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
后知后觉的莫里, 终于从时间中,品悟出些空寂乏味来了。
莫里刚搬进莱蒙家的宅子时,他的那些手下们还在, 时常热热闹闹地来探望他。
后来,那帮虫都遣散了, 宅子一下子就冷落下来。
白天黑夜,莫里都只能看见西瑞尔一个活物在他眼前晃。
再后来, 西瑞尔也不见了。
西瑞尔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 只是很忙,不能总是在家守着莫里。
莫里听说后很欣慰,以一种兄长的心态,觉得这小孩终于想通了。
西瑞尔上班去了,空荡荡的大宅子里, 只剩下了莫里一个虫。
西瑞尔为了照顾莫里身体上的不便和心理上的孤寂, 为莫里留下了一个家务全能型机器人和那只粉色的小蜥蜴。
在此之前,西瑞尔说是为了让莫里得到充足的休息, 他卸载掉了莫里的光脑。
只能依靠轮椅行动,所以连楼梯都下不去的莫里, 被与世隔绝地养在莱蒙家大宅的二楼上了。
家务型机器人非常全能, 洗衣烧饭清洁卫生, 没有它不会的, 但是它是个被设置好了程序的傻瓜,它不会聊天, 不能陪着莫里说话解闷。
那条粉色的小蜥蜴, 莫里开始不喜欢,后来看久了, 也觉得可爱起来了。但是可爱的蜥蜴脑仁也很小,只能爬来爬去地陪莫里玩羽毛,也不能跟莫里聊天。
那段时间里面,莫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从西瑞尔的书架上拿一本书,双手拨动轮椅来到房间里那扇大窗户前,开始阅读,家务机器人会为他贴心地准备好茶点。
这种事,忙里偷闲做一次的确雅致,但是天天如此,就未免过于无聊了。
莫里不爱吃甜食,也不喜欢喝茶;西瑞尔书架上的,都是些单薄的儿童读物,一共几十本,没几天就看完了。
莫里对西瑞尔的那些积木模型,丝毫不感兴趣,于是就只好坐在窗边,晒赤恒星的光补钙。
西瑞尔房间的这扇窗户开的很妙,莫里坐在窗边,脖子伸得老长,也只能看见莱蒙家的花园。他能听见外面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莫里还是第一次察觉到,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地具有诱惑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变成一只小手,在他的心里挠痒痒。
就是在这种环境的逼迫下,莫里开始对西瑞尔产生了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恋。
他白天黑夜地,都在等待着西瑞尔回来。
他经常会不自觉地支起耳朵,仔细分辨房间外是不是响起了西瑞尔的脚步声。
他过于渴望有人能陪他说说话了。
莫里及时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他担心自己的身体还没好,精神就先要闷出毛病来了,于是就尝试着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他让家务机器人去给他弄来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线团和两根织针,从这天起,莫里就开始了他的织毛线生活。
作为一只蜘蛛,把线织起来,是一种刻在他基因里的本能。
莫里甚至都没有刻意地去练习,就自动织出来一张漂亮的毛线网。
后来,莫里兴致勃勃地又织了十几张,随后就失去了兴趣,把网拆掉,拆出毛线来,给小蜥蜴和机器人织帽子。
然后,房间里就泛滥开了,星球仪、积木虫虫、各种模型、小怪兽摇摇椅,莫里没有厚此薄彼,每个上面都给配了一顶小毛线帽子。
这天,西瑞尔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下班”。
今天他带着手下去收账收得很顺利,一铁棍敲下去,腿就断了,对面顿时就老实了,乖乖拿钱。
他们最开始从西瑞尔这借走了两万星币,现在连本带利,得还西瑞尔五十万,现在还不上,拖到下个月,就是一百万。
西瑞尔带着收上来的账回到酒吧里,顺手抓起几.把,扬出去,就是给手下的打赏。
他冷眼看那帮虫们哄抢钞票,唇角噙着笑,走到后面去,冲澡换衣服,把血腥味跟杂虫的信息素都处理干净,开着莫里送他那辆越野车,回家陪莫里睡觉。
途中,西瑞尔还特意停下来,给莫里带了鲜花和甜品。
他非常享受现在的生活,他在外面辛苦工作,莫里在家里等着他回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是莫里的丈夫,莫里是他的雌君。
非常好,要是莫里这个雌君能够再温柔热情一点就更好了。
莫里收到鲜花和甜品后,表现得有点开心,只是有一点,像是出于礼貌的那种。
巴塔利甲壳虫习惯给他们的雌君带这种礼物,蝴蝶没有不喜欢鲜花和甜食的,但是西瑞尔似乎忘记了,莫里不是蝴蝶。
并非是鲜花不够芳美,布丁不够甜蜜,西瑞尔的爱不够好,莫里只是单纯的,趣味不大。
莫里主要的兴趣,全在西瑞尔身上。
莫里坐在轮椅上,抬头打量了一番西瑞尔,随后就笑了。
西瑞尔问他:“你笑什么?”
莫里:“我笑你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西瑞尔要给他们当老大,所以头发往后梳,西装加垫肩,故意往成熟了打扮自己。但他终归还是个少年,莫里的话一针见血,扎的西瑞尔这个鼓涨涨的皮球当场泄了气。
他压着心头的不快:“我们去吃饭。”
用过晚饭,西瑞尔帮莫里洗头发。
莫里躺在盥洗室中的那张小床上,听凭西瑞尔将他的银白色长发放进温水里打湿洗涤。
莫里听着耳边的水声响动,忽然提了一句:“西瑞尔,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下楼去花园里转转。我今天听见外面有种鸟,叫得很好听,我想去瞧瞧它长什么样。”
西瑞尔:“最近没什么空。”
莫里有些不满:“你们老板怎么这样,员工没有休息日?”
西瑞尔默不作声,莫里又说:“你把我的光脑还给我,那屋里连个电视都没有,我闷得慌。”
西瑞尔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他顺嘴来了一句:“你求我做事态度好一点,语气这么生硬,你不能温柔点吗?”
西瑞尔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莫里睁开眼睛偏过头去看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西瑞尔马上整理好情绪,恢复成原来的温和姿态:“对不起,我今天上班太累了……我明天给你买电视。”
西瑞尔想,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对莫里说出那种话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在外面时别人对他俯首帖耳,他嚣张霸道惯了。
西瑞尔继续帮莫里清洗头发,他转变了话题:“莫里,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
莫里:“哦?时间过得可真快,过完这个生日之后,你就成年了吧?”
西瑞尔:“嗯。”
莫里:“恭喜,你马上就要长大了。”
西瑞尔撒起娇来:“我过生日,你不表示一下吗?”
莫里:“你想要礼物?你想要什么?先说好,太贵的,现在我可买不起。”
西瑞尔最想要的,就是莫里,可是他不敢说,于是就拐着弯地:“我不要花钱就能买到的礼物……只要是你给我的,什么我都喜欢。”
莫里笑了,仿佛之前西瑞尔的言语冒犯只是一个错觉,他还是那个小嘴抹了蜜的男孩:“行,我反正每天都闲着,我明天好好想想送你个什么。”
转眼就来到了第二天,西瑞尔又去上班了。
莫里独自一个在房间里唉声叹气,粉色蜥蜴星星,脑袋上戴着莫里给它织的小帽子,仰起头来,好奇地张望着,似乎是想要搞明白莫里在烦恼些什么。
莫里低下头去看它,双方大眼瞪小眼了一阵,莫里忽然一拍脑门。
他织条围巾送给西瑞尔好了!
说干就干,专门用来当礼物的围巾,肯定不能用烂毛线。
莫里指挥着家务机器人,用一整天的伙食费,去买了几团高品质的浅灰色毛线。
拿到毛线之后,莫里就开始画图纸,设计围巾图案,忙得热火朝天。
但就是设计图案这个环节,莫里碰了些钉子,画了许多张废稿,一个能用都没有:太复杂的,他不会织;太简单的,又没有诚意。
莫里坐在轮椅上,满屋子地转来转去,找不到灵感,于是就决定去外面找找。
莱蒙家的二楼,其实还是很开阔的,只是莫里平时不怎么喜欢出去。
这毕竟是一幢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宅子,建筑内部充满了扑面而来的年代感。
没有窗户的地方,光线就会很暗,再加上现在这个房子异常空旷,稍微有点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
阴郁华丽,空寂无人,莫里虽然并不胆小,但是待久了也会觉得不舒服。
莫里拨动着轮椅来到房间外待了一会,他望着走廊远处黑洞洞的拐角,莫名生出了些阴森森的感觉。
莱蒙家的大宅,莫里忽然想到,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面,莱蒙家的很多人,在这里出生和死去。
宗教神话里曾经提到过,死后的魂灵如果对亲属过于不舍,就会一直留在生前的家里。
所以,这座宅邸里,某个阴暗角落,是否会有飘荡着的死魂灵呢?
他们是西瑞尔的先祖,也是弗兰克的先祖,那么,他们会如何看待身为杀死了弗兰克的凶手的自己?
莫里笑笑,他不是个善良的家伙,相反,他是个恶劣的混蛋,他觉得能生出弗兰克这种后辈的先祖,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莫里既不愧疚,也不害怕。
莫里拨动着轮椅回了房间。
他又来到窗边,钻进了赤恒星斜照进来的光里,暖融融地晒着,然后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莫里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开始朦朦胧胧起夜色那会。
莫里是被叫醒的,西瑞尔站在他面前,拍拍莫里的面颊:“醒一醒,莫里,我给你买了电视,起来看电视了。”
莫里睡眼惺忪地一睁眼,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西瑞尔的那张脸,他登时呼吸一滞,心脏差点从胸膛子里跳出来!
他睡得都恍惚了,刚醒时,一错神,竟然把西瑞尔看成了凯森。
了不得,莫里被吓了一跳。
第202章 第 202 章
自己怎么会把西瑞尔看成凯森呢?
莫里想不通, 他清醒过来之后,又仔细地盯着西瑞尔看了好一阵子,确定应该就是自己睡糊涂了, 晚上光线又暗,所以才看错了。
莫里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将注意力放在了电视节目里。
看电视从此成了莫里孤寂生活中,最有声有色的消遣。
他将满二十五岁, 却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每天一边看电视一边织围巾。
莫里最爱看的, 就是那个全天轮播的家庭伦理肥皂剧,平淡如水的情节配合他慢条斯理的动作,一切都是那么得刚刚好。
莫里给西瑞尔织围巾,选用的是一种极细的毛线,这样织出来的成品更柔软贴服, 只是比较费眼力, 难度也大,所以莫里织的很慢, 大半个月才织了三分之二。
在这个期间里,莫里从电视新闻中, 收看到了戴维竞选馆长的演讲。
见到戴维, 他就想起了艾伦斯, 小蝴蝶应该过得很好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跟艾伦斯比比剑术。
他现在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莫里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他忽然意识到, 西瑞尔似乎从来都没有给自己安排过康复训练。
也许是西瑞尔太忙了,不记得也情有可原。
其实这种事不一定非得麻烦西瑞尔, 他完全可以自己跟医生联系,按照医生给出的建议计划去执行。
莫里的念头到这里猛然间遇到了一形阻碍,他迟钝地想起来,他现在手边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他联络不上宅子外面的任何人!
他的全世界,只剩下了西瑞尔。
莫里的指腹碾过柔软的半成品围巾,他心中迸出来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被西瑞尔以养病的名义给软禁了。
莫里想到这里,顿时有些慌张无措,他扯了一把毛线,毛线团却直接从他膝头上滚了下去,骨碌碌地在地板上滚远了,拖着长长的一条。
莫里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散开的毛线,最后得到了一团乱麻。
一团乱麻,舍不得剪断,越理越乱。
莫里决定等西瑞尔回来,就认真地跟他谈一谈。
但是莫里没有等到西瑞尔。
那天夜里,西瑞尔没有回去,他的“生意”出了点乱子,混战中他空手接了对方一刀,手心划了一道大口子,去医院缝针了。
一直到第二天,西瑞尔也没有回去,莫里有些不安地在房间里等他,临近中午,门外才终于响起了脚步声,莫里急忙去开门,外面站着罗克跟达希。
莫里非常意外,也非常惊喜,立刻招呼他俩:“你们两个,终于有空想起来看看我了,快进来,用过午餐没有?没有就跟我一块吃点。”
罗克达希提着营养品走进了莫里的房间。
罗克:“老大,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莫里张罗着给他们泡茶倒水:“挺好的。”
达希上前去接过莫里手中的东西:“你的腿怎么样了?快好了吧?”
莫里笑笑:“我的骨头长得慢,还早着呢。”
罗克达希听了莫里的话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罗克谨慎地开了个头:“老大,其实,不是我们不来看你。我们之前,来过好几次。”
莫里疑惑:“那我怎么没见着你们?”
达希:“我们进不来,西瑞尔在外面安插了保镖,我们谁也进不来。”
“问就是说,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让我们改天再来。”
“我们今天原本也是进不来的,是西瑞尔那边出了点麻烦,把保镖调走了一半,我们翻墙进来的。”
“老大,西瑞尔那小子,可能我们一开始就看错了他,你现在,被他架空了。”
莫里只觉得自己断裂的腿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双手按住膝盖:“把你们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罗克和达希照做了,他们原本是没打算告诉莫里的,但是因为接连探望莫里碰壁,这使他们怀疑西瑞尔对莫里实施了监.禁,于是干脆就什么都说了。
莫里一言不发地听完了他们的讲述,听到最后,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
出于对老朋友的信任,再结合之前西瑞尔的种种表现,莫里倾向于罗克达希的话属实。
尽管如此,莫里发现自己内心居然还是忍不住地帮西瑞尔找起了借口。
他的那些手下,在之前就已经解散了,西瑞尔把他们重新聚起来,这其实也算不得是架空了自己。
至于西瑞尔把他养在这里……也许只是,西瑞尔年纪还小,做事考虑得不太周全。
但是,西瑞尔他怎么可以带领着他往日的员工,去做那种事情呢?
莫里哪怕再偏心,也无法说服自己了,西瑞尔确确实实是有问题,他现在得见一见西瑞尔,当面问问他。
莫里让罗克给西瑞尔发送联讯,让他立刻回来。
医院里刚接受完治疗的西瑞尔,接到罗克的通知之后,果然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罗克和达希不敢走,留在现场,帮莫里镇场子,防止西瑞尔急了对莫里不利。
西瑞尔回去见到莫里的时候,他手上缠着绷带,面容憔悴。
莫里的满怀质问,在见到西瑞尔的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一句:“你手怎么了?”
“莫里……”西瑞尔瞧着可怜兮兮,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了,他一回来就红着眼眶要扑到莫里怀中,好像在外面受了万般委屈似的。
罗克达希一见这个情形不对,马上提醒莫里:“老大!”
西瑞尔已经跪下了,他伏在莫里的膝头:“莫里,我被捅了一刀,流了好多血,发烧了,我好难受……”
“你把我叫回来,想跟我说什么?”
西瑞尔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副虚弱至极,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莫里本来都已经打算好,谈不拢就跟西瑞尔反目了,结果居然是这个走向!
他面对着这么个萎靡不振奄奄一息的西瑞尔,实在不好去质问,抿了抿唇,转头望向达希罗克:“……你们先回去吧。”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莫里还在偏心西瑞尔!
罗克达希感觉,莫里可能没救了。
他们还想再挣扎一下:“老大!”
莫里:“你们先回去,我会跟他谈的。”
西瑞尔又一次得逞了,他料定了,自己跟着莫里数次出生入死,他绝对看不得自己这副挂彩负伤的狼狈样子。
罗克跟达希抗议无效,最后被请出了房间,莫里也干脆什么都没问,拍拍他的头:“把衣服脱了,上床躺着吧。”
西瑞尔暂时蒙混了过去,他在莫里平时睡的床上躺了下来,莫里给他掖好了被角,又摸了摸西瑞尔的额头。
这点西瑞尔倒是没撒谎,他确实发烧了,莫里决定等他好点再说。
西瑞尔前一天熬了个大夜,今天又起了烧,所以很快就睡着了。莫里在他睡着的时候,坐在一旁,继续织他的围巾。
重新拿起织针来,莫里发觉自己的心很乱,他的围巾已经织到了收尾阶段,但是他怎么都收不好,织了拆拆了又织,始终没有完成。
莫里干脆把它丢到了一边。
西瑞尔这一觉,没有睡很久,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他醒了,烧也几乎退了,那时天也差不多黑了。
西瑞尔从床上坐起来,发觉莫里正在看电视,电视是静音状态,莫里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电视机屏幕:“醒了?”
西瑞尔:“嗯。”
莫里:“饿不饿?饿我们就吃饭。”
西瑞尔:“不是很饿。”
莫里拿起遥控,按下电视剧的暂停键:“那我们谈谈吧。”
西瑞尔明白,这一刻早晚会来,于是也做好了准备:“你问吧。”
莫里:“你之前跟我说,你在外面找到了工作,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地上班,你跟我说说,你工作是做什么的?”
西瑞尔:“把钱借给别人,然后收取利息。”
莫里:“还有呢?”
西瑞尔:“拉别人入伙,做钱生钱的生意。”
莫里:“谁教你这么干的?”
西瑞尔倒也坦然:“没人教。”
莫里点点头:“嗯,你是个天才。你还挺会看社会局势的,战后这几年,经济不好,别的生意都不好做,唯独放贷,钻法律空子,来钱最快了。”
“可是西瑞尔,你这样做,太缺德了你知道吗?”
西瑞尔:“你从前开赌场不也是吗?”
莫里哈哈地笑了:“你说得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以前还开赌场。”
“但是你看看我,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什么下场,你没有意识到吗?”
“西瑞尔,你能想到的方法,你以为我想不到吗?我要是直接去做你现在做的事,我人脉更广经验更多,我会比你做得更好,可是我为什么没这么做?”
“因为我腿废了,可是我的心没有残,发财,也是要讲良心的!”
“西瑞尔,你年纪轻轻地走上这条路,你就不担心,以后会死得很难看吗?”
西瑞尔:“以后?我哪来的以后?我从我哥哥被抓去坐牢,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以后了!”
“莫里,我会走上这条路,你觉得很惊讶吗?”
“你把我带去你的赌场,我一个从赌场里出来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出淤泥而不染?”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所有正常的上升通道全都关闭了,我难道只能认命,去酒馆饭店里做个服务生吗?我不甘心一辈子在底层,我想要变强,想要有钱,我有什么错?”
“你的腿断掉的那一天,他们把你从车里拖出去,要杀了你,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绝望吗?”
“我不够强大,所以我只能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求他们不要杀你。可是没有人会可怜我!”
莫里沉默了半晌,他总结西瑞尔的话,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莫里忽然笑了:“都是因为我?”
莫里自嘲般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一直都是个祸害,我之前就害过不少雄虫,都是因为我。”
“那我现在就走。”莫里说完就扭过脸去,拨动着轮椅往外走。
坐在床上的西瑞尔意识到了自己的口不择言,眼见着莫里要离开,他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直接冲到了莫里身旁,一把拉住了轮椅的椅背:“不行!”
第203章 第 203 章
莫里竭力保持着冷静:“撒手。”
西瑞尔按住莫里的轮椅靠背, 就打算把它连带着莫里一同往里面拽:“我不!”
莫里能够跟西瑞尔讲道理,已经是付出了相当大的耐心了,他一直压抑着的火气, 在跟西瑞尔的拉扯中升腾了出来,他扭脸就给了西瑞尔一拳头。
这一拳开了个头, 莫里跟西瑞尔,在房间里扭打了起来。
莫里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学好的坏小子, 但是受制于现在的身体条件,他跟西瑞尔撕扯了一会之后, 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这个即将成年的雄虫的对手了。
他被西瑞尔按在了地板上,像一只搁浅了拼命扑腾的鱼,即将缺氧或是被宰割。
西瑞尔控制住他扭动挣扎的身体,捏着他的下巴就压了下来, 湿漉漉地入侵了他的口腔。
他一下子沉浸在莫里的茉莉花味道的信息素里了, 全心全意劫夺起了这种芳香甜美,直到他的舌尖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莫里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瑞尔, 趁着他吃痛分神的间隙,将他从自己身上掀翻, 随后莫里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
他一心想往外跑, 所以忘记了腿上的伤, 但是因为骨头还没长好,于是他没跑出去多远, 就在二楼的楼梯口这里, 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西瑞尔听见了外面的声响,慌忙跑出去一看, 莫里着急下楼梯,伤腿支持不住,直接摔倒滚下去了。
西瑞尔慌了,他赶紧跑下去,将晕厥倒伏在半截楼梯上的莫里给抱了起来。
莫里的额角流了血,在昏暗的楼梯灯光下是黑色的粘稠液体,西瑞尔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抱着莫里冲出去坐上车就往医院里送。
中途西瑞尔就坐在车后座上,要司机开得再快一点,他紧紧地抱着莫里不敢撒手,混乱无措中,他觉得这情形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莫里当初,也曾抱着头上流血的自己去医院急救。
命运在他们这里转了个圈,把同样的故事重新分配了角色,再度重演。
莫里在楼梯上滚了那一遭,让他原本就没有好的腿伤又加重了,而且还擦破了额角,虽然不至于破相,但也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
莫里接受完医生诊治,确定已经脱离危险之后,西瑞尔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双手合十做出了个拜谢的手势,感谢神明。
随后他就心急如焚地赶去莫里的病床前,寸步不离地守着莫里。
莫里住院后的第二天,不等莫里醒来,罗克和达希就抢先一步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冲进医院,要探望莫里。
因为莫里受伤,西瑞尔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当罗克与达希出现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认为,他们是来抢走莫里的。
不,绝对不允许!
西瑞尔让手下拦住了他们,他自己火速去为莫里办理了出院,不顾医生的反对,坚决地把莫里给接回了家。
他下意识地认为,家是最安全的。
西瑞尔带着昏迷的莫里躲进了家的樊笼之中,让手下拦住外面急得几乎要发疯的罗克跟达希,随后就对一切都不闻不问了。
他专心致志地照顾起了因为丧失意识,所以格外乖巧,随便他怎么摆弄的莫里。
终于在他的悉心照料之下,莫里的情况开始好转,他在这一天的傍晚,从沉黑色的晕厥漩涡里,挣扎了出来。
莫里醒了。
他的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因为西瑞尔给他上了止痛,所以痛感并不剧烈,他只是头晕得厉害。
莫里醒时,西瑞尔正在用沾湿的棉签擦拭莫里干涸的双唇,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莫里睁开眼睛。
西瑞尔欢喜极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轻声呼唤他:“莫里,莫里……”
莫里初醒时目光呆滞迷蒙,他盯着西瑞尔看了好一阵子:“谁是莫里?”
西瑞尔的欣喜瞬间凝固了:“是你啊,你是莫里。”
莫里默默地思考了一会,他的脑子里很乱,他努力地理了理思绪,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就点点头:“嗯,我是莫里。”
西瑞尔有些害怕了,他试探性地问莫里:“莫里,你看看我,我是谁?”
莫里盯着他,仔细辨认了半天:“西瑞尔?”
莫里还认识他,西瑞尔拉起莫里的手来,吻着他的手背:“是我,我是西瑞尔……”
然而这个动作却招惹了莫里的反感,他猛地抽回了手:“不,你不是!”
西瑞尔感觉自己比莫里还要糊涂了,他问莫里:“那我是谁?”
莫里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来:“你是凯森。”
西瑞尔对这个答案深感意外:“我不是!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莫里抗拒再看他,扭过脸去,别开视线,西瑞尔对着他喊:“我不是凯森!凯森那个混蛋,他早死了!”
西瑞尔的话提醒了莫里,凯森早死了,所以,现在是凯森变成了鬼,借尸还魂,又来纠缠逼迫他了。
莫里呼吸都仓促紊乱了,他抓起被子蒙住头:“滚!你滚开!”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心头血开始一点点冷寂,他拿莫里没有办法,就站起身,走进了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开始照自己的脸。
西瑞尔的外貌,还没有真正成熟起来,五官稍稍地还有些少年的单薄,是更偏于俊秀的一种长相,跟凯森那种耽于声色熟透了的雄虫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莫里为什么会将自己看做是凯森呢?
西瑞尔委屈起来了,偏偏看成是那种货色,他想想,都觉得恶心。
一定是莫里的脑袋伤的太严重了,等莫里好起来,自然就看清自己是谁了。
之后的几天,西瑞尔都没有再与莫里发生肢体上的接触,莫里的状态慢慢稳定下来,但仍然会时不时地犯糊涂,一会能认出西瑞尔,一会又认不出了。
莫里认不出西瑞尔的时候,就会把他当成凯森,情绪激动起来,不是闹着要跑,就是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当莫里能认出西瑞尔的时候,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会想起来西瑞尔做过的事,然后依然坚持要搬走。
无论是哪种情形,莫里都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这令西瑞尔极度痛苦,他被莫里,被他的爱情,折磨得身心疲惫。
但是他不愿意放手,他死都不会放手,他铁了心要跟莫里互相折磨下去。
西瑞尔的十八岁生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悄然而至的。
那天的天气很好,莫里的状态也不错,西瑞尔早早地处理完外面的事,买了个蛋糕,回家过生日。
莫里像是也有感应,他今天很乖,没吵也没闹。
西瑞尔将生日皇冠戴在了莫里的头上,莫里抬手摸了摸,没有抗拒,他呆呆地看着西瑞尔点蜡烛。
“我希望莫里能够永远和我在一起。”西瑞尔许完愿望之后,问莫里,“要吹蜡烛吗?”
莫里看着眼前灼灼跳动的火苗,来了兴趣:“要!”
莫里一口气把西瑞尔的生日蜡烛全都吹灭了,他有点高兴,西瑞尔抬手戳了一指头奶油,要往莫里的脸上抹。
莫里躲了一下,一把攥住了西瑞尔的手腕,他想起自己年幼时单亲爸爸带着他生活,条件贫苦,经常过生日也买不起奶油蛋糕。
莫里张开嘴,含住了西瑞尔沾着奶油的手指,用口腔内壁将上面香香甜甜的奶油都剐蹭干净,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莫里的举动瞬间撩拨得西瑞尔心绪大乱,他板住莫里的肩膀,压抑住自己翻腾不止的信息素:“莫里,你喜欢吃蛋糕吗?”
莫里想了想:“不是特别喜欢,我不爱吃甜的,但是可以吃一点。”
他说完就扭动了一下肩膀:“你别抓着我,放开。”
西瑞尔不放,他继续问:“那你喜欢我吗?莫里,你喜欢我吗?”
莫里沉默了一会,继续去推西瑞尔的手:“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莫里,你正视我,你爱不爱我?”西瑞尔用力抓紧了莫里的肩头。
莫里让他问烦了:“你放开!你放不放?”
西瑞尔:“我不放!”
莫里赌气:“那我不爱你。”
莫里亲口给西瑞尔的爱情宣判了死刑,西瑞尔放开了莫里,他手臂一扫,就把那盘生日蛋糕扫到了地板上。
原本高高兴兴吹蜡烛的莫里,不知道西瑞尔忽然发哪门子的疯,他立刻就生气了:“你干什么?你赔我蛋糕!你有病啊!”
西瑞尔:“是你有病!你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混账东西!”莫里抬手扇了西瑞尔响亮地一耳光,这一巴掌打得西瑞尔脑袋里嗡嗡响,但是并没有把他扇清醒,他流着鼻血,扑上来撕扯莫里身上的家居服。
莫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这种局势让他回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他想起了游轮上那一晚,凯森要对他实施侵.犯。
眼前西瑞尔的脸,再度跟记忆中的凯森发生了重叠,莫里因为恐惧开始奋力抵抗。
西瑞尔白净的脸庞上沾着血,新鲜的殷红的血,就像是从凯森咽喉上的那个弹孔中,汩汩流出的一样。
神智极度混乱的莫里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西瑞尔的动作跟着就停了下来。
西瑞尔低着头,他的鼻血吧嗒吧嗒地落下,滴在莫里雪白的皮肤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冶的红花来。
他抬手擦了一把,鼻血没停,他顿住思考了片刻,转身从旁边的椅子上抓起一条还没有织完的围巾,将莫里的双手绑在了床头上。
第204章 第 204 章
莫里认出了那条围巾, 那是他打算送给西瑞尔的礼物,他到最后也没能给它一个完美的收尾。
他一针一线织起来的礼物,现在正牢牢地缚住自己的双手。
因为用的毛线品质高且纤细, 所以织就的围巾很柔软,它服帖地缠绕住莫里的手腕, 既不容易挣脱,也不会磨痛皮肤。
西瑞尔离开后的短暂时间里, 莫里用尽力气去撕拽扯咬,然后发现是徒劳, 他蜷起身体,发出了痛苦的哀吟声。
西瑞尔在卫生间里止住了鼻血,他回到了卧室里,他看见了床上的莫里。
美丽的莫里,他的身体像雪白无暇的细瓷, 这么个瓷虫, 被逼到了一种绝境,濒死困兽一般嘶叫。
西瑞尔上一次见到这样的莫里, 是在凯森的床上;他现在见到的莫里,比那个时候还要狼狈。
他看起来真可怜,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心随着呼吸, 一起一伏地作痛, 可是, 自己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西瑞尔重新爬上了床,他表面上像是这场关系中的上位者与主动者, 但是他流着眼泪, 俯下.身去虔诚地一寸寸亲吻莫里的肌肤。
爱我吧莫里,西瑞尔默念着, 他撬开莫里的牙关,把一粒胶囊塞了进去,刺激他的咽喉强迫他吞咽。
这是西瑞尔为这一天准备好的药,为了能让莫里身体少点痛楚,也为了营造出一种他们两情相悦的假象。
莫里吞下药之后,尽管药劲还没开始发作,但是莫里心中似乎已经明白了,他躺在那里不动了,用他那双紫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西瑞尔。
西瑞尔看不懂莫里的眼神,只是不敢跟他对视,就伸出手去,盖住了那双眼睛。
后来的一切,都跟西瑞尔幻想的一样。
被信息素药效支配的莫里,海妖般魅惑颠倒,他本是高倨于圣坛不可方物的神祇,现在却被心术不正的信徒拖进了泥沼。
白雪蜘蛛落进了泥沼,他成了砧板上的肉。
蜘蛛被情丝缠绕,粘住手脚,被融化掉,化成一摊污浊黏腻的淋漓泡沫。
神祇坠落,无上欢愉,无上哀伤。
蜘蛛颤栗着,口器楔入甲壳虫的肩胛,终于发出一声垂死哀鸣般失了调子的哭叫。
信息素是麻痹猎物的迷.幻.剂,莫里反复挣扎于清醒迷乱两种状态之间,痛苦地沉迷着。
而西瑞尔却是全程清醒,他清醒着,磕下欲.望的毒药,生死都变得模糊,他被名为狂喜恐惧悲伤的多种情绪包裹着,冲破了某种桎梏之后,萎靡的一瞬间黯然销魂。
得偿所愿的西瑞尔恨不得自己在今夜就死去,死在莫里的身上。
那样他最后的身份,就会是莫里爱恋着的情人,互相拥抱亲吻抵死缠绵的情人。
但是西瑞尔没能真的死去,反倒是莫里身体支撑不住先昏迷了。
西瑞尔翻身在莫里的身侧躺倒,肺叶用力地舒张,才终于把气喘匀了。
他汗涔涔地伸手将莫里捞进怀里,用亲吻描摹着他的眉眼轮廓。
这是他的初夜,莫里是他的雌君,他把鼻尖埋进莫里的颈窝,在一阵欢欣甜蜜的眩晕中,失去了意识。
西瑞尔是被枕边莫里呜咽悲鸣的声音惊醒的,这时已经天光大亮,莫里的药劲退了,他新伤旧症一齐发作,痛得他眉头紧锁,抽泣哽咽。
他可太疼了,他的腿像又断了一次,腰腹更是从肉一直钻到了骨头里,小腹里的脏器抽搐着绞痛。
莫里的牙齿直打战,他看见西瑞尔从自己身边爬起来关怀自己,他疼得说不出话,所以伸出一只手抓住西瑞尔的胳膊,指甲直往肉里抠。
西瑞尔衣服也没顾上穿,立刻下床去找来雾化型吸入性止痛剂,把罩子往莫里脸上一扣,扶着药瓶,给他吸止痛。
莫里抓住了这救命稻草一样的止痛剂,狠狠地吸了两口,药效起得很迅速,他的身体瞬间轻松解脱了。
他的四肢无力摊平在床上,泪珠从他眼角滚落,他不痛了,这才有了力气说话,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西瑞尔……”
后面没有“我恨你”或是别的辱骂性词汇,莫里只是叫了一声,西瑞尔,然后就在麻醉的作用下又昏睡了过去。
莫里需要睡眠,他得补充体力;西瑞尔也需要莫里睡眠,他得帮莫里擦身换衣服。
莫里又睡了四个小时,他这次养足了精神,他醒来看见西瑞尔坐在床边,旁边床头柜子上放着他给莫里准备的餐点。
莫里一言不发地坐起身,西瑞尔因为之前莫里没骂他,所以心情大好,张罗着要喂莫里吃饭。
莫里偏过头去看了西瑞尔一会,然后顺手从床头柜上抓起一组积木拼的虫战士模型,用尽全力地把它敲在了西瑞尔的脑袋上。
积木块哗地一下散开了,西瑞尔被砸的一个趔趄,手里的食物翻倒,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西瑞尔倒在一地散落的积木块中间,他被打懵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头上火辣辣地疼,抬手一摸,没流血,但是起了个大包。
谢天谢地谢神明,莫里现在是下不去床,要是换做以前,莫里非得打死他不可。
西瑞尔捂着脑袋:“莫里……我是你丈夫,你怎么能打我呢?哪有雌君打雄主的……”
这句话简直是拱火,莫里抓起床头柜子上的陶瓷摆件、玻璃花瓶就朝西瑞尔身上砸。
西瑞尔开始没躲,一个陶瓷神像砸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眼前顿时就发黑了,接着他本能地往旁边滚,在一片瓷器碎裂的声响中,连滚带爬狼狈地跑出了房间。
西瑞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他的手被碎玻璃茬划伤了,很尖锐地刺痛。
他在原地伤心了一会后,就换了个思路——至少,莫里没用花瓶瓷器敲他的脑袋,莫里只是打他泄愤,没真想打死他。
他跟莫里,还是有培养感情的余地的。
从此,他和莫里的关系就开始朝着一种很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莫里原本乏味的养病生活,开始变得规律且有声有色。
他每天必做的几样事:吃饭、休息、打西瑞尔。
西瑞尔每天必做的事:吃饭、上班、回家被莫里打。
西瑞尔最大的优点就是,只要莫里不打脸,他就打不还手。他每天都扛着莫里的拳头,爬到莫里的床上去,做到莫里没有力气揍他。
没有和好的可能,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之间不再有言语上的沟通,只剩下了身体上的交流。
这种交流也不是和风细雨式的软意温存,而是狂风骤雨般的激烈对抗。
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莫里的交尾热来临。
莫里败给了自己的生物性周期,多重摧磨之下,莫里终于向西瑞尔妥协了。
莫里出现了返祖虫化的特征,他从肚脐中分泌出了蛛丝,那种透明细弱的丝线在空气中很快就固化。
莫里先是在整个房间里结了一张又大又结实的网,他赤着身爬到了网的中心,然后用蛛丝结成一个茧,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他蜷着疼痛的身子,缩在那枚茧里,陷入了沉睡,他的身体机能开始高速运转更新换代。
第一天,西瑞尔从外面打开门,无处下脚,莫里静静地缩在蛛网茧里休眠,喊也没有回应。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的。
直到第四天,西瑞尔打开门后,发现房间里的花香味信息素异常浓郁,他忍不住呼唤了一声莫里,然后冷不丁地从蛛网的中心弹出来两根又粗又长像藤蔓的蛛丝。
结实有力的蛛丝,缠住了西瑞尔的腰和腿,倏地一下把西瑞尔拉了过去。
从沉睡中苏醒的崭新的莫里,从茧里爬了出来,他闭着眼睛,嗅着空气中的雄虫信息素味道,顺着他结好的那张网,寻找着雄虫信息素的来源。
蜘蛛的交尾热和蝴蝶的交尾热不太一样,蜘蛛的看起来有点危险,像是一场猎食行为。
但是西瑞尔并不在意,他爱莫里,也爱莫里的网,他呼唤引导着莫里:“莫里,我在这……”
莫里一下子扑到了西瑞尔面前,他抱住了西瑞尔的身体,他身后的网忽然倾落而下,重重蛛丝将他们两个都包裹住了。
他们拥吻着,被裹成了一个温暖的、光线透进来是肉粉色的茧。
他们会在茧里待上一天一夜,不眠不休。
对西瑞尔来说,那是无比美妙幸福的一天一夜,紧密地包裹,狭小的空间,只有他跟莫里。
这肉粉色旖旎梦境般的一天一夜过去之后,他从床上醒来,身边躺着莫里,蛛丝结网的痕迹已经几乎消失不见。
莫里的身体焕然一新,骨头也长好了,西瑞尔紧随其后开始担心,好手好脚的莫里,不会再受自己控制,可能会随时离开自己。
西瑞尔忐忑了几天,然后发觉莫里的状态超出了他的预想。
交尾热结束后的莫里非常乖,虽然依旧不跟西瑞尔交流说话,但是他已经不再对西瑞尔动手了,西瑞尔与他亲近,莫里也不再抗拒。
莫里现在就像个崭新的精美玩偶,一个没有灵魂随便西瑞尔怎么摆弄的玩偶。
莫里变得不像莫里了,西瑞尔隐隐地感到些失落,然后猛然警醒,骂了自己一句受虐狂贱骨头,莫里不打他了这不是好事吗?!
莫里不吵不闹,腿好了也不离开房间,开始听话顺从地跟西瑞尔过日子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莫里开始出现了妊娠反应。
他吃不下东西,闻见食物味道就犯恶心。
西瑞尔敏锐地意识到,莫里可能是怀孕了。
这个想法令西瑞尔非常惊喜,莫里如果有了孩子,那么他们结婚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西瑞尔为莫里请了一位医生来做检查,这个过程需要西瑞尔回避。
房间里只剩下了医生和莫里,医生为莫里做完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莫里忽然问了一句:“我怀孕了吗?”
医生看着刚拍出来的透视光片:“莫里先生,您体内的孕囊里,并没有发现受.精虫卵,因此排除了怀孕的可能。您食欲不振,干呕恶心,极有可能是肠胃问题。”
莫里:“我现在需要你在我的检查报告上写,我已经确诊怀孕。”
医生吓了一跳:“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这不符合规定。”
莫里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把枪,枪口对准了医生:“如果你还想走出这个房间,就按我说的做。”
医生的身体都僵住了,他瞄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权衡再三之后,依从了莫里的要求。
他给莫里出具了一份确诊怀孕三周的检查报告,莫里看过之后,很满意,收起了那把仿真模型枪,关切地提醒他:
“现在,你可以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孩子的雄父了,我相信你会令我满意的,医生。”
第205章 第 205 章
医生强装镇定地跟西瑞尔汇报了情况, 西瑞尔心头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他激动得直接捧着莫里的脸,用力地亲了两口。
医生满腹心事, 受着自己良心上的谴责,追加叮嘱了西瑞尔一声:
“怀孕前期, 您雌君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为了保险起见, 建议去医院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医生提醒的已经很明显了,但是西瑞尔完全沉浸在第一次做父亲的喜悦里, 他跟莫里有了孩子,他欣喜地无暇去思考其他。
莫里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虚与委蛇地应付完西瑞尔,莫里抽空瞪了医生一眼。
医生明白,再待下去准没好事, 因此忙不迭地收拾好东西, 匆匆地找借口溜了。
房间里只剩下的西瑞尔与莫里,西瑞尔伸出双臂, 把莫里的身体圈进怀中,手从莫里的衣襟下摆处探了进去, 掌心贴着肌肤, 抚摸莫里的小腹。
“我的孩子……”西瑞尔自后将下巴搁在了莫里的肩膀上, 唇角扬着, 满足地轻声呢喃。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莫里的脸, 莫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在默默地计划盘算着后面的事情。
西瑞尔第二天就送给了莫里一枚价值不菲的紫色宝石戒指。
他现在的财力远比不上当初的凯森,送不了那种昂贵的顶级紫钻, 但他所能给予莫里的,已经是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了。
西瑞尔送的忐忑,他知道莫里见过好东西,他亲手拉过莫里的手戴上,向他承诺:“我还年轻,我以后还会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我们换更好更贵的。”
莫里不推拒,西瑞尔送,他就戴;但是也看不出什么高兴的神色来。
他低着头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紫色的像个瑰丽的梦,他不禁哑然失笑,西瑞尔和凯森的审美,高度一致。
但其实,他对这些东西是完全没有兴趣的。
亮晶晶的珠宝、鲜花、甜食,他们一股脑地把这些讨好蝴蝶雌君的东西倾倒给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作为蜘蛛喜欢的是什么。
莫里淡淡地开口:“为了宝宝的健康着想,最近这段时间,安排一次孕检吧。”
西瑞尔没有怀疑,莫里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是妥协顺从的,他的态度软化了西瑞尔的戒心。
“好。”西瑞尔一口答应,贴上来,想跟莫里亲近,莫里微微抗拒,“别这样,孕早期会伤到孩子。”
莫里非常在意宝贝他们的孩子,西瑞尔很高兴,所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不敢再莽撞地强迫莫里。
西瑞尔第二天就给莫里安排了孕检,他亲自陪着,这是莫里时隔这么久,第一次清醒着离开莱蒙家的大宅。
他被西瑞尔搂着下了楼走出宅邸,来到外面,随后发现,西瑞尔看家护院竟然都用上了雇佣兵。
西瑞尔不光是大大地出息了,而且是生怕他跑了。
莫里不动声色地坐上了汽车,一路沉默地聆听着西瑞尔各种对以后生活的畅想。
他们来到了医院,出于对病患隐私的保护,怀孕雌虫做检查时,雄虫得在外面等着。
西瑞尔就坐在医院科室外面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莫里做检查的时间很久,西瑞尔不知为什么,越等心里越慌,后面看看时间,莫里进去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不对劲,西瑞尔腾得一下站起来,踹开门就闯进了检查室,他一把拉开遮挡的帘子,床上躺着的是被打晕的医生。
西瑞尔的脑袋里面轰得一声,他的半边天都塌了。
西瑞尔在这间检查室里到处找莫里的影子,然后只找到了一扇通往外面的小门。
门是虚掩着的,走近看看,门锁有被撬开破坏的痕迹。
莫里跑了,他趁着做检查的时候,打晕了医生,撬开锁,从小侧门跑了。
西瑞尔大脑一片空白地,带着手下,顺着这扇小门追了出去。
莫里此时已经成功坐上了罗克开的汽车,后座上的达希给他捧上了一杯还温热的焦糖咖啡,莫里低头吸了一大口,在醇厚的咖啡香里,觉察到自己已经自由了。
开车的罗克请示:“老大,我们现在去哪?”
达希及时地奉上自己之前拟好的逃跑路线:“我的计划是,我们最好马上离开首都星,回豪格斯。西瑞尔现在的势力主要是在这里。只要回到豪格斯,还是我们说了算。”
莫里咬着咖啡的吸管盯着达希的路线图看了几秒:“不回去。”
“你能想到的,西瑞尔肯定也能,不要走常规路线,防止他半路拦截。我有个最安全的去处。”
莫里手动帮罗克的导航输入了一个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地址,罗克疑惑:“这是哪?”
“斑斓蝶艾伦斯现在的居所。”
接到莫里联讯的艾伦斯,没有丝毫迟疑,果断派出了克莱尔去把莫里接回了自己家。
艾伦斯见到莫里时,很是吃了一惊,他的状态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
艾伦斯考虑到莫里的事业曾遭受过重大打击,因此也没有多做询问,只是拥抱了他一下,就把他带进了自己家。
莫里很明显不是来做客的,艾伦斯猜测莫里极有可能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他了。
艾伦斯有点伤感,他不知道莫里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放下面子来投奔自己。
艾伦斯打算先给莫里他们安排用餐,但是莫里却要求先洗澡,艾伦斯只好让克莱尔带走了罗克达希他们,自己亲自去给莫里安排沐浴,也方便自己跟莫里进行单独交流。
莫里洗浴用的是客房的盥洗室,他脱光了在大号的浴池里游了几圈,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靠在浴池边上休息。
艾伦斯捧着干净的衣服走到了浴池边上:“你换下来的那些我帮你扔了,先穿我的吧,我最近买的这批衣服都没穿过,正好给你穿。”
莫里懒洋洋地抬头,轻笑:“多谢。”
艾伦斯放下衣服,来到莫里旁边蹲下来,俯视着池子中的莫里:“打算住多久?”
莫里抬起手,亲昵地勾住艾伦斯的手指:“得住几天,风头过了我就走。蝴蝶先生最有爱心了,求你收留我。”
艾伦斯摸摸莫里的脸:“收留你也行,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莫里哪里不对劲了。
莫里没有长胖也没有变瘦,除了气色稍微苍白些之外,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眼睛里没有了光彩。
那双美丽的紫色眸子黯淡了,莫里现在的眼神很直、很空,甚至可以形容为僵硬呆滞。
莫里想出了一种最贴切的比喻:“学人家养狗,没教好,让狗咬了。”
“我原来手底下的一个小男孩,是个雄虫,我落魄了,他长大了,于是就造了我的反。关了我几个月,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艾伦斯觉得莫里的话,不能仔细地去推敲,不然寒毛都要竖起来。
关了莫里几个月,轻飘飘地一句话,莫里就把自己的遭遇给带过了。
艾伦斯感到很心痛,犹豫纠结地问:“他是不是,侮辱你了?”
莫里没有回答,转而告诉艾伦斯:“我是假装怀孕,他带我去医院,才有机会逃跑的。”
“小男孩就是小男孩,还想拿捏我,却没想到我提前吃了避孕药,把他摆了一道,哈哈……”
艾伦斯可笑不出来,囚禁、强.暴,莫里要是没跑出来,后半生可能会就此毁掉。
他郑重地告诉莫里:“你要报仇吗?我和戴维会帮助你东山再起,那个侮辱你的畜生,你告诉我他是谁,我把他送到监狱里去。或者,我帮你要他的命。”
艾伦斯忍不了,假如他受到如此迫害侮辱,他一定会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莫里默默不语了一阵,喃喃地说:“我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些事,我好累呀,我只想不被打扰得,好好休息一下……”
艾伦斯觉得莫里的态度很古怪,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这种状态,难道是莫里的锐气已经被磋磨光了?
艾伦斯:“莫里,你不想报仇吗?”
莫里摇摇头:“我跟他之间,没什么仇。只是有几笔烂账,算不清楚。”
莫里从池子里,用手舀起一捧水,浇在自己身上。随后他注意到,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摘掉西瑞尔套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艾伦斯不解:“他对你做出这种事,你就不恨他吗?”
恨吗?
莫里呆呆地靠在浴池沿上,陷入了迷惘。
照理,应该是要恨的,莫里捋了捋自己的心绪,然后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违反常理。
他并不能清晰地确定,自己是不是恨西瑞尔,正如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爱西瑞尔一样。
倘若莫里恨西瑞尔,那现在的情形应当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对,但是他并没有这种强烈的心情;
但如果说莫里爱西瑞尔,他却又无法接受西瑞尔爱他的方式,以至于不能与他两情相悦。
莫里向艾伦斯坦白自己的内心:“我不怎么恨他,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第206章 第 206 章
戴维深刻地体会到, 翘班这种事,一旦尝到了甜头,是真的会上瘾。
他忙得时候不觉得, 一闲下来,办公室的椅子就像生出了钉子。
他的心飘飘荡荡地就飞回了家, 他总是抽着雪茄盯着办公室的钟表指针想,这阵子, 艾伦斯在家里干什么呢?
这个点,应该是下午茶, 艾伦斯会在他的花房里,用红茶和新烤出来的饼干小蛋糕招待那几个嘴馋的臭小子。
那是风和日丽岁月静好的下午,艾伦斯穿着浅色的衬衣,坐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手里端着精美的骨瓷茶杯。
他会微微歪起头来, 仔细地倾听着克莱尔或者温迪, 说一些鸡毛蒜皮的无聊话题。赤恒星的光在他柔软的黑发里旋转跳跃,落到长长的睫毛上, 扫过面颊,映出点细微的茸茸来。
像个水蜜桃。
戴维想到这里, 已经觉得渴了, 不行, 等不了, 他现在就想回家啃桃子。
说一不二的会长兼馆长阁下,果断翘了半天班, 一回家就直奔花房, 去找艾伦斯。
然后,戴维就在今天的茶话会上, 发现了一张新面孔。
彼时,克莱尔和温迪正在讨论,司康饼上,是应该先涂波点星莓酱还是应该先抹蓝纹酸奶油。
戴维见到莫里是相当意外的,艾伦斯一见他回来了,立刻起身去,把戴维拉到旁边去说悄悄话。
艾伦斯:“莫里得在咱们家里住几天。”
戴维没多想,就应了:“行。哎,他为什么要来咱家住?”
艾伦斯不说话了,他在思考,该从那段开始讲给戴维听。
他权衡了半天,发现哪段都不合适。
因为他自己也拿不定,西瑞尔现在要是找过来,应该算是寻仇还是追爱。
有关于莫里事情的一些细节,艾伦斯也不太想让戴维知道。
于是,艾伦斯回答:“就是,在这玩几天。”
倒也不是不行,他们家之前已经住进来一个温迪了,没有让戴维的朋友住,不让艾伦斯的朋友住的道理,他们家又不缺空房间。
只是……艾伦斯这模样,明显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戴维的脸贴近了:“真的?”
“嗯……”艾伦斯略一点头,戴维抬起两只手,捏起了艾伦斯两边脸颊上的肉,对着艾伦斯的脸蛋好一顿揉搓。
小骗子,亏我这么疼你,帮着外人一块蒙我。
戴维没有揭穿,他不生气,也不着急,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如果艾伦斯隐瞒的事很重要,必然瞒不住,那他很快就会知道原委;如果不重要,那他也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与他无关,他不关心。
莫里的到来并没有给戴维的生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一如往常般过了一周之后,艾伦斯对他做出的隐瞒,才被揭了底。
西瑞尔找到哈斯塔商会来了。
他这一周里,上天入地的找,所有他所能想到的,莫里能去的地方,全找了一遍,包括在莫里的爸爸家里蹲守,都没能让他找到莫里。
西瑞尔急得快要发疯了。
他竭力地维持着他的体面,被带到了戴维的办公室里。
戴维让秘书给西瑞尔泡了咖啡,又请他坐下,西瑞尔不接咖啡,也不肯就坐。
他直奔主题:“戴维阁下,请问您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关于莫里的消息。”
戴维就知道是这样,不过他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不会率先袒露自己:
“莫里先生,不是你的老板吗?你每天都跟在他后头,怎么反倒大老远地跑来问我呢?”
西瑞尔:“莫里与您的雌君是好友,他们来往向来密切。假如您知道些什么,请一定要如实告知我,这是牵扯到一条生命的大事。”
戴维心头略沉了些,西瑞尔这话什么意思?莫里杀了人,畏罪潜逃了?
戴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西瑞尔:“莫里,他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
戴维的眼睛瞬间都睁大了。
谁?怀了什么?艾伦斯背着他,偷偷藏了这么大个八卦吗?
西瑞尔这一周里,寝食难安地,为他那个在莫里肚子里的孩儿担惊受怕。
莫里肯定是不会想要他的,莫里如果想打掉他,正规医院不会给莫里做手术,西瑞尔极度担心,莫里会用那种不正规的方式堕胎。
已经从震惊中回复心情的戴维,只觉得这事,越琢磨越有意思。
戴维:“你们结婚了?怎么这种好事,没听莫里请我跟艾伦斯过去,喝你们的喜酒啊?”
西瑞尔的神情很明显地窘迫了,戴维帮他解了围:“我明白了……你们,闹了点矛盾,所以,莫里一气之下,就跑了。”
西瑞尔硬着头皮承认:“是,那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他?”
戴维点头:“见过,今天早上,我们还一起用早餐了。莫里,他现在就在我家。”
西瑞尔终于抓住了希望:“果真吗?”
戴维很坦率:“是的,他就在我家,如果有需要,我现在立刻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西瑞尔可太有需要了,他等的就是这个,
戴维又找到了翘班的理由,他领着西瑞尔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戴维并没有想太多,他对西瑞尔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他是个半大不小的怀春男孩上面。
他确实没料到西瑞尔能真的跟莫里搞到一块去,他只是凭着固有印象,去猜测。
莫里那种人物,能跟这小孩怀上个小小崽,那肯定是自己愿意的。
一个开赌场,叱咤风云的大老板,难不成还能让手底下一小屁孩给强迫了?
戴维思来想去,也只觉得,这不过是小情侣闹了别扭而已。
他怀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乐呵呵地联系上了艾伦斯:“你通知一声莫里,就说,我把他的小男朋友给带来了,让他准备一下。”
联讯另一头的艾伦斯,倒吸一口凉气:“让他滚!”
戴维懵了,他听着艾伦斯在他的耳朵里大声喊:“别让他来!就说莫里不在咱们家!”
戴维直接摘下了耳机,艾伦斯真是破天荒地这么凶他,给他吓了一跳。
他意识到不对劲后,立即开始质问同车的西瑞尔:“你干什么了?”
西瑞尔没有回答,戴维立即吩咐开车的盖文:“停车!”
拖长的刹车声响起,戴维:“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西瑞尔沉默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莫里,他不是自愿怀上孩子的。”
戴维一下子,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你……你把人家给强了?”
西瑞尔没有否认,戴维指着他旁边的车门:“开门。”
戴维这是要撵他下车了,不过没有关系,他现在已经知道莫里的下落了,戴维现在赶自己下车,一点都不耽误他一会去戴维家里找莫里。
西瑞尔痛快地开了车门,结果没曾想,戴维直接长腿一伸,一脚把他给蹬了下去。
晦气,什么玩意!
感情这回事,当然得你情我愿才像样,对方不乐意跟你,你勾.引利诱,能哄得人家心甘情愿,那也算本事。
霸王硬上弓,可就没品了。
戴维指挥着盖文,一溜烟地,把车开回了家。
期间,戴维曾特别指示过自己的秘书,要他去查一查这个西瑞尔现在是干什么的。
戴维回到家,见到换了新发型的莫里。
今天艾伦斯的造型师上门来,给艾伦斯修剪头发,捎带着,把莫里的一头长发也给剪掉了。
莫里现在是一头修剪整齐的齐肩发,他见到戴维之后,对着戴维轻轻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戴维摆摆手:“你怀孕了?”
艾伦斯走过来拉他,压低了声音:“假的,那小畜生给莫里关起来了,不骗他怀孕,怎么跑的出来。”
戴维心头明了,他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了。”
他告诉莫里:“我会让他得到惩罚的。”
莫里听见这话后怔了一下,片刻失神后,他上前一步:“戴维阁下,这是我与西瑞尔之间的恩怨,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原本已经心境明澈的戴维,见到莫里是这种反应之后,却糊涂了:“单就他对你做出的事,他就该被抓起来坐牢。”
莫里:“如果是这样,我就得将我过去那段时间中的经历,全都讲述给司法机构。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二次伤害,我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些东西。”
莫里在逃避,表面上,是在逃避那些过去的经历。
但是戴维却从中,解读出了另一种东西。
他淡淡地回复了莫里:“我希望你能够再仔细想一想,如果确定如此,我就不为难你了。”
他们互相礼貌地点头示意后,戴维摘下帽子,直接走向他在家办公的书房。
艾伦斯跟着追了上来,二人并肩行走在楼梯上,艾伦斯说:“莫里命途失意,他的意志几乎都被磋磨光了。”
戴维:“我不这么认为。”
“他跟西瑞尔,确实有矛盾,但绝对不能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艾伦斯反驳:“谁会对一个伤害自己的人产生感情?这不符合常理。”
戴维:“爱这种东西,本就不合常理。”
第207章 第 207 章
西瑞尔果然找上了戴维家的门。
大门口的佣仆一路小跑着, 进去通报给了艾伦斯,艾伦斯转头看了一眼莫里。
莫里抱着手臂,做了个抚弄胳膊外侧的动作, 像是忽然冷了起了鸡皮疙瘩似的,他低下头去, 没说话。
艾伦斯吩咐:“不见,让他走。”
佣仆退出去, 莫里才开了口:“他不会走的……”
艾伦斯:“那我让盖文去把他打一顿?”
莫里摇摇头:“别管他。”
戴维家外边的西瑞尔,就此变成了戴维家的活门神。
戴维家现在的寓所, 是庄园式,西瑞尔不被允许进入其中,就只好守在最外层的大门外。
戴维家的仆从驱逐他,他也不肯走,就那么不吃不喝地, 一直站在门口。
西瑞尔就从白天, 站到了晚上。
期间莫里只在晚餐前向罗克询问了一句:“他走了没有?”
罗克摇摇头,莫里就不再问了, 照常跟着艾伦斯戴维他们共进晚餐。
在这个间隙中,罗克拿了点食物, 悄悄地, 去给门口的西瑞尔送过去。
这不是罗克本人的意思, 他只是替莫里做了这件事。
因为对莫里足够的了解, 所以他才明白,莫里要是毫不在意, 根本问都不会问。
西瑞尔见到了罗克,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了罗克的袖子:“是莫里让你来的吗?”
罗克把手里的托盘往西瑞尔怀里一推:“是,莫里让你吃点东西, 然后立刻滚蛋。”
西瑞尔追问他:“莫里现在怎么样?他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孩子。”罗克的一句话,像一道炸雷,降下来,劈得震耳欲聋。
西瑞尔一下子几乎都要喘不上气了:“莫里……莫里杀了他?”
罗克纠正西瑞尔:“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孩子,这是莫里逃跑的计策。现在你懂了吗?莫里没有你的孩子,你可以离开了。”
西瑞尔失去了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
他顿时就心灰意冷了,他没接罗克的食物,而是失魂落魄地慢慢颓了下去,他需要一个支撑,于是就在戴维庄园大门外的路边长椅上坐了下来。
罗克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把东西一放,转头就走了。
他留下西瑞尔独自坐在路灯下面,咀嚼品味着自己一厢情愿的苦涩。
晚上入睡前,已经做好就寝准备的莫里,忽然问坐在隔壁床上跟罗克玩双人对战射击游戏的达希:“他走了吗?”
达希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谁呀?”
罗克抬腿用脚背撞了他一下,帮达希回答:“应该走了吧,都这个点了,不走难不成在大街上睡觉?”
莫里轻轻点头,上床去躺了下来,罗克达希见他要休息,为了不影响莫里,就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去了隔壁专门的游戏室。
莫里就默默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过了许久,他听见窗外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下雨了,西瑞尔应该不会傻的站在外面淋雨吧。
莫里躺不住了,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子,那些极细的寒凉的雨丝,立刻就被风裹挟着,连成片地扫进房间里来。
莫里被冷得哆嗦了一下,立刻关上了窗。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裹了一件呢子长外套,拿了两把雨伞走出了房间。
夜晚,戴维的书房灯光还亮着,从外面看,暖色光从窗子里透出来,被细丝的雨给蒙住了,长出来一层微小的绒毛。
戴维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艾伦斯坐在他怀里,他们在一同翻看着秘书整理汇报上来的西瑞尔的资料。
戴维仔细地分析了一番西瑞尔目前的事业后,笑了:“有点意思。”
艾伦斯皱着眉头:“有什么意思,这不就是钻空子嘛。等哪天法律完善了,第一件事就给他抓起来,这叫金融诈骗。”
戴维:“在我们那里,有一组很经典的金融犯罪案例,叫做‘庞氏骗局’,跟西瑞尔这个运作方式几乎完全一致。”
“找机会,我得再跟西瑞尔聊聊,问问他是哪来的灵感。如果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某种程度上,他还真是个天才。就这么一路走歪下去,有点可惜。”
艾伦斯对别的雄虫没兴趣,看了一会资料,字多看得眼晕了,就伸出手去勾住戴维的腰,将自己挂靠在了戴维的身上。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懒洋洋地窝在戴维怀里,就着这个姿势望向了窗外,然后,他就恰好看见了打着雨伞外出的莫里。
天黑,还下雨,艾伦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那是莫里,他只是看见楼下一个人影过去了。于是他的警惕心立刻提了上来,他从戴维怀里跳出来,冲到窗边迅速开了窗。
“对面是谁?下着雨要去哪里?”艾伦斯高声询问对方。
莫里停住了脚步,他撑着伞站在楼下,转过身来,对着艾伦斯的窗口抬起了头。
庄园里的灯光照亮了莫里的面孔,艾伦斯看得一愣,莫里低下了头:“我就是出来走走……”
艾伦斯身后的戴维也来到了窗边,他的目光扫过莫里抱在怀中的另一把伞:“淋湿了要着凉的,快去快回。”
莫里应着,转过头去,匆匆地走进了远处的夜幕里。
艾伦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才问戴维:“他不会是去给西瑞尔送伞吧?”
戴维垂眸瞧他:“这种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莫里打着伞,快步走出了庄园,他站在门里,隔着铁栅栏门,看见外面的西瑞尔就那么坐在一条长椅上。
他低着头坐在那里,逐渐大起来的雨水无遮无拦地浇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成绺的头发往下淌,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看大门的佣仆,从门房里跑出来:“先生,那家伙既不肯走,也不进来避雨。就那么坐着,我们实在劝不动他。”
莫里:“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佣仆点头答应了,帮莫里开了大门。
铁栅栏门开时的响动,传到了西瑞尔的耳朵里,他从漫天雨幕里,嗅到了一丝湿漉漉的茉莉花香味。
他想抬头去确认一下是不是莫里,可是他被冻得身体有些僵了,等到他调动躯体迟缓地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的世界里,雨忽然停了。
莫里像给一只被雨水浇透了皮毛的狼狈小狗打伞那样,将手里的伞微微倾斜,罩住了西瑞尔,这就令他的半边肩膀都露在了外面,很快就被洇湿。
西瑞尔冰冷的喉头上下滚动,半天才终于挤出来一缕嘶哑的声音,跟着他声音一起显露出来的,还有他的眼泪:“莫……莫里?”
莫里面无表情地,把手里那把伞往西瑞尔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莫里!”西瑞尔抱着伞站起来就去要去拉他,莫里把他甩在身后,一闪身进了庄园大门里。
莫里扔下一句:“你再不走,你死在这里,我都不会管你。”
西瑞尔听清了这句话,他浑身湿透了,满脸是水,站在大门外,隔着一扇铁栅栏,哽咽着:“别不要我……莫里,不要扔下我……我只有你了,莫里……”
莫里突然发怒了:“你一个雄虫,不要在这里做出一副哭哭啼啼要死不活的样子!”
莫里转过身去就要往里走,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见看大门的虫呼喊了一声:“哎,他晕过去了!”
莫里猛地一回头,门外的西瑞尔已经抱着伞瘫在地上了。
西瑞尔倒下得非常及时,仿佛特意算好的一样,他惨白着一张脸,一天没进食又淋了会雨,看起来就好像快死掉了似的,雨水就那么冷酷无情地浇在他的身上,那场景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西瑞尔装晕属于急中生智,结果倒下去脑袋磕在了地上,把自己真的磕晕过去是个意外。
西瑞尔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反正一睁眼,他就已经躺在戴维家里了。
他身上已经被收拾干.爽了,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脑门上盖着个湿毛巾,磕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牵动着他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
西瑞尔扫了一圈,他的床前没有莫里,而是站着一个从他仰卧的角度看过去几乎要顶天立地的戴维。
戴维:“醒了?”
西瑞尔:“莫里呢?”
戴维:“你晕在我家门口,给我找麻烦,醒过来也不问问我,满脑子都是莫里。”
戴维弯下腰去:“恕我直言,兄嘚,你这哪是爱情,你这分明是中邪了。”
西瑞尔眨巴眨巴眼:“所以,莫里呢?”
戴维快被这小孩给气笑了:“你晕过去,是人家莫里给你背进来的,开心了吗?”
西瑞尔有一点开心,莫里没有扔下他不管,莫里是在乎他的。
但西瑞尔还是有些伤感:“莫里是不愿意见我吧,他不爱我……”
戴维眉头一皱:“你这小孩,不光是不学好,还是个死心眼。都到现在了,还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
西瑞尔懵了,他看着戴维不说话,戴维数落他:“看你不像个缺心眼的,怎么老钻那个牛角尖?莫里不爱你,你得让人家怎么爱你才行?”
“你把人家关起来,强迫人家给你生孩子,你听听你自己干的这叫人事吗?”
“你就想着,你把人家当个玩意似的养在笼子里,你怎么养的,出去放高利贷搞诈骗养人家。你能有点道德底线吗?”
“你哪天让人一刀攮死了,莫里也给你养废了,你让他带着个小的怎么活?他们爷俩是喝西北风去还是找条河跳进去?”
“你还有脸喊着,莫里不爱你,我要是莫里,我一枪崩了你。”
西瑞尔全程没说话,戴维数落完一顿后:“别装死,吱声!”
西瑞尔:“我该怎么办……”
戴维:“你跟莫里,从一开始,就不是感情不合,你们是纯粹的三观不合。”
“你要真不想跟莫里就这样了,你就学点好,你但凡有个正经工作,都不会闹成这样。”
戴维凑过去问:“就你那个,拉人头集资的法子,是你在哪学的,还是自己想出来的?”
西瑞尔:“我自己想的,我当时有点本钱,别的生意不好做,容易把本金全赔进去,就这条路子容易点。”
戴维笑了:“你跟你哥,还真是各有各的坏法,不过你比他多点脑子。”
戴维问:“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西瑞尔眼中光芒闪动,戴维:“当年我是真把你哥当朋友的,他眼皮子浅,为点小钱坑我。但终归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他死都死了,留下你在这世上,真是可怜。”
“莱蒙家从祖上,跟我家就有交情,看着你们败落,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戴维继续诱导着他:“回来吧,回到原本就应该属于你的那条正路上去,莫里的事先不要急,你难道就不想成为你们莱蒙家的荣耀吗?”
“莱蒙男爵,跟黑市里放贷的小混混,你觉得莫里会爱谁呢?”
西瑞尔盯着戴维的那张脸,他想起来,莫里的落魄是从赌场被查封开始的。
他一直以来,都对这一系列的事件,有一个猜想,那就是贝斯特家的乔伊,为了给亲弟弟报仇,故意把莫里往死里整。
戴维和乔伊,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可不是什么合作共赢。
而戴维,也是他唯一能够接近乔伊的途径。
西瑞尔回答戴维:“可以。”
第208章 第 208 章
西瑞尔在戴维家中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离开之前,他告诉戴维:
“我昨天在你家门外站了一天,留意到一点细节, 你平时都不在家,怕你注意不到, 所以提醒一下你。”
晨间才起,还穿着晨袍坐在餐桌前的戴维, 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望着他, 听着西瑞尔继续说了下去:
“你家外面,好像有虫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总之, 是鬼鬼祟祟的。”
戴维谢过了西瑞尔, 等他走后,戴维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是他把西瑞尔给拉拢过来了, 不然西瑞尔不告诉他,等他察觉到, 说不定就出什么事。
当初的凯森, 就是没留意那些小细节, 才丢了命。
他得把这事, 告诉给艾伦斯才行。
那时,艾伦斯正跟莫里在一起。
艾伦斯陪着莫里用早餐, 他提醒莫里:“西瑞尔已经走了。”
莫里听见这个消息之后, 手里切割煎培根的刀叉顿了下,他听见自己长舒了一口气:“走了就好, 给你们添麻烦了。”
艾伦斯陪莫里吃完早饭,盖文走过来,俯下身去,在艾伦斯耳边低语:“戴维阁下请您现在过去,他在书房里候着您呢。”
艾伦斯一边起身一边问盖文:“戴维早餐吃得还好吗?”
盖文:“戴维阁下今早就喝了杯茶,没吃什么东西,像是胃口不佳。”
艾伦斯嘱咐他:“现在让厨房去炖个海鲜粥,一会送过来。”
艾伦斯来到了戴维的书房里,戴维正在调取查看最近几天,他们家附近的监控影像。
艾伦斯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工作日的时候天天翘班早退,怎么今天大周末的,在这积极上了?饭都不吃了。”
戴维抬起一只手,覆上艾伦斯的手背:“最近这段时间,你出过门没有?”
艾伦斯:“没,我得有小半个月没出门了。温迪马上要到预产期,我哪都不敢去,就怕我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要生娃娃。”
“问这个干什么?”
戴维:“西瑞尔说,咱家外边,好像有盯梢的,但是我翻监控记录,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艾伦斯变了脸色:“外面巡逻站岗的那些,我也没见他们来汇报。”
戴维沉思片刻:“西瑞尔那家伙敏感多疑,兴许是他草木皆兵了。”
顿了顿,戴维接上了前面艾伦斯的话:“你说温迪快到预产期了?”
艾伦斯:“是啊,就是最近几天了。”
“我前两天原本打算给他提前送到医院里待产的,请了医生来看,医生说他状态很好,从咱们家去市中心的医院,得一个小时的车程呢,孕晚期不建议这样颠簸,他完全可以在家里面生。”
“我已经安排好助产士和医生,婴儿和产夫用品也都备齐,现在只等着他发动了。”
戴维诧异:“在家里面生?”
艾伦斯解释:“我们这里,尤其是比较传统的家庭,很多都是这样。因为,他们会认为,医院这种地方,不够隐私也不够干净。”
戴维问:“那要是出事怎么办?”
艾伦斯忽而有些无所适从:“分娩是一种自然过程,不会出事的。”
戴维不放心,摇摇头:“我觉得还是送医院比较保险。”
艾伦斯:“那好吧,我去安排,下午就给温迪送过去。”
艾伦斯很快帮温迪预约好了医院,转头去通知克莱尔帮温迪收拾东西。
温迪就抱着自己皮球似的肚子,坐在床边,克莱尔和两名仆从一边收拾一边跟他聊天。
克莱尔关切地问:“你紧不紧张呀?”
温迪:“嗯,说真的,挺紧张的,以前没生过。”
克莱尔宽慰他:“把这关挺过去就好啦,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我们都会爱他的。”
温迪眯着眼睛笑了,感觉被幸福包围住。
克莱尔把收拾好的备产包打开给温迪看:“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漏什么。”
温迪看了一眼:“我想把嘎嘎仔也带上,宝宝平时很喜欢它。”
克莱尔疑惑:“嘎嘎仔是什么?”
温迪双手比划:“就在那边的柜子里,黄黄的,扁扁嘴,长得像个小鸭子。”
克莱尔按照他的指示,去旁边的柜子里找,翻了一圈,也没找见黄黄的扁扁嘴。
温迪看他没找到,就要自己站起来找。
他摇摇摆摆地爬起来,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床的周围是地毯,脚底板的阻力大;但是离床稍远些的地方,没有地毯。
这天的温迪格外倒霉,当他一脚迈出地毯边沿踩上地板时,他当即脚底一滑,重心立刻就失衡了,啪叽一下给自己撂倒了。
温迪这一跤摔得克莱尔大叫了一声,冲过去就要扶他,温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还安慰克莱尔:“没事,不疼。”
温迪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子边上找他的嘎嘎仔,翻了翻,在一堆衣服里面翻到了,正开开心心地要拿给克莱尔看,一回头看见克莱尔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你怎么了?”温迪还没有摸清楚状况,不过这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起症状了,他感觉自己的腿心淋漓温热地,有东西涌了出来。
他自己低头一看,脚边滴滴答答地板都已经湿了,曾经作为医学生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完蛋,羊水破了……”
比正式预产期提前了一周,温迪的生产惨烈地拉开了序幕。
艾伦斯戴维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温迪所在的房间,那时候温迪正惨叫不停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
助产士和医生围着他,给他做完检查后,他们告知戴维:“情况不是很好,是外力作用下才出现的分娩症状,这边建议马上送医院。”
旁边的克莱尔快吓死了,他急得快要哭出来:“都怪我,我怎么那么笨啊,找个东西都找不到……”
艾伦斯:“冷静点,别慌,去下面把车准备好。”
戴维来到温迪床边安抚他的情绪:“小胖别害怕,哥在这,这就送你去医院。”
疼到五官都开始扭曲的温迪:“我不去医院,我有预感……这可能是我倒霉的开始,我能不能在家生?”
戴维:“别闹,马上就好,你只管躺着别动。”
温迪的诉求被驳回了,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了车。
在那辆加长版的豪车里,有陪产的戴维和艾伦斯,开车的盖文,跑腿的克莱尔,还有好几名医生跟助产士。
他们轰轰烈烈地出发了,然后在车开到半路,恰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荒郊野外的路上,他们的车子抛锚了。
温迪在车里疼得死去活来,车外乌云聚顶铺天盖地,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戴维骂骂咧咧地打开了他的代码程序,开始修车。
他一边找bug一边吐槽温迪:“温小胖,你点怎么这么背?你不会要生车里吧?”
温迪疼得直哭:“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早说了不来的……”
戴维笑了:“没事哈,都已经这样了,肯定不能再倒霉了,我一会就完事,你挺住。”
戴维那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陪着自己的发小生孩子。
他的发小在旁边开到六指了,他在一行一行地敲代码。
艾伦斯在旁边急的不得了,他拿着一块毛巾帮温迪擦汗,在车里刚一直起腰,车后挡风玻璃上反射的车灯,忽然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艾伦斯很快反应了过来,是这条路上有其他的车辆经过。
艾伦斯:“戴维,你还要多久?”
戴维眼睛不离程序:“等我十分钟。”
艾伦斯:“外面有辆车经过,我下去看看能不能请他们帮个忙。”
戴维应着:“好,你小心点。”
艾伦斯推开车门,撑了把伞就跟盖文朝着路中央走去,那辆自远处雨幕中开进来的车子,来到他们旁边时就缓缓停下了。
艾伦斯快步上前,对方降下车窗时,他对着司机说:“你好,我们的车子抛锚了,车上有个马上要生了的雌虫,想来问问你们,能不能帮个忙,把他送到医院里去?”
司机偏过头看了艾伦斯一眼,接着,他动作十分迅速地,从腰间摸出一把枪来,对着艾伦斯就射了一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艾伦斯的身体比思维反应地更快,他下意识地一闪身,子弹擦着脸颊就飞过去了。
艾伦斯合上雨伞,一把将伞头上尖锐的金属顶端戳进了车窗里,猝不及防被捅伤眼球的司机发出一声惨叫。
车子另外三个门同时被踢开,从车上跳下来四五个手持枪械的雌虫来。
一场雨中混战就此爆发。
坐在车里正在敲代码的戴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乒乓乱响的枪声,他心头一惊,立刻联络艾伦斯:“出什么事了?”
艾伦斯回复的语音非常嘈杂:“我们被袭击了……修完车赶紧走,我解决他们,不用管我……”
说话间,有子弹打中了他们的车子,戴维清楚地听到弹头钉进车身里发出来的声响,防弹玻璃车窗彭地一声碎成蛛网状,车上的医生和助产士被吓得哇哇乱叫。
克莱尔立刻就要启动车子的防御模式,戴维拦住了他:“这样你哥和盖文就被关在外面,上不来了!”
克莱尔急得慌神:“可是不这样,他们可能会把我们的车子打爆,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信我,我哥厉害着呢!”克莱尔没管戴维,迅速爬到驾驶位,给车子整体完成了防御升级。
戴维听着外面跟放鞭炮似的枪响声,又看了一眼惊慌失措下疼痛升级的温迪,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谁袭击了他们,是谁打算要他们的命?
戴□□住心神,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突破汽车发动机代码中的bug。
外面交火的声音持续了一阵,而后归于死寂,被一片浓稠的密雨声覆盖住了。
车里的温迪已经哑了嗓子,叫不出声了,助产士在鼓励他:“调整呼吸,来,用力……”
戴维按下运行键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忽然都失真了。
车外是枪战,车内在生产,他在旁边盯着代码运行。这就像个梦,一个混乱的荒诞的急迫的梦,但只要下一秒醒来就好了。
车子重新启动后,它的防御性能会降低,趁着刚打着火的间隙,戴维联络艾伦斯:“外面是什么情况?你跟盖文还好吗?车子修好了,你们能不能马上回来?……”
无应答,坐在驾驶位的克莱尔手心冒汗,等着戴维给自己下达开车指示。
克莱尔没有等到戴维的指示,比它抢先一步来的,是一枚射偏了的火箭筒炮弹。
那枚炮弹贴着车子的边轰得一声发生了爆炸,所有的车窗玻璃被瞬间震裂,半个车头被炸碎,副驾驶前面破开一个窟窿,车身猛烈摇晃颠簸着像是随时要倾翻。
受到惊吓的温迪一下子昏了过去,克莱尔手忙脚乱哆哆嗦嗦地启动车子,却发现它受到攻击,再次熄了火。
而且由于车头被严重破坏,防御机能直接降到了0。
克莱尔几乎要绝望了,外面又响起了几阵爆炸声,他看着雨中有个拖着长剑的陌生高大身影穿过了帘子一样的雨,正在向这里快步奔来。
戴维掏出了用来防御的枪,做好了与之殊死一战的准备。
克莱尔扑过去,挡在了被炸开一个窟窿的车头那里,他张开双臂把后面一车人护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对着冲过来的家伙喊:“要杀先杀我!……”
第209章 第 209 章
雨水浇的克莱尔睁不开眼睛, 他就那么一边哭一边大义凛然地挡在那里。
那个来者走到克莱尔面前时,当他看清了克莱尔之后,他忽然咧开了嘴, 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对着克莱尔笑了。
他的装扮像个古世纪的武士,身上裹着斗篷, 宽大的帽沿下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鼻梁高挺, 有着一张性感的小麦色脸庞,雨水淋在他的面颊上, 滑下去汇聚在尖削下颌那里滴落。
克莱尔听见那人说了一句:“别怕,你们得救了。”
那人身后,克莱尔看见艾伦斯带领着一整个卫队奔了过来。
戴维推开车门,疾风骤雨里看见他的艾伦斯全身被雨水浇透,衣襟前面都是血, 血水斑驳淋漓地在他脚下淌成了一汪。
戴维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 他冲出去抓住了艾伦斯,艾伦斯笑着抹了把脸:“我把他们斩首了, 这是他们的血……”
戴维长松了一口气,将冻得瑟瑟发抖的艾伦斯搂进了怀里。
他们火速将温迪转移送进了医院, 温迪有惊无险地生下了宝宝。
戴维艾伦斯他们一行, 也全部都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
戴维和艾伦斯在医院病房里, 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裹着同一张被子, 各自手里捧着一杯感冒冲剂,挤在一起取暖。
戴维嘟囔着:“吓死我了……”
他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艾伦斯脸颊上贴的那片创可贴, 想想都后怕, 这一枪要是躲不过去,破相是小事, 艾伦斯半个脑袋不得被崩碎了。
“他们是哪路的?”戴维小心地询问。
艾伦斯心里也是不上不下没个着落:“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温迪。”
“外面的卫队,已经把整个医院都给驻守起来了,温迪和他的宝宝,现在安全了。”
戴维胸中的一个猜想,已经呼之欲出了:“是温迪孩子的父亲,找上门来了是不是?”
艾伦斯轻轻点点头:“看这阵仗,应该是了。”
戴维:“我看不太懂这的规格,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能用上这种卫队的,得是什么级别?”
艾伦斯:“是皇室。”
戴维当时心里觉得,温小胖你可真是出息了,你这他大爷的是把哪个皇亲国戚给睡了?
戴维的疑窦到了这天的晚上,就给消解开了。
那时候他和艾伦斯都接到了通知,换好衣服整理好状态,就站在温迪的产房门外,等候着那个新生的小婴儿的雄父驾临。
戴维周围的所有人都将腰弯了下去,戴维没有,他得好好地看看,温小胖到底招惹上了何方神圣。
比那人先行一步的,是他周身的木质芳香信息素味道,戴维看着对方自走廊拐角处出现,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头戴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装扮低调,仪态雍容。
对方不急不缓地向这里走来,随着他慢慢靠近,戴维越发觉得这个家伙身形看着有些眼熟。
等到他来到了戴维面前,抬手摘下帽子来,戴维近距离地看清了那张脸,他惊得有那么几秒直接连呼吸都给忘了。
戴维看见了亚历克斯!拉贝尔联盟帝国那位年轻的君主。
好哇好哇,温小胖,一步到位,戴维都看傻眼了。
一直到亚历克斯对着他点头示意,旁边的护卫帮忙拉开了病房的门,亚历克斯走了进去,戴维依然久久得没有回过神来。
戴维心想,他这下,该不会要名留青史了吧!
皇帝进入到病房里之后,在场所有,都直起了身子。
跟着艾伦斯站在一边的克莱尔,不太清楚自己这是刚刚接见了什么大人物,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恰好撞见对面不远处有个虫正在望着他微笑。
克莱尔瞥了他一眼,就把脑袋埋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尖假装不知道。
那个看着他笑的雄虫叫塞希里,就是克莱尔挡在车头那,朝着对面喊“要杀先杀我”时所面对的那个虫。
克莱尔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于是就在克莱尔跟着大部队转移到医院的时候,他忙里偷闲专门去探望过受到了不小惊吓的克莱尔。
当时克莱尔正心有余悸地裹着被子坐在病床上,他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他进门后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塞希里·诺维,很高兴遇见你。”
塞希里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大高个巴塔利雄虫,摘下斗篷来,头发剃的很短,根根分明毛刺刺地站在脑袋上。
样子鲜明好看但是个刺头的塞希里,讲话时却意外地带有一种首都星南半球的温柔腔调,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但是克莱尔不太想搭理他,因为他想想当时的画面,就莫名觉得羞耻。
克莱尔:“哦,你好。”
塞希里很坦然地,自己在克莱尔旁边找地方坐了:“通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克莱尔含糊地摇着头:“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塞希里:“可是我听说,你叫克莱尔。”
知道还问,这虫什么毛病!
克莱尔很认真地反驳了他:“不,你的听说是错的,我不叫克莱尔。”
他话音刚落下,一个护士就走了进来:“31号床克莱尔查一□□温。”
克莱尔面红耳赤的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只伸出了一只手给了护士,护士拿着温度计在他的手腕上滴地扫描了一下:“体温稍微有点偏高,确认是着凉了,吃点退烧药休息一下就好了。”
塞希里就跟看稀罕景一样的看着克莱尔,只觉得这个小亚雌有趣极了。
克莱尔在被子里藏了一会,悄悄露出一对眼睛来,看看塞希里走了没有。
结果他一看,不光没走,坐旁边跟看上瘾了似的。
克莱尔懵了:“你有事吗?”
塞希里敛起笑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认真一些:“我来这里,其实是想告诉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小亚雌。”
作为一个出身好、相貌好,年纪轻轻,在皇帝跟前还很受器重的虫,塞希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这样夸奖一个雌虫的。
有很多美丽的雌虫爱慕崇拜他,但他向来自矜,从来不肯轻易地对雌虫表露自己的欣赏与好感,眼前的小亚雌,还是头一个呢!
克莱尔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露了出来:“亚雌就亚雌,为什么前面要加个‘小’?这样说话会显得你很大吗?”
一句话,给塞希里打了个措手不及。
完全没有预想过的回答角度,塞希里直接愣住了。
他真诚的赞美,换来了克莱尔真诚的抬杠。
塞希里语塞了一会,有点不服气似的:“你今年多大?”
克莱尔:“十九。”
塞希里一下子高兴了:“我二十一,我就是比你大!”
克莱尔:“啊对对对,你大,你了不起,你可以走了吗?我很难受,我需要休息。”
塞希里站起身:“我有空再来看你。”
克莱尔希望他可以一直没空,后来也果真如此,一直到那个大人物出现,塞希里都没再腾出空来骚扰他。
不过这守在病房门口站岗的滋味,可太难受了,对面那个塞希里,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瞧,给他瞧得浑身直发毛。
克莱尔跟艾伦斯找借口,说要去洗手间,以此偷偷溜到了楼梯间里。
在这里,他总算是轻松自在了,不拘小节地往楼梯上一坐,随后他就看见楼梯间的门被开了条缝,塞希里一闪身就钻了进来。
克莱尔一见他就急了,兴冲冲地一跃而起:“你怎么进来了?”
塞希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这里是公共场合吗?”
克莱尔气焰消了一点:“是……”
塞希里笑着说:“那我就可以进。”
克莱尔瞪了他一眼,撅着小嘴转身就要往楼梯上一层跑,塞希里隔着衣服抓住了他的手臂:“楼上是急救室,乱糟糟的别去。”
克莱尔听了立刻就要往下一层跑,塞希里不撒手:“下面有太平间,说不定在哪层。”
克莱尔从塞希里的掌心里往外挣胳膊:“那我回去总行了吧。”
塞希里见他挣扎,就松了手:“给个联络方式吧,我在星网上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克莱尔梗着脖子:“我从来不上网。”
塞希里后退一步,用后背抵住了楼梯间的门,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调子说着一种很恶劣的话:“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回去。”
这种感觉,让克莱尔回想起了,他上军校的时候,因为年纪小,被同学堵在角落里调戏。
他是个子小且瘦弱的亚雌,班里最小,艾伦斯经常去看他,他童声童气地哥哥长哥哥短。那些坏小子听的心热,等艾伦斯走了,就捉弄他,非逼着他也管自己叫两声哥哥来听听。
小时候的克莱尔是个懦弱的泪包,戳一戳逗一逗就要哭,他身边的虫总欠欠的,就爱把他逗哭了以后再颠颠地哄,乐此不疲。
怎么他都长大了,还会遇见这种坏东西呢!
十九岁的克莱尔已经坚强了很多,他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打算揍他一顿。
克莱尔在找角度,准备抡出完美的一拳,然后克莱尔就意识到,他站在一层台阶上,才能勉强地跟塞希里看起来一样高。而且对方比他壮多了,这种体型差,打起来,自己就是被碾压的料,毫无胜算!
克莱尔可悲地怂了,他觉得还是迂回周旋一下比较好,他可以现在给塞希里,然后等回去就把他拉黑。
克莱尔:“你把手伸出来,这样,手心朝上。”
塞希里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克莱尔站在比他高一层的台阶上,一手轻轻拉住塞希里的指尖,另一只手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克莱尔快速划拉了几个字母:“这是我的星网社交账号ID,我给你了,你自己搜,搜不到就跟我没关系了。”
“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克莱尔说完这句,塞希里才回过神来,他笑着闪开身,帮克莱尔打开了门,“请。”
克莱尔毫不客气地就走了,塞希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把克莱尔写过字的那只手攥成了个拳头。
克莱尔写的那串ID,他一个字母都没记住。
枯叶蝶亚雌的指尖凉丝丝,滑在他的手掌里,酥酥痒痒的,那种感觉像触电,直透进了心坎里。
塞希里的心都乱了,哪还记得住什么ID。
不过他有自己的办法,他直接去星网上搜索艾伦斯的账号,大数据一下子就把克莱尔给关联出来了。
塞希里站在楼梯间里,就开始翻阅起了克莱尔的社交动态,紧接着就翻到了一张戴维家全体成员的大合照,上面特意将克莱尔自己给标注了出来。
克莱尔配的文案是:“贝斯特的执事和贝斯特的全家![爱心][小狗][骨头][花朵][彩虹]”
塞希里刚刚萌生出来的心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克莱尔,是戴维·贝斯特的执事,是伴随着他与艾伦斯婚姻同时存在的,合法情人。
这只惹他心动的小蝴蝶,原来早就是其他雄虫的所有物了。
第210章 第 210 章
亚历克斯很难形容,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当他座下的双子骑士凯尔伦和塞希里来向他汇报,说已经找到了温迪的下落时,他内心是狂喜的。
但随后, 塞希里就向他补充,说温迪刚刚生下了一个孩子。
孩子……亚历克斯陷入了迷惘, 他开始倒推恒星历表,不可自抑地去猜想那个孩子的来历。
最后他推算出来一个结果, 温迪怀上这个孩子的时间,恰好是九个多月前的那一次交尾热。
那是被误认成亚雌的劣质雌虫终于发育成熟, 所迎来的第一次交尾热。
那是一场灼热、迷乱、慌张无措又神魂颠倒的数个白天黑夜。
那些水乳交融带来了一个幼小的果实,那枚小小的卵孵化出一个胚胎,植根于温迪的孕囊里,现在果实成熟,温迪将他生出来了。
不会有其他的雄虫染指进来, 那段时间温迪一直待在他避暑行宫的寝室里, 他没有接触其他虫的机会。
温迪生下的,是他的孩子。
意识到这点后, 亚历克斯独自走进了一个隐蔽的小房间里。
他进去之前,仍然是那副庄重严肃的神情;在走进房间关上门之后, 确定没有任何侍从在场的情况下, 他兴奋地绕着满屋子的墙根走了好几圈。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一会想到, 他该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一会又想,要不要干脆下诏释放监狱里所有的囚犯。
他是皇帝, 他高兴, 整个联盟几百个星球,都应该陪着他高兴!
不, 不行,他现在的心情太虚渺了,这种快乐没有根基,他现在得立刻马上去见温迪,亲手把孩子抱在怀里才踏实。
亚历克斯走出房间后,又变成了那个矜贵持重的君主,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安排了一次微服出宫。
他坐在轿车里,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表面波澜不惊地,暗地里戴着白手套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绅士手杖。
亚历克斯脚步像踩在云彩里一样地来到了温迪的病房门外,护卫为他开了门,他屏着呼吸走进去,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刚刚生产完的温迪,正躺在病床上,微微侧着身子,逗弄着怀里娇弱的小婴儿。
他躺在病房的里间卧室中,没听见外面的房间门被打开,是亚历克斯亲手推开了最里面的那扇门,他才猛然抬起了头,跟推门进来的亚历克斯面面相觑。
温迪短暂惊愕之后,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刚睡着,轻点。”温迪用气音告知亚历克斯。
此刻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皇帝,他们仿佛只是一对普通的伴侣。
亚历克斯关上门,放轻脚步来到温迪的床边,蹲下去,贴近仔细地看那个新生的小虫崽。
温迪讪讪地:“刚生下来,有点丑……”
新生的孩子确实不怎么美,皮肤红红的,小脸皱皱巴巴,眼睛都还睁不开。
“不丑,他鼻子嘴巴长得像你,很漂亮。”亚历克斯摘下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婴儿的小脸蛋,睡梦中的宝宝小肉手一抬,柔嫩的指丫直接攥住了父亲的手指。
亚历克斯心都要化了,他真想把这个世界都给他。
他向温迪请求:“我能抱抱他吗?”
温迪托起孩子柔软的小身体递给亚历克斯:“你轻一点,慢一点。”
亚历克斯接过宝宝,结果笨手笨脚地,不会抱,把孩子给弄醒了。
幼崽委屈地瘪着小嘴就哭了,亚历克斯赶紧一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释放出信息素来。哄了一会,宝宝啜泣了两声,被安抚住,又睡着了。
亚历克斯新奇地抱着幼崽,狠狠地体验了一阵做父亲的欢喜之后,就小心地把孩子交给护士抱出了房间。
这下,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温迪,他可以跟温迪好好聊聊了。
亚历克斯很直接:“跟我回去。”
温迪摇了摇头,亚历克斯:“你不能拒绝朕。”
温迪:“你是要用你皇帝的权势来强迫我吗?”
亚历克斯在温迪身旁坐下,伸手搭在温迪的肩膀上,放软了语气同他商量:“跟我回去吧。”
温迪仍然摇头,亚历克斯:“我听他们说,你之前一直住在戴维·贝斯特的家里,难道你打算要一直住下去吗?”
“他是个有家室的雄虫了,你往后带着孩子住在他那,你跟孩子都无名无分,在法律上,他就是个私生子。”
温迪笑了,因为刚刚生产完不久,他身体还很虚弱,所以笑容也苍白:“私生子,起码能保住条命,好过跟你回去之后,不明不白地死掉。”
“戴维只是我的朋友,他当然没办法给宝宝一个合法的身份。这也不是他的义务,这是孩子父亲的义务。我就算跟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我尊贵的皇帝陛下,你难道会跟我结婚吗?”
“宫内厅,那些皇亲们,他们会允许你和一个司机的儿子、一个劣质雌虫结婚吗?”
温迪自己说着,不自觉地声音发了颤,眼眶红了,他捂住嘴巴低下头去,不再继续说了。
他和亚历克斯才刚刚重逢,他就将覆盖在他们之间关系上的那层温情面纱给掀掉了。
亚历克斯赶忙把他搂进了怀里:“别哭,刚生完就哭,对眼睛不好。”
温迪任他抱着,就像过去的十多年间无数次拥抱那样。
温迪的穿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情况是,这个世界里先有一个叫温迪的八岁黑麦金斑蝶亚雌男孩。
男孩原本是皇室一名司机的儿子,因为与幼小的皇储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被举荐进宫做皇储亚历克斯的玩伴。
现在的这个温迪穿书的时机,是男孩进宫的第二天,他当时莫名其妙地,溺死在了御花园的池塘里。
温迪在这个死去男孩的身体里复活,并借用了他的身份,在克林波顿皇宫中生活了十二年。
当年被选中,送进皇宫做皇储玩伴的男孩,后来都陆续离开,亚历克斯身边最后只剩下了温迪。
温迪在亚历克斯身边存在的意义,并不仅仅是陪着皇储玩耍。
他还有一项痛苦又艰难的任务——替皇储受过。
拉贝尔联盟帝国的宫廷相信,与皇储同时出生的他,穿上皇储的衣服,就可以作为皇储的替身。
每当皇储犯错的时候,因为其尊贵的身份,宫内厅不敢责罚亚历克斯,于是就令温迪代亚历克斯受罚。
温迪刚穿进来的前几年,正是亚历克斯最顽皮的童年时代,为此温迪几乎尝遍了宫廷的体罚手段。
被木板敲手心、被细枝抽小腿、不给吃晚饭,关进小黑房间里去……
亚历克斯从小就被灌输进了这种,你是皇储,你的一言一行都会深刻地影响你的身边人的思想。
因此亚历克斯自少年时代起,就几乎完全收敛起了爱玩闹的天性,他努力地扮演着稳重严谨不会轻易犯错的合格继承人角色,他不敢出格,他得保护他最好的朋友。
亚历克斯慢慢长大,他越来越谨言慎行;活在他庇佑之下的温迪,却慢慢地越来越鲜活肆意。
亚历克斯给予了温迪最大程度上的偏袒与纵容,因为很多事情,他不能,所以他会允许温迪去做。
他们经过十数年的成长与陪伴,最后好的像活成了一体两面。
温迪在与这个世界周旋磨合了许久之后,也终于开始如鱼得水。
他穿书时绑定了一个系统,他的系统任务是,只要刷够身为主角的亚历克斯的好感值,系统就会自动为他解锁后面的剧情。
这就令温迪拥有了一种近似于预知的金手指。
温迪与亚历克斯关系的变质是在亚历克斯继承了皇位之后。
温迪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和亚历克斯滚到一起去了。
升级为皇帝秘密情人的温迪,在肆意享受亚历克斯所赠与他的特权的同时,也深刻地明白,他跟亚历克斯的关系,或许最多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他是个出身卑微没有生育能力的亚雌,亚历克斯不会跟他结婚,只会在到了一定年龄之后,由宫内厅为其亲自挑选最合适的雌君。
那段时间里,温迪只管快乐地跟皇帝恋爱,其他的一概不往深处想,因为一旦开始细思,就要伤心了。
温迪作为一个漂亮草包可爱废物,被亚历克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地宠惯了两年之后,他破天荒地开始分化了!
亚历克斯给他重新做了检测,最后确认,他是假性亚雌,是生育能力较低的劣质雌虫。
温迪愿将其称之为,爱情创造了医学奇迹。
变成了雌虫的温迪有点闷闷不乐,因为之前是“亚雌”,听起来感觉只是稍微有点逊色于雌虫;现在变成了雌虫,却要被冠以“劣质雌虫”的标签。
温迪很不爽,他建议亚历克斯向全联盟发布公告,取消这种侮辱性的冠名,谁敢提就给他抓起来枪毙。
亚历克斯听完这个提议之后,忽然觉得温迪在做奸佞这条道路上,真是天赋型种子选手。
有他这么个妖孽天天吹枕头风,何愁自己不变昏君。
劣质雌虫的受孕概率极低,亚历克斯跟温迪全都没当回事,依旧跟之前是同样的做派。
于是当温迪的第一次交尾热到来时,他们两个谁也没想起来要避个孕。
温迪的好日子,就是在那次交尾热之后结束的。
那几天里,他直接把亚历克斯的好感值给刷爆了,系统一次性把全书的所有情节全部解锁。
就这样,温迪获知了自己这个角色在书里的结局。
他是主角亚历克斯的早死白月光,他会因为这次交尾热而怀上亚历克斯的孩子。
他的怀孕会引起宫内厅的不满,于是在他的整个孕期里,在他的食物中投放了慢性毒药。
温迪在生下孩子之后没几天就会毒发去世,而他留下来的那个孩子,会因为胎里就被毒药侵蚀,所以出生就病弱呆傻。
这本书的另一个主角,就是后来宫内厅为亚历克斯千挑万选出来的雌君。
他会在后面的时间里,慢慢治愈亚历克斯失去初恋的悲伤,他们会先婚后爱,会生下合法的聪慧健康的婚生皇子。
至于温迪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他会跟他的爸爸一样,当个合格的工具人。
在两个主角之间制造矛盾,然后又会在主角相爱之后,适时的下线。
那个孩子注定是活不长的,他没几岁就会死去,亚历克斯会抱着他留下来的小衣服难过一阵子。
这个孩子的夭折,象征着他年少爱情的逝去,之后,他就会头也不回地投入进他新的生活里。
温迪在知道剧情的第一时间,吃下了事后的避孕药,但是没有什么用,他半个多月之后偷偷自己做检测,确诊怀孕。
温迪冷静地处理了检测结果,开始争分夺秒地计划怎样在已知剧情中活命。
他思来想去,最后做了一个决定——跑!
书里对宫内厅如何谋害他的情节是一笔带过,他不可能对照着书里的内容,一条一条地防。
他只要在宫里,除掉他们父子的手段千千万,只有趁着宫内厅还不知道他怀孕,跑出去,他就安全了。
温迪在系统的帮助下,趁着在行宫时守卫没有那么森严的时候,成功地逃了出去。
温迪的整个孕期前半段都在颠沛流离,后半段遇见戴维之后,才过上了安定的生活,顺利生下了孩子。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不能跟亚历克斯回去的。
回去,就是给宫内厅害他的机会。
温迪为了让亚历克斯知难而退,就撒娇打滚地对着亚历克斯说:“除非你跟我结婚,要不然我才不回去!”
“回去了,我的孩子也只能当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我们就那么不值钱吗?上赶着回去过那种是个虫都看不起我们的日子。你想我回去,可以,你封我当皇后我就回去。”
亚历克斯认真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温迪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虽然心里有预期,但还是忍不住地难过了一下,他抬手推了亚历克斯一把,没推开。
亚历克斯抓住他的手,非常严谨地补充道:“因为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皇后’这种称呼,你只能按照以往皇帝雌君的受封传统,被封为亲王。”
“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就给它改名,以后,你就是独一份的温迪皇后。”
温迪先是震惊了,接着他告诉亚历克斯:“我是认真的,你不要逗我玩。”
亚历克斯:“君主说话,没有儿戏。我不光要跟你结婚,我还要让我们的孩子,做皇储。”
之后,亚历克斯待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一走,温迪第一时间把戴维叫到了病房里。
他郑重地告诉戴维:“说吧,你想当什么官,本宫宠你!”
第211章 第 211 章
温小胖发达以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给戴维封个官当。
戴维非常感动,不愧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好发小,能处!
哥俩在病房里, 畅想了半宿升官发财的美梦,最后一致通过, 温迪单方面封戴维当红衣大主教。
一个挂名的神职,除了地位崇高之外, 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让整个联盟的虫都来崇拜戴维, 真诚地将戴维称之为“父亲”!
为了当全联盟数之不尽的虫虫的父亲,戴维表示,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任命。
达成共识的两个家伙,在病房里发出了爽朗的反派般的笑声,然后就被查房的护士给警告了。
这位未来的红衣大主教、这个即将成为许多虫父亲的男人——戴维, 被无情地给撵了出去, 因为他打扰到了产夫的休息。
戴维回到自己的病房里,抱起艾伦斯原地转了一圈, 接着一头扎到了病床上,睡梦中依然沉浸在他最好的兄弟马上要当皇后的喜悦当中。
戴维与温迪的快乐, 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按照惯例, 新生的虫崽会被第一时间抱去做深度详细的类属检测, 检测报告通常会在第二天出来。
戴维和艾伦斯第二天去看望温迪和宝宝的时候, 恰好碰见护士来给温迪送报告。
戴维跟艾伦斯围在婴儿床边逗娃娃笑,温迪接过报告来, 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随后,挂在他脸上的幸福笑容就消失了。
戴维很快注意到了温迪的不对劲:“怎么了?检测结果说什么了?”
温迪摇摇头, 他问护士:“你们没弄错吧?”
护士:“绝对不可能,我们的检测非常严谨,从来没有出错过。”
温迪转身来到婴儿床前,把孩子抱了起来,小心地拨开孩子的胎发,手指在宝宝的额头上摸索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戴维与艾伦斯面面相觑,他们拿起温迪扔下的报告,翻了翻,艾伦斯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温迪这时,也已经亲自验证了检测报告的结果,他在孩子的额头上,摸到了左右两边对称的一对小鼓包,有米粒大小。
那是一对虫崽触须的芽,再过段时间,等宝宝长大一些,就会从芽里面,长出一对触角。
在场似乎只有戴维仍然不解:“怎么了?我看着,挺正常的呀,你们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艾伦斯告诉戴维:“温迪生的宝宝,是黑麦金斑蝶幼虫。”
戴维忽然高兴了:“生了个蝴蝶,蝴蝶好啊,蝴蝶漂亮!”
艾伦斯看着依旧傻乐的戴维,叹了口气,跟他解释:“虫族不同类属的虫之间互相婚配的时候,生下的后代,会呈现出同性别遗传性状。”
“通俗点来说就是,假如生的孩子是雌虫或者亚雌,孩子就会和雌父是同一类属;如果是雄虫,就会和雄父同一类属。”
“例如我跟你,如果我生的是雌虫或者亚雌,就会和我一样是蝴蝶;如果我生的是雄虫,就会跟你一样是巴塔利甲壳虫。”
“温迪的宝宝,是蝴蝶,所以,宝宝是雌虫,是非常罕见稀有的巴塔利混血雌虫。自然情况下,这种概率是千万分之一,只有配偶双方的信息素极不匹配或者其中一方倾向于极端劣质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样的后代。”
戴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巴塔利甲壳虫这一类属,是没有雌虫的。
但是他仍旧不太懂,他小心地询问:“会有什么后果吗?”
“会很难被巴塔利阶层承认,在法律上无法像巴塔利雄虫一样享有继承权。”
也就是说,之前亚历克斯向温迪承诺的,立这个孩子当皇储的事,可能就此作废,不仅如此,亚历克斯也许不会接纳这个孩子。
戴维怔了半晌,吐出一句评价:“荒谬。”
他之前还一心盼着艾伦斯能给他生一只小蝴蝶呢。
原来不光是没那么容易生出来,就算是生出来了,蝴蝶的成长土壤也是如此恶劣。
戴维冲到温迪面前去,吵吵嚷嚷地,就跟小时候温迪受欺负了,他给找场子一样。
“咱们跟那些虫可不一样,你少拿那些虫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你仔细盘算一下,你这孩子生的多不容易。我可听说了,亚雌里面假性亚雌的比例是百分之一,假性亚雌里面能生的,是万分之一,你这百分之一乘万分之一再乘千万分之一……”
“嘿我的小胖哎,你猜怎么着,你生的这个,是天选之子!你这可是中几万亿大奖的运气,你别给我泄气,你支棱起来,听见没?”
温迪听了戴维的话,没忍住噗嗤一笑:”知道啦,我要给宝宝喂奶了,你们出去出去。”
温迪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戴维和艾伦斯送出了病房,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幼小的虫崽时,他抱起孩子,跟他脸贴脸,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下来了。
他不光是在哭亚历克斯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他更是在哭自己居然会为这种想法而难过。
他好像不是那个穿书人了,他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十多年,已经被同化了。
他的心态,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土著雌虫。
温迪抱着孩子,一边流眼泪一边对着宝宝自言自语:“爸爸最喜欢小蝴蝶了,你肯定是知道这样,所以才变成小蝴蝶来找爸爸的,对不对呀?”
“真乖,你是最懂爸爸,最聪明的宝宝~”
温迪抱紧了孩子,想要掩盖自己内心里,逐渐溢出来的恐惧。
他以前在宫廷里,听过一个传闻。
据说贵族家的雌君,有时也会生下这样的雌虫幼崽,但是总体概率之所以会这样低,其实是因为,贵族家不欢迎雌虫幼崽的降生,会在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就秘密地将其处理掉。
温迪的脑海中,构想出了几种亚历克斯可能会有的反应:
第一种,自己和孩子他全都不要;
第二种,亚历克斯会像传闻中那些贵族雌君的丈夫一样,留下自己,处理掉孩子;
第三种……
温迪苦笑一声,哪来的什么第三种,难道他要幻想着,亚历克斯会为了他,去和整个宫内厅对抗吗?
什么是宫内厅?拉贝尔皇室成员组成的集体,他们负责教导年幼的君主,管理包括皇帝私人在内的皇家事务。
他们负责皇室的一切礼仪,其中最盛大的莫过于皇帝登基、大婚、立储、退位、驾崩。
对于温迪来说,宫内厅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它象征着不容冒犯的皇室威严,象征着固执独断的皇家长辈,象征着被打肿的手心、被抽出道道血痕的小腿、烧灼般痉挛着的空肠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房间,以及,随时能将他和宝宝吞噬掉的可怕命运。
温迪对亚历克斯,潜意识中,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亚历克斯是在宫内厅的高压规训中成长起来的皇帝。
宫内厅在他身上,从小就套了一个贤明君主的模具,他只能按照这个壳子的形状去生长。
这样长大的亚历克斯,温和仁厚,是盛世中典型的明君。
他是无可挑剔、无可指摘的完美成品;他没有棱角无功无过,缺少一个真正帝王所拥有的杀伐决断。
他怎么能指望着,这样一个乖巧的傀儡,为了他反抗那些操纵者呢。
温迪抹掉眼泪,他正在哺乳期,不能哭太多。
果然有些事,想的深了,就是会难过。
亚历克斯回到皇宫之后,第二天就召集了宫内厅开会。
会议上,他当着一众宫内厅成员的面宣布:“朕有孩子了,朕要立他做皇储。”
亚历克斯那帮尊贵的长辈们,登时炸了锅。
他们之中的代表性角色,皇帝的叔叔詹姆士公爵率先跳出来反对。
一张嘴净是些返了潮的芝麻谷子陈词滥调,拿规矩辈分来压年轻的皇帝。
亚历克斯听他劝谏完之后,告诉对方:“朕今天说这话,并非是要同你们商议,而是在通知你们。”
亚历克斯开完会,处理完公务,就一刻也等不及地,又出宫去跟温迪和宝宝团聚了。
亚历克斯去医院的一整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计划筹谋着,怎么把温迪和孩子接回克林波顿皇宫,结果等他来到医院再次见到温迪时,却只看见他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温迪对待他的态度,也不是很热情,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来了,宝宝刚才喂过奶,抱出去了。”
亚历克斯察觉到不对劲,凑到他身旁坐下:“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又不称你意了?”
温迪沉默了半晌,最终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于是就拿出了检测报告,递给了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接过来,翻了翻,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这是真的?”
温迪镇静地回答:“是的,我生下了一个黑麦金斑蝶雌虫幼崽,而不是巴塔利雄虫。”
他仰起脸来,望着亚历克斯:“我尊敬的皇帝陛下,您昨天说的,要让我们的孩子做皇储这件事,还算数吗?”
亚历克斯没有回答,他内心的情感与理智正在交锋,温迪等了一会,没有得到答案,就笑了下,慢慢垂下头去:“我明白了……”
“算数。”亚历克斯打断了他的话。
温迪猛地又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什……什么?”
亚历克斯:“只要他是我的孩子,他就有资格成为我的继承者,跟他是雄虫还是雌虫,没有关系。”
温迪:“可是自从联盟□□后,从来没有过雌虫做储君。”
亚历克斯做了个深呼吸:“从今往后,就有了。”
第212章 第 212 章
亚历克斯在一间空闲的病房中, 单独召见了戴维。
亚历克斯平易近人地请戴维坐下,戴维刚坐踏实,亚历克斯就开了口:
“朕之前问过你, 是否与温迪见过面,结果你欺骗了朕, 这是死罪。”
戴维当场就站了起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坐下是死罪,那他还是站着好了。
亚历克斯见状:“朕让你起来了吗?坐下。”
戴维非常客气:“我一介臣民, 哪敢跟您平起平坐,我还是站着吧。”
亚历克斯:“你站着显得比朕还高,朕跟你说话还得仰视你,你给朕坐下。”
戴维为了不被皇帝仰视,就只好又坐下了。
亚历克斯:“朕看在温迪和孩子的面上, 不会治你的罪。朕今天把你叫来, 就是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朕在空中花园里初见你时,你的见地, 朕一直记得,反复推敲斟酌, 觉得很有道理。今天, 如果你还能提出这样的见解, 朕会嘉奖你。”
戴维笑着回答:“不敢, 陛下有什么想聊的,尽管说就是了。”
亚历克斯:“你说, 朕到底应不应该立朕与温迪的孩子西奥多为皇储呢?”
戴维的脑筋转的很快, 他一不是皇帝的近臣、二不是皇帝的亲朋,亚历克斯上来就跟自己聊这种立储的话题, 只有一个可能。
他不是来跟自己讨论的,他心里早就有决断了,他只是来寻求点精神上的支持罢了。
戴维当然会支持皇帝,温迪的小崽西奥多,那可是他养了好几个月的干儿子,要是能把他扶上储君位,戴维很愿意在旁边推一把手。
只是,戴维讲话可千万得小心,这虽然是他跟皇帝共同的想法,但是可千万不能让自己的想法将皇帝的想法给盖过去了。
戴维回答:“陛下觉得应该,那就是应该。”
亚历克斯:“只是现在的问题是,联盟的继承法典中规定,只有雄虫才享有继承权。”
戴维:“陛下的话,令我想起一件之前的经历,我去年的时候,曾经带着我的雌君去过豪格斯星球大都会最有名的博.彩会所。”
“当时在那家会所中,因为某种原因,我必须要从一个雄虫手中赢走他的筹码,陛下能猜到我是怎么做的吗?”
亚历克斯:“你使用了你穿书带来的金手指超能力作弊。”
戴维:“不是,我串通赌场修改了游戏规则。”
亚历克斯怔了一下,继而笑出来:“你还真是狡猾。”
戴维:“我当然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作弊,但如果是那样,无论我的作弊方式多么高明,我仍然要遵循着别人制订的规则。”
“尊敬的陛下,假如您想要通过钻继承法漏洞的方式,来给西奥多争取到继承资格,哪怕达成目的,也还是要受制于之前的规则。”
“您不必这么做,您不必受制于任何人,您是皇帝,您就是规则本身。”
亚历克斯:“规则,是由先祖留下来的,推翻它,就等于是在否定先祖。”
戴维:“规则在制定之初,当然是符合当时局势最英明的决定,一项法律的拟定与执行,都是经过当时最聪明的脑袋反复推敲商议出来的。”
“我闲暇时曾经研究过虫族社会形态的演进,虫族最原始的社会形态,应当是只知其雌父,不知其雄父。雌虫与雄虫虽然各有分工,但是雌虫是家庭的支柱,社会的主力,雄虫被排除在主流之外,这种社会形态的弊端是造成大量雄虫劳动力的浪费,星际不稳定因素增加。”
“巴塔利雄虫阶层的出现,使游离在外的雄虫进入家庭与权力中心,用律法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雄父权制,平衡了当时的社会。”
“但是时代会过去,局势在改变,社会在进步,从进化论的角度,落后赘余的东西如果不能果断抛弃,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连同整体被彻底淘汰。”
“您并非是推翻先祖,而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亚历克斯踌躇着:“雌虫,可能会有做君主的才能吗?”
戴维:“有还是没有,取决于您未来对小皇子的培养方式。”
亚历克斯从戴维这里,获取到了他想要的支持,于是就结束了这场对话,他回到宫廷,开始为后面的改革铺路。
他再度召集了宫内厅会议,皇室成员一边倒地反对皇帝的做法,跳的最高,反对最激烈的莫过于皇帝的几个叔叔。
他们从小给亚历克斯当长辈当惯了,所以口不择言言辞愤慨,几乎是把亚历克斯骂了个狗血淋头。
亚历克斯将他们的话全盘接收,放任他们指责,直到他们骂上了头,开始和皇帝叫板,以皇位来要挟亚历克斯退让。
他们总觉得,这小皇帝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亚历克斯的今天,都是他们的功劳,就算不是亚历克斯,换个随便的其他一个皇子,他们也能辅佐对方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这种论调彻底触碰到了亚历克斯的底线,或者说,亚历克斯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高位之上温和仁厚的皇帝将手中的硬皮文件直接扔了出去,蛰伏在会议厅门外的卫队顷刻间涌入门内,当场逮捕了皇帝的一帮叔叔们。
这场宫内厅的成员大清洗,从他们对皇帝言辞不敬为开端,之后便查出了他们身上所牵扯到的大大小小贪污受贿、买卖官爵。
等到温迪的宝宝满月时,这场清洗行动才落下帷幕,宫内厅超过半数的成员被制裁,身为晚辈的亚历克斯不能签署对叔叔们的处决令,于是就将他们全部打包投放进最偏远星球的监狱里去了。
明面上没有处死,但是监狱的条件极端艰苛,金尊玉贵的皇室成员,在那里面,只会生不如死。
这是亚历克斯继位以来首次展露他的雷霆手腕,直接掀翻了压制在他头顶上的宫内厅,后续成员的填充,均由皇帝亲自任命。
在接温迪回宫前夜,亚历克斯心情愉悦地跟自己的雌父洛米尔亲王共进晚餐。
席间亚历克斯兴致勃勃地讲述:“爸爸,您不知道,西奥多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虫崽。温迪说,他的眉毛,长得很像您。”
洛米尔亲王神情有些恍惚,他没能跟上亚历克斯的话题,亚历克斯见他发怔,便轻声唤了他一句:“爸爸?”
洛米尔亲王如梦初醒,笑着问了亚历克斯一句:“什么?”
亚历克斯:“我说,西奥多的眉毛,长得像您。”
洛米尔亲王笑着点头:“好,好,明天就能见到了,好。”
亚历克斯:“爸爸您有心事?”
洛米尔亲王摇摇头:“爸爸没有心事,爸爸只是还在想宫内厅的事。”
亚历克斯:“往后,宫内厅,也得听咱们的。”
洛米尔亲王笑着低下头切割盘子里的食物,眼泪几乎要掉进里面。
他是宫内厅为上一任皇帝,千挑万选出来的雌君,他兢兢业业心惊胆战地做了三十年亲王。
他从结婚后就开始等,终于等到风流的君主回到他的身边,跟他生下联盟的继承人,然后就继续跟他数之不尽的情人们继续缱绻缠绵去了。
亚历克斯的雄父,是个英武的皇帝,他有时会在自己这个雌君的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告诉自己,他是爱他的,只是身为皇帝,也有很多的迫不得已,希望他能够理解。
洛米尔亲王三十年如一日地理解包容着自己的丈夫,将许多的苦楚全部咽下,直到丈夫去世,亚历克斯登基。
他这才看见了皇帝爱人时的另一种模样,原来真正被爱,不需要包容大度,不会受任何委屈。
亚历克斯将温迪与宝宝接进了费希尔堡,这是位于克林波顿皇宫东南角的一处城堡式建筑群。
这里的环境,安全舒适,是历代皇帝的雌君生产之后,调养身体时居住的宫室。
原本按照宫内厅的规定,温迪一没跟亚历克斯正式结婚,二没有获得正式的亲王封号,是不能住进去的。
不过现在,宫内厅的规定早就见鬼去了,温迪爱住哪住哪。
宫内厅的障碍扫平了,但并不表示温迪与孩子上位之路就此顺利通畅,亚历克斯还有许多的事,要一件一件地去做。
亚历克斯是希望能够跟温迪马上结婚的,但是考虑到皇家婚仪盛大繁琐的规制,马上就办,必然仓促,不光会不成体统,而且温迪刚刚生产完的身体也吃不消。
于是就只好将婚期定在一年之后。
暂时办不了婚礼,也不耽误皇帝发布诏书,向整个联盟宣布,他的皇子将会在本月的十二号,举办受洗仪式。
仪式开始的前几天,皇帝签发了一系列的封赏状。
为嘉奖保护皇子顺利降生做出的卓越功绩,破格赠与艾伦斯、盖文、克莱尔“拉贝尔联盟荣耀骑士勋章”。
戴维·贝斯特,受封伯爵爵位,兼任联盟正统教宗红衣主教,将在皇子西奥多的受洗仪式中,担任教父,亲自为其洗礼。
戴维红衣主教这个职位,是温迪吹枕边风帮他求来的。
戴维当初跟温迪铁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的时候,温迪就曾允诺过,以后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认戴维当干爹。
结果世事无常,后来他俩都穿书了,这个世界压根没有“干爹”这种东西,温迪思来想去,就让戴维做了他理解中,跟“干爹”性质最接近的“教父”。
从此,未来的皇储西奥多,就相当于有了三个父亲——血缘上的生父温迪与亚历克斯、世俗宗教意义上的父亲戴维。
那天的受洗仪式很热闹,亚历克斯没有公布小皇子的类属,到场的名流勋贵默认他是个雄虫,尽管还没有正式立储,但全部都已经心知肚明西奥多就是亚历克斯的继承者。
刚刚上任为红衣主教的戴维,下令首都星所有的教堂,在皇子受洗仪式那一天,对全部信徒发放免费的衣服和食物,并发布公告,之后每个月的同一天都是如此,这项花费由戴维本人亲自负责。
他这项措施,会再次拔高他在民众之中的声望。
那一天,他穿着殷红色的华贵教袍,托举着小小的婴儿,撩起金盆里的水轻轻浇撒在虫崽的额头与胸腹上,一边洗礼一边祝祷。
当他完成了仪式之后,他得体地退居到皇帝与温迪的身后,他在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位置,回过头来,远远地瞄了一眼人群中的乔伊。
刚刚好,那位大哥似乎也在看自己。
戴维不清楚,现在的他看起来是否仍然像小人得志,不过他不在乎,他对着乔伊轻轻地一歪头,得意洋洋地露出一个笑来。
乔伊,你当初将我这个原身发配到荒星上面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第213章 第 213 章
温迪的宝宝满月时, 较刚出生那会长开了许多,变成了个奶香奶香的雪团子。
艾伦斯一直到仪式结束,跟着戴维回家, 心里仍然念念不忘。
他忍不住地对戴维说:“西奥多,他真是太可爱了, 他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宝宝。”
戴维瞄着他, 憋着坏:“是啊,我也觉得, 那小家伙真是可爱极了。”
他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哎,蝴蝶的幼崽小毛毛虫,都这么可爱吗?你小时候什么样?”
艾伦斯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小时候没怎么照过相,对自己的长相也没什么概念。”
戴维搂住他的腰:“我好想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能让我看看吗?”
艾伦斯为难:“这怎么看啊, 我又不可能变回小时候的模样。”
戴维的鼻尖几乎要跟他的鼻尖碰在一块了:“你生一个出来我看看。”
他们这阵子是才刚回到家,就站在一层的大厅里, 克莱尔原本是拎着东西颠颠地跟在后头的。然后一进门,就看见对面俩马上就要粘一块了, 克莱尔立马识趣地, 悄悄放了东西就溜了。
戴维家的仆佣也都跟克莱尔差不多, 相当识趣, 全都大气不出一声地找地方藏了,只留下戴维艾伦斯他们配偶两个, 在那里交流感情。
克莱尔飞奔去自己的房间里躲清静了, 他趴在床上点开了自己的光脑,习惯性地去翻了翻自己的社交账号。
那天他把账号ID给过塞希里之后, 当天他就在自己主页的访客记录中发现了一个陌生账号。
克莱尔推测对方应该就是塞希里,但是塞希里似乎只是来自己的主页浏览了一番,既没有关注克莱尔,也没有找克莱尔聊天。
而且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克莱尔又见过塞希里好多次。
但是对方一改之前粘牙糖的态度,对克莱尔全程视而不见,再也没有来纠缠过自己。
塞希里不找他,克莱尔当然也不会自己贴上去,克莱尔除了对塞希里的态度转变之迅速感到诧异之外,并没有感到什么失落,甚至还有些暗暗地高兴。
要是塞希里一直跟之前那样似的,那才不好办了呢。
外头,戴维跟艾伦斯这边,你推我搡地进了一处偏厅里。
这里不是内室,没有床,只有一张铺了软垫搭了碎花缀流苏毯子的躺椅。
这躺椅不小,艾伦斯的身体整个陷在里头,摇摇晃晃地跟婴儿的摇篮差不多。
大白天的,艾伦斯有点脸红,想逃走,但是根本爬不起来,刚扶着晃晃悠悠的摇椅支起半边身子,戴维就盖了上去。
戴维身上的主教袍子还没脱呢!
殷红的,滚着华丽的金色的边。
拉贝尔正统的教宗,虽然允许主教这种神职人员结婚,但是整体氛围偏向于禁.欲,尤其是各类宗教活动期间。
戴维竟然也不脱掉它,就这样直接穿着这庄重的教袍。
艾伦斯感到有些羞耻,明明他是被动情况下,被撩拨地情不自禁了,但是却莫名地觉得是自己亵渎了神明。
气氛正要逐渐向如火如荼的趋势展开,一阵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阁下,先生,托兰先生到了。”
艾伦斯软在那张摇椅上,面颊醉红,鼻翼都沁出薄汗来,领带松散衣领敞开。
正是花朵摊展花瓣,等着被采撷的模样,这时候半场散开,真教人舍不得。
戴维叹了口气,低下头去解恨似的啃了艾伦斯两口,把那花朵狠狠揉搓了一顿,勉强过了过瘾,起身去外面接待自己的爸爸。
艾伦斯缓了半天,才从摇椅上爬起来,系好扣子领带,整理了一下发型,跟着离开了偏厅。
托兰是戴维请过来的,他只是没料到托兰来的这么快,内心暗自懊悔,应该晚点再请爸爸过来,那样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的不上不下了。
托兰之所以来的快,是因为本来就打算过来看戴维的,戴维请他那会他都已经在半道上了。
他这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结果撞上小两口一前一后仪容不整地从小房间里出来。
见多识广的托兰怎么会不明白,他作为长辈,心内很偏宠这两个小家伙,但是又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尴尬。
托兰知道艾伦斯脸皮薄,所以就指着脸皮厚的自家儿子数落:
“都这么大了,懒成这个样子,从外边回来衣服不换就窝下了,半点卫生不讲。爸爸来了,就这么着一身脏衣服来迎接我,没大没小的,给我滚去换衣服!”
戴维陪着笑脸,甜着嘴巴让爸爸息怒,行动上,借着台阶拉着艾伦斯跑去后面换掉衣服整理好了状态。
他们这一家子当晚共进晚餐,先前的小插曲谁也没放心上,戴维近来的表现,出色的让托兰几乎都不敢认那是自己的儿子。
不思上进不知进取的臭小子,最近升迁像坐了火箭,托兰真是又骄傲又高兴又担忧的,也不知道他的宝贝这是走了什么神仙运。
戴维在席间,试探着托兰的口风:“爸爸,要是我跟您说,想让您认个干儿子,不知道您有没有意向?”
托兰一下子没听懂:“什么?什么干儿子?”
戴维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帝陛下新近不是添了个皇子?皇子的爸爸温迪是我朋友,之前被宫内厅迫害的时候,不得不住在咱们家。我怕节外生枝,也没告诉您。”
“眼下,小皇子都生了,婚礼提上日程,只是这未来亲王的出身太低了些,皇帝有意想在贵族里,给他找个身份。”
“爸爸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让温迪认您当养父,把他收到咱们名下来,就当做是您给我生的一个弟弟。将来结婚的时候,让他直接从咱们家里以公爵家少爷的身份被接去皇宫,这样也能更体面些。”
托兰当然不反对,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是好事啊,我怎么会反对呢?”
未来亲王给他做挂名的养子,名义上,以后他们就是皇室的姻亲,哪怕有一天老公爵没了,乔伊上位,借着这层身份他们也不会失去倚仗,专看乔伊的脸色。
戴维笑着应了:“那好,您没有异议,我就去着手安排了。”
托兰心里高兴,看着席间的两个小辈,忍不住地,就想感慨:“皇帝的岁数,可比你们两个都小呢,人家都做父亲了。”
“我在家里整天闷得慌,就幻想着能有个小虫崽,咿咿呀呀地在旁边多热闹,哎呀光是想一想就开心。”
戴维瞄了一眼艾伦斯,心想原来这是某些家长的通病,不管是什么时代,什么物种,年纪一到,就爱唠唠叨叨地催生。
艾伦斯回望他的神色,带着点嗔怪的意思,他这是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掩饰难为情在假装使小性子。
戴维轻笑,有时候艾伦斯在他眼中确实是脱离了性别概念,实在是愈发娇俏可怜又可爱。
戴维饭桌上跟艾伦斯不露痕迹地眉目传情,末了他主动揶揄自己的爸爸:“爸爸您也真是的,您要是给我生个哥哥,您现在说不定早抱上孙子了。”
戴维这句玩笑,猛地变成了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托兰的心里,托兰身体猛地一僵,怔在那里,一下子没有接住话。
戴维满眼是艾伦斯,一颗心半个魂都在他身上,只能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来跟托兰搭话,也没太在意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事实上,有些事他确实是不知道不了解的,因为原主也不知道不了解,记忆信息库里,缺乏相关数据。
戴维的嘴巴可没停,他还在讲着:
“哪怕不生哥哥,给我生个弟弟也行啊。比我小点,现在爸爸肯定精力都放在抓弟弟的学习上面,就没空催我喽。”
最后还是艾伦斯看出了点端倪,他关切地问托兰:“爸爸,您怎么了?身体忽然不舒服吗?”
托兰抬起头来,牵强地扯出一个笑:“没有,就是年纪大了,忽然感觉有点累。”
艾伦斯挽留他:“一会您别回去了,今晚留宿在这吧,太晚了,您累了就不要折腾了。”
托兰摇摇头:“不行,你们的父亲,他离不开我。”
托兰终究没有在戴维家里留宿,他用完晚餐,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夜里温度很低,他裹着披肩坐在车里,车越往罗敏特宫的方向开,他就越觉得冷。
其实车里的空调开着,他的披肩也不单薄,但他就是冷,这是他年轻时候,频繁生育留下的病根。
托兰扭头望向车外,玻璃窗上清晰地映着他的脸,他盯着看了很久,发现自己真的苍老了许多。
托兰一直以来,都是很喜欢艾伦斯的,他在认识艾伦斯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艾伦斯的事情,他从心底里,怜惜这个年轻的斑斓蝶。
当初戴维跟艾伦斯相亲,戴维一团孩子气地,说没看上艾伦斯。嫌他长得不够漂亮,性格无趣一点都不温柔。
托兰坚持说艾伦斯很好,戴维虽然顽劣,但也还算听托兰的话。反正跟谁结婚不是结,爸爸喜欢,戴维就答应了婚事,就好像这个雌君是替托兰找的一样。
托兰之所以会喜欢艾伦斯,除却艾伦斯本身的优点以外,其实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每当他看见艾伦斯的时候,总是会恍恍惚惚地,觉得是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从最光鲜自由的蝴蝶先生,到跌落云端,身心受创,再到落进巴塔利贵族婚姻的樊笼,他们的命运轨迹,几乎一模一样。
第214章 第 214 章
托兰今年四十五岁, 外貌上看不出来,有些虫巴结奉承他,会说他就跟刚结婚那会几乎一样。
托兰自己心里清楚, 怎么能一样呢,他结婚的时候, 才二十岁。
托兰是极光闪蝶,是蝴蝶中极为美丽的那一种。
他出身的家族很富庶, 因为极光闪蝶的雌虫格外美貌,所以总会跟贵族联姻, 这给家族带来了好处,他那些雄虫叔伯们凭借着姻亲关系,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托兰从小就长得美,经常有贵族家的雌君来相看他,但是托兰始终没有被任何一家选中。
因为托兰美则美矣, 他的信息素腺体分化等级只有C。
美人总得有点缺憾, 托兰的缺憾就是,他的信息素腺体实在平庸, 所以哪怕脸蛋再漂亮,贵族家也不敢要他, 怕他生不出优质的雄虫后代。
没有贵族看中的托兰, 就这么自由自在地长大了。
因为不需要给贵族家做雌君, 所以家族也不怎么严厉管束他, 托兰自己也是个身强体健主意大的,年龄一到, 直接给自己在军校里报了名。
他年轻的那个时代, 那场惨烈的星球大战还没有开始,但已经处于备军阶段, 军校的选拔没有后来这么严格。所以托兰没有上过军校预科班,竟然也被录取了。
托兰上军校,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因为非常出色,毕业直接分配进了机甲部队。
托兰一进部队,就立了功,前途无量,很受器重。所以服兵役的第一年,就代表军区,参加了联盟帝国皇帝诞辰典礼的阅兵,那一年托兰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托兰,美丽骄傲,在阅兵场上无比耀眼。正是因为他是如此的璀璨夺目,所以吸引了众多的目光,这其中,就包括贝斯特公爵奥斯汀。
奥斯汀公爵比托兰年长十岁,那时刚刚丧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外界风评里,这是一位英俊不凡、沉默严肃、大权在握的高贵公爵阁下。
但是在托兰的眼里,他不过是个年纪又老脾气又怪的鳏夫罢了,公爵,那是什么东西,有他的机甲帅气可爱吗?
托兰参加完阅兵之后,被引荐着和这位公爵见了一面,整个过程中,他跟对方说的话不超过五句,临走他也没搞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见他。
托兰回到了部队,继续服他的兵役,他那时并没有预料到,他的厄运正在降临。
在之后的一次实战演习中,因为同伴配合出现严重失误,托兰驾驶的机甲,直接把托兰甩出了驾驶舱。
这场事故要了托兰半条命,他的兵役生涯不得不就此告一段落,他被送进了医院接受治疗。
托兰底子好,伤痊愈得很快,他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之后,就每天给自己的上级发邮件,请求让自己回去继续服役。
但是他发出去的几十封邮件,通通都没有得到回复,托兰没有等到让他回军队的通知,而是先等来了他兵役提前结束,被军方除名,联盟安排他跟贝斯特公爵结婚的命令。
托兰不能相信,他翻联盟信息素资源登记库的数据,发现自己的信息被篡改,由等级C改为了等级A,将与他结婚的对象,显示与他的信息素匹配值是符合结婚标准的百分之九十。
托兰知道这都是假的,他大闹了一场,但是无济于事。
托兰的家族在得知,有贵族愿意跟托兰结婚,对方还是个公爵时,欢天喜地打起了算盘,用尽了手段,最后逼着托兰跟鳏夫公爵结了婚。
托兰刚结婚的时候并不是个温柔驯服的雌君,他激烈地反抗着自己的命运,这使他总是会惹恼自己的公爵丈夫。
奥斯汀公爵为了让他雌伏,甚至动用了一些相当残酷的手段。
就是在被配偶的暴烈对待中,托兰的第一胎流产了。
这次流产经历给托兰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阴影,他流掉的是一个尚未发育成人形的甲壳虫胚胎体。
剧痛、恐惧、恶心,托兰一度患上了严重的失语症。
医生建议公爵最近几年之内,最好不要再次孕育,否则会对托兰的精神造成重创。
奥斯汀公爵却有自己的见谛,他认为,一个雌虫,只有老老实实地生下孩子,才会死了想从他身边逃离的那条心。
托兰流产之后,又过了半年,交尾热被药物诱导提前,再度怀孕。
这次的孕期,托兰驯服了很多,整体很顺利,但是孩子生下后就夭折了。
奥斯汀公爵为了让他从丧子之痛里早点走出来,很快就让他第三次怀上了孩子。
托兰的第三胎生下来,和第二胎一样夭折了。
托兰在他的第三个孩子死掉之后,精神彻底崩溃。
他不明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当时生下来的时候,明明都听见孩子哭了,哭的那么有力气,怎么转头就夭折了呢!
后来是跟着他一起进入公爵家里的亚雌执事告诉了他真相:
托兰的第二胎、第三胎,生的都是雌虫。
托兰的腺体等级不高,跟奥斯汀公爵的真实匹配度很低,所以生出了雌虫。
但是巴塔利阶层是不允许生出雌虫来的,所以他们一生下来,就被公爵授意给处理掉了。
亚雌执事含着眼泪告诉托兰,罗敏特宫里的保暖不好,夜里那样冷。宝宝刚生下来很脆弱,抱去放在冷水里洗个澡,不给穿衣服,很快就会着凉发烧,烧着烧着,就没了。
知道真相的托兰,当天夜里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戳进了奥斯汀公爵的胸口。
只可惜戳偏了,没刺到心脏和大血管,奥斯汀公爵流了满床的血,但却保住了一条命。
他侥幸活下来之后,就把托兰囚禁在了罗敏特宫外的一处条件简陋的寓所里。
他要惩罚托兰,要把他囚禁到死。
在此期间,托兰无数次尝试自杀未遂,自残导致他的身体伤痕累累。
那段时间的奥斯汀公爵也闭门不出,性情愈发乖戾暴躁。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么明媚的托兰到了自己手里,会变成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
他倾心于托兰,略施小计就得到了他,但是结婚后整整三年,托兰都没有对他笑过,也从来没有真正地屈服。
奥斯汀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他们这的大多数巴塔利雄虫都是这么做的,少数服从多数是一种真理,他在践行这个世界的固有法则,他坚持自己的正确。
所以,一定是托兰有问题。
奥斯汀不甘心放弃失去托兰,他来到软禁托兰的寓所看他,被注射过镇定剂的托兰,苍白失血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托兰只要恢复自我意识,就会求死,所以奥斯汀命人给他用药,让他始终混沌着。
浑浑噩噩的托兰就这样怀上了第四胎,临近生产时奥斯汀才给他停了药。
这一次,托兰终于生下了一个雄虫幼崽,尽管检测报告中显示,这个宝宝的腺体先天性发育不良,未来极大可能是劣质雄虫。
但是雄虫就是雄虫,奥斯汀公爵高兴地承认接纳了这个孩子,给他取名叫戴维,他自此之后,就终于有了能够拿捏托兰的把柄。
托兰为了保护那个新生的、幼小的孩子,最终妥协了。
他屈下了膝盖,弯下了腰,他心死般地认了命,卑微臣服地伏在奥斯汀的膝头,将其称之为,“我的雄主”。
托兰的屈服换来了奥斯汀对小戴维的宠爱,对于这个托兰为他生下的、不会继承爵位和家业的小儿子,他宠得格外放肆。
托兰本人,更是把对之前所失去的那三个孩子的爱,报复性地弥补到了小戴维的身上。
托兰是个精神一度崩溃,后面即使得到治疗控制,也仍然有些神经质的爸爸。
他不会教育孩子,戴维从小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一昧地宠溺娇惯,他对戴维的爱有时会偏私到不辨是非的程度。
于是这个世界里的戴维,毫不意外地,长成了一个标准的坏脾气纨绔草包。
托兰偶尔也会察觉到不妥,但是爱子之心会蒙蔽他的双眼。
托兰真心实意地认为,他的宝贝戴维,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托兰终于回到了罗敏特宫,他直奔寝室,去见奥斯汀公爵。
奥斯汀只要看不见托兰,就会拒绝吃药,所以托兰必须保证自己每天都在奥斯汀的身边监督他摄入足够量的药剂,来维持他痴呆的现状。
正如多年前奥斯汀给他每天喂迷.药一样。
高大强健不可一世的奥斯汀公爵,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境地的呢。
说起来托兰都替他感到羞耻,奥斯汀会被托兰控制住,绕来绕去不过是耽于色.欲。
五十多岁了,寡义廉耻,在托兰的身上,快活到中风。
奥斯汀中风的那天,托兰还以为他直接死了,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哈哈大笑,他蛰伏于奥斯汀身下二十年,头一次有快.感。
不过好可惜,没死掉,但是半边身子都瘫痪了。
奥斯汀,不再是壮年时那个不可撼动的强权者,他终究是老了。
托兰一回去就端着药喂奥斯汀公爵,奥斯汀扭头看着他,神智清明,喜怒不显,他就那么沉默地,盯着托兰。
托兰回来路上,想起了他过世的孩子,很伤心,便不想做样子了,直接端起药碗来,淡漠地告诉奥斯汀公爵:“您该吃药了。”
奥斯汀公爵开口:“我不吃药,你过来。”
托兰放下药碗,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奥斯汀公爵问他:“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干什么去了?”
今天是戴维露脸的好日子,托兰高兴,当然打扮得典雅华贵。
托兰懒懒地回答:“去社交,参加了典礼和舞会,然后跟戴维吃了晚饭。”
奥斯汀公爵:“我病成这个样子,你每天过得挺开心啊。”
托兰抿着唇,没有说出他心里那句,你要是死了,我会更开心。
奥斯汀公爵冷漠地命令托兰:“脱了。”
托兰转身就要去衣帽间换衣服,奥斯汀公爵喝住他:“在这脱。”
托兰没动,反而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把自己包得更严实了。
奥斯汀公爵明显是愠怒了:“你要造反是不是?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托兰:“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给我留点脸面行不行?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恬不知耻。”
奥斯汀公爵恼怒地恨不能立刻站起来打他,托兰为了让他老实点,端起药碗上前去,掐着奥斯汀的脖子就往里灌。
托兰痛苦地不想装了,他就是恨奥斯汀,他要把奥斯汀曾经带给他的折磨全都原封不动还回去。
奥斯汀没料到托兰会是这个反应,他觉得托兰疯了,他跟托兰推搡中,打翻了药碗。
药碗掉在地板上碎掉,那声脆响刺激到了托兰的紧绷敏感的神经,他一下子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地双手死死掐住了奥斯汀的脖子。
去死吧去死吧,就这么死掉给我的孩子偿命!
托兰差一点就要亲手掐死了奥斯汀,及至最后,他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他的戴维还不是公爵继承者,要是他现在把老东西掐死了,乔伊马上就会袭爵彻底接管贝斯特家。
这么一来,岂不是便宜了乔伊?
托兰想到这里,就慢慢地松开了手,奥斯汀已经被他掐的半死了,脸憋的通红,托兰一松手,他立马就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这太难以置信了,托兰突然就要杀他,托兰真是彻底疯了,奥斯汀缓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要联络乔伊,想让他的大儿子来解救自己。
托兰没给他机会,他翻出抽屉里的镇定剂,当场抽了一管子,转身一针戳在了奥斯汀的后脖颈上。
奥斯汀扭头瞪着他,眼里都是红血丝,没一会就委顿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托兰喃喃地说:“你现在不能死,你得死在你儿子后头。”
“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也得让你尝尝这个滋味。现在才死了一个凯森,你别着急,乔伊很快就要下地狱了,到时候,我把你送去陪他们。”
第215章 第 215 章
乔伊最近过得有些郁郁寡欢, 因为近段时间里,事事都不称他的心意。
其中最让他感到不悦的,就是皇帝亚历克斯的儿子。
皇帝有孩子, 原本是轮不到他来操心的,拉贝尔的君主素来风流花心, 搞出个私生子也没什么稀奇。
但是令乔伊无法接受的是,他听闻亚历克斯要立这个孩子做皇储。
太荒谬了!
假如一个私生子都能做储君了, 那将来雌虫是不是也可以当皇帝了!
乔伊眼见着这种事情发生,只觉得自己生命前半段时间里, 被灌输进脑袋里有关于“尊卑”“正统”的一切真理,好像都变成了笑话。
戴维是个野种,亚历克斯要扶野种上位。
这俩搞到一起去了,真不愧是虫以类聚,物以群分。
乔伊一不高兴, 就不想回家, 皇子的洗礼仪式结束之后,他直接去了情人那。
乔伊的情人斑斓蝶亚雌安, 在接受了几个月的信息素药剂注射之后,仍然没能转化成雌虫, 这令乔伊有些失望。
但是乔伊还是喜欢安的, 所以偶尔也还是会过去。
安强撑着身体迎接乔伊, 这几个月来, 在药物的摧残下,他已经变得格外苍白瘦弱。
他不仅仅是外貌受到了影响, 折损掉了一些美丽, 他身体其他的病痛也开始变得频繁。
他经常呕吐到吃不下任何东西,持续地低烧, 深夜里小肚子一阵阵地抽痛,身上莫名起一大片红疹。
但是他不敢跟乔伊抱怨诉苦,乔伊天性里不懂得心疼人,要是他知道怜惜自己,一开始就不会给自己打那种针。
安为了能让气色好点,还专门化了妆,乔伊一进门就看到了他红润润的嘴唇。
乔伊的眉头深深地皱了下去,他不喜欢雌虫浓妆艳抹地打扮,平时戈林就爱涂口红,乔伊看在他是雌君的面子上不说什么,只是几乎不跟他接吻,怕将戈林的化妆品蹭到自己身上。
安这是从哪里学到的坏习惯,乔伊忍不了,他不想亲吻一张涂满了化学颜料的嘴。
乔伊命令安:“把你嘴上的红油漆擦了,去把脸洗一洗,上面的粉都能用来刷墙了。”
安讪讪地应着,乖顺地去洗手间里卸妆,没敢全卸,他现在气色差的像个鬼,全卸掉了,乔伊被吓到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火。
安把口红擦掉了,涂了点稍微带些颜色的唇膏,从洗手间里出来,陪着笑脸,伺候乔伊用餐。
乔伊的信息素是朗姆酒味,这种味道的雄虫普遍不善于调情,他每次到情人那里,都是直奔主题——吃饭、洗澡、上.床。
活跃气氛提供情绪价值这种事,都是情人的任务,他只负责享受。
往常时安健康活泼,热衷于取悦乔伊,但是他现在实在虚弱,闹不动了,只能竭力配合对方。
乔伊在这方面也是缺乏情.趣的,他一如床下那般传统古板,他其实也不太需要什么特别的节目,通常情况下床伴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安咬着牙承受着,就在刚刚,伴随着入侵,他的肚子又开始痛了。
他跪在床上,疼得直冒汗,身体支持不住,上半身塌下去,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最后没忍住,在这场酷刑折磨中,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乔伊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安以前也是这样,他身体敏感,不吃劲,疼了累了都要哭着撒娇。
安痛到最后意识都有点模糊了,他的身体被乔伊翻了过来,仰面躺在床上,嘶嘶地抽着气。
乔伊正面看清安之后,被吓了一跳。
安的屁股始终是圆润饱满的,感觉不出来,他正面一躺下去,肚子就瘪了,两排肋骨就变得十分清晰,他的小腹上,密密麻麻有许多针眼。
这样子确实吓人,他明明还那么年轻,他的身体却是惨白的皮里面包着一把骨头。
乔伊还诧异:“你怎么瘦成这样?”
“你就不能多吃点吗?你的骨头硌到我了。”
安的身体一晃一晃,泪珠从眼角滚下来,湿润透亮。
一直到这项苦差完成,安才开口跟乔伊说话:“乔伊阁下,我们结束吧。”
喘息着伸手去拿衣服的乔伊怔了下,扭头望向安,很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安平躺在床上,像个可怜的被晒脱了水的鱼干,鱼水之欢也不能浸润他,他还是那么直挺挺地干瘪着。
安小声回答乔伊,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乔伊阁下,我请求您,放过我吧。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会死的。”
“我是真性亚雌,您就是给我打针,把我打死,我也变不成雌虫,生不出孩子。您放过我吧。”
安也觉得自己,特别的贪慕虚荣,他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才甘愿被乔伊玩弄的。
但是他后来也吃到苦果了,他觉得他遭了这么久的罪,应该也还完了,他也没做什么坏事,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假如他现在还不离开乔伊的话,他感觉自己是真的有可能会被乔伊玩死。
乔伊一言不发地穿好了衣服,他打开自己的光脑,给安开了一张空白的电子支票,直接划到了安的账户上。
“缺多少钱,自己直接往上面填就好,喜欢什么就去买。我可没有亏待你,以后少耍这种小性子。”
乔伊对雌虫一向没有耐心,他的情人闹脾气,大多数情况下,给点钱就行了。能给他做情人的,一般都比较识抬举,宅子车子钞票珠宝,总有一样能哄好。
安没有再说话,他在乔伊离开房间去冲澡的时候,捂着脸哽咽。
他都要死了,乔伊还觉得他在耍小性子。
安接受了乔伊的金钱,他没有将钱全都存在电子银行账户里用来消费,而是偷偷取出来了一部分。
乔伊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但是为了防止他外出跟其他虫有染,当他出门的时候,会有专门的秘书跟随监视。
秘书盘问过安,为什么要一下子取这么多钱。
安不慌不忙地解释,大把的钞票现金花起来更有手感。
秘书在心底里鄙视了一番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安取了钱之后,就去了首都星都会最大的商业街。
这里的优点是非常的繁华,虫流密集,安只要稍微趁秘书不注意,往虫堆里那么一扎,对方就很难抓住自己。
他直奔一家潮牌服装店,一进门就先坐下来歇了会。
秘书跟着走进店里,丝毫不顾及导购的脸色,皱着眉头提醒安:“这种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快消品,无论是品质还是审美都糟糕的一塌糊涂。您确定要穿着这种东西出现在乔伊阁下面前吗?”
喘口气都能冒虚汗的安,用一种很虚浮的声线告诉秘书:“如果你再多嘴,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滚蛋?”
秘书不敢再多话了,安休息够了,就站起身,从店里随便拿了件外套问导购:“你好,请问我可以进去试一下吗?”
导购满脸堆笑地给安指路:“当然可以,来这边请。”
安就这样背着包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秘书在外面侯着。
他本来心想,试个衣服能有多久,结果安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
他一等再等,忽然意识到不好,安现在身体虚成那个鬼样子,怕不是晕在里面了!
秘书招呼都没跟导购打一声,就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试衣间的帘子。
里面只有一个刚进去的,正在换衣服的陌生雌虫,他被吓了一跳,怒斥秘书:“干什么?”
安不见了!
秘书质问里面的雌虫:“你有没有看见之前进来试衣服的一个蝴蝶亚雌?”
“没看见!你快拉上!”雌虫不管秘书,直接把帘子给拉起来了。
秘书一下子慌了,他在店里闹着要查监控,导购没有查监控的权限,只好带着他去见店长。
就在他们去找店长调监控的时间里,安抱着装钱的包,从试衣间一个视野盲区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不顾那个再次被吓了一跳的雌虫,拉开帘子跑出了服装店。
店里有监控,秘书很快就会查到他,所以他得尽可能地快一点。
安慌慌张张地跑,他的包里不光有钱,还有各种证件和护照,他打算逃离这条商业步行街之后,就去外面打辆车,买张飞船票,离开首都星。
安不是聪明严谨的虫,他的计划非常简单,他总觉得,乔伊是首都星的大人物,只要离开了首都星,应该就可以了。
安的身体太虚弱了,他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他脑子里也很乱,神经紧绷着,逃跑的途中忍不住回头看秘书追上来没有。
他的注意力都在身后,于是就忽略了身前,他在跑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信号灯忽然变了颜色,直接跑到了路中央。
他出现地太猝不及防了,所以迎面开过来的那辆红色超跑差一点就没有反应过来。
车主迅速踩下了刹车,在一声尖锐拖长的刹车声中,车主的身子因为惯性猛地冲向了前面,又被胸前的安全带勒住,带回了车座椅上。
戈林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死,他感觉到自己车前的引擎盖上刚才彭地一声闷响,好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戈林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地扯下安全带,下了车一看,安就躺在他车前面的路上,周围撒了一地的钞票。
戈林一看见这个场景,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扶着自己那辆漂亮的小超跑才勉强站稳。
戈林的一个朋友,在这条街上盘了个店面,要开一家创意馆,特意请戈林过来,所以戈林才出现在这的。
他好久不上街,今天一出门就撞到虫了。
戈林吓得腿软,他哆哆嗦嗦上前去,想看看那个虫是不是被撞死了。
没等他想起来报警叫救护车,戈林就听见,乔伊的一个秘书,远远地呼喊了自己一声:“戈林先生!”
第216章 第 216 章
戈林出门开车撞到人了, 虽然对方是横穿道路突然窜出来的,但是戈林因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大脑一片空白。
他跟秘书一块把安送去医院的路上, 一直在惶恐忐忑,害怕安有个好歹, 他这个开车肇事的经历会成为乔伊仕途中的污点。
一直到医生给安做完检查之后,告知戈林, 安除了有点擦伤是戈林造成的之外,其他没有任何的撞击伤, 他晕倒昏迷只是身体过度虚弱又受到惊吓导致的。
戈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下来,智商就占领了高地,他开始意识到了这其中的猫腻。
乔伊的秘书怎么就刚刚好不早不晚地出现在了现场呢?
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秘书的种种表现都在说明, 他对这个被撞的安很熟悉。
戈林找秘书询问相关信息的时候, 他也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戈林的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底,不出意外的话, 这个安,应该就是乔伊养在外头的那个小情人。
拉贝尔联盟那么大, 围绕着乔伊产生的世界却是这样小。
戈林意识到这件事中所包含的戏剧性之后, 就忍不住地笑了。
原本感觉自己不占理的他, 在那一瞬间就有了底气。
他可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他终于能一雪前耻了!
戈林想起在多年之前,他刚刚和乔伊订婚的时候, 他单方面地坠入情网中难以自拔。
他也是爱过乔伊的, 他那时候才十八岁,乔伊跟他差不多大, 出身贵族英俊多金优雅迷人的乔伊,简直就是他梦中的理想型。
能跟这样的贵公子订婚,他那段时间做梦都会笑醒。
戈林的爱情仅仅持续了两个月,就咻的一下像泡沫一样破灭了。
他发现了乔伊身边有其他的恋人,乔伊在跟他订婚之后,也仍然在和其他的雌虫交往。
年少的戈林感觉自己遭受了巨大的背叛,他找到对方大闹一场,弄得局面十分狼狈,让乔伊狠狠地丢了次脸。
那次抓奸的后续是,乔伊给了戈林面子,象征性地送礼物道歉,迅速跟对方分了手,自此之后,戈林再也没能抓住过乔伊出轨的证据。
那时候的戈林太年轻,而且对乔伊心存爱情幻想,所以抓奸抓得很不体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戈林去医院洗手间里补了个妆,他要盛装出席这次的闹剧。
乔伊忙于公务,还没来得及赶到医院,戈林听说安醒了,就踩着气场拔群摇曳生姿的步伐来到了安的病房里。
他仪态万千地,往安病床前一坐,就重新打量起了这位他丈夫的心肝宝贝小情人。
戈林率先观察安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他的美丑来,他首先是吃了一惊,这个亚雌怎么这么瘦。
乔伊包.养人家都不舍得给饭吃吗?
皮包骨头面无血色,再好的底子撑着,也美不到哪里去。
勉勉强强算是白净清秀,楚楚可怜吧,戈林自己是五官浓艳的类型,他盯着安的小脸感慨,原来乔伊就爱这种营养不良的款。
好畸形的审美,戈林无法理解。
戈林一进来,安就注意到他了,明艳高贵的血漪蛱蝶,没法不注意到。
安就看着这位美人,来到自己床边坐下,一言不发地,就盯着自己瞧。
安小声询问:“请问您是?”
戈林这才想起来要自我介绍:“啊,我叫戈林,你认识我吗?”
安轻轻摇头,戈林说:“我也不认识你,但是我的配偶你肯定认识,他叫乔伊·贝斯特。”
戈林如愿从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看见了一种惶恐的神色。
戈林很得意,他在心中想着,小弟弟被吓坏了吧,是不是要哭着对他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呢?会不会求饶,请求自己宽恕他,他再也不敢了!
戈林正想入非非中,安忽然坐起来,跪在床上给戈林磕头:“戈林先生,求您救救我!”
戈林:……?
戈林懵了,这家伙怎么比他一个话剧演员还会演!
戈林:“你……怎么回事?医生给你检查,说你没受伤啊。”
安当着戈林的面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撩了起来。
戈林看见了他布满扎针痕迹、青红於紫部分区域皮肤已经开始硬化的肚子。
戈林看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你生病了?”
安眼泪汪汪地告诉戈林:“我是个亚雌,真性亚雌。乔伊阁下想把我变成雌虫,给他生孩子,他就给我打针……我快要被那种变雌虫的药折磨死了,戈林先生,您是他的雌君,您救救我吧……”
他虔诚地向戈林保证:“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只要留我一条命……”
戈林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把安的话捋了又捋,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那乔伊多半是疯了。
乔伊已经快三十岁了,同龄的巴塔利雄虫多半已经做了父亲,只有他们至今未生育。
戈林与乔伊长期分房,起先刚结婚那两年,戈林交尾热时,乔伊还会跟他在一起。
但是后来当乔伊发现,戈林在偷偷吃避孕药之后,就再也不碰戈林了,包括戈林后来的交尾热期间。
戈林不想生乔伊的孩子,乔伊去外面找别的虫生,这逻辑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逼迫一个亚雌变成雌虫给他生孩子,这已经不仅仅是逻辑不通的问题了。
戈林第一直觉是,乔伊也许很爱这个亚雌。
可是爱人之心,难道不是希望对方好吗?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算什么呢!
戈林愈发地觉得乔伊有毛病了,他出于一种怜悯之心,反而出言安抚宽慰了安,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会跟乔伊谈谈。
乔伊忙完之后,听说了安出逃,结果半路上被戈林开车撞到的事,他立刻赶到了医院。
乔伊见到了戈林,他一如一个普通的婚外情被正室抓包的丈夫那样,表现出了些许尴尬。
但他很快就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对戈林表示:“我会解决好的。”
他们做了多年的配偶,尽管不再相爱,但也算得上利益相同的盟友,戈林向乔伊询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乔伊回避了戈林的目光:“这个不用你操心。”
戈林觉得他得操心,这不仅仅是他丈夫找情人这么简单,他建议乔伊:“给笔钱,把他打发走吧,看着怪可怜的。”
乔伊没有接话,态度沉默,戈林凭借着自己对他的了解,知道乔伊这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的那种。
戈林笑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想笑:“乔伊,难道你深爱着他吗?”
“不要说胡话。”乔伊失去了跟他交谈的耐心,他转而走进病房里,去看安的状况去了。
戈林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见了病房里的情景。
安见到乔伊的时候,就像柔弱的猎物遇见了天敌。
如果按照肥皂剧中的套路,这时候的安应该趴在乔伊怀里控诉戈林的罪过才对。
但是他没有,他见到乔伊的时候,表现出了莫大的恐惧,他痛哭流涕地爬下床,跪在地上,抱着乔伊的腿哭泣着哀求他。
戈林沉默地注视着那个画面,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想起了自己。
还是乔伊的上一次婚前劈腿,被他发现了,他闹了一场,不管不顾地就要解除婚约。
戈林是多么骄傲,他出身好,雄父是大学教授,雌父是乐团首席。
戈林长得美,而且乐于展示自己的美,才十几岁就被选入了皇家话剧团重点培养,他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他的表演曾使洛米尔亲王赞不绝口。
他不能接受一个衣冠楚楚却傲慢不忠的雄虫成为自己的伴侣。
当戈林向自己的父亲表达自己想要退婚的诉求时,他那个刚刚因为自家儿子与贵族订婚,所以得到提拔当上了帝国大学校长的雄父,气急败坏地拒绝了他。
戈林被要求向乔伊道歉,这太荒谬了,为什么要道歉,因为对方出轨他没有选择装聋作哑吗?
戈林与雄父爆发了激烈争吵,他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反省,戈林用绝食的方式抗议,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
戈林的雌父只生了戈林一个,所以格外疼他,在戈林对抗的那几天里,每天都在哭泣。
戈林后来也妥协了,他不想再看见雌父的眼泪,他的雌父见他想通了,立刻转雨为晴,抹掉眼泪,把乔伊送来的道歉礼物拿给戈林瞧。
那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雌父将它挂在了戈林雪白纤细的脖梗上。
项链很重,压的戈林几乎直不起头来,像某种枷锁。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觉虽然他把自己饿得很憔悴,但他仍旧是美丽的。
红宝石项链是他的装饰,美丽体面的雌君是乔伊的装饰。
身为装饰品本身的戈林,都已经这么美丽了,为什么还要有自我呢。
世界是由巴塔利雄虫支配的,他们将美丽的雌虫用来取乐繁衍后代,强悍的雌虫送上战场。
从来如此,被支配者,能有什么选择呢?
戈林稳住自己的呼吸,他回过神来,光阴荏苒地在他眼前翻了篇,他对面的病房里,乔伊已经将安搂进了怀中。
被搂抱着的安的姿势有点奇怪,像是反抗未遂被强硬地禁锢住了,他转过脸来,隔着门上的玻璃跟戈林对视,戈林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绝望。
表演课中有一门很重要的功课,就是解读角色的内心。
剥开这个人物的所有外衣与面具,深入地,剖析他。
戈林对乔伊的爱情消失于他对乔伊的剖析之前,因为不再有荷尔蒙的冲动,与信息素的蒙蔽,他开始沉着冷静地看待乔伊。
抛开乔伊的一切浮华外象,他发觉这个角色的内核,令人索然无味。
被爱与不被爱,通通都不会好过,乔伊,不过如此。
戈林对着病房里的安用手语比划了一句话:“我会救你的,等我。”
第217章 第 217 章
皇帝在宣召艾伦斯之前, 先把戴维叫过去,双方讨价还价了一番。
小皇帝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戴维时刻小心着, 才没被他给绕晕过去。
皇帝的诉求,说来其实也简单。
皇帝的开篇, 扯得相当空远,他给戴维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简而言之, 就是那场十多年的战争暴露出了联盟内部诸多制度的弊端。其中被皇帝特别点出来的,就是贵族的权势过大, 联盟中的权力天平出现了明显失衡。
再就是,皇帝要扶持温迪所生的雌虫幼崽上位做皇储,所以迫不及待地开始为之铺路,有意要拔高联盟中的雌虫地位。
最后,皇帝将话头落到了戴维的身上。
戴维凭着他随机应变的本事, 很快就捋通顺了这其中的利害——皇帝这是在让他站队。
是选择站在皇帝的同一战线上, 做皇帝的亲信;还是选择站在巴塔利贵族的一方,成为皇帝接下来要动手绞杀的目标。
戴维自然是选择成为前者, 但是站队是需要投名状的。
皇帝所希望的戴维交上来的投名状是,他与艾伦斯, 掌权者二选一。
君王的信任与怀疑都在一念之间。
皇帝有意让他们配偶两个得脸, 但又担心他们太成气候, 戴维要是大权在握, 配上个艾伦斯带兵,联盟直接改姓贝斯特了。
皇帝很忌惮, 皇帝不允许, 皇帝想把他俩都培育成自己的亲信,就是离了皇帝后什么都不是的那种。
戴维迅速地开动脑筋, 最后他告知亚历克斯:“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永不从政,来换取您对艾伦斯的重新启用。”
皇帝等的就是戴维这句话,不过政客素来假惺惺,他心愿达成后,装模作样地对戴维表示,可以对戴维进行一些补偿。
戴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得体些,这样方便亚历克斯上套。
戴维的人生计划里,本就没有从政这个选项,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义凛然的牺牲者,用这个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东西,空手套白狼。
他靠着给皇帝画自己“永不从政”的这张大饼,帮艾伦斯换了个官当,然后巧妙地包装好自己的语言,让皇帝一口答应下来,替他治理严重污染的布莱尔星球。
薅联盟的羊毛,敲皇帝的竹杠,戴维不光这样做了,还把亚历克斯哄得心花怒放。
他不仅要占皇帝的便宜,他要是回家把这事添油加醋跟艾伦斯讲一讲,他立刻就能想象出艾伦斯会是什么表情了。
戴维实在是贪心,在他跟艾伦斯之间,艾伦斯怎么爱他,他都不嫌多,甚至还想再多一些。
戴维回去之后,亚历克斯召见艾伦斯,艾伦斯在宫里开了许久的会,回到家中,万分激动地告诉戴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戴维笑盈盈地问:“好消息是什么?”
艾伦斯眼睛都在发光:“皇帝要成立一个特别调遣局,他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我,”
戴维:“哇!这是干什么的?待遇好不好?”
艾伦斯:“是一个,只对皇帝负责,专门执行皇帝特别命令的机构。皇帝给我的是在役上校的待遇。”
戴维点点头:“很好,你现在是特.务头子了。那,坏消息是什么?”
艾伦斯的神情垮下来:“我得在一周之后,出发去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军事特训,让我的体能重新回到服役状态。”
戴维:“这很正常,毕竟你已经退役这么久了,再次回归,很需要提前训练一下,不然身体也吃不消。不过这不算是坏消息。”
艾伦斯反驳他:“怎么不算,他们不让我带家属。”
戴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去训练,带着我干嘛?给你当拉拉队,天天在下面喊加油吗?”
艾伦斯嘀嘀咕咕:“也不是不行。”
艾伦斯的表情有些沮丧:“他们不让我带着你,三个月呢,咱们结婚才多久,一下子要分开三个月。一年有几个三个月……”
戴维揉揉他的脑袋:“要不然,你别去了?”
艾伦斯着急了:“不行!”
戴维只好宽慰他:“人不能这么贪心,哪能什么都要?你乖乖地去训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艾伦斯不说话,他哪边都舍不得。
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艾伦斯是必须要去的;可是要去,就要跟戴维分开那么久,艾伦斯心里很难受,恨不得把戴维偷偷装行李箱里打包带过去。
戴维心里知道艾伦斯舍不下他,把他搂进怀里甜言蜜语地哄了好一阵,等到艾伦斯脸上乌云散开,戴维悄悄地出去联系上了温迪。
温迪接通联讯的时候,正在咿咿呀呀地跟宝宝学婴语。
戴维的影像出现在光脑屏幕上,躺在摇篮里的虫崽也瞧见了,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咯咯直笑。
温迪的西奥多,是个非常伶俐的宝宝,他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他们虫类的爱美天性。眼前出现了好看的虫,他就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笑;要是有不好看的出现在面前,他就抬起小手把眼睛捂起来。
很显然,他对自己教父的长相非常满意,不光笑,还手舞足蹈。
温迪懒洋洋地问:“找我有何贵干啊?”
戴维也不跟他废话:“你男人要成立一个特务组织,这事你知道吗?”
温迪想了想:“好像跟我提过那么一次。”
戴维:“他要提拔艾伦斯当这个组织的头,让艾伦斯下周开始去训练三个月。”
温迪:“这是好事啊,你不想让他去?”
戴维:“我想跟着他一起去。我们自从结婚,就没分开过,一下子三个月见不着,太难受了。”
温迪了然:“OK,明白了,包我身上。”
戴维笑着感谢他:“回来给你捎特产。”
“那倒不用。”温迪把西奥多从摇篮里抱出来,“来跟你干儿子打个招呼,这小颜控盯着你傻笑半天了,你不理他过会肯定闹脾气。”
戴维将上半身靠近了些,跟西奥多打招呼:“嘿小家伙,你长得可真快,别着急,过两年干爹添个弟弟陪你玩。”
小家伙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特别开心。
温小胖出马,这事办的特别利索,第二天一早就给戴维发信息,说办妥了。
戴维本打算第一时间将这事告诉艾伦斯的,但是扭脸一看,他的艾伦斯正一副因为马上就要和自己分别,所以格外珍惜跟自己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形影不离恨不得把自己绑戴维身上的黏人样子。
戴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他最后坏心眼地什么都没跟艾伦斯讲。
艾伦斯对戴维跟温迪的密谋一无所知,在陪同戴维用完早餐之后,直接陪着戴维一起上班去了。
戴维心里高兴得要命,脸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就只好一边努力伪装成他跟艾伦斯一样难过不舍,一边开大马力地处理手上的工作。
他得加快进度,在这一周里面,提前把一些工作做完,这样才能放心地休假陪着艾伦斯训练。
这天,戴维的日程安排是去商会处理公务,于是艾伦斯就跟着他来到了哈斯塔商会的办公室。
戴维拍拍艾伦斯的肩膀:“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自己玩去,我得专心干活。”
“哦。”艾伦斯应着,他目送戴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办公椅落座,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工作。
艾伦斯放轻脚步,绕着这间空间广阔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然后就好似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座位一般,又回到了戴维的身旁。
艾伦斯站在戴维旁边就开始解衣服扣子。
戴维抬头看着他,艾伦斯也不羞赧,很直接:“有点热,不想穿了。”
快到中午,温度确实上来了,戴维没多想,低头继续看文件:“那你脱了吧。”
艾伦斯就脱掉了外面穿的一件长款风衣,露出了里面的衬衫长裤。
裤子就是普通的西裤,衬衫是面料光滑的真丝衬衫,青果领,领口开的很大。
艾伦斯弯腰将脱下来的风衣搭在沙发上,那个动作,甚至可以从侧面,直接透过领口窥见他胸前的一点玲珑樱红。
艾伦斯偷瞄了一眼戴维,戴维在认真批阅文件,压根没看他。
艾伦斯不泄气,他脱完外套,径直走到了戴维的办公椅旁边。
戴维再次抬起头:“又怎么了?”
艾伦斯:“站累了,找个地方坐。”
戴维办公室里那么大一张沙发,隔壁休息室里还有床,艾伦斯瞧也不瞧,就站在戴维的办公椅旁边。
戴维顿时心领神会,微微后撤开些,给艾伦斯腾出地方,拍拍自己的大腿:“来。”
艾伦斯如愿以偿地坐进了戴维的怀里,戴维低头一瞥,就从艾伦斯的领口,把里面的风光都看尽了,他苦笑着抬手给他拢了拢衬衫领子:
“你这样,让我怎么专心工作?”
艾伦斯妖精似的勾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那就不工作。”
戴维摇头:“不成。”
艾伦斯扯了扯戴维的领带:“假正经。”
“你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天天翘班早退了?这时候开始热爱工作了,我上赶着,所以不值钱了是不是?”
“哪的话?”戴维狎昵地隔着衣服揉了他一把,“乖一点,我的小祖宗,现在真不成。”
艾伦斯显然没听进去,继续坐在戴维腿上蹭来蹭去。
有这么个宝贝在怀里,温软地贴在身上,鼻尖萦绕的全是艾伦斯身上混合着信息素味道的芳香。
戴维投降了,他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他都快被蹭出火来了。
戴维一忍再忍,最后抱起艾伦斯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不远处的沙发走过去,直接给艾伦斯扔到了沙发上。
第218章 第 218 章
戴维的举动很像是, 将在自己认真工作时跑来捣蛋的猫儿,丢到了一边去。
艾伦斯在沙发上翻了个滚,趴在那深色的真皮上, 双臂撑起上半身,仰着脸, 用那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戴维瞧。
领口滑下去,整片的锁骨和大半个胸膛明晃晃地显出来, 直白露骨地招摇着,好像是在跟戴维说, 来呀。
猫儿打滚,把软肚皮都露出来了,怎么能忍住不撸一把。
戴维上手去把猫儿推翻,揉着他的腰腹,把脸埋进颈窝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口就好, 再多了就要把正事都忘了。
戴维果断抽身,留下沙发上的猫儿, 伸出手指去勾戴维的皮带,却滑脱了, 没勾住, 戴维走了。
欲.求不满的猫儿躺在沙发上, 看着戴维回到工位上继续办公, 郁闷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艾伦斯安静了一阵,过了一会,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 按铃通知秘书送点零食上来。
秘书于是送了几份切好的水果,等秘书一走, 艾伦斯便又开始不安分了。
他托着一只盛水果的小碟子,来到戴维身旁,轻轻巧巧地往戴维的办公桌上一坐,拈着细长的银叉子扎了一块水果递给戴维:“啊——”
戴维拒绝:“不要,你自己吃。”
艾伦斯把叉子转了个弯,将那一口大小的果肉送进了自己嘴里,他叼着那一小块水果,俯下身去,嘴对嘴喂给了戴维。
戴维接受了这一次,于是就有了第二次,艾伦斯全心全意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投喂他。
一小碟水果,两人很快就吃完了,盘子空了,艾伦斯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旁边的雪茄柜前,将戴维办公时常抽的雪茄取了一根出来。
雪茄比寻常的香烟要粗.长许多,细论起来,抽雪茄的门道也比普通香烟繁琐些。
艾伦斯顺手拿起那把圆刃口的镀金小剪刀,将雪茄顶端的雪茄帽裁掉一部分,扁银盒的打火机按下去就噌一声冒出青蓝火苗,艾伦斯的手指碾动,让裁剪好的雪茄在指尖转着圈地,被那火苗染上红光。
艾伦斯将雪茄点燃之后,先自己抽了一口,信步踱到戴维身旁,妖精作法似的,袅袅地将那一口烟,丝丝缕缕喷在了戴维脸上。
戴维算是明白了,他今天不在这给艾伦斯修理一顿,他是老实不了的!
戴维一把夺下了艾伦斯手中的烟,随手搁在了旁边的烟灰缸上,它就这样在那里默默地自我燃烧,远景里戴维扛着艾伦斯进了办公休息室。
雪茄的环径很大,烟草含量也多,戴维几乎从来没有完整地抽完过一根。这玩意,含在口中吸不了一会,嘴巴就累了。
戴维之所以喜欢抽它,是因为爱它的气味,不同于普通的烟,雪茄独特醇厚的味道,令他十分着迷上瘾,食髓知味。
雪茄里面用的,都是天然烟草,不含其他助燃成分,所以点燃了它,要是不抽,放在一边,不多时它自己就会熄掉。
想让它一直燃烧下去,就得用戴维的嘴巴来配合。
戴维热切地配合着,生怕指间的烟熄了。
就在那百米高楼上,他们脚下是整个都会的车水马龙喧嚣浮华。
欢愉恰似手中烟,尼古丁有害,烟卷与唇舌、肌肤的厮磨吸吮却从未停止。
还要更多些,烟气灌满口腔,强硬地撞进肺叶里去,挤占满狭窄的甬.道,生机与濒死,都在呼吸吞吐之间。
艾伦斯欢畅地昏睡了过去,醒来时,骨头酥软,不知时间。
他懒洋洋地卧在那张小床上,等到室内戴维的信息素味道都散尽了,他才软绵绵地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去找戴维。
戴维那支雪茄已经烧的只剩了烟屁股,他工作干的差不多了,把雪茄蒂戳在了烟灰缸里,抬手轻轻揉捏着晴明穴。
艾伦斯走过去,钻进戴维怀里窝着,打了个困乏的哈欠。
戴维看了眼时间:“午餐那会,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饿不饿?”
“不饿。”艾伦斯懒懒地靠在戴维胸前,他之前运动虽然累,但一觉睡起来也歇的差不多了,错过了饭点,食欲没那么旺盛。
他只想跟戴维紧贴着,多待一会,怕这几天过完,之后想贴贴不着了。
艾伦斯盯上了戴维的左手,就是戴婚戒的那一只。
戴维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他们在海边小镇的商店里选的婚戒,旁边的小指,戴着一枚精美华贵的印章戒指。
戴维现在是伯爵了,所以,他跟那些巴塔利雄虫一样,有一枚专属的印章戒。
印章戒象征身份与地位,戴在小指;婚戒代表婚姻与爱情,戴在无名指。
这种传统的佩戴方式,有一种寓意——印章守卫婚戒。
巴塔利雄虫是绝对的强权者,他不允许其他任何虫觊觎自己的配偶,他会以绝对的权势捍卫自己的爱情。
艾伦斯伸手把戴维的印章戒指给撸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这枚戒指的戒面上,反刻着刺莓果和戴维的名字。
艾伦斯捏着戒指的戒环,微微用力,把戒面印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半晌挪开,戒面的花纹就被硌印在了皮肤上面,浅浅的,不太清晰,只能看出个刺莓果的轮廓,戴维的名字看不清楚。
戴维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伸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靛蓝色的印泥来。
戴维:“这是我的印章,不能随便到处盖,盖上印了,就表示这个东西是我的了。”
艾伦斯没管戴维说什么,把戒指按进印泥里,染上色之后,在一张白纸上,一口气戳了十个印。
这下清晰了,不过就是这张纸要不得了,防止被别有用心的虫窃走,冒用在文件协议里,过一会得把这张纸放进碎纸机里头去。
戴维见他玩自己的戒指上了瘾,起了促狭的心思。
他直接从艾伦斯手里摸走了戒指,沾满印泥,低头拨开艾伦斯的额发,把戒面盖印在了艾伦斯的额头上。
戴维笑着说:“真好,我的了。”
艾伦斯就是爱这种小把戏,他摸着额头上的印,心里甜蜜蜜地问戴维:“这戒指哪做的?”
戴维:“你也想要?我给你订一个。”
艾伦斯:“明天能做出来吗?”
戴维:“那不能,这是手工雕刻的,最快也得下个月。”
艾伦斯失了兴趣:“那不要了。”
下个月,下个月他都去训练了,戒指做好也用不上。
戴维嗤嗤地笑:“不盖章我也是你的。”
艾伦斯觉得不保险,他拉起戴维的胳膊来,把袖子撸上去,张口咬了一圈牙印。
戴维捏他的耳垂:“幼稚。”
艾伦斯不在意这个评价,他对着戴维提要求:“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跟别的雌虫说话。”
戴维点点头:“嗯,不说,爸爸找我说话,我也不理他,我只听我老婆的。”
艾伦斯察觉到了自己措辞的不严谨,连忙补充:“爸爸还是可以的。”
戴维摇头:“那不行,爸爸也是雌虫,是个雌虫,我就不能理他。”
艾伦斯锤了他一拳:“我不在的时候,你少跟其他雄虫打交道,雄虫变坏,都是从交错朋友开始的。”
戴维:“有道理,那皇帝召见我,我也不去。去了,就该变坏了。”
艾伦斯气得不理他了,戴维就仗着自己爱他,油嘴滑舌地,教人伤心。
伤心都舍不得伤太久,时间宝贵,一分一秒的耽搁都是浪费,哪能真不理他。
这一周,艾伦斯都过得格外仔细小心,但越是这样,就仿佛过得越快了。好像是一觉睡起来,就到了启程出发去训练基地的早上。
这天早上,艾伦斯一起来,就没看见戴维。
问盖文,说是空中花园博物馆那边有个活动,提前过去开早会了。
艾伦斯慌慌忙忙给戴维发联讯,对面一直显示戴维那边没有信号,各种信息均显示未读。
眼见着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艾伦斯急得乱转,最后没办法,只能在没有跟戴维道别的情况下上了飞船。
艾伦斯这一趟,并非是只有他自己,一同被提拔选进特遣局的还有盖文、克莱尔跟后加入的莫里他们。
可以说这一趟全是熟人,唯独缺了个戴维。
缺了戴维,毫不夸张地说,艾伦斯就跟缺了条魂似的。
一直坐到了飞船上,飞船起飞了,他还在盯着光脑界面,等着戴维回他的消息。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直到艾伦斯乘坐的飞船进入了军方区域,星网信号被全面屏蔽掉,艾伦斯也没有等到戴维回复他。
艾伦斯的心,一寸寸地沉了底,他关了光脑界面,调整呼吸,准备迎接他下一段的全新生活。
他们的训练基地,在一处很偏远的小星球上。
他们一行抵达这里之后,是皇帝驾前的双子骑士接待了他们。
这是一对长相并不是很相似的双胞胎,哥哥凯尔伦白净斯文,弟弟塞希里是个刺头。
克莱尔注意到了塞希里,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瞧,塞希里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去,同艾伦斯礼貌交谈,就跟没看见他似的。
克莱尔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他了,只觉得这个虫指定有点毛病。
但是克莱尔自认是个豁达的虫,他没把塞希里的刻意忽略当回事,高高兴兴地拖着行李,跟在艾伦斯后头就去了给他们分配的寝室。
他们的宿舍是两人寝,艾伦斯来到了自己的寝室门前,克莱尔跟着就要推门往里进。
凯尔伦拦住了克莱尔:“嘿,先生,你的寝室不在这里。”
克莱尔很诧异:“不是两人间吗?”
凯尔伦微笑着回答:“是的,是两人间。”
克莱尔:“那我要跟我哥住。”
凯尔伦歉意地笑笑:“这恐怕不太方便,请跟我来,你的寝室在这边。”
艾伦斯不明所以,他问了凯尔伦一句:“我自己住吗?我的舍友是谁?”
凯尔伦推着克莱尔的行李,回过头来望着艾伦斯:“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艾伦斯狐疑着,用密钥打开了门上的智能锁,他拉着行李走进了空荡荡的公寓里,当他站在客厅里的时候,他看见有个家伙就坐在公共区的沙发上看军事报纸。
那张大大的报纸把那人的脸都遮挡住了,但是艾伦斯目光扫过那双举着报纸的手,他发现那人的左手上戴着一枚印章戒指和一枚欧泊石婚戒。
艾伦斯心头震动,他丢下行李箱,两步冲到了对方面前,一把抽走了他的报纸。
报纸后面的人,抬起他那双祖母绿色的瞳子来,笑盈盈地望向艾伦斯:“嘿,蝴蝶先生,你好吗?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室友,我叫戴维。”
第219章 第 219 章
那是戴维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 猫儿逗狠了,是真的会炸毛。
“骗砸!”艾伦斯咆哮的样子非常凶,以至于发音都失了准, 脸蛋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血都涌到了耳尖上,
他吼完之后扭头就要走,戴维从后面扑上去, 捞着艾伦斯,跌进了沙发里。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怎么气成这样?”戴维化解掉艾伦斯挣扎的动作,抱着蝴蝶不撒手,“我给你赔不是。”
艾伦斯不理他,自己窝着生闷气。
他心里明白,戴维素来是个想做什么, 就一定要做成的, 所以他打算跟自己一起来这的事,很有可能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早早计划好了不告诉他, 他爱的这家伙怎么这么可恶!
“对不起……我下回不这样了,看把我宝贝气的, 我真是该打。来, 打我两下给你出出气。”戴维软声软语地赔礼道歉, 抓着艾伦斯的手往自己身上拍。
艾伦斯把手抽走了不理他, 戴维眉开眼笑地:“你要是不舍得打我,我可亲你了。”
戴维说完就凑了过去, 艾伦斯捂着他的嘴:“这屋里有监控吗?”
戴维舔舔他的手掌:“我一早检查过了, 没那种东西。”
艾伦斯这才松了手,戴维翻身把他压在沙发上, 再次用舌头给艾伦斯深入地赔不是。
他这个不是赔的,直把艾伦斯赔成了一汪水,乱了呼吸节奏,昏头昏脑,这才消了气。
艾伦斯:“为什么骗我?”
戴维:“早点告诉你,你就该不粘着我了。”
艾伦斯感觉心里软绵绵的,又问:“那干嘛不跟我一起坐飞船,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戴维解释:“我的小祖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呀,流程都不一样,我坐不了你们的飞船。你给我发消息那会,我都已经到了,这是军区,光脑没信号。”
艾伦斯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气消了,想通了,艾伦斯心情又转晴了,他伸手回抱戴维:“你就这么跟着我来了,商会跟博物馆那边怎么办?”
戴维:“那两边没我的时候,不也照样运转吗?我手底下八个秘书,难道是请他们吃干饭的?”
艾伦斯的手指在戴维胸前画着圈:“我没你也行。”
小蹄子嘴硬的很,戴维不揭穿他,顺着他的话头:“可是我没你不行。”
艾伦斯的心情就好像坐上了粉红泡泡飞到了半空中,他又跟戴维腻歪了一会,才爬起来整理东西。
这间两人寝是有两间独立卧室的,艾伦斯要是跟克莱尔同住,就得一人一间。
但是现在艾伦斯的室友是戴维,去他的二人寝,另一间放杂物正好。
小两口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话题慢慢地就转向了正经。
艾伦斯坐在他刚铺好的床上,看着戴维一件一件地往柜子里挂衣服。
“戴维,我还是觉得,这很不真实。”
戴维回头望着他,不太理解:“怎么了?”
艾伦斯神色恍惚:“皇帝,要抬高联盟里雌虫的地位,戴维,我为什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雌虫和雄虫,真能恢复成以前那种平等的状态吗?”
“平等……”戴维低头瞄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一件衬衣,其实面料款式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因为是出自宫里裁缝的手,所以这一件衣裳,戴维以前当程序员虽然薪资不菲,但掏出三个月的工资也未必买得起。
戴维不知道艾伦斯说的平等,跟他认为的平等有什么不一样,但总觉得,他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谈论这个词,未免有些太假模假式了。
所以他不想跟艾伦斯讨论平等,他打算跟艾伦斯谈谈利益。
戴维仗着自己之前检查过,屋里没有窃听装置,他问艾伦斯:
“你知道哈斯塔商会的会议室,跟帝国议政厅内部长什么样子吗?”
艾伦斯摇了摇头,他们这个虫族世界里,拉贝尔联盟商界与政界的殿堂,他一个都没进去过。
戴维转过身来:“那里面,全都是雄虫。”
“你能想象到里面的空气是什么味道吗?是臭的。有一种,独裁者天生优越感爆棚的臭味。”
“皇帝,他也是雄虫,巴塔利雄虫。永远都不要相信,一个雄虫会真的希望,雌虫能跟自己平等。”
“他之所以会抬举雌虫,本质上,还是为了制衡贵族,让自己的孩子上位。目的仍然是维持皇权至上,保证权力在他的家族血脉中传递。”
戴维注意到艾伦斯的神态,明显是受到了些伤害,真相有时往往就是会令人受伤的。
他来到艾伦斯面前,伸手抚上艾伦斯的发顶,正如他现在的身份所应当对世人做的那样。
他是红衣主教,他爱眼前的人,他要劝慰他,以超脱于这个世界的神明的悲悯,以平等于艾伦斯灵魂的爱人的意志。
他告诉艾伦斯:“但是这没有关系。皇帝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皇帝。”
“有价值的人,就是应该相互利用的。只要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用管他是什么目的。”
戴维的手滑下去,捧起了艾伦斯的脸:“艾伦斯,不要纠结什么平等。这个词,在任何世界里,都是理想主义。”
“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手握权柄的人口中说的平等,不要相信它。想要自己真正说话有分量,你得变成掌握权力的那一个。”
刚到训练基地的头一天,还没有正式开始训练,凯尔伦和塞希里原本是要打算带着他们去熟悉一下环境的,只是真正实操起来才能发现,雌虫与雄虫,究竟可以有多么的不对付。
艾伦斯当着戴维的面,几乎不跟其他雄虫说话。
莫里也不爱搭理那雄虫哥俩,他手下的罗克和达希如是。
盖文很拘谨,问他,他会回答,不问也不会主动提。
这样就显得,一群雌虫里面,最好相处的,就是克莱尔。
凯尔伦出于无奈,让他们四散开不要拘束自由活动,只有克莱尔颠颠地跟过来:“你好,请问食堂在哪?”
这种头等大事,克莱尔最关心了。
终于有个能说上话的了,凯尔伦非常高兴,当即决定领着克莱尔去参观食堂。
塞希里自从克莱尔露面,注意力就差不多全在他身上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极力装作忽略他没看见他的样子。
塞希里假装出来的忽视,换来的是克莱尔完全的无视。
明明是他们先认识的,克莱尔对自己招呼都不打一个,跟他的哥哥凯尔伦倒是聊得很欢!
塞希里就那么眼见着,凯尔伦帮克莱尔拿行李,送去寝室,各种叮咛,现在还要领着他去参观食堂。
塞希里看着前面两个有说有笑的模样,脑袋一热,跟着就一起去了。
艾伦斯这边,远远地,就看见克莱尔没心没肺跟着两个不熟悉的雄虫走,本能地起了担心,害怕这糊涂小子被坏虫欺负,忙不迭地跟上了。
艾伦斯一跟上,戴维肯定也不能落下。
艾伦斯戴维他们都去了,盖文这个勤恳负责的保镖必然不能落后。
莫里他们就看着那队伍朝着某个方向去了,心中疑惑,不知道是去干什么,怕错过了通知,于是也跟了上去。
这一队虫就这样,你跟着我我跟着前头,浩浩荡荡地参观食堂去了。
食堂还没到供应餐品的时间,凯尔伦于是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介绍每天的菜单。
克莱尔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塞希里看在眼中心里直犯别扭,又实在没办法,于是就抱起一箱饮料,挨个给他们发。
发了一圈,每个人手里都有了,最后才轮到克莱尔。
箱子里还剩了好几瓶,塞希里连箱子带饮料全塞到克莱尔怀里去了。
克莱尔看看别人都只有一瓶,又看看自己,足有小半箱,感觉占到了便宜,非常开心:“谢谢!”
塞希里瓮声瓮气地回答:“这个保质期很短,你喝之前仔细点生产时间。”
在场的其他人眼见到这情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好像一下子都明白了。
在场所有,凯尔伦、塞希里和克莱尔是三个岁数最小的,其他年龄大些有阅历的,看到三个小孩在这里过家家似的,全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看戏的笑容来。
一时之间,气氛居然都缓和了。
到后面的时候,戴维和艾伦斯一左一右地接近了克莱尔,戴维一边喝饮料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克莱尔一句:“相中哪个了?”
克莱尔不假思索:“相中了周三的藤椒蜜汁烤翅和周六的树萝派。”
艾伦斯扑哧一声就乐了克莱尔不明所以,很诚恳地跟他哥说:“其实周一晚上的果子馅饼也不错,只是我不太喜欢周一,所以顺带着没那么喜欢馅饼了。”
戴维差点被克莱尔的话噎着,他喝了口饮料顺了顺:“谁问你这个了。”
克莱尔感觉戴维讲话在故作高深,他很不喜欢:“那你想说什么?”
戴维回头看了看那对双胞胎骑士,压低了声音告诉克莱尔:
“因为你太能吃了,我快养不起你了,所以打算找个有钱虫,把你嫁出去,转移一下我的经济压力。”
克莱尔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之后,他脸憋的通红,咬牙切齿:“你做梦!”
莫里喝不惯其他的饮料,在餐厅里闲逛着想找找看有没有咖啡间。
没晃一会,还真被他闻见了新磨出来的咖啡豆子香,他闻着味地就拐进了角落里的那间自助咖啡室。
正当他满怀期待,想尝尝这皇家专供的咖啡豆子什么味道的时候,冷不防地,一拐进来就看见这处空间并不宽阔的咖啡室里,有个高挑的身影面朝里背对着他。
那个背影,莫里只看了一眼就感到心惊肉跳。
果不其然地,对方转过身来,他穿着白衬衫背带裤,作少年打扮,手里端着一杯刚刚制作完成的焦糖咖啡。
正面迎上西瑞尔的热切目光,莫里几乎都要尖叫了。
第220章 第 220 章
“莫里……”西瑞尔端着咖啡, 情不自禁地就要靠近他。
他可太想念莫里了,不只是心里想念,他的身体也在想念。
他们是互相交流过信息素的, 接受过雌虫信息素的雄虫,跟自己的配偶分离超过一周, 就会极其渴念对方。
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是一周的好几倍了。
这种类似于戒断反应的症状, 折磨地西瑞尔内心无比焦灼,所以他一见到莫里, 就有些失态。
他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莫里的冲动,他靠着自己无法克解的感情,只能通过莫里去冷静。
莫里迅速后退一步,转身逃离了基地餐厅。
罗克跟达希见到了西瑞尔之后,也都被吓了一跳, 纷纷转身跑出去追莫里。
艾伦斯看见西瑞尔也是一愣, 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扭头严肃地盯着戴维。
他用脚趾头想一想, 也能猜到,西瑞尔这么个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干的好事。
戴维手里捧着个喝掉一半的饮料瓶子, 对着艾伦斯眨巴眨巴他清澈的大眼睛, 就好像他也对西瑞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感到不可思议一样。
艾伦斯拉着戴维, 走到了没人的隐蔽角落里,这才发难:“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戴维解释:“这小孩, 现在我手底下做事, 不放在眼前盯着,我不放心。”
艾伦斯很急:“可是他跟莫里……”
戴维安抚他:“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 朋友的感情问题,我们不要管,他们自己会有结果的。”
“你在这跟着操心上火,明天他俩要是和好了,你找谁说理去?”
艾伦斯不服气:“他俩还能和好?”
戴维摊手:“那可说不准。”
戴维坚持认为,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莫里都没掏枪崩了西瑞尔,这俩人和好的可能性非常大。
艾伦斯他们的军事化特工培训,在第二天正式拉开了帷幕。
天都没亮,外边就吹了哨子集合了。
那尖锐的哨声一响,戴维从睡梦中把自己撕扯出来,睡眼惺忪地看见床边艾伦斯已经整装待发。
艾伦斯低头跟戴维交换了个早安吻:“我早训去了,你再睡会,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餐。”
艾伦斯说完就匆匆离开了,清晨的房间里没什么光线,他为了不打扰到戴维睡觉,是抹黑起的床。
戴维打着哈欠,开了灯,拍拍脸使自己清醒一些,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跟着就去外面找艾伦斯。
戴维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利索了,但他还是没能赶上,等他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大部队的野外拉练早就开始了,黑黢黢的训练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样说,其实也不绝对,因为戴维一回头,就看见了同样一脸茫然的西瑞尔。
戴维善意地提醒西瑞尔:“你来晚了,下次早点来。”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早点来,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们现在的特训,为的就是让这群已经退役了的军雌,体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无论是戴维还是西瑞尔,都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又不可能代替艾伦斯莫里去训练。
起不到作用的戴维,决定老老实实地等着艾伦斯回来,不添乱,就算是帮忙了。
其实第一天的训练强度,还算适中。只是艾伦斯他们普遍已经退役超过了三年,尤其是盖文,还是十多年前从军校毕业的,中间还生育过,因此恢复的过程,还是非常辛苦的。
早训的内容,基本除了克莱尔之外,其余人全都咬着牙扛过来了。
艾伦斯的状态,算好的,他第一个回到了训练场,但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始终白着张脸,什么也吃不下。
勉强喝了点营养剂补充体能之后,立刻又开始了一整个白天的训练。
在这一整天里,艾伦斯什么都没吃,全靠营养剂撑着。
等到傍晚时分,第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艾伦斯饭没心思吃,澡没力气冲,一口气走回寝室,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倒头就睡。
戴维跟上去,找了条毛毯盖在艾伦斯身上,摸摸睡着的艾伦斯的脸颊,心疼他一整天没吃饭。
当即决定去餐厅打包点回来,不然一会等艾伦斯睡醒了,有了胃口,该过了餐厅的供餐时间了。
戴维来到餐厅里,这里的晚餐是自助的形式,戴维转了一圈,自助的菜品看的他直摇头。
餐品丰盛当然是丰盛的,富含大量脂肪跟蛋白质,为了刺激味蕾,特意添加了厚重的调味料,做的浓油赤酱。
但问题是,艾伦斯累的都快吐了,怎么能吃得下这些油腻腻的东西。
戴维站在一堆食物里,思索几秒,转身走进了餐厅后厨,借着后厨的炉灶跟食材,开始亲自动手给艾伦斯做吃的。
淘米下锅,切肉剥虾,戴维快速细致地处理着食材时,西瑞尔撩开帘子,也走了进来。
他见到戴维干活的动作如此娴熟,当场怔住:“阁下,您还会做这种活?”
身上系着围裙的戴维,回头看了他一眼,挑着眉笑:“没想到吧。”
西瑞尔:“是餐厅的菜不和胃口吗?您吩咐一声就好了,怎么还亲自下厨?”
戴维手里的活不停:“我吃什么都无所谓,主要是我家艾伦斯,累着了吃不下饭去,我专门给他开的小灶。”
西瑞尔再次惊住了,他说不出话来,看着戴维拿起一小块姜,快速地磨成了姜泥。
西瑞尔是少爷,他不懂这是什么操作,戴维扭脸看了他一眼,瞧出来西瑞尔的疑惑,随即得意地解释:
“艾伦斯挑嘴的很,煮的肉粥要有姜来去腥,他又不吃姜,只能这样磨成泥,挤出姜汁来调味。”
西瑞尔彻底折服了:“您作为雄主,竟然把您的雌君宠惯到了这种地步?”
戴维听得直皱眉:“什么雄主,我不爱听,我是他男人。他不吃姜很正常啊,我惯着他怎么了,我就爱惯着他,他是我老婆,我不惯着他谁惯着他!”
西瑞尔听完戴维的话之后,思量了一会,似乎明白了:“所以,这就是您为什么能跟您的雌君浓情蜜意的原因吧。”
戴维煮上了粥,暂时得了空,他擦擦手:“你想取经吗?”
西瑞尔:“假如,您愿意教的话。”
戴维将擦完手的毛巾放回原位:“学我的理论,就意味着,得把你之前脑子里的那套东西给抛弃掉。紧抓着什么雌雄尊卑,是理解不了的,也更不可能学会。”
西瑞尔考虑了一下:“有点困难,但我愿意尝试。”
他才十八岁,还没有那么冥顽不灵,他是愿意接受一些新东西的。
砂锅里的东西呼呼噜噜地炖着,戴维:“你可以先说说,你是怎么理解的。”
西瑞尔:“我认为,既然是巴塔利雄虫,那就必须要强大,有权有势,才能征服最美貌的雌虫。”
戴维笑了:“我二哥倒是有权有势,莫里爱他吗?”
西瑞尔哽住了,戴维告诉他:“你这话,广义上来说,并没有什么毛病,确实是这样。但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凡事都有例外。”
“莫里又不是穷的没见过世面,金钱有用,他早跟了我二哥了。”
“莫里不是不喜欢钱,也不是瞧不上你,他是接受不了你后来做的那些事。”
西瑞尔不理解:“可是他自己不也……”
戴维盯着西瑞尔的眼睛:“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自己是那样,所以才不希望你也是?”
“我早说了,三观不合,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其实,你们这样,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离开对方。西瑞尔,你需要的是一个,能接受你的伴侣;而不是改造莫里,让他接受你。”
戴维的目光从西瑞尔的脸上挪开,他不经意地往西瑞尔身后一扫,留意到后厨门帘外面,站了个人,看打扮,不是后厨员工。
西瑞尔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了,他忽略掉了戴维那短暂的分神,又是背对着门口,他告诉戴维:“这不可能!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这个!”
戴维开始刻意引导话题:“可是你这样,不是很矛盾吗?你刚才也说了,有权有势,就可以征服美貌的雌虫,那你换个目标就是了。你现在也不是什么穷光蛋,只要你愿意,还是有大把的漂亮雌虫愿意跟你的。”
西瑞尔激切辩驳:“不一样!别的雌虫是别的雌虫,莫里是莫里,他是莫里!再多的雌虫,他都不是莫里!我只要莫里!”
戴维见他很上道,就笑了:“非他不可吗?”
西瑞尔斩钉截铁:“非他不可!”
戴维放出了杀招:“所以,你爱莫里什么呢?”
西瑞尔被问住了,他嗫嚅了半天:“我……我也不知道。”
戴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其实很正常,因为爱一个人,本身就是无解的。”
戴维余光瞄向门口,他看见门帘后的那个人转过了身,放轻脚步离开了。
等到那人走远之后,戴维凑到西瑞尔耳边:“我就帮你到这了,三个月还长着呢,好好表现。”
西瑞尔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抽离出来:“什么?”
戴维忽然觉得好笑:“你口口声声地说爱人家,门外飘进来的茉莉花味,你都没闻见吗?”
西瑞尔转身冲到门口,一把掀起了门帘,外面早没了影了。
戴维不慌不忙地关了加热灶,把砂锅里面的粥盛出来打包好:“你闻不见,也不能全怪你,我的粥太香了,已经把莫里的信息素味道都给盖过去了~”
戴维不再关心杂事,只是专心地带着给艾伦斯准备的食物,回到了他们的公寓。
戴维回到艾伦斯身边时,艾伦斯已经睡醒了一觉,歇过来大半,气色好了许多。
他揉揉眼睛问戴维:“去哪了?”
“去食堂做猫食去了。”戴维笑着,“起来洗手,准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