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组队宣言
对于姜星鸦来说, 在迷宫墙里蛰伏的藤蔓,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灵活的触手自迷宫墙里猛然钻出,势不可挡地刺向了姜星鸦, 想要把她卷进迷宫墙里,又在即将缠向她的手臂时堪堪凝滞在了空中。
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细如绣花针, 缠住了藤蔓的首端,姜星鸦勾勾手指, 玄鸦的爪子抓住了藤蔓,向两边一扔, 清空了这个过道。
经过近一年的沉淀,姜星鸦在【囚幕】上更加得心应手,靠着这个技能,姜星鸦都没怎么在路上被藤蔓绊住脚步。
姜星鸦仰起头,看着倒计时旁边的幸存人数已然变成了219, 姜星鸦回忆了片刻, 光在她面前被藤蔓抓走的就有11个选手。
有了【囚幕】在,玄鸦才能摆脱藤蔓的桎梏, 飞向高空,为姜星鸦找到畅通的路线, 也为姜星鸦找到了队友所在的位置。
同时, 也是因为【囚幕】, 姜星鸦才能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 不让向她袭来的藤蔓得逞。
尽快组队,的确很重要。
但是在组队之前, 姜星鸦要保证自己的肩章还在自己的肩上。所以, 玄鸦不能离她太远。
玄鸦上次鸟瞰迷宫,还是在刚进入地图的时候, 藤蔓攻击密集,玄鸦留下的黑雾已经不足以让它将姜星鸦独自一人留在迷宫里。
而且,她的队友同样在移动,姜星鸦只能祈祷他们的移动范围还在原来位置的附近。
姜星鸦又低下头,看向盘踞在她手心里的黑雾。
这一路上,黑雾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玄鸦每次使用【囚幕】,精神力的消耗都会让玄鸦变得急躁。
做了多年的星盗,姜星鸦深知‘静’这个字,会为她带来怎样的逃生之路。所以,【囚幕】虽然好用,她还是尽可能地避免消耗。
前方出现了分岔口,姜星鸦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右面的路。
她正走着,突然很想对褚煦表达一下感谢。
训练的时候,褚煦没少做她陪练,褚煦的体术的确很强,用的不是蛮力,所以褚煦的战斗体系很适合她。
褚煦的速度可比这几根树枝快多了,有她和褚煦的切磋在前,几根树枝在她眼里跟被放了慢动作似的。
可惜她没有武器,要不然她根本都不用大张旗鼓地放出【囚幕】,直接把扰人的藤蔓砍断就好了。
姜星鸦注意着两边,想要找到能当武器的东西。除了精神体,他们什么都不能带,一切补给都要自己找到。
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姜星鸦这次选择了左边,就在她快要离开这个岔口的时候,两边的迷宫墙里窜出了两根藤蔓,藤蔓水蛇般朝她而来。
姜星鸦快速躲避,将黑雾快速分成了两半,控制住了藤蔓,与此同时,玄鸦骤然叫了一声。
“嘎——”
身后来人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呼吸,姜星鸦耳朵一动,瞬息抬腿,回旋踢利落踢向身后。
一军的战术靴很重,作战裤塞进靴筒里,靴子紧紧箍住了小腿,显得双腿笔直又长。富有美观的同时,也考验着力量和耐力,让一军的选手们底盘都很稳。
当然,蓄力踹在别人身上也会很痛。
就比如现在。
回旋踢带起的劲风打在了脸侧,就像一个铁块狠狠砸来,身后的人却也不躲,直直站在距离姜星鸦不远的地方,只在快要砸到脖子的瞬间,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母亲。”
战术靴停滞了一秒,然后狠狠压在了姜修栖的肩膀上,毫不留情。姜修栖觉得自己肩膀肯定青了一块,但是仍旧站得笔直,任凭战术靴就在他的脸侧,只要姜星鸦想,就能在他的脸上留下淤青。
姜修栖目不斜视地说:“你把你姓氏送给了我,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要亲手杀子吗,母亲?”
姜星鸦被他这一声声叫的皱起了眉,不赞同道:“别瞎叫。”
“当初可是你让我这么叫的。”被靴尖碰了碰脸颊,姜修栖面不改色,“你放开我,我就闭嘴。”
姜星鸦的目光点在姜修栖手上的匕首上,“哐当”一声,匕首落地,姜修栖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无害。
“我们一起生活了近十年,你还不相信我吗?”姜星鸦的战术靴重重落地,姜修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是你让我跟着你,你会不相信我吗?母——”
姜修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姜星鸦按着他的肩膀,膝盖抵住了他的后心,微微用力,看着他的侧脸,冷淡道:“我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这么喜欢这个称呼?”
迷宫墙上的树叶落了一地,腐烂的、新鲜的落叶连带着泥巴都粘在了姜修栖的脸上,有些狼狈,姜修栖却浑不在意,继续说:“我现在喜欢了,不行吗?”
“放开我吧,何必一见面就闹这么难看,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姜星鸦垂眸,“让你精神体的手从我的肩章上拿开。”
她的肩上空荡荡的,除了肩章,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就连头发都高高束了起来。
在不知情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一字一顿敲在了姜修栖息的心头,姜修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在姜星鸦的肩头,一只小浣熊的黑爪子凭空出现,五只灵活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思考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偷走肩章。
姜星鸦微微侧头,视线如有实体,被抓包的小浣熊爪子当即不动了。
这是姜修栖精神体的技能【神偷】,姜星鸦已经见识过不少次,她了解这个技能的优势和劣势就像了解玄鸦。
玄鸦从空中俯冲下来,精准地抓住了黑爪子,它认识这个爪子,也认识这个爪子的精神体。在玄鸦的意识里,这个爪子的主人还在自己人的范围里。
实在太久没见了,玄鸦低头,视线越过自己毛茸茸的胸脯,却发现黑爪子不见了踪影。
玄鸦茫然眨了眨眼睛。
四肢健全的小浣熊出现在了姜修栖的脑袋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唉,其实我也不想遇到你,我偷来了别人的武器,也偷来了别人的肩章。唯独在你这里吃瘪。因为你太了解我了。”姜修栖这下是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了,他能肯定,姜星鸦看出来了他刚才的重逢叙旧只是在拖延时间。
因为他和姜星鸦都不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人。
姜星鸦的手放在了姜修栖的肩章上,一反常态的接话道:“一点长进都没有。”
“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姜修栖没和姜星鸦争辩,只是脸上褪去了故意显露出来的熟稔和友好,“遇到岑闻介,你们都会死的。”
姜星鸦眼睛眨都没眨,突然看向迷宫墙的一侧,沙沙声越来越响,十几根藤蔓从中钻了出来,犹如洪水野兽,冲破了大坝。
叶子掉了一地。
“我们会死吗?”
肩章是88号的选手摸了摸怀里的兔子精神体,吐露着自己的焦虑。
“小绿,我们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这只兔子精神体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覆盖了整个身体的兔毛是绿色的。兔子的体型很小,就算是精神体,精神力也没能提升它的攻击力。
但是,弱小的动物也有自己的生存技巧。
兔子毛发的颜色,代表着它可以操控一切植物,它能和植物对话,植物对它言听计从。
在刚进入迷宫的时候,兔子就禁止这片迷宫墙里的藤蔓出现,所以肩章亮着红色荧光的88号才能不受藤蔓的侵扰。
甚至造福了这一片的选手。
88号选手来自三军,他和队友分散了,战斗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和队友待在一块才能让他安心。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和二军的岑闻介分到了一个入口。
岑闻介的狮子精神体太张扬了,自从出现在迷宫里,狮吼声就没停过。
88号怀疑狮吼声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要不然他怎么会不断地发抖。他不断摸着小绿的长耳朵,缓解着自己的焦虑。
“你问问这些藤蔓,知不知道我们的队友在哪里?你和藤蔓说,它们和你一样都是兔子,但是兔毛是红色、金色和蓝色。”
三军能凑齐他们四只兔子挺不容易的。
每一个兔毛的颜色,都代表着能控制一个属性。比如小绿能控制植物,红毛兔子就能控制火,金毛控制金属,蓝毛控制水源。
三军的兔子队伍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再配上主办方给他们量身定做的宣传标语:【属性的绝对控制权】,引起了好大的关注。甚至好多观众给他们下注,赌他们会有个好名次。
这些给了88号莫大的安慰。88号觉得自己队伍挺强的,这么多人看好他们,他肯定不会折在这里。
兔子对着迷宫墙叽叽叫了几声,一根藤蔓便露出了头,对兔子和亮着肩章的88号没有丝毫攻击性。
88号不懂植物语,但是他能和兔子无障碍交流。
“‘逃跑’?”听到兔子转述过来的话,88号皱起了眉,“‘身后’?”
88号不解其意,他正要让兔子重新和藤蔓交流,原本露出头的藤蔓,在没有兔子的指令下,竟然钻回了迷宫墙里。
迷宫墙上的层层藤叶都紧紧贴在了墙上,像是组成了一副防御的盔甲,也像是在遇到危险时绷紧的身体。
88号后知后觉转过头。
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岑、岑闻介!”
不仅是88号,就连观众席上的观众都被岑闻介的狮子吓了一跳。
“我说,咱们转播屏有必要弄的这么逼真吗?88号回头的时候,正好和岑闻介的狮子贴脸,吓我一跳。”
“这样才有参与感啊,主办方卖票打的广告之一都是沉浸式观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为无缘精神体大赛的您圆梦’。”
“88号点真背,好不容易熬过个人战,这么快就遇到了岑闻介。我还挺看好今年的三军,不知道没了88号,三军的兔子队伍会不会受影响。”
“岑闻介的大名没人不知道吧?他精神体的技能也特别牛逼,叫【王怒】。这个技能效果的载体是狮子的吼声,只要听到狮吼,等级和精神力不如岑闻介的精神体和选手都会心生惧意,同时会取代其他【控制】类天赋技能的控制权。”
“打个比分,岑闻介精神体的等级比88号的小绿要高,迷宫里的藤蔓对小绿言听计从,在小绿操控藤蔓的时候,岑闻介使用【王怒】,藤蔓就会转而听从岑闻介的命令。”
“这么逆天???”
“岑闻介应该不会急着淘汰88号,小绿的技能还是挺有用的,能帮他找到队友的位置。”
“用完再杀,这我熟。”
“来不及了,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了。迷宫太大,而且二军的选手离岑闻介太远了,岑闻介就算知道他们的位置也赶不到。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和小绿组队,反正开赛的时候主持人也说了,在倒计时归零之前,组队次数不限,可以随时更改。”
“这你就不知道了,岑闻介不会和88号组队的。”
“为什么?”
“岑闻介不会和他眼里的弱者合作。”
“啊这,他怎么还挑上了。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先和别人组队,活下来再说。别的选手都对他退避三舍,他总不能大喊召集合作者吧。小绿虽然弱,但是小绿乖啊!还能当备用粮。”
“唉?又有人来了,你们快看。”
撞上这么尴尬的场面,褚煦也挺不好意思的。
褚煦顿住脚步,犹豫道:“我先离开?”
和岑闻介比起来,褚煦可太有亲和力了,而且一个精神体天赋是【治疗】的人能坏到哪去呢?88号想到没想,向褚煦求救道:“救救我QAQ”
岑闻介沉沉看向褚煦,他不怎么乐意看到褚煦插手他的狩猎。
褚煦却没注意岑闻介,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拒绝了88号的请求。
88号难过极了:“为什么!你的天赋不是【治疗】吗?!”
“救你和天赋有什么关系?”褚煦直言道,“我总不能干扰大自然弱肉强食的食物链。”
是了。
褚煦是蓝星的救世主没错,他可以牺牲自己挽救星际也没错。
但是他对于‘拯救’有着自己的守则。
他会和不必要的灾难对抗,会为了人类的命运抗争,却不会因为泛滥的仁慈去打破世界的规则。
褚煦的心里也有一杆秤。
一边是秩序,一边是生命。
只有他才是最优秀的度量人。
“”
88号觉得自己还能再争取一下。
“我精神体的技能可以和藤蔓交流,你救下我,我能告诉你你队友的位置!”
褚煦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这个交易的价值。
【观众席上,“88号甚至都没思考褚煦能不能打得过岑闻介呢”
“感觉是一个大脑和精神体颜色一样单调的孩子。”
“话说,你们觉得褚煦能打得过岑闻介吗?”
“一定要打起来吗,我怎么觉得这俩会合作呢?”
“卧槽,预言家!”】
褚煦看着刚向他发出邀请的岑闻介,属实有点意外。
“啊?你想和我组队?”
88号心都凉了。
褚煦却更犹豫了。
他的目光扫过88号,又看了看岑闻介,想了想,说:“你总得给我一个和你合作的理由。”
岑闻介还没遇到过让他给理由的人,他皱紧眉头,下意识道:“不合作,我就杀了你。”
88号窒息:“”
褚煦:“这是威胁,不是理由。”
岑闻介沉默了,88号抓紧时机开始自荐:“褚煦哥!我很会烤肉的!你只要选我,你的烤肉我就全包了!”
“理由是,你选我,我会为你杀人。”岑闻介有了灵感。
褚煦“。”
这个怎么看都不像理由。
*
“咔嚓!”
季才捷一刀挥下,砍断了冲他而来的藤蔓。
藤蔓被拦腰斩断,一端重重落地,像一分为二的蚯蚓般,扭动着。和迷宫墙连接的一端退却,缓缓回到了迷宫墙里。
“你怎么不补刀?”乔渡跟在季才捷身后,盯着地上的藤蔓,被砍断的藤蔓很快就蒸发了。
她和季才捷运气不错,被分到了一起,刚一进迷宫就组上了队,她和季才捷的肩章都不再闪烁红色的荧光。
季才捷走在前面,右手紧握鳄鱼变成的弯刀,弯腰捡起来了不知名的肩章,丢给了乔渡,“藤蔓攻击的不是我。”
因为季才捷和乔渡组队成功,肩章不再是藤蔓抓捕的靶子,藤蔓便不会主动对他们发起攻击。被季才捷砍断的藤蔓在抓捕上一个路过这里的选手的时候,没来得及回到墙里,挡住了季才捷的路。
这才被季才捷一刀砍断。
“你就不能为民除害吗?”不等季才捷回答,乔渡自己就能说的很开心,“好羡慕你的精神体能变成武器,技能叫什么来着【铁戈】对吗?”
乔渡把捡漏的肩章放进了兜里,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我记得这个技能可以把精神体幻化成任何武器。你怎么一直在用弯刀,从训练的时候就没变——”
乔渡猝然噤声。
前面有人来了。
他们迅速靠近迷宫墙,掩住了一半的身形,如果来人是远程攻击的选手,他们给对方暴露出来的命中目标便不会太大。季才捷压低了身体,乔渡拍了拍食梦貘的头,低声说:“还和训练的时候一样。”
过去将近一年的训练,季才捷和乔渡搭配的次数很多。
在他们俩的组合里,看似毫无杀伤力的乔渡,实际上才是作战的主力。
乔渡的食梦貘是他们A队唯一一个擅长远程的精神体,而且食梦貘的技能击中就能成功催眠,食梦貘的特殊性在战斗里省事许多。
只是对植物起不了作用,开路的工作就交给了季才捷。
季才捷点头,竖耳听着前方的动静,食梦貘一旦失手,他就会上前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藤蔓的破空声从前方传来,紧接着是频繁的脚步声。
前方只有一个人,而且没有组队。
来人和藤蔓纠缠了许久,季才捷和乔渡对视一眼,现在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乔渡对食梦貘附耳道:“小梦,让他睡一会儿。”
食梦貘亲昵地蹭了蹭乔渡的脸颊,然后从鼻部吐出了一团亮晶晶的光线。
光线对准了来人,却被一把弯刀砍散了。
季才捷的鳄鱼弯刀也可以中断技能的施发,乔渡不解地看向季才捷,季才捷没有解释,反而盯着前方不动。
前方的动静也消失了,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才捷动了动嘴唇,说出了来人的名字。
“何瑞。”
何瑞出现在乔渡眼前,和藤蔓的纠缠让他略显狼狈。
他身边没有精神体,手里只握了一把刀刃都卷了的宽刀,
作为敌对关系的乔渡和季才捷猫在这里,何瑞毫不意外,先十分绅士的和乔渡打了招呼。
“乔渡小姐,你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二军的何瑞,来自季家,和季才捷一个季家。”
乔渡眨眨眼,疑惑道:“可是你姓何?”
何瑞浅笑道:“姓氏不重要,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季瑞。”
然后才看向季才捷。
“这么巧啊,季哥。”何瑞向季才捷发出了组队邀请,“藤蔓太难缠了,能不能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组个队,带带我?”
第92章 同胞
“别忘了, 这堆肩章有五个是我的。”
岑新元对旁边的郗楷这样说着,气定神闲的走在迷宫里,像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一样放松。
他和郗楷是从同一个入口进来的, 就连他俩的肩章序号都挨着。
虽然没看见褚煦,也没看见姜星鸦。这一路上, 捡漏和正面迎击让他俩手里有了不少肩章。
夜豹走在岑新元和郗楷的前面,嘴里叼着用藤蔓编出来的小花篮, 花篮里好多肩章。
肩章暴露在外,就算是被夜豹叼着也有点危险。
不仅要防范其他敌对的选手, 还有时刻警惕暗处的藤蔓。
花篮里的肩章,很多都来自没来得及组队从而被藤蔓袭击的选手。肩章脱离肩头,仍然会闪烁着亮光,因此花篮里像藏着一个火球。
这个设置显然会给组队成功的选手带来同样的藤蔓困扰,叼着花篮的夜豹就像承担着岑新元和郗楷的全部身家财产。
夜豹通人性, 同时被【攻击】天赋影响, 它既好战,对危险也有敏锐的感知力。
然而此时在前方走着, 迈着懒散的步子,叼着花篮, 毫不谨慎的样子如同只是在采摘园里摘草莓。
移动的靶子很快就引来了藤蔓出洞, 藤蔓的速度很快, 只在眼前留下了虚影。
这是军校生, 以及在个人战里活下来的选手能应付的。
但是,岑新元和郗楷却无动于衷。
任凭藤蔓攻击向了夜豹嘴下的花篮。
虎口夺食很危险, 在一只作为优秀精神体的豹子嘴下夺走它的所属品, 同样危险。
花篮稳稳当当的在夜豹嘴下,不受一点颠簸, 藤蔓在距离夜豹一掌远的地方停下了。
也许不应该说成停下。
因为藤蔓还在继续往前冲,使尽全身力气的冲刺,但是拉近不了一点它和夜豹的距离。
就像,它和夜豹之间,隔着一个隐藏在空气里的透明墙。
在这座迷宫里,藤蔓之所以会成为选手们的大大威胁,是因为它们拥有一定的智商。
这个方向过不去,那就换一个角度。
隐藏在迷宫墙里的根部缓缓抽回藤蔓,或者说,像是被积压的弹簧一样正在蓄力。
就在暴露在外的藤蔓离夜豹越来越远的时候,藤蔓突然不能动了。
下一秒。
切口平整的藤蔓重重落地,和根部隔着一个坚不可摧的透明空气墙。
岑新元摊开手掌,手心里的小七翁动着翅膀,在郗楷眼前什么都没有的前方,一堵透明的空气墙在岑新元的眼里十分显眼。
手指一抬,空气墙很快就消散了。
“厉害吧?”岑新元喜滋滋道,“我们家小七的特殊技能【神护】,原本只是一个防御技能,但是在我和小七的共同努力下,还能当菜刀用。”
在岑新元眼里,或者说这个技能的准确定位,就是一个防御技能。这是由小七的保护壳技能进化而来,成为了小七的特殊技能。
该技能会在空气中行成一道透明的保护壳,保护壳的范围大到能成为一堵绵延万里的透明墙,也可以缩小成为一个瓶口的盖子。
不管大小如何,行成的保护壳都会像这个技能的定义一样,起到一个防护的作用,从而无坚不摧,可以抵挡任何技能攻击和物理伤害。
唯一的缺点就在于,【神护】的使用依靠的空气,在水底或者空气稀缺的地方,这个技能就会受到限制。
但是这个技能目前来说,非常够用了。
毕竟使用这个技能之后,拔地而起的空气墙能阻挡藤蔓的进攻,也能将藤蔓切断。
岑新元得意的看了一眼郗楷:“如果你从高空摔下,或者想登高,我还能在你脚下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壳接住你。”
“前面的墙撤走了吗?”郗楷突然快走了两步,来到藤蔓断掉的地方。
岑新元收了笑意,郗楷的举动让他察觉到了不寻常,走到郗楷身边,问:“怎么了?”
岑新元已经解除了前面的透明墙,郗楷正蹲在那里,从藤蔓上抠下来了什么。
“这是蛇蜕?”岑新元看着郗楷手里像爆出来的米花一样的东西。
蛇蜕几乎透明的白色,有点像薄膜塑料,足有五指粗。
藤蔓和藤蔓之前见到的没有什么两样,除了郗楷手上的这个蛇蜕,藤蔓上干干净净的。只有被郗楷抠下蛇蜕的地方,留下了疮口。
这么看上去,蛇蜕倒像是藤蔓自己长出来的。
岑新元嫌恶的戳了戳藤蔓,“藤蔓上为什么会有蛇蜕?”
话音落下,藤蔓便蒸发消失了。
脱离根部的藤蔓都会蒸发,岑新元没当回事,他正要站起来,一抬眼,看见迷宫墙的墙角竟散落了一地的蛇蜕。
墙角的蛇蜕比起郗楷从藤蔓上抠下来的,要小了不少。
但是这也太多了。
岑新元头皮发麻,不由自主脑补出无数条小蛇在这里做窝、脱下蛇衣的场景。
就在这时,岑新元和郗楷直面的这堵迷宫墙发出了动静。岑新元原本还处于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的状态里,心跳的太快,一看到迷宫墙发出的动静,就以为会有大蛇从中钻出来。
滑腻冰冷的感觉仿佛爬遍了他的全身,岑新元打了个一个哆嗦,正要在面前落下一堵空气墙,从迷宫墙里走出来的人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恩公?!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了?等等还有我哥???”
郗楷比震惊的岑新元要更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走上前,帮褚煦清除了拦路的枝干,看着褚煦和岑闻介先后从里面出来,郗楷率先发现了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
岑闻介和褚煦一块走了出来没让郗楷惊讶,反倒是跟在后面的小尾巴让郗楷问了句
“这位是?”
褚煦介绍道:“这是三军的选手,肩章88号,多亏了他我才能知道你们在哪里。”
88号羞涩。
岑新元这才想起来褚煦的【无影】,既然88号充当的是导游的作用,那他哥来这儿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保镖?
“我们合作了。”岑闻介说。
岑新元:“???”
合作出租车车队吗?
来不及解释了,褚煦和岑新元、郗楷两人组完队之后,又带着88号和岑闻介离开了。
他这次要去把88号和岑闻介送到他们各自队友所在的地方。
褚煦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岑新元打开了组队详情,果不其然在他们的组队列表里看到了岑闻介的名字。
【71号岑闻介。】
岑闻介的名字在他们的队伍里格格不入,目前,一军的B队只剩下姜星鸦了。
他们分工明确,褚煦在走之前告知了他们姜星鸦所在的方位,岑新元和郗楷又向姜星鸦的方向走去。
路上,郗楷欲言又止。
岑新元实在受不了郗楷落在他身上偷感很重的视线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郗楷想了想,措辞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和你哥哥的关系还不错?”
荒野求生结束后,靳扶带着他们看了全场的监控录像,以此复盘。
其中就有乔渡的食梦貘让他们陷入梦境,他们在彼此的梦里见到的画面。
当时,是姜星鸦被随机到了岑新元的梦里,但是郗楷也借着监控录像看到了岑新元梦里父母的争吵。
父母的争吵源头来自岑新元和岑闻介,郗楷不敢保证,被父母的情绪影响的兄弟关系会保持健康。
父母在他们小时候就施加了影响,那是他们初步认识世界的阶段,在父母的偏心或者负面的情绪下长大的孩子,能和大众眼里的正常人保持一致的步调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不止是郗楷,就连褚煦和姜星鸦都不免以为这对兄弟的关系微妙,所以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但是,岑闻介和岑新元这次猝不及防的见面,虽然两个人没有太多交流,但是郗楷能感受到他们俩之间的氛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
“我们关系不差。”岑新元解释道,“我们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跟着妈妈,岑闻介跟着爸爸。”
破碎的原生家庭会是一个人一生的痛,岑新元的过去显然不是那么完美。
岑新元提起这一点毫不避讳,甚至有心思开玩笑:“吸血的爸,偏执的妈,阴暗的哥,破碎的家。”
郗楷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比起岑新元,过去给他留下的创伤不在于原生家庭,那是来自外界的恶意。
岑新元用玩笑的语气娱乐着自己的过去,但是郗楷知道,在几年前,那些日子可没有岑闻介的语气轻松。
“其实吧,在父母离婚之前,我和岑闻介的关系也挺紧张的。”岑新元正经了起来,“我爸喜欢我哥,为了激励我哥,会明里暗里的贬低我。”
“因为我爸这样,我妈就会在我哥面前处处维护我。哪怕是我的错,也把错误怪在了我哥的身上,说他作为哥哥怎么不做一个好榜样。”
在这种情况下,岑新元觉得他就算想和他哥兄友弟恭都做不到。
不服气岑父对岑闻介的偏爱,岑新元小时候甚至会撒谎,将闯出来的祸嫁祸给岑闻介。
然后岑闻介被他们的妈妈打个半死。
岑闻介从小就是硬骨头,膝盖比命硬,被妈妈打的时候后背绷得很紧。
小孩子天生就需要父母的爱,就算后背肿了一大片,岑闻介仍然一声不吭,只是看向母亲的眼神却刺痛了岑新元。
那是一个乞求的眼神。
从那以后,岑新元觉得自己得说真话,做一个耿直的人。
哪怕有的时候需要一个善意的谎言,哪怕小团体的友谊就需要他的隐瞒来维持。
在岑闻介的眼里,他们的妈妈也在偏爱着晚他两分钟出生的弟弟。
小时候的岑闻介太嫉妒他的弟弟了,为什么母亲就不能对他和对岑新元一样好呢?
岑父的踩一捧一给小岑闻介提供了一个错误的思路。
他知道,爸爸喜欢他,是因为他的厉害,是因为他在精神体上面的天赋。
也许他证明自己比岑新元要优秀,妈妈温柔的目光也会分给他。
很快,不仅是他的妈妈,就连他们家附近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天分。
甚至神化了他的强大,在他的光芒下,岑新元太暗淡了。
暗淡到同龄人的嘴里都出现了岑父经常说的话。
【岑闻介是个天才,但是他的弟弟也太平庸了。】
【同一个父母真的会生出来差别这么大的孩子吗?】
【岑新元这也太差劲了。】
那段时间里,岑新元和岑闻介不仅在天分上不同,就连在人缘程度上都是两个极端。
人们只会狂热地崇拜着天纵奇才。
岑闻介曾看过岑新元一个人抱着球,站了许久。
球脱手,跑远了,只有岑新元落寞孤独的背影还在原地。
或许因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那一瞬间,岑闻介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岑新元的难过。
不约而同共情到彼此的他们,决定休战,决定做一个相亲相爱的家人。
第二天,他们的父母就决定要离婚了。
兄弟两个各自选自了更爱他们的那个人,分别前的最后一面,他们真心的祝愿对方会有更一个幸福的生活。
他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我应该要比岑闻介幸运一点吧。”岑新元感慨道,“他跟了我爸爸,天天杀来杀去的。”
岑新元突然敛了笑意:“我哥小时候,胆子的确大了点,但是可没有现在这么疯。小时候,我俩养的金鱼死了,他还会哭呢。”
郗楷实在想象不出来岑闻介哭是什么样,他发现,就连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他也没有任何思绪。
“父母离婚后,我们也分开了,很久都不会见一次。”岑新元挠挠头,“二军来咱们军校切磋那次,是我和他在父母离婚后第一次见面。”
“我当时看着他站在我面前,明明是和我一样的一张脸,我却发现我还挺想他的。”
郗楷淡淡道:“毕竟你们俩是亲兄弟。”
岑新元挺认同这个说法,毕竟有个老话叫血浓于水。
他感受了一会儿这句话,还想说点什么,发现他们在倒计时距离归零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找到了姜星鸦。
很巧,他们在找姜星鸦,姜星鸦也在靠近他们。
只不过,又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岑新元看着组队列表里,出现在里面的姜修栖的名字,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局面了。
郗楷说:“你可以等褚煦回来,把你送到你队友身边。”
“好说,好说。”姜修栖笑眯眯的,一点不见外。
郗楷这才发现姜修栖和姜星鸦的状态很奇怪。
姜修栖和姜星鸦明显是组完队才遇到的他们,合作一起躲避藤蔓的侵扰,这都能理解。但是姜修栖的手却被玄鸦笼罩了,比起一个合作对象,更像是俘虏。
姜星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他不老实,我担心他会阴我,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拿下我的肩章。”
“那你还和他合作?”
“没办法,以前认识。”姜星鸦话糙理不糙道,“就算被他杀死,我也能知道死于什么。”
郗楷沉默。
这确实。
总比和陌生人合作,如果陌生人反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强。
几个人一碰面,团队战的第一个阶段,他们算是顺利度过了。
只要等褚煦回来,把姜修栖送走,他们就可以一起去迷宫的出口了。
姜修栖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说:“要不让我加入你们吧。”
岑新元笑了:“你怎么当俘虏还当上瘾了。”
“你不懂,我在我们队里有人给我上压力。”姜修栖叹气,想到了什么,问,“褚煦是去送谁了?”
郗楷:“送岑闻介,应该是去何瑞那里了。”
姜修栖表情变了一瞬,很快如常:“那你们等不到他了。”
话音落下,播报音响彻了整个迷宫。
【4号击败了71号!71号淘汰!】
“71号”郗楷看向岑新元,“71号是岑闻介?”
何瑞手里拿着绣着71号的肩章,任凭岑闻介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
突然被队友背刺,岑闻介的表情是离奇的愤怒,钝痛在脸上漫延开来,何瑞同样愤怒的声音和播报音同时响起。
“我能为了季家,淘汰我的队友。在季家面前,队友和军校什么都不是,哪怕把队友全都淘汰,只要我能赢!”
“你我联手,冠军就会属于季家。”何瑞吐了一口血唾沫,继续喊话:“你还不动手吗?淘汰褚煦!”
“父亲在看着呢!”
季才捷浑身一震。
第93章 第一阶段结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乔渡。
乔渡张开双臂, 将褚煦挡在了身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季才捷,喊道:“我们都是一军的!”
“只有季家才是你的归宿!”何瑞接下了岑闻介的重拳, 他仰躺着,看不到季才捷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哪里才是季才捷的痛处,“难道你就不想向褚煦报仇吗?!”
“你他妈给我闭嘴!”
乔渡忍无可忍, 季才捷站在原地,对何瑞的话置若罔闻, 但是表情冷得吓人,她真怕季才捷会被何瑞策反。
关于季才捷和褚煦之间的恩怨情仇,乔渡是知道的。但那也仅限于流传在星网上的那些桥段。
季才捷和褚煦之间现如今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解开彼此的心结,以及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都管不着。
何瑞撬墙角撬到她面前, 而且这么明目张胆,实在让她火大。
“想要夺冠的, 不止你们季家一个。”
“我们是一家人,季哥!”何瑞没有理会乔渡, 专注动摇季才捷, 逼他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案:“你答应过我。”
乔渡漠然, 眼神不善。
食梦貘正要催眠何瑞, 季才捷却抬起鳄鱼弯刀,刀身挡在了食梦貘的面前。
从始至终都仿佛置身事外的褚煦睫毛颤了一下。
季才捷阻止了正要脱口而出的乔渡,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失败者。
“我们之间没有仇恨。”季才捷握紧了刀柄, 指腹用力到发白,“我全都知道了。”
这句话一出, 乔渡睁大了眼,何瑞直接哑火,就连岑闻介都停止了揍何瑞。
不管立场如何,也不管目标是什么,在吃瓜这上面,每个人都有着极其离谱的统一性。
就算没有挑明,可他们都知道那是对谁说的。
他们同时看向了褚煦。
许久,褚煦终于给了答复。
“你怎么知道的?”
褚煦声线平静,不像被误会的原谅者,也不像做错事的赔礼道歉。他只是特别沉静地问着像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一件事。
褚煦无视层层视线,看向季才捷:“什么时候?”
“离开军校参加大赛的前一晚,”季才捷生涩道,“段神找到我,他说——”
褚煦闭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打断了他:“好了,我知道了。”
和自己对视的那道视线消失,季才捷突然惴惴不安起来。比起刚才和褚煦对话时的紧张和羞愧,这种自心底而发的不安更让他没有安全感。
他的脑内快速过了一遍自己之前对褚煦的冷嘲热讽,任凭他说得再怎么难听,褚煦始终都在迁就他,默默承受着他的恶意。
季才捷向前走了一步,他想拉近和褚煦的距离,想问问褚煦的感受,他不相信褚煦听到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会这么平静。
他突然想起来了,褚煦刚来他们家的时候,面对不公平的对待,面对季家那些人的恃强凌弱,他也是这样淡淡的。
可是只有季才捷知道,只要多缠着他,只要耐心打开他的心扉,他会纵容你的请求,迁就你的过错,会把自己的真心剖给你看。
想到这里,季才捷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到褚煦的手臂。
可真的碰到了,他看着褚煦直直忘过来的眼神,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要褚煦的什么呢?
到底是怒骂他的愚蠢,还是原谅他的幼稚?
亦或是让他对星网上对他的恶意揣测和编排说一句释怀?
季才捷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手。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给褚煦造成伤害的始作俑者之一。
这将是笼罩他一生,让他愧疚难当的乌云。
就在这时,褚煦却动了。
季才捷错愕抬起头,他看到褚煦向他伸出了手。季才捷忙不迭地向前又走了一步,他看见褚煦张了张口,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播报音响起,打断了褚煦要说的话。
“团队战第一阶段现已结束,将开启第二阶段,请幸存的选手做好准备。”
“在开启第二阶段之前,诸位选手将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季才捷僵硬看向高空。
倒计时彻底归零了。
播报音还没有结束。
“现在,将回收肩章,进行数据收集。”
听到这里,乔渡迅速去看自己肩膀上的肩章,然后诶了一声。
肩章竟然正在以泡沫的破灭形式逐渐消失。
紧接着,完全不给选手们思考的机会,两边的迷宫墙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遮挡了他们的头顶,吞掉了光线,选手们眼前一片黑暗,大地不断震颤着。
…
褚煦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正方形的房间里。
全白,毫无家具,只有光秃秃的四壁。
褚煦盯着棱角分明的天花板角落,突然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形状标准的盒子。
晚了两秒,褚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除了自己,自己的队友也在这里。
“这个房间,应该是给我们休息用的。”姜星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褚煦看向她身边的男生,“这位是?”
“姜修栖。”姜修栖率先自我介绍,“我们见过,不记得了吗?”
褚煦盯着姜修栖耳边能闪瞎人眼的耳钉,这才想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能看出来出现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人都是组队成功的队友。
因此,姜修栖出现在这里就十分鹤立鸡群。
“我可以用技能把你送回二军的房间。”褚煦认真道。
他想得很简单,姜修栖是二军的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没来得及和队友组上队。
哪成想,姜修栖直接摆摆手:“算了吧,我现在过去,会被何瑞暗杀的。”
“他既然能把岑闻介淘汰,就不会留下我。”
褚煦被季才捷冲击而有些迟钝的大脑这才清醒了。
“你预料到了何瑞的行为。”褚煦对姜修栖道。
姜修栖继续摆手:“谈不上预料,只能说,这小子在最开始就有了二心。对他来说,二军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赢。”
这番话,刚好和何瑞对季才捷说的对上了。褚煦沉默,看来何瑞在二军就没有意遮掩他和季家的关系。
“你不去二军,还要赖在我们队里?”姜星鸦突然道。
岑新元和郗楷看向了姜修栖。
如果姜修栖只是暂留,那没有问题。但如果姜修栖要一直留在他们队里,那就不一样了。
身份是一方面,姜修栖的加入很有可能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更重要的是,姜修栖的可信度。
谁能保证,姜修栖的投诚不是二军的计谋?
“我想留下。”姜修栖想都没想,“我回去,何瑞肯定会为了赢而淘汰我,跟着你们,我还能捞个好名次。”
姜星鸦果断拒绝:“不行。”
“为什么?”姜星鸦的话惹怒了姜修栖,姜修栖没忍住外漏了情绪,“你还想再把我丢掉一次?”
旁边听墙角的岑新元愣了一下,“你俩什么关系啊?”
“朋友。”
“母子。”
郗楷:?”
在姜星鸦逼迫的视线里,姜修栖坚持着自己的回答:“母子。”
像是在报复姜星鸦对他的驱赶,姜修栖恶狠狠地继续说:“你觉得我很丢人吗?”
“你冷静点,现在正在比赛。”姜星鸦也有了些不悦。
可就算这样,她看着姜修栖看向她、带着恨意的眼睛,突然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姜修栖的样子。
*
姜星鸦所乘坐的那艘运输难民的星舰,总共遇到过两次袭击。
就在郗楷所观看的那段梦境之后的不久,在郗楷没能看到的过去,横行在宇宙里的星盗比虫族要更早找上那艘星舰。
臭名昭著的星盗登上了星舰,他们有的天生凶残,做星盗纯属专业对口。有的因为虫战的波及才不得以下海。
姜星鸦觉得自己的情况应该属于第三种。
她想从中找到归属感。
姜星鸦很少和别人谈论她的过去。
因为别人的过去有爸妈,有饭菜,有暖黄色的灯光。
这些构成了一个家。
但是她没有,她只有一整颗星球的白天与夜晚。
黑与白色明明两种极端的颜色,可是,她在母星看到的夜晚和白天,这两者的差别也没有那么大。
也许是因为母星太小了。
姜星鸦不觉得选择做星盗的原因是因为感受到了孤独,也许是因为她天生喜欢漂泊。
而且她很想让自己信服这一点。
所以,当星盗出现在他们的星舰上时,姜星鸦是受惊人群里,第一个站了出来的人。
“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她这样说着。
然后星盗们指着她鼻子笑话她,说他们不招童工,而且不吃人肉,做储备粮都没资格。
于是她又说:“我很强,我觉醒了精神体。”
星盗们的表情登时变得很古怪,姜星鸦看着星盗头头的独眼表情差点笑出来。
最后,她成功上了星盗们的星舰。
她站在星盗的星舰上,透过舷窗看渐行渐远的那艘官方星舰,和她的母星一样,在她眼里越来越小。
星盗们对她还不算坏,但是她需要打杂来换取食物。
和星盗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有点无聊,最有意思的事情还是听她同事(嗯,就是那些星盗)给家里通讯。
通讯器的另一边在问什么时候回家。
她的同事支支吾吾地说等他赚大钱。
等虫战结束。
等出人头地。
姜星鸦这时候发现这样的生活她过腻了。
在一次被帝国围剿的混乱里,她逃走了。
逃走的那天,周围很慌乱,她的同事有贼心没贼胆,嚷嚷着有个叫段霁也的来了,出手狠辣,会不会毙了他们。
姜星鸦觉得他们真没出息,一点觉悟都没有。
这个星盗还得要靠她来撑门面。
所以,当她遇到姜修栖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决定收养他。
那时候的姜修栖正在为了一个面包而和别人大打出手,他眼里的狠戾和恨意像是被猎人的猎.枪恐吓的饿狼。
姜星鸦用玄鸦帮姜修栖抢来了面包,摸摸他的头,对他说:“你叫啥啊?”
姜修栖那时候还没有名字呢,姜星鸦就说,那你和我一块姓姜吧。
姜修栖小时候不好惹,脑瓜子也灵光,他用那种特别找打的欠小子语气问:“我凭什么和你姓姜,你是我什么人啊?”
他们俩蹲在路边,一个恶狠狠的啃咬着面包,一个睥睨着来往的行人,不像星盗,只像流浪汉。碰巧有一家三口路过了他们,往他们面前留下了几枚星币。
姜星鸦云淡风轻地把星币装进口袋里,她的视线盯着那一家三口不放。因为换牙,说话漏风:“我是你妈。”
姜修栖:“???”
那年,姜星鸦10岁,姜修栖9岁。
第94章 抵御
回忆结束。
姜星鸦的视线仍落在了姜修栖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过去一起蹲街头的日子动摇了她的决定,姜星鸦这次开口就不再是拒绝。
“好,你可以留下。”
说完她猛然发现, 她和姜修栖竟然已经认识快十年了。
她得承认,姜修栖其实比那些星盗要有趣的多。他很有眼色, 也很有做星盗的天赋。
在他觉醒了精神体之后,他能和自己配合的很好, 不到两年,他们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星舰(偷来的)。
不到三年, 他们的存在开始让帝国注意。
第五年,虫战得以控制,分身乏术的帝国终于可以派出人手来对他们进行抓捕。
帝国层层包围了他们,她让姜修栖去搬救兵,独自面对帝国的队伍。
他们哪来的救兵啊, 她那个时候支走姜修栖不过是想让他活下去罢了。
星盗素来都是我行我素, 有着和虫族一样森严的等级秩序,像她这种选择以一命换一命的情况很少见。
那个时候, 她想,姜修栖虽然很嫌弃她给他们关系的定义, 但是也是叫过她母亲的, 一日母亲一生都是母亲, 她怎么说也得对得起这个称呼。
帝国派来抓他们的人是段霁也。
段霁也看到她抓来的星盗年龄那么小, 都被气笑了。
他问她,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学坏。
姜星鸦当时回, 我没杀人没放火这也算学坏么?
段霁也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头大, 他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思考她的回答有几分可信, 也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劝她从善。
她以为段霁也会对她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但是段霁也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敏锐。
“你的那个同、小伙伴呢?”
神他妈小伙伴,想说同伙就说。姜星鸦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她纠正了段霁也的错误:“那是我的崽。”
段霁也听到这句话作出的表情让姜星鸦想笑,也让她笑不出来。
唉,其实她也觉得这个关系很荒谬。
但是书上说,父母会陪伴孩子十八年,成年的孩子会离家,继续陪伴他们的孩子十八年。
姜星鸦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她不能评判书中所写内容的对错。
因此,她选择相信。
燕子成鸟会每天为雏燕叼来肉虫,风里雨里,不管飞得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巢穴。
姜星鸦给姜修栖赐姓那天就在想,她是一个很容易腻烦的人,她俩一起生活十八年,也许就能找到她想要找到的东西。
如果她把这些段霁也听,段霁也就会告诉她,她的这些逻辑乱七八糟的像被猫挠乱的线团。
这些内容她没有对段霁也说,她等着段霁也给她下达死刑。
段霁也只是对她说:“去上学吧。过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活,修正你那些歪七扭八的人际观念。”
嗯?上学?
上学对姜星鸦来说很陌生,她压根就没想过,而且她可是星盗,臭名昭著的星盗,她敢去,那些衣冠楚楚的人敢收么?
然后段霁也就消除了她的顾虑。
他说:“让每个人都能好好的,这是小殿下的愿望。”
小殿下?
她记得帝国的小殿下已经失踪好几年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当时的她愿意思考的。
在段霁也向她做出种种保证和承诺之后,姜星鸦决定,她想去试试上学。
做出这个改变的原因很简单,就和她当初决定做星盗一样。
可是姜修栖接受不了。
他像是不愿意离开舒适圈的孩子,说什么都要继续做星盗。
而且还要姜星鸦也继续当下去。
或许是因为他俩的虚假母子关系在前,姜星鸦难得耐心的掰开了揉碎了向他说明原因。
但是姜修栖还是不肯让步。
以前的日子里姜修栖经常和她对着干,她想不明白姜修栖怎么这么黏自己,就像她想不明白姜修栖怎么会出现在二军。
姜修栖在二军的原因姜星鸦不是很有兴趣,毕竟人各有所追求,她想寻找的东西让她来到了一军,或许姜修栖所寻找的东西也让他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被允许留下的姜修栖肉眼可见的高兴不少,他不再和姜星鸦掰扯他俩的过往,自觉在其他人面前消除着疑虑。
“我会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关于何瑞的全部情报。”
岑新元挠挠头:“你和他都是二军的,你这不也和背叛自己军校一样了吗?”
“他这行为还算二军的人么?”姜修栖冷淡道,“我对他的行为很不爽,但是我打不过他。”
岑新元还想再说些什么,姜修栖问他:“你不想给你哥报仇吗?”
作为目前唯一知道岑新元和岑闻介真实情况的郗楷问:“你知道他俩的关系?”
姜修栖摸了摸自己鼻子:“我俩平常走得近,他和我提过。”
岑新元这下子不说话了。
“何瑞他的精神体是一只蛇,天赋是【混沌】,武器是鳞片。”姜修栖开始共享情报。
褚煦说:“我和他1v1的时候,他用的武器的确是鳞片。单枚的破坏力很强,但是很单调,也很普通。”
“但就是这样的普通,除了败给你,在Call out环节没输过。”姜修栖将小浣熊叫了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浣熊的两只前爪消失了,等再出现时,手上多出了一个蛇蜕。
姜修栖把蛇蜕拿在手里,说:“这是何瑞的第二个武器。”
“它代表了何瑞的眼睛、耳朵,和大脑。”
*
“你看,这是什么?”
同样的房间里,乔渡指着墙边的几个蛇蜕问季才捷。
这个房间里,或者说一军A队幸存人员只剩下乔渡和季才捷了。
季才捷表情凝重,“这好像是何瑞的精神体。”
…
88号的所做的房间里,一群兔子正围着一枚蛇鳞看来看去。
88号刚和他队友说完怎么认识的褚煦,争分夺秒的享受休息时间,兔子们突然一窝蜂跑散了。
发生了什么?
小绿恐惧的情绪及时传送给了他。
88号走到那个地方。
蛇蜕正在变成一只真正的蛇。
*
“这个技能叫【蛇影】,承载这个技能效果的载体是精神体的蜕皮。”姜修栖严肃起来,“我之所以说它代表了何瑞的眼睛、耳朵和大脑,是因为它可以像监控器一样,监听和监视别人的一举一动,同时随时随地成长为精神体的分身。”
岑新元的眼前又出现了无数条小蛇密密麻麻爬动的场景。
“蛇蜕……我和岑新元遇到过。”郗楷想起来了,他在迷宫墙的藤蔓上抠下来了一块蛇蜕。
姜修栖挑眉,“那你俩完了。”
褚煦动作一顿,“怎么说?”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蛇蜕会长成精神体的分身,这样的分身只是……空有一个大脑,它们会像想长成四肢一样,复制其他精神体的技能。”
褚煦当即想到了什么,“就像古泽宇那样?”
“是的。”姜修栖点头,“古泽宇的情况就是有何瑞的帮助。既然郗楷和岑新元和蛇蜕有过接触,恭喜你们,你们的精神体有替身了。”
郗楷脸色发黑。
“应该不只是你们。”姜星鸦突然道。
“什么意思?”
姜星鸦说:“我让玄鸦飞上过迷宫,它看见迷宫处处都有蛇蜕。”
岑新元头皮发麻,立刻在房间里寻找蛇蜕的影子,良久,他喃喃道:“何瑞到底想干什么啊。”
看似提问的疑问句,其实只是一句吐槽罢了,褚煦却接话道:“他想要冠军。”
“冠军谁不想要啊?”
褚煦垂眸:“他想要的是季家的冠军。”
季家的冠军?
这和大赛有什么关系?岑新元一时弄不明白,他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消退,紧接着又被骤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回音激起了一片。
“诸位选手,现将开启团队战的最后阶段并将同步公开诸位选手在第一阶段的排名。”
“现在,隔离结束,隔离墙关闭。”
随着播报音的消失,房间的四面墙和屋顶渐渐消散。
在他们面前,是位于其他房间的选手。
密不透风的房间变成了平台,平台上的人数不一,但聚在一起,又密密麻麻。
褚煦在一群茫然且雷同的脸中,精准对上了何瑞的视线。
何瑞脸上的伤还没好,反而经过时间的推移,更加红肿。
肿大的眼皮遮住了他的半个眼珠子。
他就这样紧紧盯着褚煦,他的眼神让人想不出来狼狈,只会让人胆颤。
“本阶段为,团队保卫战。请守护好你们的地盘,守护好团队里的‘王’,抵御其他选手的入侵。”
黑洞洞的上方,星星般的王冠从天而降,降落到了各个方形平台上。
也降落到了褚煦的头上。
第95章 神赐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束的太快。
头顶的王冠金光闪闪, 有些重量,褚煦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在比赛后半程里的定位。
趁着选手们还处于消化骤然而来的信息的时间里,褚煦向四周望去, 纵揽全局。
他们像是一瞬间来到了宇宙里,背后星星点点, 五彩斑斓。各自脚下的白色方块,就像漂浮在宇宙里上下浮动的地砖。
经过刚才迷宫的考验, 选手人数锐减,不少夺冠的热门选手都止步于迷宫。各个队伍里像褚煦他们满员的有, 但很少。
只看褚煦他们B队的话,一军的情况还算乐观,只是A队只剩下季才捷和乔渡了。
褚煦的视线从乔渡头上的王冠移开,找到了二军。
二军的方块上,幸存的只有何瑞一个人。
何瑞的头上一样戴着王冠, 很显然, 别无他人。何瑞安静坐在白色地砖上,身后一片虚无, 他对周遭的吵闹不闻不问,就像国际象棋棋盘上孤寂的王者。
或许视线真的有实体, 何瑞察觉到了来自某个角度的注视, 睁开了眼, 缓缓露出了个笑。
“是你啊, 大明星。”何瑞毫不在意自己此时的糗样,坐在这里就让他心生愉悦。他上下打量着褚煦, 最后贪婪定睛在了褚煦头上的王冠, “丧家之犬大变样了。”
这个时候,选手们都在讨论播报音带给他们的规则, 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何瑞,但并不妨碍能让褚煦将这句话听清。
也因为这句话,褚煦能看出来何瑞暗地里对他的搜查也并没有那么全面……最起码,还不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事。
褚煦不是不知道何瑞忌惮着团子的天赋,就连何瑞每次和季才捷见面,他们谈话的内容他都从帝国那边知道的一清二楚。
褚煦一直都没有否定过何瑞的实力,帝国也将何瑞定位成了会威胁到他的存在。所以在发现何瑞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于过去的时候,褚煦的心情很奇怪,该说是帝国对他的暗中保护,能让任何阴暗的、对他不利的意图都不能近身……
还是说,因为一些原因,何瑞其实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褚煦收回思绪,转头去看刚刚出现的排行榜。
排行榜是根据个人战和团队战的综合积分来排名,居于榜首的却不是何瑞,也不是他们一军的人,而是一位个人选手。
褚煦记得,这位选手的名字也出现在夺冠热门人选里。
一军的排名还算靠前,褚煦在进入迷宫之后并没有将精力集中在收集肩章上,因此褚煦在榜单的中部找到了自己。
下一秒,褚煦发现,自己的排名竟然往下掉了一位。
这个榜单竟然是实时更新的。
“这次,积分变更的方式应该是大鱼吃小鱼。”郗楷突然道,他目睹了一位选手的积分增长,以及一位选手的积分归零降到了最后。
这种方式让人眼熟,郗楷沉思片刻,说:“就像……让岑闻介出名的地下黑赛一样。”
战胜对手的选手会将对手的积分占为己有,就像一辆势不可挡的战车,一直向前驶去,车轮下是被碾碎的对手。
关于岑闻介和地下黑塞,岑新元知道一点,岑新元四顾,疑惑道:“我怎么没听到击败通知?”
“因为,团队里的王会让他无限复活。”姜星鸦收回视线,笃定道,“否则,规则也不会让我们保护团队里的王了。王既是一个团队存亡到标志,也是维持一个团队的锚点。”
郗楷微妙的挑了挑眉,团队里王的作用,怎么听怎么像团子的天赋【治疗】。
在这个地图下,原本可以成为团子杀招的天赋似乎被ban了。
郗楷正要说些什么,一直在地砖边缘观察的姜修栖,扬声提醒道:“注意一下,动了。”
什么动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是很懂姜修栖只说了一半的话。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到底是什么在动。
周遭的白色地砖就像飞毯一样,无规则的飘动了起来。
也像车场里的碰碰车,愣头愣脑地冲向了对方。
岑新元赶紧开了技能,透明的保护罩笼罩了他们的方砖,保护罩坚硬的质地让撞过来的方砖出现了裂痕。
地砖损坏,选手跌落的下场未知,很显然没人想成为第一个验证的人。
方砖上的选手当即发动技能,扭转自己脚下方砖的方向。
岑新元长呼一口气,乐观道:“咱们可以坐观龙虎争斗,当一把改行捕猎的渔翁。”
“我劝你改行。”姜修栖突然笑道。
“什么?”
姜修栖朝前方努了努嘴,对岑新元道:“你看那个方砖,就是……没有人,只剩下一条蛇的方砖。”
岑新元被姜修栖刻意放低的语气扰得害怕,他看向姜修栖示意的方向,虽然他没能看到方砖上的选手去了何处,但是他没能错过那条蛇变化的时机。
岑新元觉得他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条蛇是如何通过咬下自己的尾部,一下一下咬到七寸,最后只剩下一颗蛇首的时候,变成了他的小七。
“你的精神体也有双胞胎了。”姜修栖开着冷幽默的玩笑,拍着岑新元的肩膀,“你能看到的,应该不只是那条恶心的蛇。”
岑新元忍住要呕吐的冲动,仔细观察了片刻,很快,他悲声道:“妈的,死盗版,竟然连小七的技能都学会了。”
在岑新元的眼里,那条蛇的地砖同样被透明的保护罩笼罩,而且正在如一辆坦克般朝他们冲来。
保护罩可以消除一切技能,也能抵消冷兵器和炸药带来的冲击,几乎无坚不摧。
但是当两个密度一样,质地相同的保护罩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那就是,破碎。
毫不留情的碎成碎片。
刺耳的破碎声只在岑新元的耳边响起,岑新元很快反应过来,手起刀落地凡在那条蛇的地砖上叠了一层又一层保护罩。
破碎声响起又响起,岑新元不断地施加保护罩,仿佛他活着的动力就是将这条蛇困死。
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冷静。”褚煦将岑新元叫醒,握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你看清楚,它是来接你的。”
岑新元愣住。
然后看向四周。
就在他们的地砖旁,居然又出现了两块地砖。
地砖上则分别是被复制出来的夜豹、玄鸦和小浣熊。
复制品们冷静地站在地砖上,它们的地砖几乎和褚煦他们的地砖接在了一起,但是它们并没有再进一步靠近的意图。
姜星鸦看向盯着这边不放的何瑞,对褚煦道:“他想架空你啊。坏心眼儿的想让你做一个孤王。”
褚煦笑了笑,指着停在他们附近的三个地砖:“去吧。这是来接你们的。”
郗楷还记得比赛的规则,离开褚煦,无异于将褚煦置于险境,因此他皱眉道:“我们应该守在你的身边。”
“放心,我不会成为一个孤王。”褚煦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王冠,触手生凉,平淡的语气轻而易举抚平了郗楷的焦心,他继续道,“其实团子还有一个技能,我没有告诉你们。”
这就是团子另外学的技能了,褚煦继续道:“这个技能的名字叫【神赐】,能将一个精神体身上的特质和技能短暂转移到其它精神体身上,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是精神体自愿进行。”
岑新元惊讶:“你是想——”
姜修栖没听懂,看向说了一半的岑新元,又看了看褚煦,纳闷道:“想干什么?”
褚煦的这段话,能让他们这几个知根知底的队友,轻而易举就明白褚煦指的是什么。
他想将团子身上神秘的四个技能分给他们。
关于这四个技能,他们了解的也不比别人多。但是他们有个模糊的大概,而且知道在得到帝国的首肯前,不能轻易公之于众。
褚煦很少使用这四个技能,岑新元以为褚煦只是为了避嫌,不让别人研究技能的来历。
没想到,他是在为他们做准备。
岑新元都要被感动哭了。
一个熊抱,抱住了褚煦。
褚煦被岑新元抱得猝不及防,但是对岑新元的秒懂很满意,他弯了弯眼睛,嘴角露出梨涡。
“团子和我一样,很喜欢你们。”
*
郗楷他们踏进复制精神体的地砖后,地砖就载着他们隐入了人群里。
播报音不会实时通知选手的情况,褚煦也联系不到他们,只能通过排行榜上的排名判断他们没有被击败。
排行榜的排名变幻很快。
褚煦一直等了许久,直到何瑞排在了第一位,他才缓缓起身。
团子从他的肩上跳到了地上,几条触手像饱满的果冻,弹了两下。
不用褚煦明说,团子就感应到了褚煦的意图。
【无影】启动。
只见团子抬起了一根触手,轻轻一动,团子和褚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的方砖上。
方砖上的选手吓了一跳,看见是褚煦,精神体就如临大敌地弓起了身子。
下一秒,褚煦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选手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前方已经没有了褚煦的背影。
由此几个来回,褚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落地轻响。
没能叫醒这个地砖的主人。
在褚煦的面前,何瑞斜斜躺在了地砖上,右手支着头,背对着他,昏昏欲睡。
褚煦张了张嘴,没说话。
“怎么啦,大明星?丧尽颜面获得了军校入学的会,没想到,会在精神体大赛里遇见我吧?”何瑞支起上半身,慢悠悠坐在了地上,然后又闲散的伸了个懒腰。
目光瞥到了褚煦的头顶,何瑞的眼神突然划过一抹莫名的情绪:“这次你想躲也躲不过去了,真应该让季家看看,他们选错了人。”
褚煦无动于衷,他对这些话太耳熟了,在个人战的call out环节里,何瑞就这么一字不差的对他说过。
他想,何瑞这段时间过得一定很孤独,所以才会百无聊赖的将这几句话说个没完。
何瑞坐在地上,仰视站立着的褚煦,只能看到他被白色平台映照的越发白皙的侧脸,“我当初就在想啊,明明我和你都是季家的养子,为什么季家只肯供你去军校。”
“明明我的精神体觉醒率比你要高,凭什么你仅仅因为你的脸,就能让季才捷对你掏心掏肺?”
这个时候,褚煦终于动了。
褚煦捏紧了放在腿侧的手指,为自己自证道:“我的入学资格没有靠季家。”
“你当然没有靠季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站在这儿?”何瑞冷笑道,“因为你先一步收到了入学邀请,所以我才能捡漏季家为你拿到的资格。”
“你又抱上了谁的大腿?谁能给你这种,”何瑞巧妙的停顿了一下,“当时还没有精神体的花瓶,送来入学邀请?”
褚煦沉默了片刻,又像是沉默了许久。
等再开口时,声音轻到自己都有些心惊。
“入学资格,是母——”褚煦顿了一下,将那暂时不能公之于众的称呼像咽口香糖一样咽了下去,“是母亲,是母亲为我准备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对季才捷死缠滥打,也没有威胁季家给我入学资格。”褚煦的思绪放空,其实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就近在眼前。
但他想起来很费劲,因为,伴随着这些记忆的是星网上的那些言论。
从末世来到了这里,褚煦只记得当时自己浑身都是伤。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季家,躺在了季家的一个机械箱里。
季才捷告诉他,这个是医疗仓。
季才捷问他从哪里来,身上为什么这么多伤,问他是不是孤儿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回话。
怪物给他留下的伤太疼了,即便医疗仓里的治疗液有麻痹的作用,可依然不能阻止断裂的骨骼重新接在一起的钝痛。
从皮肉下传来的痛苦,让褚煦彻夜难眠。
不过,多亏了医疗仓,褚煦的伤很快就好了。
他以养子的名义待在了季家,和他同为养子的,是多年前就来到了季家的何瑞。
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三年,褚煦离开季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形影不离的陪伴,季才捷对他告了白。
这是很荒谬很狗血的一件事,最起码对褚煦来说是这样。
毕竟他和季才捷前一天还在以兄弟相称。
季父对季才捷寄予众望,望子成龙,褚煦和何瑞对季才捷来说,与其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不如说是陪练,是跟班,是垫脚石。
因此,褚煦很理解季父知道季才捷对他抱有的感情时,会怎样震怒。
季父为季才捷铺了很长的一条路,第一军校、和贵族联姻、参加精神体大赛,最后为季家扬名,都在前方如同等待路过的站牌一样等着季才捷。
而本应该成为其中一个砖块的褚煦,突然被赋予了其他意义,这太不应该了。
但是季才捷并不这样想。
在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把他们当成了兄弟。
虽然他对褚煦发生了感情变质,虽然他的一些三观在贵族圈里被当成了怪咖,虽然他想认真对待他和褚煦的感情。
季才捷的确是季家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他在感情上过于笨拙。
季才捷一边对褚煦嘘寒问暖,一边把他对褚煦的感情很高调地告诉了所有人。
即便褚煦还没有答应。
褚煦的不答应被季才捷当成了默认。
后面发生的事,褚煦觉得如果自己是吃瓜群众,自己也能猜到。
季父为了即将成龙的儿子,决定该让名为‘褚煦’的那块垫脚石,献身了。
而且为了把这场自导自演的风波演得更逼真,季父还真的从铁桶一样的第一军校拿来了个入学资格。
但很可惜,褚煦在此之前已经收到了入学邀请。
来自十年前,陆妤皇后为她的稚子筹划的未来,这可能是季父这场戏的唯一偏差。
其实,从关于自己的假瓜被传到了星网上那天开始,褚煦就偷偷摸摸把关于他的那些贴子刷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梦里都在被人骂白眼狼。
可褚煦没有丝毫想要为自己解释的打算,不仅是星网上,褚煦身边的人也在好奇着,褚煦放任流言蜚语的理由。
褚煦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
季父曾跟他说,这是他报答季家的唯一机会。
星网上骂他是白眼狼的留言仿佛有了声音,在无数个日夜里在他耳廓,刺激着他的神经。
褚煦不想做白眼狼。
胸腔里的气被重重吐了出去,褚煦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何瑞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何瑞其实比褚煦高了半个头,褚煦在此时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何瑞莫名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我们认识三年了,褚煦。季家没曝光你的长相,这是他们保留的情分。”
“我把你的照片放到星网上,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喜欢——”
打断何瑞的,是褚煦的拳头。
何瑞被揍到了地上,褚煦攥着他的衣领,额头互相磕碰着额头,足以让何瑞看到褚煦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这个发现让何瑞征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了褚煦竭力压抑着自己,但仍旧声嘶力竭的声音。
“我欠季家的,我正在还。”褚煦咬牙切齿,“但是,我不欠你,何瑞。”
“你知道季家为什么决定放弃你吗?因为你太弱了,你最大的价值仅在于此。”何瑞被激怒了,在褚煦出现之前,季家就有为他拿到一个入学资格的打算。
这对何瑞来说是天降之喜,为此他筹备了许久,可褚煦突然出现,差一点这个资格就落在了褚煦的头上。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被季家承认付出了多少努力。
只要能被季家承认,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可以改变自己精神体的基因,可以为了参加大赛无所不用其极,可以为了夺冠背刺自己的队友。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连能被季家承认的机会就没了。
——褚煦明明什么都不如他。
未解的谜题就像捆住了心脏的麻绳,肿痛麻痒,让何瑞忽视不了。
何瑞一个用力,将褚煦抵在了地砖上,受惊的团子的触手伸长,缠住了想要揍向褚煦的拳头。触手的吸盘分泌出了电火花,何瑞的拳手火烧火燎的疼,但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近乎逼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觉醒了精神体,天赋竟然还是【治疗】,太神奇了,你到底是什么怎么做到的?”
何瑞对在季家的褚煦,最大的印象就是透明。
其实,褚煦的长相能让他在任何场所里都受到很多人的瞩目。
这样的人,很难会在人们的记忆里隐身。
但是,褚煦的确就是这样,神奇的在季家所有人的印象里成了那个话少、沉闷,但是似乎长得不错的那个。
单是长得不错的这个点,就让褚煦在季家免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拉踩。
就算在季家严苛是特训里,褚煦抛下他们,偷偷跑去后山躲闲别人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想到这里,何瑞不禁咬紧了牙关。
“难道白日做梦真的能实现,天上掉馅饼是不是掉到后山让你接——”
何瑞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季家后面的那座山,其实并不是一座空山。
虫战时,那里有虫族一窝蜂地出现过。
后来,帝国查证,那座后山的内部其实藏着一个虫王。
虫王和后山融为了一体,虫族源源不断地从中出现。
要想将这个定时炸弹摘除,只能将一整座后山炸毁。而后山和季家、乃至季家所在的整颗星球都息息相关。
再三权衡之下,帝国只能放了机器和专人把手,机器能检测虫族的动静,专人把手能防止有人误入而不幸遇害。
在褚煦来到季家的那段时间里,何瑞经常能听到别人对后山的讨论。
虫王的状态虚弱了。
新生的虫族突然销声匿迹。
负责看守后山的专人工作都轻松了许多。
何瑞瞳孔皱缩。
褚煦在个人战的时候,就展现了非凡的体术。
经验丰富,出手老辣,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何瑞低头,这时候再看向褚煦的时候,被褚煦平静的视线注视着,他心脏停跳一拍,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攻击力。
他突然觉得褚煦好陌生。
窒息感传来,何瑞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被团子的触手卷起来的精神体。
蛇身被卷住了七寸,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何瑞的拳头卸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