了圈:“别怪我。”

    “什么?”

    谈之瑜捉住他的手腕,反问道:“我没有听清。”

    在邢阳的眼中,谈之瑜是他太想保护的人,自己的出现完全毁了他的一生。

    凭借谈之瑜的条件,他应该有一个漂亮可爱的omega,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陪着自己小心翼翼的连标记一口都不能做,克制难耐的在他身边度过每一分钟。

    自己这个omega当的也不够称职。

    邢阳反吻过去,富有侵略性的,空中的乌木香迸发而出,爆炸在空中的所有角落,谈之瑜被他吻的愣住,在信息素上的吸引让他的腺体瞬间发烫。

    这个味道过一会会出事的。

    alpha有些慌张的捂着邢阳的后颈:“不行,你现在不行”

    他已经认真的研究过,还问过医生,前几个月都不可以,而且邢阳的生殖腔很敏感,曾经的每一次标记都会痛。

    他舍不得啊

    他舍不得看邢老板为了他舒服就忍着痛,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他不在乎的。

    邢阳按住他的手:“没关系,我想要。”

    谈之瑜的鼻尖敏锐的察觉到omega信息素中夹杂的一抹热,那是干涸沙漠中在等待的清泉的热浪。

    哪怕窗户大开,吹进来的风微凉,但信息素的香气仍旧很烫。

    邢阳咬了咬他的指尖:“可以吗?”

    这实在是太犯规了。

    谈之瑜眼里只有那个蝴蝶的刺青在眼前振翅,他对邢阳早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他抱紧邢阳,直接反压在他的身上,轻压声线:“那我轻一点。”

    邢阳怔怔的凝视着他,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涌动,宛若岩浆般滚烫,下一秒就要失控,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着。

    “那你轻一点”邢阳轻笑一声,蛊惑性感。

    这个人啊

    谈之瑜不知自己怎么就着了魔。

    明明自己讨厌着他的一切,不喜欢他的容貌,认为他的健身的有些强壮,但他眼中总是含着一种让他想要探索进去的神秘感,只要一看就会沦陷。

    他幻想着一切能和邢老板的未来。

    哪怕将来邢阳躺在病床上起不来,他一定会守在他的床前陪着他看最长的电影,为他读报纸,他对邢老板的喜欢或者说是爱,绝对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就这样消失不见的。

    无法否认,他拒绝不了乌木香。

    红玫瑰一从又一从的围绕着一棵早就蓄谋已久的乌木盛开,将他团团围住,掩盖他的香,掠夺他的香,最后占有他的香。

    哪怕这样的日子很短,他也是幸福的-

    在梦里,谈之瑜坐在无尽的列车,开向人生的每一个节点。

    但每个节点的角落中都站着一个人,身影模糊,站的很远,身材也瘦小。

    谈之瑜无法下车,他看着十八岁的邢阳落寞的走了很久很久,最后追不上自己成长的列车,停驻在原地,看着他变得星光闪闪而流出热泪。

    邢阳,为什么总是在牺牲自己呢。

    谈之瑜在想,若是他能自私一点就好了。

    ‘叮铃——’

    手机铃声将他吵醒,谈之瑜恍然睡醒,他下意识起身去捞身边的人。

    一片冰凉。

    邢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的公司里似乎最近非常忙,谈之瑜准备和李月调整下通告,等拍完这部戏就要准备退圈的事。

    “祖宗,你终于醒了!?”李月的电话打过来,焦急的能听见她车中导航的声音:“千万不要出门!有什么事等我赶到再说!五分钟!”

    “什么事啊?”谈之瑜微蹙眉,酒足饭饱后的贪厌让他眼皮微沉。

    肩膀后还有些痛,昨天邢阳抓的有些狠,估计有血痕。

    上午没有通告,他直接从床上爬起,桌上的咖啡早就放凉。

    “啊?”电话那边的李月先是一愣:“你才醒?”

    “对啊,昨天邢老板来了,闹得有些晚。”他顺手抿了一口咖啡,点开电视听资讯。

    最近他很关心金融新闻,因为大部分头版头条都是圆印地产。

    [本台最新消息,圆印地产执行董事今早十点变更,于此同时邢阳已发文澄清此前沸沸扬扬与娱乐明星谈之瑜的绯闻,声称只为商业合作联姻]

    这是什么时候事?

    邢阳没和他说过啊

    是为了拉开距离澄清吗?

    谈之瑜的目光注视着电视:[澄清后,江氏集团正式发出喜讯,江氏长子江成确认与邢阳恋爱关系,两人正在准备筹备婚姻。]

    “这是什么东西?”谈之瑜的眉角微抽:“江家疯了吗?这种热度也蹭。”

    李月确认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嘱咐让他不要出门随即挂了电话。

    但电视上的娱乐新闻中仍在调侃[最有趣的是,邢阳前绯闻对象与江成目前在同剧组拍摄,不知是否存在劈腿行为?]

    谈之瑜一瞬间有些晃神。

    他注意到桌角被摆放好的纸;【离婚协议】

    上面的姓名已经全部签好,条款罗列清晰,谈之瑜皱着眉将这些东西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微博上已经全部都炸了。

    广场上江成和谈之瑜的粉丝直接开撕,互扒黑料,骂的天昏地暗。

    【邢阳早就和江成被拍到过了,而且江成的这个角色才是被邢阳安排进去的,不知道中间怎么揷进来一个谈之瑜,.,.】

    【不是大哥,谈之瑜他们都领结婚证了还有假?这年头法律也抑制不住你这种疯狗了是吧?】

    【有什么好吵的,很明显邢阳这个人就很垃长得一般就是有点钱,有什么用啊?难道不是谁和他在一起谁倒霉吗?】

    【邢阳的公司已经被谈之瑜的父亲接手了,估计对赌还是输了,所以果断换了大腿抱?看中了我家江江人傻好骗呜呜呜——】

    【就是就是!!】

    【邢阳分明是两头骗,现在准备拿着股份美美隐身了!!】

    【这件事的受害者只有两个alpha】

    【这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看起来真的很一般就是说。】

    谈之瑜几乎被气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他点进微博,邢阳的个人账号早就注销,只有公司账号在两小时前关注了江成。

    江家大张旗鼓的官宣,玩他呢?

    谈之瑜不信邪的抓起离婚协议,财产甚至已经变成了对半分,划分明确,分的很好。

    叮——

    手机进了消息。

    【抱歉,离婚协议已经放在了桌子上,你签好律师会处理,Fiona帮我找到了腺体,孩子已经拿掉了,用你当做活命的交换,我认为不亏,商人只看利弊,如果伤害到你金额可以赔偿的话,你说个数,电话我暂时无法接,江成在旁白不太方便。】

    他疯了?

    邢阳是疯了吗?

    一声不吭又把他当成了第一个遇事就要抛弃的人?

    他几乎疯狂的给江成打电话,对方接的却很快,只是语气不像平日里那种痞气:“阳哥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

    “他人呢,我要和他说话!让他接电话!”

    “刚做了手术正在休息,别打了。”

    随后便是嘟嘟嘟的声音。

    李月赶过来的时候,整个桌上的东西几乎都要被谈之瑜砸烂,他连外套都没拿就要出门和她撞了满怀:“祖宗,你现在去干什么啊!”

    “腺体买卖啊!那可是要坐牢的,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你可消停些吧!”

    这世上,想要找到一个匹配的腺体谈何容易?但Fiona有权,她能办到的事,作为交换要他儿子清白无暇的履历。

    所以邢阳就可以一声不吭,甚至提前告知他的权利都不给,把他们的孩子就这样打掉?

    他在昨夜还以为自己遇见邢阳是中了奖。

    为什么。

    明明是邢阳先招惹的自己。

    可为什么每一次遇事,自己永远是被先抛弃的那个?

    “他已经把执行总裁的位置让了出来没了实权,而且他和江成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胡说!”谈之瑜的青筋暴起:“我要见他,我不信见了他还是这个态度!”

    “开什么玩笑,耍我很有意思吗?”

    第63章 这是你第二次不要我

    明明昨天邢阳还到了他的身边,他不信,他不信。

    李月想要拦住他,外面的媒体等的便是他从剧组离开,看他的笑话,邢阳和江家的联姻一宣布,他们的这一纸婚约只是笑话吗?

    影视基地外满是等待着拿到第一咨询的媒体,谈之瑜刚出门外面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问他是否被耍,被小三。

    有人问他和情敌在同一个剧组是什么感受。

    有人问邢阳到底哪里好。

    这次#谈之瑜实惨#的热搜登顶,他被置身于受害者的身份。

    【好家伙,两个alpha的粉丝骂的冒烟,邢阳倒是美美隐身了】

    【江成本来就是闲的无聊进的娱乐圈,现在邢阳退居幕后操控直接拿钱,两个人美美双飞,只留下热爱演戏却被狠狠背刺的谈之瑜】

    【有没有搞错,谈之瑜从来没有绯闻,就这一次竟然输的这么彻底!!】

    【邢阳疯了,竟然抛弃谈之瑜?】

    【楼上说话注意点,我们江江也超可爱!只不过也是瞎了眼。】

    当谈之瑜一脸愤怒且茫然的面对着镜头,竟然无话可说,邢阳到底把他当了什么啊?他们前几个月所谓的爱究竟算什么?

    李月根本拦不住人,只能好声好气的劝了一上午。

    郑导演彻底懵了,江成的镜头早在上个礼拜就已经拍完,除了剧组营销外不需要再来。

    电影还在拍摄期间就已经备受关注,主演频频出事,偏偏都已经拍到一半不能换人,摄影基地外围满了记者拍现场。

    谈之瑜的一举一动都被曝光在媒体之下。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你拿威胁他?!”谈之瑜上次和母亲打电话,似乎都是在去年新年节日。

    Fiona早就回了德国,背景音能听到双语播报,她即将上台演讲。

    “我没有威胁他,之瑜,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不会这么痛快的打掉你们的孩子,而且,据我所知,他原本的omega腺体来源非法,还哄着你和你的父亲作对,这样的人,是撒旦派来的。”

    “胡说!”

    “之瑜,你如果没有我赐给你的美丽皮囊,他甚至都不会看你一眼。”Fiona压低音量:“调整好状态展现在媒体前。”

    “媒体媒体媒体!你眼里只有你那点名声!我的事你凭什么掺进来!从来都没管过我,你有什么资格!”

    Fiona明显没想到谈之瑜竟然会这样和自己忤逆,她在电话那边静了几秒:“你们分开,才是最好的。”

    “嘟嘟嘟——”

    李月处理好外面的媒体,可最早的飞机也要明早。

    不放心谈之瑜这种情绪开车,她只能暗骂了一声连忙拿着包跟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

    前几天明明还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忽然就-

    晚八点。

    蝴蝶公馆。

    车库内黑漆漆一片,黑色路虎从外驶入,邢阳从车上下来,江成抱着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的是逗猫的小玩具:“小宝应该还能玩这些吧,在我家总是懒懒的不爱动,搬过去以后它会喜欢的。”

    邢阳笑了笑:“但愿吧。”

    江成下意识的亲了下他的脸颊:“邢哥,我这次你能翻牌多久?要不一直宠幸我算了?我年轻还新鲜。”

    少年抵着车门笑露出一口锆亮牙齿,眼弯成了月牙。

    原本只有他们车库里亮着的灯,忽然被对面的跑车晃了车灯,另一端的车库灯也亮起。

    两人的轻松的谈话终止,车库内的嘈杂音消散,朝着另一端亮灯的方向看去,一个人从副驾驶下车。

    在惨白的灯光下,alpha高大的身影便一点点展露出来。

    谈之瑜站在车旁看着他们,黑色的大衣衬的他人有些薄,在没有下车看清这两人的脸时,他甚至有短暂的凝滞,期盼着是自己眼花。

    他重重的关上车门,一边走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谈之瑜?”江成拧眉看他,眼里的厌恶和每次见到他一样不减,侧身要挡在邢阳身前:“你来干什么。”

    “手机不接电话,信息不回,为什么?”

    他径直走到江成面前将人推开,面对问邢阳:“我在和你说话呢。”

    “谈之瑜你——”江成挡过身来,绝不让步。

    谈之瑜的信息素在空中骤然释放,压倒性的朝人逼迫而来,江成没有半分让步,无声硝烟的战争陡咄咄逼人。

    站在远处的李月哪里想到这种情况,他们从下午到了蝴蝶公馆,邢阳家没人,就一直在车库里蹲守,谁能想到会看到邢阳带着江成回来还亲了啊!

    谈之瑜在车上差点把手机捏碎。

    这种现任前任的战争实在有些可怕。

    “江成,你上楼吧小宝抱下来。”邢阳拉住江成,轻声道。

    “邢哥”

    “去吧。”

    江成不放心的抱着盒子上楼,邢阳折回到车上拿出一张卡,顺手出来的时候指尖夹着一支烟。

    “怎么了?我不是发了短信,还有哪里不够明白吗?”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邢阳,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你昨天还去看我了,怎么转头就是不是我母亲威胁你的?她说的不算的,你要腺体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我”

    他的话没说完,原本就不够纾解的眉宇皱的更深,因为邢阳将那张卡放进他的兜里。

    “什么意思?”

    谈之瑜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他确信邢阳是被母亲威胁,又要重新装作讨厌自己的模样,只有他们见面把一切说开就好,说开就好。

    “之瑜,别太像小朋友了。”他轻道。

    口中的烟雾吐出来,两人的视线被白茫茫的烟雾挡住。

    “你怎么抽烟”

    “孩子打掉了,做了手术,我就正常了,不会死了,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玩,毕竟和你这个大明星睡,我是赚了。”

    “什么?”谈之瑜愣住,有些僵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口中说出的一起玩是什么意思。

    “原来以为会没命,想着生个孩子给自己留个种,可现在我以后有大把的时光,所以这个孩子好像就没什么必要了,谢谢你母亲救我一命,江成不是放不开的人,下次你们能和平共处,我们一起?离不离婚也随你。”

    谈之瑜仿佛已经被抹去了理智,赤红着一双眼,试图拉住他的手,低声近乎卑微似得问:“你不是这个意思的对吗?”

    邢阳只是之前觉得自己活不下去,找个人陪吗?

    被自己所谓的赤子真心感动几分。

    现在能活,于是就要像曾经合约里一样变成协议夫夫互不干涉?离不离婚无所谓

    邢阳微微蹙眉,有些厌似得避开他的手,将烟卷上堆积的灰色烟灰弹落,最后深吸一口,然后将烟头踩在脚下熄灭,他低头吐出烟雾。

    朦胧白雾中,邢阳犀利陌生的目光深深刺进谈之瑜的双眸。

    这个眼神,谈之瑜是见过的,在邢阳和合作商谈判的餐桌上。

    邢阳薄唇轻启,语气淡淡:“有些腻。”

    “没说分手,我好江成好一段,等过段时间说不定还能回来找你。”

    好一段。

    这一句的每个字都在深深刺激着谈之瑜的神经,他眸底错杂的情绪翻涌。

    他似乎是耳鸣了:“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你以前的书怎么读的?大宝。”邢阳的唇角微微勾着笑意。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omega的香气,腺体的位置被纱布盖住。

    谈之瑜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他无法判断出这人说的究竟是不是谎言。

    太讽刺了。

    满眼的精明,此刻谈之瑜成为了被网住的鱼,在等他宰割。

    “你把我当什么了?”

    谈之瑜的眉尖抽动了下,上前一步压迫性的逼问:“有了其他选项,踹我了?昨天我们还在床上,你把我当成你的后宫情人吗?和江成一段后再回来找我,这是什么话?”

    他难以置信,质问的眼神试图在邢阳的眼中找到谎言的蛛丝马迹。

    谈之瑜青筋暴起,拳头紧握,线条分明的下颌线紧绷着,他注视着邢阳冷峻的眉眼,那样平静,他们好像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这么久以来的喜欢试探,十指紧扣,耳边细语,海誓山盟,铺天盖地的将谈之瑜淹没。

    现在和他说,有以后了,他就成了后宫中等待翻牌的妃子。

    究竟是邢阳的骗术太厉害,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他走近圈套,看错了人。

    他似乎一直都在被邢阳牵着鼻子走。

    第一次,邢阳瞒着他喜欢他

    是啊,邢阳和自己结婚的初衷,不就是肢体接触,睡自己一觉是他临死前的遗愿吗?

    现在能活的长远了,他就不在意了。

    他和江成,认识的很早。

    “字面意思而已。”邢阳耸了耸肩:“我从公司股份兑了现金,明天我们要出去度假,看极光,等你这部戏拍完过来想来随时来。”

    谈之瑜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的波动难以掩盖:“你说出这种话,不恶心吗?!”

    他此刻胸前熊熊燃烧的烈火,让他恨不得死死扼住邢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的一颗真心就这样不值钱,是大街上随处可摘的月季花吗?

    邢阳的睫一颤,朝他看来,这个目光是谈之瑜看不懂的审视。

    “喵——”

    江成抱着小宝从楼上下来:“邢哥,走吧。”

    “嗯。”邢阳转身准备上车。

    面对邢阳这冰冷的背影,谈之瑜想到那个之前他们在瑞士深吻的夜晚,邢阳紧紧抱着他,眼泪真切的流到他的锁骨,声音沙哑的说;之瑜,我的之瑜

    他真想问问,那时候的感情,也是骗人的吗?

    “邢阳!”他忽然叫住。

    邢阳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而是在怀中重新掏出一颗烟,似乎在等他说完话就要头也不回的离开。

    谈之瑜轻笑:“二手的东西我不要。”

    他期待着邢阳像上次一样,给他半分退路,让他找到能挽回他的方法。

    “我不是给你钱了吗?”邢阳背对着他。

    谈之瑜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邢阳,这是你第二次不要我。”

    邢阳咬着烟蒂,咬肌绷紧,眼皮跳动的像是想要冲破束缚,挣扎几秒钟后他直接拉开车门。

    这不是第二次不要他、

    是最后一次不要他。

    谈之瑜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明明是邢阳先来招惹的自己,可最后沉溺其中,最好笑的也是自己。

    他优柔寡断,容易拿捏,没有人可以拒绝和这样的白纸玩一圈,就连他们的孩子也可以说打掉就打掉。

    哪有什么未来。

    恍惚间,谈之瑜觉得好像有一把没有开刃的刀在他的心脏上缓慢的割。

    其实邢阳的话很简单,他将来可以活很久,可以很潇洒,他可以成为后宫的一员。

    从头到尾他都在玩他。

    谈之瑜捡起地上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银行卡,而那辆黑色的路虎早就开走,将来也不会回来。

    他的真心让他从海城追回京城,可他的骄傲让他停滞不前。

    其实这就像是让他做了几个月生死相随的美梦。

    兜兜转转让他自以为找到了携手一生能够殉情的爱,可有人叫醒了邢阳,他也回到了起点,被父母当做名片的自己,永远都在被抛弃。

    邢阳事业爱情双丰收,成为最得意的钻石王老五。

    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路虎从蝴蝶公馆出来,停在路边。

    江成手握着方向盘,后边的小宝一直在叫。

    他轻撇了一眼坐在副驾的邢阳,忽然打开车窗问:“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一下,需要吗?”

    “谢谢。”邢阳扯了扯唇角,却转头看向窗外:“你说他信了吗?”

    “他这么讨厌我,不会不信,邢哥你真是辍学太早,不然学表演成就不会比谈之瑜差。”江成笑了笑,语气轻松,想要让他换一换心情。

    邢阳的喉结微动,勾了勾唇,他很自嘲的笑,眼神却茫然起来:“我是不是很拧巴,很傻。”

    “不是,你只是太喜欢他,怕他受伤一无所有。”江成道。

    邢阳的眼圈微红,呼了一口气。

    “真的不去做手术吗?Fiona找到的腺体真的”

    第64章 骗人,总是会留把柄

    “走吧。”

    邢阳轻飘飘的一句话。

    江成面色一敛,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开车。

    “今天是十八号,本人邢阳的记忆力严重衰退,今天完成离婚和之瑜最后一次见面,预计在六个月后要卧床介入呼吸机,海绵体暂无恢复情况,在无提醒的状态下,出现健忘,身体麻痹的情况,今日正常吃药,信息素已经消退。”

    江成空出一只手按住他正在录的音:“和我走吧,邢阳。”-

    那天,邢阳面对着Fiona,他其实没有半分畏惧。

    坦然的,大方的将腺体匹配手术的协议推了回去:“对不起,我不接受。”

    “邢阳,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死了,留下之瑜,凭他的性子,他会做什么?你的声誉,你的恶闻都要被他继承,他坦荡的星途被你毁了以后,如何重新站稳脚跟。”

    Fiona审视着他坦荡的目光,她的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穿邢阳的痛点。

    蝴蝶最珍贵的是尾巴。

    “正因为你舍不得他在你死后受委屈,所以你现在才要舍得狠下心,远离他吧。”

    Fiona走后,他站在偌大的办公室中间,耳边一片嗡鸣。

    过了一分钟他再次茫然的抬头,站在原地好一会,王秘书进来问他今天的文件是否要签署,晚上的会议行程有没有变动的时候。

    他说:“不了,之瑜和我闹脾气,我要回家哄哄他。”

    王秘书愣了下:“可是谈先生不是已经去了海城拍戏吗?”

    “是吗”

    "刚才那位女士说,让您好好考虑一下,您"王秘书只负责传话,他完全不知道邢总究竟要考虑什么。

    谈之瑜去了海城。

    邢阳的眼神陌生,他愣了好一会,跌坐在椅子上,猛然发现他已经将谈之瑜去外地拍戏的消息忘记了。

    这段记忆的空白,他坐在办公桌前疯狂的回忆,想到头痛,猛然发现他无论怎么记,有些事像从他的脑海中抽离一样,只有短暂的聊天记录帮他回忆、

    他在逐渐忘记。

    等再过几个月,他什么都忘了,连谈之瑜也忘了。

    邢阳忽然想到了一个场面,等自己发病严重到无法行动,他躺在床上戴着呼吸机,看着谈之瑜的脸却想不起这是谁,让谈之瑜亲眼看着爱人不认自己,好像太残忍了、

    按照他的性子,不会真的殉情吧

    邢阳呆坐在书面前好久好久。

    天若有情亦无情,爱到最后要分离。

    邢阳将这种事归类为自己太倒霉。

    他来到这世上一遭,尝过骨肉分离,如今也算是酸甜苦辣。

    看着桌面上Fiona留下的腺体移植手术单,那一瞬,邢阳的眼底好像有什么光亮破灭了。

    分开吧。

    不要让谈之瑜真的看你死在病床上,让他以为你还活着,重新回到荧幕前,终归都会忘记他的。

    字字泣血。

    瞬瞬难忘-

    隔天,江成在微博更新落地冰岛,正在看极光。

    背景图片中有个男人的背影出镜,穿着厚厚的攀岩服,脸被头盔遮住。

    微博下骂声和祝福声分为两派。

    回到剧组的谈之瑜看到这条微博,一整个下午的拍摄都在黑脸。

    等海城的镜头拍完,接下来要回京城补拍好几个镜头。

    一晃三个月过去。

    圆印地产的星海项目成功开幕,谈聿森在股东会议上摊开年底分红的表格,邢阳持股分红的数字令人瞠目。

    “你看到没,这男人谁不想要轻松些?现在邢阳当了甩手掌柜,还真是让人羡慕。”谈聿森叼着雪茄笑说。

    马上要年底了,谈聿森第一次邀请他去国外过个新年、

    “以后让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好好和你学一学。”

    谈之瑜静静的看着窗外,兴致淡漠:“算了,年后有戏要开。”

    他坐在车上刷着微博,江成这段时间的更新频率可谓是一天一发。

    从爬冰山,吃鲨鱼肉,又辗转去了好几个国家,潜游,蹦极,跳伞,他们几乎快要把这个世界转了个遍。

    “这份文件你记得签。”谈聿森从前面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谈之瑜这阵子忙着拍戏,几乎被工作淹没,还接了好几场大秀,整日里到了酒店倒下就睡。

    哪里有空看什么文件。

    邢阳在离婚后将手中的一块地皮分给了谈之瑜,是一块还没有开发过的京城周边县城的荒地至今没开垦,买的时候才只有两千万。

    但这个文件被谈聿森追着签了好久,他总是忘。

    这块地原本周边是荒地,不过在年底的时候县城忽然被划分进京城,周围还有便民轻轨,交通方便,一整个区的地,瞬间增值上亿。

    谈聿森都在赞叹邢阳这是落了一块肥肉到谈之瑜手里,说他的儿子真是好命。

    前面开车的男人喋喋不休:“你看,这是不是你高中?”

    谈之瑜抬头。

    第九中学的牌匾已经从木质百变成了描金,临近年关市中心道路拥挤,要从机场穿过市中心才能回到蝴蝶公馆。

    ‘叮叮——’街边有骑着单车的人压着雪,嘎吱嘎吱摇摇晃晃从车窗边经过。

    身影挡住背后卖鞭炮的商贩,谈之瑜坐在车里只是淡淡的瞄过去一样嗯了一声。

    刚要收回视线,一个人有些熟悉的侧影站在街边低着头在挑选礼花。

    有些熟悉,尽管被帽子盖住了头发。

    绿灯,车流重新动了起来。

    “等等!”谈之瑜放下车窗,准备开车门下车。

    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李月连忙拦住:“祖宗,您这是又闹哪样?”

    刚过了一个路口,他再回头,那个摊位挑选礼花的人重新露出了脸,远远一看就不是。

    “没什么”他老老实实坐会车里,失神半晌都没缓和过来。

    手里拿着的文件还是没签,只是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邢阳病好了以后,他和江成玩的多开心,说可能会想起他,再玩玩也没联系过了。

    早就将他忘了。

    他或许出道太早,邢阳这么多年早就看腻了,玩到手了,忽然发下他就那样。

    到了蝴蝶公馆,他其实也很久没回来了,最近换了新房,也准备搬走。

    刚下车,谈聿森想要提醒他记得后天和自己去国外过新年。

    谈之瑜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看到上面的号码,他微微拧眉,几千年不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倒是新鲜了。

    “什么事。”

    池颜川在电话那边的背景音也很吵闹,他们家似乎也在为了过新年忙碌着。

    谈之瑜拎着背包:“快说。”

    “你和邢阳现在还有联系吗?”池颜川笑问:“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我和他哪来的联系,你找他干什么。”

    “江成发的,最近不是又去了L国玩滑翔伞,我儿子想让他们喊他的名字跳一次,反正他们两个天天都在玩,能不能下次喊一下我儿子的名字。他要带视频去幼儿园充充面子。”

    “谈叔叔,求求你啦~”小奶团抱着手机先撒娇。

    这哪里是个男孩能说出的语调。

    池颜川的爱人终身不能做高强度运动,他又寸步不离蒋野的。

    “我”谈之瑜想要拒绝都不知道从哪说:“我试试吧。”

    池颜川笑呵呵的让儿子到一边去玩,随即和他聊起:“江成怎么和邢阳走一块的,他之前那个男朋友——”

    “等等,谁之前有男朋友?”谈之瑜一愣。

    他从不在京城富二代圈子里混,工作又忙,除了一些从小认识的朋友外他很少八卦。

    “这事是江家的丑闻,好久之前了,他好像未成年的时候和他的家教老师在一起了,那人是个omega,年纪还大,江家不许,直接找人把那个omega搞了,那人好像不久之后就死了,忘了怎么没的了,反正是当着江成的面,被江家活生生逼死的,江成很讨厌和家里联系,不然他一个alpha为什么不继承家产?就因为这事和他老子到现在都水火不容。”

    omega

    死了?

    谈之瑜一想到江成和自己炫耀邢阳的样子,虽然觉得他可怜,却也嘴硬的吐槽:“他就喜欢比自己大的。”

    “我们的婚姻,能自己做主,总是要付出点什么。”

    池颜川当年为了能留住蒋野,入了火场跳了楼,将母亲多年的嫁妆拱手让人。

    豪门世家,真心最不值钱。

    除非拿出等值的东西来换。

    谈之瑜随意说了两句就挂了,池颜川还拜托他给想想办法,他想让他儿子在幼儿园当老大。

    谈之瑜洗了澡,重新滚回许久没回的床上,他习惯性的扯过小熊,又将小熊扔远:“混蛋——”

    毛绒小熊咕噜噜的滚动很远。

    谈之瑜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捡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拿着手机买了一些过年用的礼花,大数据的推送又把江成的消息推到他的面前。

    【您的常看】

    “我明明拉黑了好吧,哪里常看。”谈之瑜皱眉,点开了微博。

    里面的照片正是两个人去滑翔结束洗完澡的照片,暧昧的拥抱,让人看着羡慕。

    两人的脑袋上还是被马赛克挡住了,江成不愿意透露邢阳的模样给网友看,他也有了私心。

    谈之瑜看了一眼,无聊的将手机关上。

    现在人家说不定已经在大草原看狮子迁徙了。

    自己在这犯什么贱。

    他闭上眼睛想要强迫自己入睡,过了两分钟,他忽然猛的坐起身。

    连忙打开手机,江成的这张照片还没删,里面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邢阳的半袖挽到肩膀,健硕的看到上面清晰的肌肉纹理,张力十足。

    “纹身呢”

    纹身呢?

    邢阳的胸前有一只蝴蝶纹身,蝴蝶尾巴连接到肩膀边,他这里应该有蝴蝶的尾巴,尾巴不见了。

    洗掉了吗?

    不会啊

    没有痕迹啊。

    这三个月,江成把两个人出游露脸的照片全部打了马赛克,背影和戴着面具的才是直发,亲密无间的照片,没有任何破绽。

    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池颜川刚才说的,江成曾经和家教老师搞在一起。

    谁说老师一定会瘦,不能是肌肉分明的?

    江成的IP在L国,谈之瑜搜了下L国如今的天气,和国内的经纬度相似,是下雪的寒冬。

    照片里的人为什么穿着短袖。

    江成的文案是【嗨,你好吗?】

    脑袋里有根理智耳朵弦忽然断了,他毫无预兆的从床上爬起,沉静了三个月的眼眸里,此时竟然有些狂乱

    照片里不是邢阳。

    邢阳呢?

    那个换了腺体,身体健康的邢阳,在哪里?

    第65章 好笨

    谈之瑜从头到尾的翻江成的微博,这三个月他们去了多少国家,他们的足迹和幸福的照片,甚至让网友们竟然硬生生看到他们有些顺眼。

    因为江成在字里行间,他的照片角度,每一张都处于爱人的角度,摄影出的刹那会说话,将他的爱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就连网友们都在疑惑,江成竟然不是为了钱才和邢阳在一起的,好像成真爱了

    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邢阳,体型相似,肤色相同,可这不是他。

    这三个月,他甚至每次看到江成发照片和微博都会躲在被子里睡不着觉,工作状态无论如何都无法调整过来,浑浑噩噩,他无法回到蝴蝶公馆,害怕见到这里的一切。

    想到自己像是一个被玩腻的玩具一样丢弃,他回想到邢阳看自己那陌生又冰冷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寒。

    这是他第二次不要自己,他又骗了自己。

    那个已经健康的邢阳在哪?!

    在哪?!

    寂静偌大的房间中,空气里释放着一种即将探寻到奥秘的澎湃。

    深夜,窗外大雪纷飞。

    手机响铃李月打来电话嘱咐他过几天出国的事:“你看暂定休息多久?咱们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下状态,年后的戏是张导的,得了三金更要保持住,公司送来了好几个本子,你看看接哪个,”

    谈聿森要他一起去国外过新年,明天上午的飞机,搬家公司下午就回搬走他的所以行李到新房子,开始新的生活。

    李月在电话里说了半天迟迟没听见他的回答,知道这位祖宗心情一直不好,小心翼翼的问:“谈之瑜,你在听吗?”

    坐在床上的谈之瑜有些发愣的看着落地窗外飘荡的大雪,整个城市的星光闪闪都在他的眸中倒映。

    “我不去国外。”

    “什么?可是谈总那边都已经”李月的话还没有说完,谈之瑜挂断了电话,拎着外套直接朝外离开,徒留下嘟嘟嘟的电话响声。

    由于今天江成发了新的微博,李月只以为他受了刺激,又在闹脾气而已。

    “还真成了活祖宗。”嘟囔一声,她继续埋头筛看剧本-

    临近年关,城市大大小小的商场几乎都关了门,尤其在深夜里。

    街道两半空旷,大雪纷飞的夜晚吹过的寒风似乎咬在脸颊上。

    邢阳在楼下裹的很严,老小区远比空旷的街道热闹些,院子里的小孩子三三两两在地上堆着雪人,呼出一口白气吐在围巾上,睫毛上的水汽转瞬就会变成冰。

    他将手塞进大衣口袋,拎着医生给的止痛剂朝家走,思量着一会要不要打了针后下楼把早上买的烟花放掉。

    老小区住着有个弊端,那就是隔音不好,供暖也要差一些,而且进小区的时候没有门禁,保安大爷早就睡了,在保安室里点着小太阳。

    这房子是奶奶的,他自从出去打工后再也没回来过,如今忽然回来住,许多认识奶奶的老邻居也走的七七八八,只有些在附近工作的年轻人图房租便宜安家在这里。

    “阳叔叔!”忽然从雪堆里冲出来一个小朋友,紧紧的抱住邢阳的大腿咯咯笑着,戴着虎头帽,穿着亮黄色袄子像个小福娃。

    “多多,不许这样抱你阳叔叔!”在健身器材上晃悠的刘奶奶连忙过来拉住他制止:“说了多少次了,这孩子不长记性!”

    “没事。”邢阳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小孩喜欢吃的奶糖塞过去:“小孩子而已。”

    “阳叔叔,你肚子真的有小孩吗?我看到我阿姨怀宝宝肚子可大啦——”多多笑嘻嘻的拿着奶糖塞进嘴里,一脸天真的问。

    刘奶奶捏住多多的脸揉:“死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边玩去!”

    “我还想和阳叔叔放烟花呢!”多多不服气,他掉了两颗小门牙,说话漏风。

    “去去去!”刘奶奶不许他在捣乱,让他上另一边去找其他小孩玩。

    刘奶奶是住在小区里楼下邻居,儿女都出去工作,把孩子扔给她一个老太天带着,年过七十了仍旧健朗,赶走了孙子,连忙张罗着让邢阳上楼:“别感冒了。”

    邢阳搬回来以后,很少出门,即使是出门也会戴着口罩帽子,奶奶不会玩网络,不知道邢阳如今多有钱,多出名,经历了什么。

    只见到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出去打工,再回来瘦了不少,人也不爱说话,肚子还大了,实在可怜。

    “阳阳啊,正好今儿除夕,来家里吃饭吧,热闹!”刘奶奶笑呵呵从兜里掏出来个红包给他:“拿着拿着,在我这老太太眼里你也和孙子一样!”

    “奶奶真的不用”邢阳笑了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给孩子的!快五个月了吧?”刘奶奶强行塞进他的兜里,视线略过他拎着的手提袋:“这药啊都不是好东西,少吃,以后奶奶做了好吃的,都给你送上去,看看你这瘦的”

    邢阳穿着羽绒服戴着围巾,整张脸都几乎埋了进去,刘奶奶仍旧看的出来这孩子比前几个月瘦多了。

    她是真心可怜这孩子,又不是omega,怎么还怀了孕回来。

    估计是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一会来奶奶把饭给你送上去,行不?”

    邢阳意识到自己拒绝不了,点了点头:“好。”

    临走前,他回头问:“奶奶,你女婿是在华信科技工作吗?”

    “啊对!你有事让他办?正好他一会下了班就来”

    邢阳眼眸笑了笑:“没事,我就问问。”

    他转身蹲在地上捏了一个小雪人,拎着袋子上了楼。

    四楼家住着一户中年夫妻,整日里吵架打骂,开门扔垃圾的功夫瞧见他,男主人光着膀子在楼道里啐了一口,里面又不知道在闹些什么,大约又是骂孩子没出息,骂孩子妈不会生,生出一个omega。

    孩子妈拎着小孩的耳朵拽到客厅,孩子刺耳的哭声传出,孩子妈尖锐道:“哭哭哭,大过年还哭!这点诗都背不出来还吃饭?!以后读不出书来!看到外头那个人没?以后自己挺个大肚子没人要的东西,你就和他一样没出息!”

    邢阳听惯了,他住在顶楼,从七楼开始灯就坏了,他的肩膀上还有雪痕,楼道里只有他一步又一步的声音。

    上楼的时候,邢阳一直在嘴里默念华信科技四个字,生怕自己忘了名字。

    他好几次想要联系部门给刘奶奶的女婿升职加薪,但总是转头就忘记名字,一个公司里几千人,有些大海捞针,这次他要牢牢记住。

    他没有接受Fiona给他的腺体手术,如果让他为了活命,去害死另一个年轻的生命,他不愿意。

    不过他原本的腺体因为脑海中血块的缘故,功能一直在衰退,从一个月前就只能打针才能释放信息素了,至于他的遗忘,阶段性发作,有时他能忽然想起八岁的记忆,有时又转头忘记三分钟前拿的手机放在哪里。

    总有一天,他会全忘了。

    今天除夕了。

    之瑜有没有看到礼花呢?

    邢阳扶着把手上楼,他的小腹已经隆起,尽管他曾经常年健身,可他的生殖腔本就薄,胎儿长大一点都会很明显的撑起他的小腹。

    还不到五个月呢,就已经让他这么累了,原来真的很不容易

    前两个月的时候他根本感受不到宝宝的成长,可现在,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甚至有了孕期反应,他吐的厉害,人也消瘦下去,原本紧实健壮的肌肉都瘦了两圈,只剩下些纹路。

    邢阳摸了摸小腹:“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本就温柔,这段时间不知道吐了多少,声音沙哑,却挡不住来自本能的慈爱。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个小生命会为自己而来,他会生下属于他和谈之瑜的骨血,有一个人,是他们两个创造出的独一无二。

    等宝宝生下来,会有无尽的财富,会有爱自己的家人,会很幸福。

    邢阳从来都没去测过性别,他期盼是个女儿,听说女儿会长的像alpha一些,那样一定很漂亮。

    上了六楼的缓步台,他歇了一会,步伐缓慢的转身,准备上到七楼。

    抬眼,吓了一跳。

    七楼的楼道灯坏了,只有缓步台的窗户透光,外面的雪纷飞飘荡,白茫茫一片反而衬出楼道中月光似得亮堂。

    邢阳站在缓步台,不到一米的距离,男人坐在楼梯上,见到他来才站起身,藏在阴影的脸缓缓走出被光打的清晰,猩红的眼沉默不语的看着他。

    那目光像是舞台上空寂的光束,将邢阳圈起来。

    邢阳愣了,脑海中嗡鸣一声,似乎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似得发不出声音。

    谈之瑜的行程每周都会有人报备给他,这三个月内他从未回过京城,明早还会直接踏上去德国的飞机,在这个宝宝生下来之前,他从未想过会见面。

    “你是邢阳吗?”他忽然开口,清朗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那样飘,还有些抖,不确定的问:“你不是在L国滑翔吗?怎么这么巧,在这种老小区都能见到。”

    邢阳微微皱眉,从兜里拿出钥匙,一步步走过去。

    他悄无声息的想要拉一拉羽绒服能蒙混过去。

    他的胳膊被捉住,谈之瑜的手心冰的像是可以随时融化,邢阳如今的力气太小,拗不过他强悍的力气被死死的按在怀里。

    “你瘦了”

    谈之瑜不是瞎子,他从家里出来,整个京城那么大,大到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片雪中,他不知去哪,最后停车到九中附近,他找到邢阳的老家。

    那个原本应该废旧很久的老房子里,从门缝中能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只是主人没回来。

    他就坐在这里等,直到看着邢阳拖着身体一点点的走上来,他的肚子大了,小腹隆起,声音也哑了。

    他病了,他没有变的健康。

    这一刻,谈之瑜看着他面颊深深凹进去,他更希望那个和江成在L国旅游的人是邢阳,他宁可自己被甩,被玩,他也不希望是邢阳第二次骗自己。

    更糟糕的是,自己竟然会相信。

    谈之瑜的眼眶红着,想到这段时间的误以为,心中百般滋味围绕心头。

    “邢阳,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把我赶走,就是为了完成你自以为的为我好感动吗?”

    “我告诉你!不需要!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招惹以后一次次的不要我?!你怎么能这样折磨我”

    谈之瑜的声音颤抖,却越来越小声。

    就连一点呼吸声,都在走廊中回荡。

    “我宁愿你上次不是骗我的,我宁愿你是玩腻了真的不要我”谈之瑜睫毛颤动,满脸泪痕,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力的抽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太笨了

    “之瑜,你的手好冰。”好半晌,邢阳才艰涩道。

    他们不应该见面,不应该

    自己下个月就会忘记他了吧

    他这么冰的手,要怎么暖,邢阳好着急,好着急。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谈之瑜的日子,可见到这个男人再次找到他,戳破他的谎言,好像他浑身铠甲都化成了水,他是个懦夫。

    他被谈之瑜紧紧抱着怀里,没有挣扎。

    理智告诉他,要立刻推开这个人,不能让之前的功夫功亏一篑。

    可身体却没有动,他还是贪图了这份温暖,贪图了他的一切。

    就一会,一会儿就好。

    第66章 我爱你,很爱很爱

    谈之瑜在楼道里等了很久,他怕回来的人不是邢阳,可真的再见邢阳隆起小腹的样子,又心如刀绞。

    人是一种复杂动物,喜欢的感觉是占有,而爱却只希望他好。

    在六楼缓步台的窗户透进路灯光晕中,谈之瑜紧紧搂着邢阳,好像被拽进了古老神话中,相爱想逃,幸福成了灾难,只有黄泉路才能携手。

    “阳阳,你怎么了?”刘奶奶带着孙子上了楼,听见楼上的响声,喊了一句。

    多多蹦蹦跳跳的扶着扶手上楼,在光线不好的楼道中张望:“阳叔叔~”

    小朋友站在缓步台上注视着七楼男人的背影,那不是阳叔叔,他好奇的张望,刚准备叫奶奶,可邢阳已经让人进去,他反回让多多先回家去。

    今天是除夕,刘奶奶怕邢阳一个人大着肚子在家冷冷清清。想要邀请他一块吃,多多走上来牵住他的手:“阳叔叔,你怎么哭了?”

    刘奶奶听闻,腿脚不便利的也扶着把手上来瞧:“是不是四楼的小鳖孙一家又背后说你?奶奶一会就去骂他!大过年也不让人消停。”

    一门之隔,多多稚嫩的声音在外响起:“阳叔叔不哭,多多陪你呢。”

    谈之瑜走进这间老房子,里面的装修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年代产物,石灰黄的衣橱柜子,整体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地板是棕色实木,墙角处已经有许多地方被虫子咬出口子。

    可一进门,门口的捕梦网叮叮当当的响,桌上放着许多止痛剂,还有织了一半的毛衣,可爱小巧,似乎只比巴掌大一些,这个房子是老旧的,却也是温馨的。

    他恍然的走过去,指尖摸在这柔软的毛衣上,鼻尖刹那酸起,薄唇抿的很紧,似乎在按捺着什么。

    谈之瑜恍惚,那种不配得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这三个月的分别弹指间,他一日又一日的过,邢阳何尝不是呢?

    外面的爷孙两人离开,邢阳进了门,屋内的灯光要比走廊清晰太多,此刻的邢阳让他有些陌生。

    邢阳围着大围巾,面颊深深的凹陷进去,他的羽绒服下腹部的位置是隆起的,他缓缓走过来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脸色像是纸一样白。

    半年前的邢阳可不是这样,他穿着高定西装打着精致领结,流连在各个宴会中,被所有人敬仰的喊上一声邢总,他的金光被钞票堆积成王,哪怕出身不好也能在京城中站稳脚跟。

    现在的他不是狼狈,他将这个年岁久远的小房子收拾的温馨整洁,窗边是天蓝色的窗帘,谈之瑜站在客厅中间,他甚至能看到另一个房间中安置好的婴儿车。

    可邢阳却像是一朵盛开后颓靡的重瓣玫瑰,从边缘开始腐烂,哪怕他有刺,哪怕重新将他埋进土壤,他都活不长久了。

    邢阳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唇,吃力的咧嘴笑了下,似乎让他发现自己的拙劣谎言的内疚。

    “喝水吗?你的手很冷。”

    “你不是打掉了吗?不是做手术了吗?换了腺体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吗?这是什么?”谈之瑜微拧眉,拿起桌上还没织完的小毛衣。

    “别人的,你信吗?”邢阳笑了笑,一向精明的他竟然有些傻。

    谎言被戳破,他被逼到真话的墙角,仍旧不想承认。

    他若是真的承认,谈之瑜怎么办啊

    如果他来的再晚一些,自己未必会认识他了。

    “别人的。”谈之瑜红着眼笑起来,有几分癫狂似得神态在其中。

    多可笑啊,多拙劣的谎言。

    他不解邢阳为什么要将自己越推越远。不懂他为什么爱了不肯承认。

    猛然间,谈之瑜朝他走来一把将人搂进怀中,邢阳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滚烫的吻就已落了下来,邢阳本能的想要挣扎,可谈之瑜搂的更紧,不许他逃跑。

    舌撬开唇齿无论邢阳会不会咬,炙热的他将所有呜咽和挣扎全部吞噬。

    邢阳的心一慌,精健骨骼分明的大手却牢牢安按住他的后脑,这个吻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刻进自己的骨髓融入骨血一般。

    邢阳无法挣扎,不仅仅是因为谈之瑜的力气太大,更是因为忽然在房间里绽放而出的玫瑰信息素。

    整个孕期到现在,邢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alpha的信息素了,好像忽然有人将他从高海拔的地区拉下,让他有些醉氧。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不爱我。”

    邢阳的眼眶湿润到无法看清到谈之瑜的双眸。

    “是我不爱你。”有些迟缓,可他还是艰涩的说出口。

    谈之瑜被他这肯定的答案刺激的快要失去理智。

    邢阳道:“我们都是成年人,离了婚,就是各自生活”

    “我不要,”谈之瑜像是叹息一样,他缓缓道,声音低渺到逐渐宣誓主权的亢奋:“我不准不许不可以!”

    “只有小孩子才会说最伤人的话,将最爱的人越推越远。”

    一次次将最爱的人越推越远,是希望爱人留下,这是谈之瑜小时候就用过的招数,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人为他留下,除了邢阳。

    如今邢阳想要推开他,休想。

    “”邢阳怔怔的看他,可呼吸不由自主的变慢。

    逐渐浓的信息素让邢阳手脚无力,他哭的头晕,倒在谈之瑜的怀里。

    新年的医院人更多,急诊满是被烟花伤到的人,谈之瑜将人抱进卧室叫了邱景过来看人,这段时间邢阳并没有主治医生,他的渐冻症是无解的命题。

    除了在在这个狭小的房子中慢慢熬到死,没有其他方法了。

    邱景似乎很不想见邢阳,自从上次他在医院和邢阳见过以后,再也没联系过谈之瑜。

    可他还是来了。

    “孕期缺乏信息素,骤然晕厥而已,不用担心。”

    谈之瑜守在他的床边,紧握着他的手:“好,他一会就醒,对吗?”

    邱景有些犹豫,点了点头,他环顾四周破旧的墙壁,向来风流的眼中充满了几分复杂。

    快要除夕十二点,窗外热闹的礼花砰砰砰的响个没完。

    邢阳的房间中很简单,和客厅的温馨不同,他的卧室中只有床和床头柜,导致在床头柜上的那个本子特别显眼。

    好奇的本能谈之瑜翻开,这是邢阳的用药日记。

    第一页写着手机屏保密码以及重要银行密保答案。

    从第二页开始便是这三个月漫长的日记。

    邢阳曾经有记日记的习惯吗?谈之瑜从不记得,而他一直不明白邢阳一定要分开原因,也在其中找到答案。

    【10月13 今天的药量正常,但由于做饭的时候忘记关火差点中毒,从明天开始要点外卖,冰箱里的水果发霉忘记吃了,遗忘断断续续。】

    【10月16 开始孕吐,比想象中难受些,不能吃甜,腻到会吐,针剂正常可以控制信息素,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之瑜了,他的新戏拍完了,恭喜,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11月1 今天忘记了高中的一些事,看着以前高中的照片却念不出一个同学的名字,不过好消息是,送给之瑜的那块地皮已经因为政府划分增值,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

    人人都说邢总是个见钱眼开的狐狸,他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认为钱是最好的东西。

    所以他给了谈之瑜。

    这里面记录的东西平平无奇,都是他每天做了什么,忘记了什么,病情控制的怎么样。

    可每一页的背面,都写了同样的字。

    【我叫邢阳,今年二十九岁,我的爱人叫谈之瑜,在高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天台上,是他微博的铁杆粉丝,我很喜欢他的长相,他是个非常漂亮的人,喜欢吃甜,像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孩,邢阳,他很美,很可爱,喜欢被抱着喜欢撒娇,他的星途一片大好,谁能想象到这样的人会是我的alpha呢?如果今天很不幸我已经忘记他的名字,那请再次准备好,今天努力的记住他。】

    每一页,每一天。

    邢阳起床第一件事看到这本出现在房间里突兀的本子,阅读上面的文字,最后在上面写上谈之瑜的名字。

    他确实已经在忘记了,是吃药无法干涉的事。

    所以他只能通过最老土,最笨的方法,机械性的想要记住。

    【准备好了,今天没有忘记之瑜,今天也很爱他。】

    谈之瑜守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个逐渐消瘦的男人,单手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间逐渐流出。

    窗外寒风呼啸而来,灌入口鼻,谈之瑜的心里闷闷的发疼。

    邢阳啊邢阳

    窗外的礼花在空中炸出鲜艳的七彩色变换在白色的床单上,谈之瑜紧紧拉着他的手在唇边吻了又吻。

    这算什么

    谈之瑜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遍邢阳真的该死,他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可话到唇边,他不能说谎,说谎鼻子会变长。

    邢阳醒过来,谈之瑜拉着他的手哭着说:“忘了我也没关系,求求你,,,别推开我,别不要我”

    他说不出邢阳到底哪里好,这个男人自私自利,仅仅因为喜欢他就贸然闯入他的生活,不顾他是否愿意就要和他相爱,然后又抛开他、

    可谈之瑜无法控制,那颗沉积多年的心脏在为他跳。

    他甚至觉得自己疯了,哪怕邢阳次次在推开他次次不要他,可只要他在这个人身边一刻,他甚至都在想,这辈子真的栽在他身上了。

    邢阳伸手擦擦他的泪,涩声说:“大宝,不哭。”

    在几个月前,谈之瑜还在和那只肥胖的大橘猫争夺谁才是邢阳的宝。

    他的眼泪啊——

    都要因为邢阳流干了,他真的该死,玩弄他的感情,把他放在掌心里算计。

    但是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谈之瑜紧紧的抱着他,哭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邢阳被他搂在怀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失败了。

    他的骗术总是不高明。

    他轻轻的抚摸着谈之瑜的头发,闻着上面淡淡的玫瑰香,轻声叫他的名字。

    “之瑜啊是你是你”

    【请再次准备好,今天努力的记住他。】

    今天他没有忘,而且准备好,记住他,继续爱他。

    谈之瑜纠缠的吻着他的耳垂,脸颊,唇,彼此那样近的相对,似乎能看到对方深处一样。

    “我好爱好爱你,邢阳,好爱好爱——”

    泪与甜,爱与恨。

    恒古不变,如此万年。

    第67章 他叫陈英

    久违的吻,就这样轻轻的印上来。

    比标记还清晰的占有,更多的是感受,哪怕是咸湿的泪,哪怕没有味道的邢阳。

    这三个月的分离,他怎么能快乐?

    他在邢阳的身上闻到一种残忍的味道,他深爱着自己,可正因为深爱着他,每次被第一个放弃的人也是他。

    因为舍不得,邢阳必须舍得。

    以至于,唇瓣相贴时,纠缠着邢阳的玫瑰香不再是热烈的,反而强悍,反而不舍。

    “好想你,好想你”谈之瑜的嗓音沙沙。

    他生怕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晰,让邢阳找到机会放弃自己。

    邢阳抱的很紧,吻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神中早就复杂,而不是纯粹的喜欢,要怎么诉说这种情愫。

    他在谈之瑜的怀中,脸深埋进他的肩膀,鼻尖有些泛酸的说着:“我们不应该这样,你不该来的”

    “你不要我我的心都要碎了”谈之瑜的声音低沉,很缓慢的字字清晰,夹杂着哭腔。

    紧紧的拥抱想要将邢阳揉碎到自己的怀中,空气中漂浮着颗颗尘埃,以及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清晰分明。

    邢阳下意识扶着他的脸颊,抵着他的额头,用指尖擦拭着他眼尾下流淌的泪,慢慢的,靠近他的唇瓣。

    他的背有些发僵,心里渐渐泛酸。

    曾经江成警告过他,说他的心软会害了他和谈之瑜一辈子,如今真的到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不心软。

    这是他曾经费尽心机只为了同住屋檐的男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啊。

    他不肯让谈之瑜为了自己搭上下半辈子才一次次将人推开。

    可

    他怎么舍得让谈之瑜心碎。

    谈之瑜拉着他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感受里面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哪怕窗外的烟花从未停歇,可周遭一切仍旧寂静成为了电影中的画外音。

    “很痛很痛”

    一时间,邢阳感受着他的体温,逐渐溶解了他身上的冰凉:“输给你了”

    下一瞬,邢阳反搂住他的脖颈。

    大厦倾颓只要一颗炙热心脏,心中好像藏着未成熟的果子,原本他落入泥土只要等待腐烂,明年便会长出新的枝丫,但谈之瑜不管他身上的泥污,不怕他溃烂的果肉,仍旧将他捡回家。

    他想要修好他,哪怕这颗果子不成了,他也想陪着这颗果子重新发芽。

    终于,涩口而激烈的汁液在他的拥抱中瞬间喷涌而出,他的之瑜

    是他的之瑜。

    “我让你伤心了,我是不是很不合格。”

    作为爱人他一次次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出怀抱,作为合作对象他也没有遵守规则,实在糟糕。

    谈之瑜的手一直包裹着他的,从未放开,手指缝隙之间甚至都有了湿汗,可他们只会握的更紧,这次生怕放开一点对方就会不见。

    “不会的,不会的,邢阳,你是最好的,我最好的——”

    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爱人。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齐刷刷的倒数。零点的钟声一过,大雪飘扬的银白色天地混入漫天烟花。

    在这个小小的老房子中,谈之瑜确定他不会再放开自己的手,忍着那一份委屈的哭腔:“新年快乐呜呜——”

    “你知道我要是没找到你,我会多难过,没有你这三个月,空气都是难闻的,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邢阳谁都可以不要我,唯独你不行——”

    他的父母不爱他,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名牌包到处炫耀,他的朋友不爱他,大家都是混的,他的粉不爱他,仅在皮囊。

    唯独邢阳真的爱他,所以他不可以不要他。

    谈之瑜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哭了许久。

    小时候的他从不哭,因为他清楚即便自己哭到嗓子沙哑父母也不会为了他而停留,可在邢阳的面前他似乎可以从新变回小孩子。

    那泪几乎能将他淹没,邢阳知道这次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只能轻轻的哄着,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眼泪,自责蔓延的时候谈之瑜却凑过来:“我不是怪你,是我怪我自己。”

    “是我母亲对吗?邢阳,你是和我结婚,如果让你为难,未来就让我去想,我才是你的alpha。”

    邢阳愣了一下,窗外的银白柔光迟缓的照亮他的认真的眼眸、

    他受不了谈之瑜这样的目光,太刺痛了,他的眼中倒映的都是自己,痛到邢阳被望一眼都要心软,哪怕未来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陪着谈之瑜去闯一闯。

    邢阳伸出手,指尖在他的睫毛上轻轻的蹭着,谈之瑜像小猫似得将脸颊抵在他的掌心,似乎在期盼着他能摸一摸他的头发。

    “好。”他轻叹了一声。

    “早知道就不应该留在京城。”

    应该藏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自己的地方去。

    谈之瑜哀怨的咬了一下他的唇瓣:“你敢!”

    失而复得更多不是欣喜,而是悲伤,悲伤在仅剩的时间里,他们又错失了三个月,谈之瑜甚至哭到手指不听使。

    邢阳让开了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他躺上这个小床,把人楼进怀里,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谈之瑜躺着,掌心轻轻的抚摸在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四个月了,肚子里的宝宝长大了。

    一双瞳仁在夜晚黑亮,目光却像月亮一样滚烫。

    邢阳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给他讲述在这个小房子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他在这里长大,父母恩爱,可父亲被坑害,母亲被逼到绝路,他在一个月内失去双亲,最后只能辍学和奶奶相依为命,邢阳的奶奶是个很乐观的小老太太。

    在夏天总是佝偻着背,拄着拐棍坐在小区的门口等出去搬砖回来的邢阳,她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大孙儿啊,苦了你了。”

    邢阳赚钱后第一件事在这个小房子里重新装了空调,奶奶知道挣钱不容易,夏天热的难受也不肯开,只在邢阳回家前十分钟开着,伪装成整天开着的假象,笑呵呵的说着她的孙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孝顺的孩子。

    若是奶奶还在,她一定会很喜欢之瑜。

    谈之瑜从来没有听过邢阳说他曾经的事,这是第一次。

    这个男人身上的神秘感在被他一点点撕开,他准备赤裸面对谈之瑜,他们之间不会再有隐瞒了。

    “我的腺体是江成的爱人陈英的,江成不爱我,他的爱人早就死了,我身上的腺体,是他最后的念想。”

    江成在十六岁遇上陈英,他是他的家教老师,一个从村子里考出去的大学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英穿着灰扑扑的格子衫,因为勤工俭学在工地干活的缘故,他有些壮。

    村里的孩子第一次来到别墅中有些拘谨,江成从家中的泳池游出来,少年alpha个子很高,上岸后湿漉漉的头发滴水,他将头发掀到后,野蛮又慵懒从骨子里带着贵公子的形态:“老师好?”

    陈英眨眨眼,移开眼:“你你换个衣服,我们要,要上课。”

    “老师会游泳吗?”

    “什么?”

    下一秒,陈英被踹进泳池,他在山中长大不会水,一米八的泳池差点淹死他,江成像人鱼一样跳进泳池接吻渡气给他,救他上来,陈英上岸红着脸哭了。

    他的背包里是攒钱买的二手电脑,他红着眼看江成,最后只能为了学费留下。

    江成从小就是被惯坏的恶劣孩子,最开始拿着陈英取乐,后来看到陈英在酒店中被顾客调侃,问他为什么还要打两份工,是不是江家给的工资不够,陈英只能木讷的说:“电脑坏了,要重新买。”

    陈英的命苦,他想让弟妹都能考出大学,他对生活认真,尽管江成再恶劣,再喜欢拿他穷苦出身取乐,他都会认真做好每一次课堂笔记,给他讲题,他甚至买不起腺体贴,每个月在医院领免费的,腺体过敏到处散发着甜味。

    恶劣的公子哥被认真的男人吸引,翘课带着他玩,他考出一门优秀,作为奖励陈英就要陪着他去一个国家旅游。

    那是属于他们还没有结婚的蜜月,木讷的男人怎么能抵得过从小被风流沁润的小少爷,爱意悄然生长到无法收场。

    江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是将来商场上联姻的重要工具,江家不会让廉价的omega进,江父派人弄碎了这段爱,等到江成找到陈英的时候,陈英的生殖腔都烂了。

    陈英活不下去,屈辱画面都是江成父亲找人弄得,几天几夜他都不记得,江成像是疯了一样,连亲生父亲都打进了医院,可他也在医院亲眼看着陈英坠楼。

    陈英就这么死了。

    江成几次跳楼都被按回,他死不成,手上也密密麻麻都是疤,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周皎月的实验开始了,来医院里找腺体,陈英的血型和邢阳一样。

    那成为了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邢阳和陈英一样,他们苦而坚韧,爱且勇敢。

    为什么世上爱的人永远不能相见,因为山太多,水太深,翻山越岭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

    邢阳因为打了太多信息素针剂的缘故,这个在他后颈本就不太安稳的腺体已经在衰败。

    江成的陈英快要彻底死了,他环游世界结束,把他和陈英看过的地方都做个告别,他就要去找陈英了。

    “那过一阵子,我们也去旅游吧。”谈之瑜躺在他的腿上说。

    “这样以后我也有告别的地方,怎么样?”

    “胡说”

    第68章 新年伊始

    其实邢阳自己是不怕死亡的。

    在五年前他就对这件事很坦然了,人人惧怕的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未知,死亡的另一边有母亲,有奶奶,她们走过的路必然自己也能走过。

    只是在死亡的另一面,现在是谈之瑜,他是明媚的,被娇养的玫瑰花。

    在新年里,他们终于能牵着对方的手,躺在一起等待着清晨的阳光降临,谈之瑜原本在枕着他的手臂,后来反应不太对,又重新将邢阳圈在怀里和他调换了位置。

    “等我做手术的时候,江成会来。”

    邢阳的腺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这三个月他一直在打促信息素剂,腺体负荷,释放信息素的时候会有痛感,他也只能吃止痛剂缓和。

    谈之瑜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客厅有许多止痛剂的药瓶,邢阳的腺体很小,一次次打针,他该有多疼啊

    很多时候,谈之瑜都在说着邢阳配不上自己,可如今他的心境早已桑海桑田,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邢阳这样爱着,他才是真的不配。

    男人最怕的不是没钱没权,而是没用,他的指尖抚摸着邢阳后颈上细小的疤,凑过去轻轻的吹着:"邢阳,我好爱你,好离不开你"

    此刻他从心里敬佩的人是江成,换位代入,若是邢阳死了,他怕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勇气都没有。

    江成粘着邢阳从来只是粘着他的念想,当年陈英跳楼后,江成近乎没了理智,江父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拆散这段情,可江父认为陈英不过是没背景的omega,从乡下来的土包子,用钱打发都不值当。

    江成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在江父的眼中不过是手指一合轻易落灰的尘埃,命不值钱。

    至今江父的腿都要坐轮椅,走不了路,这事当年在商圈传成了笑话,可没人敢在江成面前提陈英,他真的会疯。

    后来江成接手公司两天弄崩股市,最后江家无可奈何让女儿管理,江成变成了无所事事的公子哥,特意进了娱乐圈抛头露面,还拍大尺度照片给江家丢脸。

    谈之瑜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江成会进娱乐圈,如今一切都明了。

    那些脑子被钱权塞满的老一辈,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都无法原谅。

    新年他没有将自己的幸福在微博上分享,而是先让经纪人订了一张飞去德国的机票,他要去一趟德国,永绝后患。

    他绝不许邢阳成为第二个陈英。

    第二天一早醒来,谈之瑜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他粘着邢阳不知道亲了多久贴了多久:“等我回来,就一天。”

    “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你去吗?”邢阳摸摸他的脸。

    谈之瑜躺在他的腿上,牵着他的手收拢在掌心里,爱不释手的揉:“不要,如果这点事我都做不好,还算什么男人?”

    有些暗中较劲的小表情让邢阳的心口发暖。

    谈之瑜的心里全部都是他,他想围着他转一百年。

    邢阳跟着他下楼,他其实在这边没什么东西,宋添接到消息连忙赶过来,一会送他回蝴蝶公馆,这时候谈之瑜一定要找眼熟的人看着邢阳,生怕他会再跑了。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走在路上雪被压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空中弥漫着新年礼花的硝烟味,邢阳的围巾被裹的严严实实,说的每一句话都呼出白气。

    “邢总!”宋添从小区门口就见到他,小跑过来,脸颊被冻得通红:“车开不进来,我来接你!”

    他转头看着谈之瑜的时候小脸一下垮了:“谈哥好。”

    谈之瑜有些无语,要怪就怪邢阳对谁都那么好,他眨眼的功夫,邢阳已经伸手摸宋添的脸颊:“跑什么,路上雪没化开,当心滑。”

    “不滑,一点都不滑。”能再见到邢阳他比什么时候都高兴,这是他新年里最好的礼物。

    “公司里的事我都处理好啦。”他目光闪动道。

    尤其是见到邢阳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宋添小心翼翼,他心疼着邢阳,却只能站在他的面前乖巧汇报着自己的工作。

    谈之瑜微微皱眉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像宣誓主权似得,有时候小孩子脾性上来总是幼稚,可除了宋添,他也找不到第二个全心全意对邢阳好没有恶意的人。

    “等我回来,我们回家,我学做饭给你吃好不好?”谈之瑜。

    “好,都好。”邢阳有些哭笑不得。

    谈之瑜这位天生的公子哥什么时候会做饭,用微波炉热饭已经是他全部的厨艺,看得出他眼中的真诚,只是到时候能不能吃就是另一码事了。

    “我很快就回来,非常快,你睡一觉就会见到我。”他的大手裹着邢阳的手凑到唇边,细碎的吻。

    因为一次次的失去已经让谈之瑜害怕了,他没有安全感。

    “嗯。”邢阳这次不会失约,点了点头,熟悉心悸的感觉。

    宋添撅着小嘴不高兴的看着两人之间的亲密,转过身踢开脚边的雪,有些落寞但背影实在可爱。

    新年伊始。

    小区里的人下楼准备放鞭炮,刘奶奶眼睛看不清却瞧见老远有个男人和邢阳搂搂抱抱的:“阳阳——”

    “阳叔叔~”

    多多拿着一沓小礼花顶着一张小红脸跑过来,后面他的爸妈让他跑的慢一些,多多疑惑的看着谈之瑜歪头问:“你是谁?为什么牵着叔叔的手。”

    邢阳摸摸他的头还没等回话,带着孩子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的四楼夫妇路过便说:“刘家的,你可离远些吧,长大了你也要学他这样子怀野男人的种没地方去吗?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

    这种话邢阳从来都不过耳,他捏了下谈之瑜的掌心示意让他没必要争论这些。

    住在这里大多数人都过得贫穷苦涩,争一些口舌更是无用,他从不计较。

    不是大方,也是可怜他们。

    可身边的宋添反而撸着袖子一副迫人姿态:“说什么呢你!?”

    “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呀!多少年不见回来,大过年的挺着个肚子带两个男人回来,教坏小区里的孩子们!”

    “别以为有小孩我就不敢打你!”宋添刚要上前一步。

    忽然刘奶奶带着一个男人赶紧小跑过来:“宋特助?您,您怎么在这?”

    多多害怕的连忙缩进男人的怀里:“爸爸,他们又骂人。”

    平日里刘奶奶也说不过这对刁蛮夫妻,如今女婿来了腰杆也挺直,嘴巴不闲着就对两人骂起来,叽叽喳喳,刘女婿长得憨厚人也壮实,这下邻里街坊自然不敢吭声。

    “宋特助,您”刘女婿紧张坏了:“您家也住在这里?不能吧”

    刘奶奶连忙凑过来看邢阳,用眼睛打量着谈之瑜,神情复杂:“这是我女婿,带着他下来,想着小二那对夫妻也不敢欺负人!”

    这几个月宋添被升为特助,大部分时间都跟着王醉卿跑外合作,和华信科技也签过合同。

    “你是”宋添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这人是谁,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抱歉啊,我不太记得了”

    刘家女婿不过是华信科技的小职工,参与过和圆印地产的项目组的事罢了。

    “这这位”他就算再眼瞎,谈之瑜的脸满大街都是广告怎么可能不认识,他震惊的看着这几个人,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宋特助这”

    “我来接邢总的,若是工作上的事,等上班我们再联系。”宋添说。

    “华信科技的项目结束了吗?”邢阳问。

    宋添摇摇头:“刚开始,要年后才能确定。”

    “让他加进项目组吧。”邢阳笑了笑,看了一眼刘奶奶,也算是报答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刘奶奶不知道邢阳究竟是谁,而他的女婿却在一旁连忙感谢的点头:“谢谢邢总!谢谢邢总!”

    “妈!我升职了!!升职了!进了项目组了!”

    那小两口本还不满吃瘪,回家又要叫了亲戚想出来接着碎嘴,可眼看着邢阳上了一辆豪车,临走前还给了刘奶奶一家几十万的现金说给多多当压岁钱。

    ——

    在新年的第一天,谈之瑜飞去了德国。

    回到蝴蝶公馆后,他打开谈之瑜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家,里面好几个箱子都被密封好,空荡荡的房子马上就要变成毛坯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新的春天。

    邢阳进了卧室,明明其他行李都被打包好了,唯独在卧室的床上,那只他最开始送给谈之瑜的小熊还静静的躺在上面、

    或许他应该多送几个玩偶给之瑜,自己不在的时候让他没有那么孤单。

    宋添帮他收拾好家里,寄养在他那的小宝最近减肥仍旧不成功,他准备接回来养在旁边的房子里。

    宋添空闲的时候他会一直盯着邢阳的肚子看,他不理解为什么邢阳要留下这个孩子,虽然他知道邢阳一直都是omega,可邢阳从不是刻板印象中的柔弱。

    他在商场上总是为自己留退路,宛如他送给谈之瑜的拿块地,谈聿森尽管坐上执行董事的位置,可如今那块价值上亿的地皮所有人是谈之瑜,是婚内赠予财产,在邢阳还未去世前想要开发这块地皮就需要两人共同签字。

    圆印地产的资金链向来稳定,谈聿森自以为捡了便宜,可其中的窟窿税收全部都需要他这个执行董事来填,之前星海项目延迟完工欠了不少债,邢阳把账本做的漂亮,抵押私产贷款,当邢阳被踹出局,这些窟窿就需要新的入局人来填。

    谈聿森发现自己上当已经晚了,他需要开发谈之瑜手中这块忽然暴增价值的地皮开发缓解流动资金,可想要邢阳的签字,他当初是怎么把邢阳踹出去,现在就要老老实实的把人请回来。

    深夜。

    邢阳坐在沙发上重新织着小毛衣,家里的灯没有开,电视上的光映衬到他的脸上,此刻的男人尽管下颌线的棱角仍旧。

    可在他的眼中更多充斥的便是一种伟大而神性的光辉。

    因为这个世上,即将有个人会为了他和谈之瑜来到这个世界。

    电视上播着昨天的春晚,虽然无聊却很好打发时间。

    突兀的电话骤然打破平静,陌生的号码,邢阳接起来:“喂。”

    “之瑜说让你有不舒服的情况,随时联系我。”电话对便是邱景。

    男人的声线比他往日里和谈之瑜调侃的轻松语气相比要紧张许多。

    邢阳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半天电话那边都不再讲话,邢阳看了看电话屏幕,刚准备挂断,但邱景却叫住他:“等等——”

    “邢阳,当年的事,我”

    "没关系。"邢阳轻飘飘的声音落过去,像是悬着一块大石头在邱景的心上:“当年什么事,我早就忘了。”

    邱景没有办法回话,因为他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紧张,过了好半天他才僵僵的说:“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空荡沙哑,带着几分难以捕捉的恐慌感。

    他在惧怕得不到邢阳的原谅。

    在医院里见邢阳,邱景便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邢阳,那种熟悉感让他心慌,邢阳坦然的和他每一次对视,都在抓着他的心反复捻磨着他年少时的劣质。

    这张脸在十年间的变化太大,邢阳从唯唯诺诺瘦干的少年变成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随和的男人,导致他差点想不起来。

    那个曾经在九中,隐成透明人的邢阳早就不复存在。

    邢阳没有回答他的话,似乎想让那段记忆就那样封存住。

    第69章 邢老板天下第一好

    新年还没过去,邢阳不需要早起,就听见推门的声音。

    谈之瑜裹着寒潮进门,京城的雪早就停了,新年的热闹暂歇了一阵子。

    他进门,整栋房子里那些原本要搬走封好的纸都已经被打开重新摆回了原来的位置,餐厅的桌子上摆着几朵新鲜玫瑰。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邢阳还没起,只是被子里忽然钻进来一个人弄醒了他。

    “迫不及待的想见你。”谈之瑜的手已经用暖睡袋暖过了,只是鼻尖还凉着,埋进邢阳的颈肩时让邢阳的睡意全无。

    邢阳反搂住他的脑袋。

    让他乖乖的躺在自己的胸口处。

    飞到德国要十个小时,来回二十个小时,谈之瑜中间没有停歇。

    男人闭着眼睛,将脸贴在他的肩上,尽管邢阳现在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可他还是喜欢闻,哪怕只有热烘烘的暖意,他也喜欢,好像天大地大,唯独邢阳最大。

    “真想这样子直接昏迷。”谈之瑜说:“在你怀里。”

    邢阳低沉一笑,认为他的孩子气似乎更可爱了些,有时候他甚至在想,等将来有一天宝宝降生,性子要是随了谈之瑜,会不会太娇气了?

    可转念一想,娇气一些有什么不好的。

    无论什么性别自己都能宠着,哄着,娇气一些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难受,难受,邢阳我好难受”他像是个赖皮的孩子,紧紧的抱着邢阳,托着他的后腰用下巴一个劲的蹭他的锁骨,嗓音有些黏腻。

    “冷风吹到了吗?”邢阳抚摸他的额头。

    “不是。”谈之瑜说:“好困,可是我想抱着你多呆一会,你不要起床陪着我好不好?”

    谈之瑜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肌肤,撒娇明显很有用。

    “好,好。”邢阳神思一恍,用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眉眼。

    皮肤轻触,莫名奇妙的,那种心慌就不见了,如今的谈之瑜让他心安。

    这种感觉让邢阳认为非常神奇,这个男人是他曾经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梦中情人,如今自己的小腹隆起,他们也算是修成正果吗?

    邢阳不清楚,但此刻他是真的很幸福。

    反正孕期他怎样都是嗜睡,干脆陪着谈之瑜在床上腻了好久,等到下午两人终于开始吃早饭的时候,他才发现茶几上放了一大束玫瑰花。

    玫瑰味的谈之瑜买了玫瑰送给他。

    这个新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暖-

    邢阳完全不知道谈之瑜去德国究竟和他的父母都说了什么,只是在一周后,Fiona给他发来消息;【是我低估了你】

    可Fiona的职位上出了变动,从外交官转回到德国政界,也答应以后绝对不会参与儿子感情的事,甚至以后回国想要看谈之瑜都要提前说。

    邢阳倒有些好奇,谈之瑜除了圆印的股份以及手里有几个产业外,其实没有任何能和他母亲谈判的资本。即便是他的生命,或许对于Fiona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即便是他死去,Fiona说不定还会利用他的葬礼好好哭一场笼络人心。

    “腺体,她不是给你找了腺体。”谈之瑜说起这事语气轻松:“腺体买卖既然违法,她从哪里给你找的。”

    国内几个大省都有腺体买卖,这一直都是灰色产业,邢阳之前没有真切的了解过,却大概知道是一家姓霍的豪门作大树。

    “我和她说,如果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会曝光她所有和腺体器官买卖交易的信息。”

    Fiona是外交官,和这样的灰色产业牵连在一起那就会变成跨国作案,甭说她的政路会毁,还要蹲监狱,到时候无论是她的前夫谈聿森还是谈之瑜自己都会收到牵连。

    可他不在乎,哪怕是声名狼藉,又有什么所谓。

    Fiona只觉得他疯了,她想保住自己的脸面和地位,必须让步。

    损人不利己,谈之瑜向来是专业的。

    邢阳听完只觉得他傻。

    可谈之瑜却不觉得这是傻,他认为这是爱。

    晚上,两个人一起去买了火锅食材,因为谈之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准备好好学一学怎么做饭,但太难吃了,连最基本的西红柿鸡蛋都会让邢阳吃的反胃。

    谈之瑜很抱歉,但不知怎么改,晚上临时决定换成火锅吃。

    鸳鸯锅咕嘟咕嘟的在客厅里冒泡,谈之瑜跟着邢阳在厨房里备菜,把蘑菇上的十字刀切的格外丑,最后整个蘑菇上面的伞几乎都要被削掉了。

    邢阳受不了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拿过来自己切,不然他们晚上就吃不上蘑菇了。

    谈之瑜受不了这种挫败,可他在厨艺方面的天赋又实在太差,最后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邢阳身后给他揉腰当一个人形挂件,是不是还要捣乱的亲上好几口。

    等食材都下了进去,肉卷在锅中由诱人的红卷成熟肉,谈之瑜期待的看了半天,他那双墨绿色的眼里满是期待,白到发光的脸颊上竟然有几分兴奋的红晕。

    “怎么不吃?”邢阳问。

    他刚才就想问了,因为谈之瑜调的调料看起来非常难吃,只有麻酱而已,半点调味品都没有放,一点都不像嗜甜人爱吃的调料。

    谈之瑜眨眨眼,有些期待的问:“就这样直接吃吗?”

    “什么?”邢阳第一时间没有听懂。

    “我没吃过。”

    谈之瑜的筷子夹起来一块刚才被他切的七零八落的蘑菇,反问道:“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这种东西要叫火锅,直接把东西煮熟捞出来吃,不是一样的吗?”

    最开始,邢阳以为他是在逗自己发笑,可他看到谈之瑜认真提问的表情才明白,他是认真的。

    谈之瑜从来没去过火锅店。

    更没吃过火锅。

    小时候家里有厨师给他定制菜谱,长大接戏后忙,尤其是出名以后更不能去公共场所,他要保持身材,阖家团圆会吃的火锅他也从未体验过,没有人和他吃。

    邢阳没有笑,反而沾了一点自己的调料给他:“尝尝?”

    锅底只有小米锅和番茄,邢阳不能吃辣,万一孕吐会非常伤嗓子。

    谈之瑜凑过去咬住邢阳的筷子,把裹着调料的脆山药吃掉,原本不理解目光中忽然像是有了神似得:“怎么是这个味道”

    热气蒸腾,在冬天吃火锅是最热络不过的事。

    隔着咕嘟咕嘟白茫茫的水蒸气,邢阳这回笑起来反问:“好吃吗?”

    他的调料里多放了些糖,麻酱以及耗油很简单的调味就能让清淡的食材变得有滋味起来,香而不腻。

    即便在谈之瑜眼里和涮菜没区别的火锅不知道为什么在邢阳的手中一转都变得格外美味,他看着邢阳的眼睛,单眼皮,笑起来却比口中的食材还要让人流连忘返。

    也有孕期的缘故,让邢阳原本硬朗的面容里多了几分温柔。

    他太迷人了。

    谈之瑜愣愣的点头,又一次跌进了邢阳的陷阱里:“好吃,非常好吃。”

    原来火锅就是这样的。

    锅底会把人的心也煮烫,让简单无比的饭变得那样有温度,谈之瑜吃一半便要坐到邢阳的旁边,他不要和邢阳隔着一层白茫茫的雾。

    两人正看一档综艺,忽然李月打来电话,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年后的工作你全部推掉,现在出事了!你怎么办!公司连公关都来不及!”

    娱乐新闻上,谈之瑜和邢阳牵手在超市里买食材的短视频流出。

    蝴蝶公馆对面就有个大商场,住的都是年轻人,谈之瑜不戴口罩回头率非常高。

    两人之前离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重新牵手逛超市,甚至在侧面看邢阳的小腹已经隆起清晰,即便是穿着冬衣都无法掩盖。

    谈之瑜剑眉一挑,他懒懒的张嘴又吃掉了邢阳喂过来的和牛:“为什么公关?”

    “不公关你等着身败名裂是不是?”

    和前J主疑似因资源委身结婚,离婚后又重新纠缠不清,无疑是在审视谈之瑜的人品。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邢阳捏了捏他的胳膊,示意让他不要和李月这样说话。

    “明年你已经接了两部戏,大哥求求你不要再闹什么绯闻风波了,不然被封杀,你就完了!”

    谈之瑜说:“不会啊,邢老板又不是养不起我。”

    邢阳当初离婚分给他的那块地都已经增值到十几亿,一天几百万的利息在银行中他都花不完。

    李月碰上这样的艺人已气晕:“你——”

    她认为恋爱脑是世界上最该死的物种,根本不管她这样打工人的死活。

    哈哈。

    “他开玩笑的。”邢阳从他的手里拿过电话,笑着捏了捏谈之瑜的脸:“月姐,他比较任性。”

    “唔算吗?”谈之瑜凑过去躺在邢阳的腿上亲亲他的小腹。

    “需要公关的话,我可以让公司这边压热度。”邢阳道。

    “现在不是热度的问题”

    两人早就有牵扯,网络如此发达早就传播出去,即便降低了热度仍旧无济于事。

    邢阳的形象太差,在外界的风评也不好,谈之瑜和他在一起一天便会被人诟病:“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这样的流言足够让谈之瑜开始淡出娱乐圈。

    “那我不拍戏了。”谈之瑜的俊容一本正经。

    “祖宗,你是我亲祖宗——”

    去年年底谈之瑜刚得了三金影帝的奖,转头就说不拍了,这种摇钱树即便是娱乐公司里的老板也不会放过他啊。

    如今就两条路,要么就让谈之瑜就这么任凭风评落下去,要么就要重新让邢阳回到大众视野中挽回口碑,一味的降低热度捂嘴反而会适得其反。

    晚上谈之瑜的微博确实又沦陷了。

    【不是,邢阳非要抓着谈之瑜一个人嚯嚯吗?】

    【我的眼睛谁来救救我——谈之瑜又被威胁了?】

    【我看他是被翻牌了,邢阳现在可是幕后股东,什么都不干每天都数钱,玩够了肚子大了找个人当爹】

    【这孩子不一定是谁的。】

    【邢阳是不是给人下蛊了,这太离谱了,他一个普男凭什么】

    “月姐,这个综艺我现在能不能参加?”谈之瑜直接把电视上的节目发过去。

    是一档娱乐圈情侣真人秀节目,时间在晚间档,里面大部分是名气不高的二线明星为了提高知名度出来炒CP才参与。

    谈之瑜的咖位去这种综艺完全是自降身价。

    而且邢阳还是孕期,不能出去拍摄只能在家里,要安装摄像,全天播放他们的日常。

    邢阳微微皱眉,因为这样的综艺

    “我的邢老板是最好的,天下第一最好的,我不想让他们骂你,心里不舒服。”

    谈之瑜抱着他,紧紧的,声音也闷闷的,明明被骂的是邢阳,但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似得。

    第70章 他真的是被迫的?

    谈之瑜将年后的工作全部暂停,两部准备重新开拍的戏也赔付了违约金换了主角。

    他不准备出门,而是准备在家里工作。

    当初离婚时邢阳分给他的地皮身价在成倍成倍的翻涨,这件事邢阳也没什么不肯承认的,他跟着几个朋友早就瞄准了那边的地,在房地产如此萧条的市场中仍旧能吃到红利,他分给谈之瑜,就是怕自己不在他身边受苦。

    谈之瑜第一次感受到邢阳的心机,男人的心里好像藏着一整个迷宫,但自己永远都在重点享受着一切。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作为一个alpha却在被一个omega摆弄到手足无措,实在太可笑了。

    “不许不要我”这是谈之瑜窝在被子里和邢阳说过最多的话。

    向来如同天之骄子一样的谈之瑜,他从小要什么得什么,可如今却藏在被子里一遍遍的和另一个伤害过他的男人求他不要放弃自己。

    邢阳其实在后悔,他把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了玻璃心。

    哪怕是小宝都不会害怕被抛弃,而谈之瑜会害怕。

    作为一个OMEGA丈夫,他或许有些太糟糕了。

    于是,但谈之瑜准备接‘将爱’这个综艺的时候,他是没有反对的,反正自己的名声都已经这样了,即便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

    ‘将爱’原本不顾是个有剧本的二线明星专门炒CP的节目,内容便是在艺人的家里安装摄像头,透过后期剪辑以及后期表现刻意营造出CP感,博得大众化路人粉丝,更好开拓市场。

    原本这个季度的综艺嘉宾已经开始播出两期,热度平平。

    忽然,节目组被李月联系,询问是否有档期,谈之瑜准备参加、

    节目组乍然一听,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谈之瑜的婚姻在近半年只要一出新闻便会占据热搜榜单几日几夜不会消减热度的情况,而将爱节目组的热度,台里原本通知这个季度结束后就要换新节目。

    忽然天降一个流量王者,即便另一个主人公负面新闻缠身,但关注度一定空前惊人,节目组乐呵呵的答应,并且用最快速度准备拍摄以及后期。

    拍摄第一天,节目组的主持人李导带着摄像机扛到蝴蝶公馆,第一期的采访要求录制,几乎全直播无剪辑的放送到网络上作为探讨热点进行宣传。

    “这个邢阳在网上说非常难搞,不少人都被他坑过,是个万恶资本家,让我们走进他的生活,开始他和谈之瑜今日的访谈!”

    李导带着摄影师走上楼之前心中还有些忐忑。

    邢阳的名声在外,身价上百亿的男人,随便就能将守身如玉多年的巨星收入麾下当自己的alpha,肯定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而且邢阳的照片在网络上早就曝光,因为他的长相一般,丹凤眼的眼位微微向上挑的魅,让人定义为自私刻薄的典型长相,从容貌上早就被攻击过了。

    即便谈之瑜在网络上发了几百条他和邢阳是真爱的微博,大家仍旧认为他被盗号威胁了。

    当李导带着摄影师敲响谈之瑜家的时候,心情格外忐忑。

    若是拍不好,谈之瑜那样的人都会被威胁,何况是他们这种小节目的综艺?

    可下一秒,当门缓缓打开。

    邢阳围着围裙,微微隆起的孕肚被围裙挡住,他穿着一身绸缎衬衫,一只手还戴着烤箱手套满脸温柔笑意的开门,李导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或者说,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李导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确定不是在做梦。

    因为此刻的邢阳不仅仅戴着围裙一副居家好丈夫的模样,因为他的身后还挂着一个男人,谈之瑜的眼睛红红,睡衣也没怎么穿好,胸肌腹肌就那么顺着没扣好的睡衣漏出来,从后抱着邢阳明显是跟着他的脚步来开门的。

    邢阳空出手给身后的大哭包擦眼泪:“您是”

    “我们是将爱综艺的拍摄”

    谈之瑜明显没想到拍摄会来的这么早,吸了吸鼻尖,把剩下的眼泪全部蹭在邢阳的睡衣上,忍者哭腔埋怨道:“怎么来这么早,提前为什么不通知?”

    李导忍不住擦汗:“我们第一期都是直播现场,为了体现出二位最真实的情况”

    主要是有剧本但是谈之瑜给拒绝了啊!他们只能突袭了。

    邢阳笑了一下:“没关系,二位进来吧,他正在闹脾气呢,估计不喜欢人看。”

    谈之瑜哼一声转过头去,下意识的亲在邢阳的侧脸:“才没有”

    李导换了鞋,问到:“这是怎么了?”

    摄影机也跟着进门,对着两人的家进行360°无死角的拍摄。

    自从两个人和好搬到一起后,邢阳从新把他们的家布置的很温馨,就连曾经陪着谈之瑜睡觉的小熊都换了岗位,到门口看家,一进门格外温馨。

    客厅进门便是落地窗,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盛放的红玫瑰,甚至在另一个房间里还有只猫一直在叫。

    “最近在给家里小宝减肥,它太胖了,心脏不好,刚才之给了半勺猫粮,现在估计正在骂人。”邢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谈之瑜厨房里端出两杯水果茶:“刚做的。”

    “谢谢”

    李导尴尬的接过水果茶,简单的品尝了下,里面用的苹果更多,甜味的茶中竟然被苹果和橙子刚好的酸涩清冽中和,格外好喝,他忍不住的动了动眉:“好喝!”

    “当然了,邢老板的厨艺当然是世界”

    最好的三个字还没说,他忽然意识到后面有摄像头,他更怕是自己说错了话,会让邢阳被骂。

    他从来,都没对着摄影机紧张过,这算是第一次。

    李导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我们的节目对二位来说不过是日常分享,二位不必太紧张。”

    来之前,他准备过几个问题,不过到了现场李导准备改了一个问题。

    邢阳隆起的小腹部其实不是很方便,从侧卧里喂了小宝一根猫条后才回来。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邢阳反而大大方方的面对镜头没有半分怯场。

    在镜头前,邢阳穿着简单的绸缎睡衣,隆起的小腹,攻击力并不强的容貌,让他和一个泯于众人的男人没有半分差别,反而是坐在他身边的谈之瑜,异国混血的浓眉媚眼,白到发光的皮肤以及墨绿色的眼眸,两人不像是一个图层上的。

    谈之瑜紧紧握住邢阳的手:“别怕。”

    邢阳笑了笑:“我没怕。”

    李导将面前的水果茶喝光,确认二人准备好后,开始今天正式的询问。

    李导:“请二位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邢阳的声线温和,带着几分成年男人的低沉:“我是邢阳,谈之瑜的OMEGA。”

    谈之瑜言简意赅:“邢阳爱人。”

    李导问:“插一句题外话,刚才我们进门的时候看到谈先生的眼眶红,请问背后原因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这个问题虽然是突然提问,但现在谈之瑜的鼻尖都是红的,他像是坠入凡间的精灵一般就坐在邢阳身边,动不动还要转过身去擦眼泪,实在是很难不注意到。

    邢阳有些无奈的看着身边的男人,轻轻叹气:“可以说吗?”

    谈之瑜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眼眸中含的眼泪又变多了些,邢阳麻烦摄影师暂不要拍摄他们,画面切到了旁边的玫瑰花中,只能听见邢阳安慰谈之瑜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没事的,没事的。”

    李导哪见过这种场面。

    谈之瑜在业内是出了名的敬业,即便是冬天下水拍打戏一遍遍NG也能面部改色的男人,此刻竟然哭了?

    可是因为什么啊??

    李导和摄影师相互对视一眼,嘴角微微抽搐。

    最后得到了谈之瑜的认可:“没什么不能说的。”

    邢阳忍不住笑,连忙摸着谈之瑜的脑袋和李导解释:“上午他陪着我去孕检,情况不是很好,医生说要多补充营养,他一直担心,回来还想给我做饭,但味道我觉得很好吃,只是他自己不满意,所以情绪比较激动。”

    邢阳的话都经过艺术加工,不愧是在商界征战多年的男人。

    把做饭难吃都说的那么好听。

    准确来说,是上午产检的时候,周皎月发现邢阳的孕期摄入营养不够,嘱咐他即使孕吐也要多吃一些,谈之瑜回家后想要表示一下爱意做饭,奈何太难吃,鸡蛋饼都一股子蛋腥味,他认为自己非常没用。

    不能帮着邢阳分担孕期难受也就算了,连做饭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邢阳安慰他没事的,顺手做了四菜一汤,

    谈之瑜崩溃了,他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没用的男人。

    邢阳为了他们的宝宝,这么难受,可还要因为他的没用,再次下厨,甚至还要哄自己,这简直让谈之瑜的挫败感直线上升,他心疼邢老板更气自己废物。

    “哎呦呦,是谁又要哭了?不是说可以说的吗?”邢阳连忙抽出纸给他擦眼泪。

    谈之瑜吸了吸鼻尖,闷声说:“我就是气自己”

    男人红红的眼眶,甚至都忘记了镜头的存在,邢阳自然的把肩膀凑过去让他靠,谈之瑜刚要靠,才看到对面已经目瞪口呆的李导。

    说好的金,主用资源强制爱呢?谈之瑜不是被迫的吗?

    节目组连标题都想好了啊!都已经准备好拿着谈之瑜被迫这件事炒热度,可现在这个狂哭的男人是谁啊?这个忽然窝进老婆怀里求安慰的男人,说他是被迫的?

    鬼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