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国对楚伐随的典故并不陌生,但在大汉文士中,楚国向来是受到批判的对象。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以楚国的行为方式为荣,并且想要效仿的。



    儒家花了两年功夫,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妖孽。



    等安国少季策马来到剑鄂部的营寨前,却发现,首领涧西早就捧着羌红等待多时了。



    和足有七千之众的卑浦部不同,剑鄂这样的小部落,准备一条羌红已经是极限了,毕竟制作羌红的蜀锦哪怕在汉地,都价比黄金。



    安国少季连下马的功夫都欠奉,直接用陌刀的刀尖将羌红挑起,盖在马头。



    不错的蜀锦,和上次从卑浦部送的几条一起,可以做两套衣服了。



    这种对待羌红的轻佻的行为,是对剑鄂部的极致侮辱。



    但此时剑鄂部的首领也好,长老也罢,对安国少季的凌辱一言不发。



    毕竟黄河沿岸,已经有不少部落付出了血的代价,验证了冒犯这些汉军,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



    “软蛋。”



    安国少季见这帮戎人纹丝不动,用戎语骂了一声。



    嗯,对方假装没听到。



    用手招呼了一下,身后的汉军立刻将送给戎人的礼物搬了回来。



    汉军的速度很快,或者说这个戎人部落太小,本身就没有收到多少礼物。



    汉军不一会就搬空了物资。



    物资空了,首领涧西和其他长老们的心也跟着空了。



    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安。



    拿走吧。



    拿走这些礼物吧。



    只要不拿走我们部落的命就好。



    原本有汉军攻击黄河沿岸的部落,河湟中心的三大戎人早就派兵出来与汉军作战了。



    可是今年诡异的很。



    匈人居然严禁戎人寻衅招抚的汉军。



    再加上三大部族之一的牢姐部首领被杀,河湟中心此时也处于混乱之中。



    要命的物资被收走,涧西等人,一时间也热情起来,“这位军侯,您要不要坐下来歇歇脚。我们会拿出最肥美的牛羊和酒水来招待您这样的贵客。”



    剑鄂部的人,对汉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個版本。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不会对招待自己的主人刀兵相向。



    只要安国少季喝了自己部落的一口酒水,汉军就再也没有理由发动进攻了。



    听到剑鄂部的话,韩安国不由闭上了双眼。



    没看到汉军已经做好攻城的布置了吗?



    你们还把这尊杀星往部落里引,这不是让安国少季找机会发飙吗?



    不过算了,反正剑鄂部的冲突避免不了。能少死点汉军,终归是好的。



    安国少季打量了一番剑鄂部的营寨。



    篱笆低矮,守备松懈,戎兵的穿着装备更是破烂。这种一鼓而下的穷逼,安国少季没有心情多虚耗时间。“算了吧,我们时间紧急,还有好多部落要跑。”



    先礼后兵的收礼部分已经完成了,下一步就等着发兵了。



    安国少季的话,让首领涧西等人喜出望外。



    时间紧急好啊。



    祸害了其他部落,就不祸害我们了。



    喜形于色下,笑意忍不住从眼睛流淌到嘴角。



    倒是韩安国面露不忍。



    倒不是同情这些戎人的命运,而是不忍汉家传统又一次被安国少季践踏。



    看着韩安国不忍的眼神,安国少季一时间也心软了一把。



    算了,韩安国毕竟五十岁一老头了,还是自己上司。



    给块遮羞布不算什么。



    在戎人期待的目光中,安国少季佯装掉头。



    将羌红放在口鼻处,用力一吸。



    随后整个人掉下马来,嘴角流出鲜血。



    躺在地上,安国少季大声呵斥道:“你怎么这些戎人,怎无缘无故在羌红下毒。”



    下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戎人们面面相觑,彼此怀疑的看着对方。



    谁这特么的下毒了?



    不知道这是要命的事吗?



    这个问题注定是得不到解答,在安国少季掉下马的瞬间,史寅便挥动了令旗。



    随后汉军开始冲锋.......



    ..................



    装备铁甲强弩的汉军,收割效率是很高的。



    不到半个时辰,便解决了剑鄂部。



    首领涧西和诸多长老的首级,被割下来当做战功展示,放在了大车上。



    只是小小的脑袋里,埋着大大的疑惑。



    部落里到底是谁给羌红下了毒。



    韩安国此时已经无法直视安国少季了。



    自己就不该来的。



    为什么自己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可以说服安国少季。



    的确。



    安国少季是找了理由。



    但这理由还不如不找。



    李当户一时间也是精神恍惚。



    他么的,安国少季掉下马匹的时候,亏自己还好心拉安国少季起来,还想着送安国少季去仁心堂就义,还为戎人毒害安国少季感到愤怒。



    结果呢???



    安国少季看着韩安国和李当户飘忽的小眼神,知道这来自后世金陵的技巧,给观念淳朴的大汉人造成了一丢丢的冲击。



    “韩将军,你让我找理由,我找了。”



    安国少季提醒了一下韩安国,这是你自己要的结果。



    韩安国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我特么让你这么找理由的。



    然而,让韩安国更吐血的是,安国少季在清点完战功后,第一时间升帐,召集了军中军侯和屯长们。



    升帐第一句话就是。



    “刚刚那一招,你们学会了吗?”



    ....................



    半月后,河西走廊,休屠王部。



    一处帐篷周围严兵把守,帐篷内三个人正在议事。



    “国师,探子传来消息,夏宽的确是派了弟子,向河湟出发,准备联系我们留在牢姐部的人,只是这些联络人,都在半路失踪了。”



    伊夏是匈奴射雕手,同时也是直属单于的一名当户,统帅两千骑兵。



    不过伊夏和麾下骑兵的任务,既不是煊赫武力,也不是南下劫掠,而是专门负责保护匈奴国师中行说。



    伊夏就是中行说的亲兵头子。



    “他们会不会是被汉军?”另一面匈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复茧是右贤王麾下的一名当户,负责匈奴对汉情报。信使失踪,这可是大事故。



    “如果是汉军,也不至于没有消息。”中行说和大汉朝堂中的那些勋贵高官都打过交道,甚至和一部分高官联系紧密。“从狄道到河湟之内,足有千里之遥。不但有戎人,还有一些马匪和流民,出了意外,也很正常。”



    虽说汉军作案的不可能完全排除,但信使失踪这事,却是很是正常。



    按照往常经验,和匈奴搭上关系的汉人高官做事都滴水不漏,派信使的同时,就做好了信使暴露的准备。



    毕竟这是关乎他们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



    夏宽老成持重,应该不会留下破绽吧?



    “不管怎么说,夏宽派出的第二批信使,将汉军在长城之北的布防图送来了,这就对我们的战略是极好的帮助。”



    “现在的问题是,新任的破虏将军韩安国,似乎根本不相信那些儒生的一套,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清扫河湟之外的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