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赵一飞感觉好似失明了一般,耳畔是无休无止的女人的尖叫声,听得他心脏阵阵紧缩。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琳!你冷静点!”
他声嘶力竭的提醒多少起了点作用,又或者王琳喊坏嗓子失了声,尖叫声慢慢停了下来。
黑暗的室内静悄悄的,能清楚的听见三道粗重的呼吸声,一道在身后不远处,记得那是外卖员的站位,一道在前方,应当是王琳,还有一道是赵一飞自己的。
“王琳,你怎么样?”赵一飞咽了咽问,快速眨眼,希望尽快恢复视力。
前方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没事……怎么办,电话打不出去……”
赵一飞脸颊发痒,是冷汗在顺着流,他竭力保持着镇定,“别紧张,停、停电了而已……”
说话间,赵一飞渐渐能看清了,房间里的事物只剩下黑色轮廓,他能看见大片黑色中趴伏着一个拱形黑影,猜测是王琳正埋头在沙发中。
脚下探索着往前,赵一飞小声道:“王琳?”
那拱形黑影“唔”了一声,稍微动了动。
赵一飞松了一口气,凑过去问:“手机呢?”
“掉了……刚才一慌我扔了……”王琳抽噎。
傻逼吗?赵一飞忍住爆粗口的冲动,耐心问:“记不记得扔哪边了?”
“那边。”拱形黑影探出一条颤巍巍的手影指指方向。
赵一飞顺着看过去,那是沙发的另一头,刚好与阳台相对的方向,那边的房门通往洗手间。
想找手机的心顿时歇了。
怎么办?这一片漆黑到底是因为恰好停电还是别的什么不可说的原因?赵一飞脑海中闪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喂,这到底是怎么了?”
房间内的第三人突然说话,吓得正在思考的赵一飞心跳都少了一拍,王琳再次尖叫起来。
“别慌!是送外卖的!”赵一飞大声吼。
女人的尖叫声转变为哭声,“飞哥……我好怕……怎么办……”
外卖员不解,“停电有什么好怕的,哥,是不是电费欠费了?看把嫂子吓得。”
赵一飞没精力去纠正对方的错误称谓,“你离门近,再试试能打开吗?”
只听门把手摇晃了几声,外卖员道:“不行啊哥,还是打不开。”
赵一飞透心凉,这下确定,不是电的事,必须想办法拿到手机联系周大师求救才行。
“王琳,你刚才拿的是你的手机?”
“嗯……”
赵一飞心头一松,没错,两个人俩手机,回来时给王琳的手机充上电,他自己的还在外套兜里。
“快,王琳,我衣服兜里手机,就在沙发上!”赵一飞疾声道。
两人立马爬在沙发上摸,外卖员也慢慢走过来,想要帮忙。
沙发并不大,很快摸到外套,取出手机,赵一飞试着解锁,可屏幕始终没有亮起来。
完了!
赵一飞和王琳泄力跌坐下,心中浮现同样两个字。
外卖员则困惑道:“我手机怎么也没电了?不应该啊,我手机电特顶用,都能撑到晚上十二点……”
咚……咚咚……咚……
不知哪来的撞击声,一长二短,很有节奏。
三人不约而同屏息静听,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浴室、浴室里的声音……”王琳上气不接下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
赵一飞双手撑在身后,屁股一点点向后挪动。
“哥呀,你家莲蓬头是不是掉下来了?我听着像是漏水了。”
外卖员的形容令两人直冒寒气,莓莓可不就是被莲蓬头管子勒死在浴室的么?
“是它!是它来了!”王琳慌不择言,身体拼命向后挤,挤到沙发尽头,藏在两个男人身后。
可赵一飞也怕,“别推我!都在一条船上,谁也不能替谁挡!”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外卖员再粗的神经也被这两个人异常表现给弄得心里发毛。
“兄弟,对不住,”赵一飞颤声道,“没想到连累了你,早知道我绝不会点外卖……”
“哥,你别这样,我听着害怕,到底怎么了?”
赵一飞想告知真相,又不知从何说起,脑海中乱七八糟,一时是客死异乡的凄凉,一时是连累无辜的愧疚,一时又是面临死亡的恐惧、煎熬。
一股冷风扑面,三人望向风来的方向,黑暗中难辨事物,可三人莫名“看见”,浴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起先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水声和撞击声陡然清晰,接着门越开越大,浴室里浓重的黑暗流淌出来。
门框的轮廓被淹没,在这黑暗中,一抹鲜艳靓丽的红色一闪而过,再寻觅时早已不见。
“那是……那是什么?”外卖员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身后的王琳发出咯咯咯牙齿打颤声,“鬼……有鬼……”
心中的怀疑被印证,听到这个字的瞬间,外卖员头皮像炸开般,心脏重重收缩几下,思维直接停顿住。
赵一飞眼睛直勾勾的,仿佛视线被牵引,强迫他望向黑暗,那里有双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们。
鲜艳的红色又出现了,这回由一抹扩散成整条红裙的模样,在黑暗中飘飘荡荡,宛如由看不见的身形穿着,步步逼近。
“呃呃……”原来人恐惧到了极致,连话都说不出来。
…
叮,电梯到了一层,周行迈步走出电梯,有些惋惜没吃到刚刚的外卖,但想想不用在外过夜,能见大哥,又高兴起来。
出了单元楼,周行心中一动,快走几步仰头望向七楼的阳台,轻快的神色顿时消失。
周行板着脸自言自语:“我可有点生气了。”
…
三号楼七层,八户当中,七户都已亮起了灯,唯有704号,房门紧闭,毫无动静。
两侧邻居毫无察觉,这家里正上演着恐怖故事。
豆大的汗珠滑落进眼睛里,蛰得眼球刺痛,然而主人还非瞪大了眼睛,观看着令他心跳几乎停顿的景象。
鲜红的连衣裙越来越近,穿着它的身影显现出来,一双赤脚僵直地垂在裙摆下,惨白的皮肤泛着青色,表面有许多细碎的伤口,里面附着湿漉漉的泥土,好像刚从土里挖出来。
红裙刚好贴合身形,手臂与腿脚是同样的惨状,脖子里有条黑色的勒痕,痕迹之深足以看出死前承受多大的痛苦。
黑发覆面,可与其对视的人,都觉得自己正视着一双怨毒的眼睛。
眼前的景象过于恐怖,三人不敢看,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不得不看。
赵一飞的位置最靠前,红裙一步步接近,他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只有眼珠能动,却也只能用来看着对方如何杀死自己。
青白的手抬了起来,朝着他的脖子伸过来……
哗啦!
突然一声炸响,无形禁锢被撕开,三人齐刷刷向后倒,叽里咕噜摔到地上。清凉的空气从阳台涌入,室内的黑暗散开。
“我说,你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吧?”周行踏着碎玻璃从阳台进入客厅,直直走向红裙女鬼。
那女鬼好似受到见了猫的老鼠,缩头就要消散。
周行一步跨出,倏然出现在女鬼身前,手掌铁钳般抓住带有勒痕的脖子,红衣女鬼即将消散的身形重新凝实。
“周大师!”
摔作一团的三人好不容易分开,才发现救星来了,要命的女鬼已经被周大师抓在手上。
“周大师,你可来了……”赵一飞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哭出声,王琳更是伏地痛哭,情难自己,外卖员抱着头,喃喃说着胡话,迟迟不能从生死危机中回过神来。
周行指着阳台一地碎玻璃:“刚刚把你窗户打碎了。”
不会叫他赔钱吧?
“啊?”赵一飞茫然转头看,随即一个激灵,赶紧摇手:“没事,碎了好!这破玻璃我早就不想要了。”这是来救他的命,别说玻璃,周行就是把他的腿打折他都没二话!
周行“哦”一声,不让赔钱就放心了,抖了抖手里的红裙女鬼,表达自己的不满:“让你登记你不愿意,非要趁我不注意偷偷跑进来,你是不是故意溜我?”
红裙女鬼徒劳地挣扎,旁观的三人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求饶的意味。
“那不行,你不守信用。”周行当着三人的面,两手一搓,将女鬼搓成一个球,再一搓,球小了一些。
就像一团红色的棉花糖,不断挤出里面的空气,最后变成指节大小的一块,红翡般剔透。
三人都看傻了。
周行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想了想,将红珠子让出去:“你们要?”
三人一个比一个摇头快,“不要,我们不要!”
“好吧,那我就留着给大哥。”周行掏出兜里那两块,把它们放在一起。
赵一飞机灵无比,立刻找来工艺玻璃瓶,将里面的彩砂都倒了,空瓶捧给周行。
红色珠子装进小瓶子里,一摇咯啦响,周行非常满意。
但还是有一点不满,死里逃生的三个人死活扒着周行不让离开,害怕女鬼再次杀个回马枪,周行只好在704过夜,没能回去跟大哥贴贴,好在大哥说明天早上会来小区给他送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