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啥人啊
“她就是看到我们手上拿着喜欢的东西, 就爱凑过来跟我们说,‘把这个给她吧’。”陆珊皱了皱鼻子。
“就比方上次,小柱在供销社买了一根糖水冰棍, 林奶奶就过来跟小柱说, 让小虎把冰棍给她吃吧。”陆安无语道。
陆康接嘴道, “那、那冰棍都快化了,我们说给她重新买一根, 她还不乐意。”
“为啥不乐意?”陆衍奇了。
有新的糖水冰棍吃,谁还乐意吃快化了的。
三小只也搞不懂, 反正就觉着林老太挺奇怪的。
陆珊说, “还有呢, 还有呢。上回爸不是给我买了个新的红头绳, 妈给我扎了小辫, 林奶奶瞧见了,也问我说,能不能把红头绳解下来,送给她。”
陆衍也无语了,“不是,这林老太也太不经讲究了吧, 小孩的东西, 她要来干啥,拿去自个用, 也不适合她呀。”
“林老太不是想自个用, 她也不是实心实地想要这些东西。”江乔道,“她呀, 就是故意逗小孩的。”
有些农村老太太就喜欢这样逗孩子,看到小孩拿着喜欢的东西了, 就故意上去问,‘这个奶奶喜欢,给奶奶好不好’。
对于这种行为,江乔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欠的。
明明知道人家小孩拿在手里,那肯定是喜欢的东西,还故意要走,不就是想看小孩哭吗。
“她问你们要完东西,然后呢?”江乔问。
“我们要是给了,她就摸摸我们的头,夸一句,说我们是好孩子。”陆珊道,“然后说她不要。”
“要是不给。”陆安撇撇嘴,“她就黑着脸,说我们护东西,小心眼,不大方。”
这都啥人啊。
陆衍:“你们别搭理她。”
“我、我们也不想搭理。”陆康说,“所以我们现在一见到她就跑。”
“但也有躲不掉的时候,上回刘晓翠穿了一条黄色的新裙子,绣小花的可好看了,给林奶奶看见了,她就故意去都逗刘晓翠,说这条裙子真好看,她也喜欢,让刘晓翠把裙子脱下来送给她。”陆珊道。
江乔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刘晓翠哪里乐意,当场便哭了起来,刘晓翠她妈闻讯赶来,哄了好久都没哄好,最后刘晓翠是哭哭哒哒地回了家。
林老太只是讪讪地说了一句,“我这不是逗她玩嘛,这小孩,还当真了。”
“我说上回咋看到祝营长媳妇一直在瞪一个老太太,估计那就是林团长他妈。”江乔道。
原来她早就见过林老太,只是一直没把人对上号。
印象里林老太皮肤挺白,有点胖,容长脸,整日一副笑模样,看着挺和蔼的,不像能做出给刚生产的四儿媳妇吃放辣椒的菜的事。
不过人不可貌相,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保人家面上一套,底下又一套。
吃完春饼,三小只嘴一抹,就要跑出去玩。
江乔:“去树荫底下玩。”
“怕晒黑啊?”陆衍道,“黑点好,岛上的小孩,皮肤都是黝黑黝黑的,看着健康。”
京市的太阳不比海浪岛的烈,三小只刚来的时候,皮肤特别白,跟海浪岛土生土长的小孩站在一块,就跟包着黑芝麻馅的白汤圆似的。
“不是怕他们晒黑,是怕晒伤了,皮肤红肿发痒。”江乔道。
“放心,他们三机灵,觉得晒了会往树荫底下跑。”陆衍道,“还是那句话,皮肤黑点,显得健康,太白没血色,看着还瘆人呢。”
江乔扫他一眼,“那都晒的跟你一样黑?”
陆衍抬起手臂瞅瞅,“我哪黑了。”说完哽一下,最近户外训练多,好像真有点从小麦色往古铜发展的趋势,悄无声息地站到江乔身边,“黑点好,站你旁边显你白。”
江乔推他一把,“拉倒吧你,我本来就白,还用你显。”
“噗嗤——”
陆衍扭头一看,三个小孩躲门后偷笑出声,赶他们,“去去去,边儿玩去。”
江乔:“柜子里有钱,老大,拿上五毛,渴了领他们买橘子汽水喝。”
陆安应了一声,从柜子里翻出钱,往兜里一揣,又问,“我能把自行车拿出去玩吗?”
“拿旧的那辆。”陆衍道。
三小只都应了,合着伙将自行车从院子里推到院子外。
刚出院子外头,陆安就迫不及待地跳上车,将自行车开出了小轿车的速度,陆康跟陆珊在后面紧追着,“慢点,哥你慢点。”
江乔看着可乐,摇了摇头。
吃完饭,陆衍收拾桌子。
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们三现在饭量是不是又大了?”
以前吃饭,盘底还会剩点,现在里面只剩汤汁了。
“是大了,你看,都光盘了。”江乔说,“他们天天每天上山下海的野,现在还多了骑自行车这一项,运动量大了,饭量自然也变大了。”又道,“吃得多了,个头长得也高。”
陆衍回想了一下,陆安和陆康确实比同龄人要高上半个头要一个头,陆珊还小,又是女孩,看不大出来,不过小丫头身材比例好,腿挺长,估计长大了也是长腿美人一枚。
“他们三长得高,那都是随我。”陆衍得意洋洋地道。
江乔扫他一眼,不否认,三小只个头高,确实是占了陆衍基因的便宜,陆衍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按遗传来说,三小只以后肯定矮不到哪里去。
“那也有我的功劳。”江乔道,“听过一句话没,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
这话,陆衍还是很同意的。
隔壁黄团长的媳妇,范玲,个子就不高,黄森和黄林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都念三年级了,个子还没一年级的学生高。
江乔虽然不是很高,但也不矮,一米六五这样,但是她身材比例好,天鹅颈,直角肩,盈盈一握的细腰,笔直修长的双腿,哪怕穿最普通最朴素的衣服都比别人要好看上几分。
这边,三小只一路换着骑自行车,紧赶慢赶地到了供销社。
天气热,骑过来出了一身的汗,觉得衣服都湿透了。
陆康抹了抹脸,擦出一把汗珠子,“咱先买根冰棍吃吧。”
“成。”陆安把自行车往墙角一停,“要吃什么口味的?”
供销社的冰柜一进去就能看到,冰柜挺高,三小只趴在冰柜上挑挑选选,陆安和陆康还能够到地,陆珊腿不够长,两条白嫩的小腿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
冰柜里放着各种口味的冰棍,在夏日特别畅销,有白桃味的、绿豆味的、糖水味的、牛奶味的……
陆珊想了想,脆声道,“我要绿豆味的。”
“那、那我吃糖水味的。”陆康咽了咽口水。
冰棍两分钱一根,陆安掏出六分钱放在柜台上,“绿豆味、糖水味、牛奶味的,各要一根。”
冰棍到手,三小只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又一口。
陆安还说,“天气热,不快点吃就化了。”
此时,供销社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小孩。
看到三小只美滋滋吃冰棍,一个留着平头的小男孩转了转眼珠,凑上来,大声嚷道,“陆安,你在吃啥。”
陆安扫他一眼,这人的妈好像说过他妈坏话,说他妈在学校食堂做厨师长,不知道贪了多少油水,言简意赅地道,“吃冰棍。”说完,又舔了舔冰棍。
天气热,吃冰棍简直是一种享受,舌头舔在冰棍上,从脚后跟凉到了每一根头发丝,觉得暑气都消散不少。
“你吃的是啥口味的?”平头小男孩眼也不眨地看着陆安手里的冰棍,“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陆安:“牛奶味的,不能。”
他想了想,道,“想吃让你妈给你买。”
平头小男孩王三壮心想,他妈才没有陆安的妈那么大方,他妈肯定不会给他买的,他抿抿嘴,大声道,“我妈说,牛奶是女人吃的东西,牛奶味冰棍也是一样。”伸出食指往下眼皮一拉,做了个鬼脸,“略略略,陆安是女人,是女人。”
陆安要是能被他臊到,那他就不叫陆安了。
他充耳不闻,不急不慢地将冰棍嗦了个干净,连棍子都舔了两口,在小平头男孩羡慕加眼馋的目光中,道,“那是你妈骗你的,你妈不舍得给你买牛奶,才骗你说牛奶是女人喝的东西。”
王三壮不信,喊的更大声了,“你才骗人,陆安是大骗子,你妈也是大骗子。”
陆安点点头,“对对对,我是大骗子,我妈也是大骗子,我妈舍得给我钱买牛奶味的冰棍,你妈不舍得,你妈还不如大骗子。”
说完,把冰棍扔到垃圾桶,转身走了。
就在这聊了一会天,供销社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小孩。
有的手上拿着冰棍,有的手上空空如也。
天气这么热,能掏钱买冰棍的早都买了,手上没冰棍的,就是实在没零花钱了。
陆安吃得最快,陆康吃的慢点,冰棍还剩一半。
他两就笑陆珊,“你是吃一口,化一口,化掉的比你吃进嘴里的都多。”
陆珊吐了吐舌头,舌苔都被冻红了,“管他呢,能吃到就行。”
陆安摸了摸肚子,觉得没吃尽兴,“再买包盐津枣吧?”
陆康和陆珊眼睛一亮,齐齐应了声好,他两也想吃盐津枣。
一包盐津枣五分钱,但是有十几个枣子,含在嘴里能吃很久很久,算是供销社最受欢迎的零嘴。
陆安买了盐津枣,往自己和陆康嘴里各塞了一个,问陆珊,“你要不要?”
陆珊手里的绿豆味冰棍还没吃完呢,“我还没吃完,记得给我留点。”
陆安含着盐津枣,左腮鼓鼓囊囊,“你这吃半天了,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陆珊又舔了舔冰棍,“我可喜欢吃冰棍了。”
陆安和陆康还没接话,旁边走来一个人,笑眯眯地道,“你喜欢吃冰棍啊,奶奶也喜欢呢,你把冰棍给我好不好?”
不是别人,正是林老太。
她今天穿了一条枣红色褂子,耳朵上戴了一对很小巧的银丁香的耳环,手上还戴了一条细细的银镯子,穿着打扮挺时髦一老太太,就是说的话不那么讲究。
三小只对视一眼,陆珊眨了眨眼睛,道,“不好。”
“你这小孩护东西,咋这么小气。”林老太瞬间虎了脸,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她本以为陆珊一小女孩,见她变脸了,会怕一下。
没想到陆珊一点都不慌,而是道,“奶奶,不是我不想给你。”指了指冰棍,“上面都是我的口水,吃别人口水,好恶心的。”她皱了皱小脸。
“没事,你把冰棍给我就成。”林老太又换了一副脸色,笑眯眯地道。
陆珊“哦”了一声,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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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冰棍本来就没剩多少了,三两下舔干净,把棍子递给林老太,“可是我吃完了,棍子你要吗?”
林老太黑了脸,她又不是收破烂的!
她转了转眼珠,看向陆安手里的大半包盐津枣,“盐津枣总有吧,给我盐津枣。”
王三壮躲一旁捂嘴偷笑,让陆安买完冰棍又买盐津枣,把林老太招来了吧,该!
他倒要看看,陆安怎么摆脱林老太。
要是说的不好,一个护东西、小气的名声跑不了。
林老太的名声,在他们这一圈小孩耳朵里,都臭了!
陆安往陆珊嘴里塞一颗盐津枣,“盐津枣一袋也就十几颗,我们自己都不够分呢。”
林老太:“你也说一袋十几颗,你们就三个小孩,一人吃一颗,能分好几轮,就不能给一颗给我?”
“不、不能。”陆康看了看林老太,道,“林奶奶,你怎么要完冰棍又要盐津枣,你们家没吃的吗?还是林叔叔没给你吃的?”
你们家才没吃的!
你们爸妈才不给你们吃的!
林老太脸色涨红,进而发青,她上了年纪,生起气来格外可怕,一脸横肉的模样吓坏了周围一圈小孩。
一群小孩崽子们不约而同地离林老太远了点。
就连暗搓搓躲在旁边看热闹的王三壮都不由得躲远了点。
林老太余光扫到停在一旁的自行车,眼睛一亮,“那我不要冰棍,也不要盐津枣了,把自行车给我。”
这辆自行车一看就是小孩用的,比普通的自行车要小上一圈,后轮胎旁边还有两个辅助轮,骑上去不容易摔。
林老太又多看了自行车两眼。
这自行车虽然旧点,但她还是挺眼馋的,毕竟自己儿子多,孙子也多,要是……万一……真能弄到手,回去不拘给哪个孙子用都成啊。
到时候她几个儿子肯定夸她,大人都骑不上的自行车,她竟然能弄到小孩骑的,真是了不起,她真有本事。
林老太自认自己的口才,骗几个小孩还是没啥问题的,要是家长找来了,也好说,就说东西已经送给她了,有种再要回去,看谁更丢脸。
说两句话,又不掉块肉,万一真能诳到一辆自行车呢?
林老太再接再厉道,“自行车给我呗。”
陆康都无语了,这要完冰棍和盐津枣还不够,又看上自行车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看啥都想要的大人,小孩生气了,眉一竖,双手环胸道,“不给,自行车是我们的,是我爸给我们买的,就不给你。”
知道是你们爸买的,你们三小孩也买不起啊。
林老太又开始摆脸色了,“不给?”又道,“你这小孩咋这么小气,连辆自行车都不给,就这破自行车,能值多少钱,这轮胎杠条都锈了,我要是给你们面子,就这破玩意,扛去废品站都不一定有人要。”
这是仗着三小只不知道自行车的价值,乱吹乱编乱造一通呢。
陆安没接话,而是反问起林老太,“林奶奶,你能把你的存折给我吗,你有存折吧?”
存折这东西,林老太肯定是有的。
四个儿子都孝顺,尤其是老四,是四个儿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在南海舰队当了团长,家用也没少给,一月五块十块的寄,过年给的更多,钱多了,林老太没地方放,大儿子就带她去信用社办了存折,把钱都存进了存折里。
存折里的钱,大部分都是老四给的,这些年攒下来,最少也有两三百块。
能给这么多钱,老四日子肯定过得不错,林老太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包袱款款地来了海浪岛。
林老太爱钱如命,一听到陆安提起存折,她脸色顿时变了,“你、你问存折干嘛。”
陆安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望着她,“要存折,当然是去取钱啦,不然要来干嘛。”
“取钱,取什么钱,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要什么钱。”林老太臭着脸道。
“小孩子怎么就不能要钱了,过年我爸我妈还给我们压岁钱呢。”陆珊问,“你不给啊?”
林老太都气笑了:“这是我的存折,我干嘛要给你们三个小屁孩。”
“不给?”陆安也乐了,“那你就是护东西、小气。”他做了个鬼脸,“咦,羞羞脸,林奶奶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小气,真丢人。”
被陆安将了一军,林老太也反应过来了,讪讪道,“存折、存折是大人的东西,小孩子哪能要大人的东西,这不合理。”
陆安佯装惊讶道,“冰棍跟盐津枣都是小孩吃的,大人要小孩吃的东西,也不合理啊。”他拍了拍自行车坐垫,“而且这自行车一看就是小孩骑的,林奶奶你上去脚都拖地了,要去也没用啊。”
林老太脸黑的吓人,“你这孩子,谁教你这些话的,简直是强词夺理。”
陆安大声道,“没人教我,我自学的,无师自通!”
林老太眼睛眯成一道缝,“我要是不给你们存折呢?”
“那我也不给你自行车。”陆安摊摊手,“一手交存折,一手给自行车。”
林老太打扮得这么时髦,又有存折,肯定攒了不少钱。
这年头,没啥积蓄的人,办啥存折啊。
林老太气的都说不出话了,就一句话,“不给,不给。”
陆安哪里理她,翻身上了自行车,又朝陆康和陆珊喊,“以后再有人找你两要东西,你两想给就给,不想给也没事,毕竟那是咱们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东西,给不给都是自个说了算,没人能因为这个评价咱们,说咱们护东西、小气。”
“那、那如果我说不给,那人硬要呢。”陆康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林老太。
“那是她脸大。”陆珊毫不客气地接嘴道。
三小只笑作一团,玩闹着远去,留下一脸黑的林老太。
八月三十号,还有两天就开学了。
江乔在桌上铺开笔记本,忙着做工作计划,马上就要开学了,又到她忙的时候。
写一会字,她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给蔬菜浇浇水,顺便放松一下眼睛。
浇完水,一抬头,突然看到斜对面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李甜甜。
李甜甜瞪了一眼江乔,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就转身回屋了。
江乔:???有毛病
她不知道,李甜甜盯她盯了好久了,几乎一有空就会盯。
因为李甜甜突然想起来,学校食堂的假是跟学校一块放的,就是学生们放寒暑假,老师、食堂工人也会放寒暑假。
毕竟老师、学生们都放假了,也没人来学校食堂吃饭啊。
寒假一个月,暑假两个月,加起来三个月,所以一年江乔有三个月不用干活!
而且这三个月还能领到基本工资!
李甜甜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其实就相当于每个星期的星期六不放假,然后攒到一块放了……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这不就是她在现代的时候梦寐以求的嘛,早上十点钟上班,中午午休两个小时,还不止!下午四点才上班,然后六点、六点半又下班了,若是忙完了,还可以提前走!
工资还非常可观。
李甜甜习惯了现代月几千月上万的工资,一看江乔一个月才几十块钱的工资,颇有点看不上,但其实是她没换算过来,现在的钱的购买力可是很足的。
现在想明白了,李甜甜心里就更酸了。
好在,马上要开学了,江乔又要去学校食堂上工了。
想到这,李甜甜心里舒坦了。
她就是见不得江乔比她好,若是江乔处处比她好,样样比她好,那她穿越干嘛?费尽心思抢了周安国,跟他结婚干嘛?
李甜甜进屋之前,又细细打量了江乔的脸一眼,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就像要将江乔的面皮剥下来一样。
不是说厨房油烟大,伤皮肤吗?
怎么江乔的脸,看着比之前还要细腻红润上几分?
送鸡
这人有病!
江乔也搁心里骂一句, 就进屋了。
墙上挂钟指到五点,刘大嫂过来。
“小江,在吗?”
“在呢。”江乔把刘大嫂迎进来, “嫂子找我啥事?”
刘大嫂手臂上垮着一个篮子, 掀开棉布, “我啊,是给你送鸡来的。”
篮子里装了一只母鸡, 脖子软绵绵的,一身毛茸茸的花羽衣, 用孵蛋的姿势, 乖巧地伏在篮子里。
见江乔看着它, 它也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江乔, 还神气地歪了歪头。
江乔把篮子推回去, “嫂子,这太贵重了。”
这年头一只鸡可不便宜,而且这只鸡养得挺好,一看就养了不少时间,花费了刘大嫂不少心力,还是一只母鸡, 母鸡可是用来下蛋的, 一般人家要吃鸡,也不会吃母鸡。
虽然母鸡肉比公鸡肉要柴一些, 但是母鸡很适合用来炖汤, 营养特别充足。
刘大嫂把篮子重新塞到江乔怀里,“拿着吧, 我还要谢谢你给我出主意,在院子里养鸡养鸭解决烂菜叶呢。”又道, “这鸡可不是给你的,是给安安康康和珊珊的。”
刘大嫂都这么说了,江乔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那嫂子我就托你的好了。”
刘大嫂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江乔看了篮子里的母鸡两眼,赞道,“这鸡养得真好,我记得那批鸡仔你才养了一年多点,就这么肥了,至少得有六斤吧,是咋养的?”
刘大嫂想了想,“也没咋养,就按你跟我说的,养在院子里,平时就喂剩饭剩菜,它们自个也会觅食,不知不觉就养这么大了。”又道,“对了,能养这么肥,还得感谢你们家三个娃,你们家院子里不是也种着菜嘛,菜上长了青虫,他们三摘菜的时候,就把虫撇下,收起来,拿过来给我喂鸡,估计啊,是青虫吃多了,才这么肥的。”
江乔乐了,“那这鸡他们三个吃的不亏。”
土鸡吃的都是纯天然的野虫野草,肉质紧实,天然美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三小只回来要是知道有鸡吃,不得高兴坏了。
别说他们了,江乔自己都馋了。
刘大嫂说,“小江,你要不要也试着在院子里养几只小鸡小鸭,又道,“养鹅也成,大鹅凶猛,还能看家护院呢,比狗都好使。”
这倒是真的,农村就流行在院子里养鹅,院子里养狗,要是遭贼了,贼扔根肉骨头,给碗肉汤,这没养熟的狗,兴许就不叫了,鹅就不一样了,看到陌生人,不管男女老少,上去就是啄,还是成群结队地啄,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看着不害怕。
大鹅警觉性强,叫声还很嘹亮,估计叫一声,半个军属院都能听见了。
刘大嫂又说,“对了,我看你们家陆康挺喜欢小鸡崽小鸭崽的,每次来给我送青虫,他都能蹲那看上好一会,要不是我催他回家吃饭,他还不肯走哩。”
这事江乔倒是不知道,惊讶道,“老二这么喜欢?”
刘大嫂点头,“看得出来,挺喜欢的。”
江乔有些为难,她给刘大嫂提议养鸡养鸭的时候,自己也有想过。
养鸡养鸭多好,就散养在院子里,平时家里有剩饭剩菜就给点,没有它们自己会找地里的虫子吃,排泄物还能沤肥,一举多得,还不用费什么心力。
但是……
她摇了摇头,乐道,“我跟我们家陆参谋长商量过,但他说小鸡小鸭会拉脏东西,他嫌那玩意埋汰,看着辣眼睛,而且要是养在院子里,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踩到屎了,死活都不同意。”
刘大嫂也乐了,“小陆还挺爱干净。”
陆衍确实挺爱干净的,换下的衣服一般当天就洗了,实在抽不出手才会留到第二天洗。
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不说别的,就说春节大扫除,大半的活都是他干的,江乔和三小只只是帮忙打了打下手。
陆衍擦二楼房间窗台玻璃的时候,给隔壁范玲看见了,第二天,范玲就旁敲侧击地问江乔,说陆家的家务活是不是都是陆衍做的。
江乔实话实说,谁有空谁做。
可范玲一脸质疑的表情,摆明了不信。
江乔很无语,她说的是真话啊,他们两个都是眼里有活的人,父母是最好的老师,连带着三小只也开始热衷起干家务活了,所以家里每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范玲心里泛酸,回到家不免跟黄胜提起了做家务的事。
黄胜哪耐烦搭理她,直接就说,反正他没空,再说了,家里脏点咋了,何必天天打扫呢,费那个劲干啥。
范玲忍着气,憋了两天没做家务。
黄森黄林正是闹腾的年纪,才两天的时间,就把家里弄得乱糟糟脏兮兮,跟乞丐窝似的。
本以为黄胜会看不下去,没想到人家天天翘着二郎腿喝茶看报纸,一点也没有看不下去的意思,还觉得很悠闲自在呢。
范玲彻底妥协了,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家里打扫干净。
两天不做家务,花三天打扫,她图啥呢!!
范玲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
家务不属于男人,也不属于女人。
但一定属于看不下去的人!!
跟刘大嫂闲话了一会,送走刘大嫂,三小只就回家了。
他们三一看就是刚从海边回来,裤脚都卷起来,鞋子还粘着沙子。
陆安嚷嚷道,“妈,今天吃啥?”
“看你们爸下班买了啥菜,咱就吃啥。”江乔道。
陆康一眼就看到了篮子里的母鸡,“哇,是、是鸡,妈,这鸡哪来的?菜市场买的吗?”
陆珊说,“笨,菜市场卖的鸡都是杀好的,褪掉毛,去了内脏,这只鸡是活的,一看就是人家送的。”
江乔不喜欢杀鸡,买回家的鸡一般都让摊主帮她处理好。
“聪明。”江乔夸了一句,然后道,“这鸡是刘大嫂刚刚才送来的,说是感谢我给她出的养鸡的主意,还有感谢你们三经常捉菜叶上的虫子给她喂鸡,才养得特别肥,所以送给咱家吃。”
“那咱今晚就把鸡宰了吧。”陆安扫了眼肥溜溜,油光水滑的母鸡,咽了咽口水,找补道,“别辜负了刘奶奶的一番心意。”
江乔乐了,“我算是发现了,家里长腿的东西,除了桌子椅子你们不惦记,其他啥都想吃。”
陆安:“桌子椅子也不能吃啊。”
“你们在说啥呢,啥吃的桌子椅子的。”陆衍从外边进来,把海军帽摘了,随手放在鞋柜上。
他用手扇了扇风,“这天越发热了。”
“快入秋了,过段时间就开始凉了。”江乔道。
她说,“我们刚才商量着啥时候吃鸡呢。”又问三小只,“你们想咋吃?”
陆安举手:“炒着吃,我爱吃沙姜炒鸡。”沙姜有一股子特殊的味道,比普通的姜少了一些辛辣味,多了一点淡淡的清甜味,他特别喜欢。
陆康想了想,“炖、炖着吃吧,炖了软烂入味,鸡肉撕着吃,一丝一丝的,汤也好喝,特别鲜美。”这是爱喝汤的。
陆珊最后说,“做大盘鸡,配菜要洋葱、青椒、土豆、豆角。”
小丫头对鸡肉也就一般喜欢,但是她特别喜欢吃土豆,尤其是吸饱了大盘鸡汤汁的土豆,软软糯糯,还带着一股子肉香,这样的锅边素简直是绝顶美味。
舀一勺汤汁,浇在白米饭上,夹了吸饱了汤汁的土豆和豆角配着米饭吃,那滋味,神仙都不换。
说起鸡的做法,三小只可是头头是道。
江乔乐了,指了指篮子里的母鸡,“当着它的面说它咋做好吃,有没有想过母鸡的感受。”
陆安:“没事,吓一吓说不定能多长一斤肉。”
“掉一斤倒有可能。”江乔道。
“沙姜炒鸡、炖鸡、大盘鸡都好吃。”陆衍笑,“可是咱家只有一只鸡。”
那确实不能样样都满足,陆安睁着眼睛期盼地道,“要不把鸡肉分成三份,既做沙姜炒鸡,又做炖鸡和大盘鸡。”
江乔乐了,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想法挺好,但是很难实现。”
肉都是大份的好吃,分成三种做法,那吃的就不尽兴了。
陆安想想也是,垂头丧气地拉长了声音,“好吧——”
江乔道,“这样,咱们把鸡肉分成两份,一半炖鸡汤,一半我给你们做炸鸡吃。”
炖鸡汤是因为刘大嫂给的鸡是母鸡,母鸡炖汤补身子补营养最好。
江乔记得后山上有人参、地胆头、五指毛桃……这些药材,她跟刘大嫂和林芳去后山挖竹笋和野菜的时候偶然看见过。
地胆头和五指毛桃都是挺常见的野生药材,人参也不是那种什么千年老人参,就是很普通的野山参,大概食指大小。
当时她就想挖了,想放到自家院子里种,但是被刘大嫂拦住了,说怕失了药性,而且年份不够,让江乔等过段时间再挖,算算日子,现在正好。
炖鸡三小只都是吃过的,他们对炸鸡比较感兴趣。
陆安眼睛一亮,“妈,啥是炸鸡啊?把鸡肉下油锅炸吗?”
江乔道,“差不多,鸡肉直接下油锅炸容易焦,所以做炸鸡都是先裹一层面粉糊糊再下锅炸。”
陆珊歪着头问,“跟炸小螃蟹一样吗?”
“对。”江乔道。
说完,把他们三个打发到院子里,让他们安个小围栏,先把母鸡养里头,又喊陆安,“看看厨房里有没有麸皮,有的话拿点去喂鸡,没有就捉点菜叶上的菜青虫喂。”
陆安急着玩小鸡呢,把母鸡抱起来,不耐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喂鸡多容易,我们三熟的很。”
刘大嫂的鸡都是他们三帮着喂的,这只鸡冠上有一个小白点的母鸡他们三还认识呢,还取了个小名,叫做小珍珠。
陆衍奇了,“怎么突然想着做炸鸡了?”
江乔扫了眼院子里的三小只,小声道,“记得你上回带回来的报纸吗,就是那份洋人晚报,上面报道了一些外国人的事迹,睡觉的时候,我念给他们三听,他们三光长了吃的心眼,一个劲地问我,外国人都吃啥喝啥,我就随口跟他们说,吃炸鸡汉堡番茄意面,喝的是可乐。”
陆衍乐了,“所以你才想着给他们三做炸鸡。”
江乔两手一拍,“我还想着自己去菜市场买鸡呢,但是刘大嫂刚好送了一只来,这不是凑巧了嘛。”
陆衍又道,“炸鸡好做,那汉堡番茄意面和可乐呢?”
“那还不简单。”江乔道,“我看过报纸上的照片,也看过人家咋描述的味道,汉堡嘛,不就是两块面包夹肉饼和蔬菜,我改良一下,变成两片馒头片夹肉饼和蔬菜,味道估计差不多的,番茄意面不就是面条上面浇番茄酱,番茄咱院里就有,可乐就更简单了,不就是汽水嘛,到时候不拘是去供销社买橘子汽水,或者我给他们冲薄荷糖水都行。”
给江乔这么一说,做西餐仿佛变得很简单,陆衍不禁连连点头,他问,“那你准备啥时候做。”
“九月中旬或者月底吧,刚开学那段期间我估计要忙上一会。”江乔道,“等月底,月底我就有时间了。”
陆衍点头,“这倒是。”说完,他掐指算了算。
江乔扫他一眼,“你算啥呢?”
“算算我下月月中和月底有没有时间。”陆衍乐道,“我也想尝尝你的改良版炸鸡和汉堡可乐。”
江乔也乐了,他还说三小只馋呢,他自己不也是馋肉了。
就说话的这会功夫,三小只已经将临时的鸡窝搭好了。
陆康拉着江乔和陆衍去看,“你、你们快看我们搭的鸡窝。”
说是鸡窝,其实就是在墙角那圈了一块地,放点稻草。
陆衍违心地夸奖,“这鸡窝搭的不错,很……很简朴。”
陆安挺起小胸脯,“鸡也喂了。”
江乔一看,鸡窝旁边放了两个缺了口的白瓷碗,一个盛了半碗水,一个装了点中午的剩饭。
估计是没找到麸皮。
陆珊撅着屁股在菜地里,翻找着菜叶上的菜青虫,抓到一只就扔给‘小珍珠’,小珍珠低头一啄,吃饱了还会叫一声。
鸡窝离菜地近就是有这个好处,新鲜现捉,好吃得很!
陆康蹲在鸡窝前,两只手撑着小脸看小珍珠啄虫,道,“爸,妈,要不还是不吃小珍珠了,你们看它多可爱。”
这是养着养着养出感情了?
江乔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就道,“那到时候我再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给你们做炸鸡和炖鸡。”
陆安撅嘴叉腰,“到时候是啥时候?”
他可没陆康这么有爱心,他喂鸡那纯粹是冲着吃鸡肉去的。
他知道,刘大嫂疼他们,不喂鸡也肯定有他们一只,更别提喂了,这相当于是给自个嘴里的肉喂的。
“国庆吧,下个月的十斤肉票,刘大嫂提前跟我说了,让我留给她,她家有亲戚要结婚,需要肉票,下下个月再还给我。”江乔算了算日子。
陆珊仰着小脸,“不是还有爸的肉票嘛?”
“你爸的肉票倒是够换鸡肉,但是换了鸡肉,咱们一顿就吃完了,剩下的日子咱都是开水煮白菜,一点肉味都没啊?”江乔反问道。
这倒是,可陆安和陆珊等不及了,国庆可是下下个月,他们连一天都等不了,更别提下下个月了。
两小只齐齐瞪向陆康,陆康无奈,只能举手投降,“行、行吧,吃就吃吧,我又没说一定不让吃。”
他自个也是很馋肉的。
在养鸡跟吃鸡的战斗下,还是吃鸡占了上风。
不过,他还是期盼地看向江乔和陆衍,“那可以买小鸡崽小鸭崽来养吗?”说完,赶紧大声补充道,“养大了还可以吃!”
他也就是过过养宠物的瘾,不管是鸡还是鸭,都是小的时候最可爱,大了就没小时候长得这么可爱了,而且大了拉的还多!
刚才小珍珠就拉了一滩,别说,怪恶心的。
陆衍:!!!
“不行!”
陆康歪头:“爸,你、你不想吃鸡肉吗?”
“想,但是可以买,没必要养啊。”陆衍循循善诱道,“我这是不舍得你们辛苦,养鸡多累啊,又要打扫鸡窝,又要给鸡拌饲料,还要捉虫喂鸡吃。”
主要是吃的多拉的也多!
他嫌脏!
这下,三小只齐齐摇头,“我们不怕辛苦。”
为了吃鸡肉,啥都好说。
陆衍没辙了,唉声叹气地看向江乔,“你决定。”
“我想想——”江乔拉长了声音,一一扫过三小只。
三小只脸上充满了期盼,又为养宠物,又为吃肉,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江乔。
江乔乐了,说,“鸡窝。”
陆安举手,“我搭。”
江乔:“鸡饲料。”
陆珊举手:“我拌。”
江乔还没说话,陆康赶紧抢答,“我、我啥活都能干,清理鸡窝,拌鸡饲料,扫脏便便,喂小虫子,都行。”
江乔乐了,终于松口,“那成吧。”
话音刚落,就迎来三小只兴高采烈的欢呼声。
陆衍一脸木然地望向她,江乔耸耸肩,摊手道,“你就从了吧,谁让他们三这么喜欢。”
陆衍嘀咕,“不生气,我生的,我生的……”
江乔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我答应你,不买多,就买两只。”多了陆安他们三也照应不过来。
而且一群小鸡崽在院子里,那院子岂不天翻地覆,遍地鸡屎。
鸡崽子们小的时候还好,大了估计会啄菜地里的菜叶,就说小珍珠,江乔也不敢把它在院子里散养,母鸡的破坏力不小,要真散养了,估计不要一天时间就能把菜地里的菜苗给啄个稀巴烂。
江乔继续安慰,“要长大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它们还小,小说明拉得少。”
想到鸡屎,陆衍脸又开始抽抽了。
陆康赶紧保证,会在陆衍看不到的时候收拾干净的。
陆衍这才松口了。
于是,第二天,江乔就去菜市场买了两只小鸡崽回来。
摊主用一个竹篓子装的,两只黄色的小鸡崽依偎在一块,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三小只看到小鸡崽,兴奋得不行。
陆安用巴掌比了比小鸡崽的大小,“这就跟我的手差不多大,要养到像刘奶奶给我们的鸡那么大,得多久啊?”
江乔说,“一年左右吧,别看你们刘奶奶给我们的鸡肥,那也是养了很久的。”
陆安想了想,这倒是,他帮刘大嫂喂小鸡也喂了差不多一年。
江乔又说,“你们勤抓虫子给小鸡吃,它们就能长得快些,兴许不用一年,半年,或者大半年就可以宰了。”
陆珊:“菜地里的菜叶上的虫子不够。”
这个陆安有主意,“那我们就去后山找虫子,后山那片竹林里烂掉的竹子,里面有竹笋虫,小虎带我挖过,竹笋虫长得白白的,肥肥的,用来喂鸡,鸡肯定长得很快。”
兄妹两个开始交头接耳地商量起怎么抓竹笋虫了。
江乔知道竹笋虫,那玩意又叫竹牛,专门吃嫩竹笋、刚长成的竹笋,还是害虫来着,三小只捉害虫,还算除害了,来年的竹笋一定长得特别好。
竹笋虫一般是用来做下酒菜的,跟蝉蛹一样,炒一炒,味道脆香脆香的,这两用来喂小鸡,还真有些奢侈。
不过竹笋虫个头不小,江乔还是叮嘱他们,“别捉太多,这两只小鸡还是小鸡崽,到时候吃撑了咋整。”
陆安摆摆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陆康小心翼翼地把毛茸茸的黄色小鸡崽捧起来,小鸡崽也不闹腾,乖乖地站在陆康的手上,叽叽喳喳地叫,怪可爱的。
陆康心都快化了。
江乔教他,“你把小鸡崽放到地上,然后在它跟前走两步,它会跟着你一起走的。”
陆康半信半疑地试了下,果不其然,小鸡崽真的跟他一起走了。
江乔乐了,“看吧。”
小鸡崽还小,现在还处于看谁都当妈的阶段,也就是把陆康当母鸡了,所以才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陆安和陆珊瞧见了,也闹着要玩。
三小只轮着当母鸡,倒是把两只小鸡崽搞得晕头转向的。
江乔:“仔细点,别踩到鸡崽了,要是踩扁了,我就不给你们做炸鸡了。”
陆衍在一旁补充道,“也不是不能做,做了让他们三看着咱两吃。”
江乔:“也不是不行。”
陆安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酷刑!!
陆安:“爸,你真是我亲爸。”
陆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是你亲爸,能同意你在院子里养鸡?”
他可是有洁癖的。
三小只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九月二十号,江乔腾出手来宰鸡了。
陆衍也算着日子呢,在部队开完会,就赶紧往家里赶。
刚走到门口,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小李给拦住了。
他一脸急相:“参谋长,不好了,你家孩子打架了!”
打架
陆衍愣了好一会, “等会,你说谁打架?”
小李气喘吁吁,“我说, 你家孩子打架了。”充满同情地道, “参谋长,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但这是学校老师喊人来通知家长的, 想必八九不离十了。”
“废话。”陆衍皱眉道,“喊家长就喊家长, 但是我家三个小孩, 我总得知道是哪个打架了吧?”
“是陆安, 还是陆康, 又或是陆——”珊字没说出口, 陆衍就自个摇了摇头,“老三不可能,她一小姑娘,才上育红班的年纪,胳膊都没人家大腿粗,性子又乖巧可爱, 讨人喜欢的很, 她咋可能打架。”
小李不吭声,只是拿无辜的一双眼睛一个劲地瞅陆衍。
陆衍眉头挤出一个川字, 招招手, 示意小李跟上,两人一并走去学校。
他接着道, “难不成是老大?嗯,这个可能性大点。不过老大虽然性子莽撞冲动一点, 但他也不是无故打人的人,一定是别的小孩惹着他了,你说那小孩咋这么欠?”
小李还是不说话,僵着一张脸。
陆衍见状,惊讶道,“打架的是老二?不会吧,咱家最腼腆的就是他,我媳妇经常跟我念叨,觉得他的性子太柔和了,老大的性子又太调皮,两人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你跟我说他打架,那我觉得比跟我说我们家老三打架的冲击性还大。”
小李无语……心想,参谋长,你对你们家三个小孩的滤镜也太重了吧。
陆安不就是个霸王性子,陆康别看面上腼腆,这小子蔫坏蔫坏的,陆珊更是掌中宝娇娇宠。
他们三哪个打架,都不奇怪好伐。
陆衍瞥一眼小李,双手环胸道,“所以,到底是他们三哪个打的架?”
被陆衍一双眼神凌厉的眼睛盯着,小李也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吐露出来。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度量着陆衍的脸色,一边磕磕巴巴地道,“参谋长,是,是你们家三个小孩,都,都打了架。”
陆衍:呔!!!
好家伙,打的居然还是群架,这性质可比打单架严重多了。
他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我看他们三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小李心想,可不是么,最大的陆安才八岁,陆康六岁,陆珊五岁,三小只加起来才这点岁数,就敢学人打架了。
陆衍:“我今天非得把他们屁股揍开花不可!”
小李小声嘀咕一句,“你呀,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陆衍挑眉:“你说啥?”
小李正色道,“没啥。”赶紧推着他往学校赶,“咱们赶紧走,老师催着呢。”
紧赶慢赶十来分钟,总算到了学校大门。
陆衍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小李,“孩子们打架这事,通知我媳妇没?”
小李摇摇头,“这就不晓得了,我知道也是因为老师把电话打到话务室了,话务员过来通知我,我才来通知你的。”想想又道,“对了,打电话的好像是康康的班主任,张老师。”
陆衍点头,“我知道了。”
估计他媳妇应该早都知道了,而且比他还先到,毕竟学校食堂就紧挨着学校,部队离学校还是有段距离的。
陆衍拦了一个小孩问清楚老师们的办公室怎么走,就让小李先走了。
到了办公室,陆衍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听着像是老师的声音,“请进。”
陆衍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群排排站的小屁孩,粗粗一数大概有六七个,正站在墙角,面壁思过。
陆安他们三也在其中,看到陆衍来了,三小只还有心情挤眉弄眼。
陆衍瞪眼,还有这心思,估计是伤得不重。
可一看,陆安嘴角青紫,腮帮子肿了一大块,陆康膝盖破了皮,衣服黑一块灰一块的,应该是摔着了,陆珊估计是被两个哥哥护着,没怎么受伤,但胳膊上也有一块小红点。
再一看,旁边凳子上坐着几个大人,应该跟他一样,是打架的学生的家长,有的脸上忿忿不平,有的瞪着自家的小孩,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估计脑海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揍自家小孩一顿了,还有的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出乎陆衍意料,江乔居然比他晚到。
顶着陆衍奇怪的目光,江乔小声道,“张老师说学校食堂的工作重要,让我做完饭才来。”
陆衍无语,估计是这群老师们吃惯了江乔的手艺,要是让她提前来,换了其他厨师做饭,岂不是虐待她们自个的胃?
没想到,还有家长比江乔晚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刚进门,扫了一眼,看到自己孩子站在墙边,不由分说,就将他拉到身边,狠狠地给了他屁股几巴掌,边打边道,“我让你打架,我让你打架!”
孩子被打得哇哇大叫,哭声吵得人脑瓜子疼。
江乔皱了皱眉头,上前拦住瘦高女人,“事情都没弄清楚,你打孩子干嘛。”
瘦高女人把江乔的手甩开,大声道,“我不管,反正打人就是不对的。”
江乔:“你没弄清楚事情经过,你就动手打孩子,那你跟你孩子有什么区别,你自己说的,反正打人就是不对的。”
瘦高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没吭声。
江乔顿了顿,又道,“所以,还是先得弄清楚事情经过,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不会觉得是我家小孩的错,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养的崽,是不可能做出随便欺负人,动手打人的事,我相信他们三。”
陆衍一脸赞同地点头。
江乔话音刚落,墙角边那一群小孩,齐刷刷地朝陆安陆康和陆珊投去羡慕的目光。
陆安挺起小胸脯,站得更笔直了,刚想笑一下,就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陆康心中那股郁气一下就疏散了,笑容明朗。
陆珊抬高下巴,骄傲得不行。
见家长们都到齐了,张老师咳嗽一声,严肃道,“既然家长们都到齐了,我们就来说说这次打架的事情。”
张老师:“刘晓东,你是先动手的那个,要不你——”先说。
话还没说完,刘晓东他妈,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嚎了一声,冲了上来,“老师你评评理,不管我们家晓东是不是先动手的那个,这陆家三兄妹也不该打人啊,你看看我们家晓东的手,都伤成啥样了。”
刘晓东吸了吸鼻涕,附和他妈,“就是!”
张老师瞥了一眼刘晓东,刘晓东他妈说他伤的重,可是也就手破了块皮。
再看跟他打架的陆家三兄妹,哎哟喂,那三张精致的小脸挂彩得张老师都不忍心看。
尤其是陆安,脸肿得跟被蜜蜂蛰了一样。
张老师让先动手的刘晓东先说,本意是想让他道个歉,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来小孩子之间起个摩擦,也不是啥大事。
既然刘晓东的妈这个态度,张老师叹口气,索性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刘晓东同学说陆康同学是结巴,笑了他几句,然后两位同学发生了口角,刘晓东气不过,就推了陆康一把,被陆安和陆珊撞见了,就跟刘晓东理论,然后就打起来了。”
张老师说的还比较笼统,事情的发展经过实际上是这样的。
刘晓东因为陆康结巴,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不完整,就笑他是个结巴,带着一群小孩子围在他身边起哄,陆康当场气红了脸,说他才不是结巴。
刘晓东朝陆康做了个鬼脸,说他就是结巴,他全家都是结巴,然后推了陆康一把,陆康摔坐在地上,脚还蹭破了皮。
这一幕被来找陆康放学一起回家的陆安和陆珊看见了,兄妹两个当然不乐意了,当场为陆康出起头,这一群小孩就打了起来。
好在都是低年级的小孩,下手不重。
而且小孩子皮肤娇嫩,脸上身上挂彩了,看着严重,实则只是轻伤,回家擦个药过两天就好了。
听到自己儿子是因为骂陆康结巴而被陆安揍的,刘晓东他妈嘀咕一句,“晓东又没说错,陆康不就是个结巴。”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陆衍和江乔顿时变了脸色,陆康一脸愤愤不平,陆安和陆珊攥紧拳头,颇有种要再打一架的感觉。
陆衍眯了眯眼睛,“刘晓东的家长,有句话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饭有没有乱吃不知道,话倒是乱说了不少。”
江乔冷哼一声,“原本我还在想,到底是我家小孩揍了你家小孩,我该赔礼道歉啥的,现在想想,倒是不用了,刘晓东嘴欠,挨这顿打纯属活该。”
张老师出来做和事佬,“江厨师长,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说,打架就是不对的,这样,几位同学相互认个错,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
江乔打断张老师,“打架是不对,那要看是打什么架,刘晓东指着我儿子骂他结巴,他要是不打回去。”她哼一声,“回家我先得打他一顿。”又道,“所以,赔医药费可以,认错和道歉,不可能。”
陆衍赞同地点点头,本来就是刘晓东的错,陆安陆康和陆珊只错在动手打人。
张老师也没辙了,无奈地望向几个家长,“刘晓东家长,朱栋梁家长……你们觉得如何?”
除了刘晓东他妈之外的几个家长肯定是同意的,甚至还有些羞愧,自己孩子骂别人,挨了别人打,本来就不占理,对方还愿意赔医药费,当然是同意了,还再三保证,回去肯定好好教育自家孩子。
对讲道理的家长,陆衍和江乔也缓了脸色,赔了医药费,也接受了对方给的医药费。
就剩下刘晓东的妈了,她一脸蛮横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你们还讲不讲理了,我不管,你要赔我双倍的医药费,然后还要跟我儿子道歉。”
江乔都差点气笑了,“我还真就不讲理了,医药费咱不赔了。”又跟三小只说,“你们打的好,打的对,以后再有人骂咱家老二结巴,尽管给我揍,再怎么说,医药费咱家还是赔得起的。”
她这霸气无比的话把陆安陆康陆珊听的双眼发亮。
刘晓东他妈傻眼了,没想到江乔真这么不‘讲理’,“你,你,你就不信我告领导。”
江乔:“你爱告谁告谁,你告到哪我都是这句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子。”
刘晓东他妈不可置信地望向陆衍,“陆参谋长,你媳妇这么泼,你不管管?”
陆衍皱眉道,“你说谁泼,我媳妇的话就是我的话。”
两人朝张老师点点头,就带着三小只告辞了。
回到家,江乔先给他们三处理伤口。
陆珊伤得最轻,拿红药水擦擦就好了。
陆康腿上破了皮,因为是摔地上弄破的,所以伤口上沾了很多细小的沙土。
江乔先用棉签把伤口上的脏东西给擦掉,再用酒精消毒,然后再上药。
上药的时候,陆康一直小心翼翼地瞅着江乔的脸色。
江乔乐了,“你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陆康摇摇头,“没、没东西。”他又瞥了江乔一眼,问道,“妈,我打架,你真的不生气?”
江乔也摇头,“不生气,为啥要生气,是他们先欺负人,先骂的你,又不是你骂他们,若是你骂人家,还打人家,我才该生气呢。”
陆康这顶多算正常反击。
陆安盯着肿胀的腮帮子凑过来,“那我打架,你也不生气?”
江乔扫了陆安和陆珊一眼,“你两打架,我也不生气,为兄弟出头,这是应当的,若是你们看到老二受欺负了,无动于衷,那我才该生气呢。”
三小只这回总算是放心了,陆珊吐了吐舌头,俏皮地道,“那还有炸鸡吃吗?”
闻言,陆安和陆康齐齐朝江乔投去期盼的目光。
江乔乐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让陆衍给陆安处理伤口,让他们把弄脏的衣服换掉,自个去厨房做炸鸡了。
鸡肉早就处理好了,刘大嫂给的母鸡十分肥美,一半切成块放入锅中,加入野山参等药材进行炖煮,此时刚刚煮入味。
另一半裹上面粉糊直接下锅炸,发出馋人的‘滋拉’声,伴随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客厅里的一大三小齐齐咽了咽口水。
炖鸡和炸鸡做好了,就开始做汉堡了。
改良的汉堡就是两片热过的馒头片里面夹上肉、生菜、西红柿,生菜和西红柿院子里都有种,个顶个的新鲜,看着水灵灵的。
最后是意面,家里只有米线,汆过水放在冷水里镇一遍,浇上江乔用小番茄和糖、盐等调料熬的番茄酱,还有猪肉做的臊子。
炖鸡汤、炸鸡、汉堡、意面端上桌,外加五瓶橘子汽水,这丰富的一餐让三小只兴奋得不行。
陆安一边捂着腮帮子一边惊讶道,“哇,这就是外国人吃的食物吗?”
江乔递给三小只筷子,“我也是第一次做,尝尝味道好不好。”
陆安接过筷子,把米线、番茄酱、臊子拌在一块,尝了一口,乐了,“这意面的味道跟我们平时吃的番茄面差不多。”
江乔睁着眼说瞎话,“就是这个味。”
陆康三两口就把意面吃光了,盯上了炸鸡,新鲜的鸡肉外面裹了一层面皮,再蘸上意面剩下的番茄酱,一口下去,先是酥脆的外皮,再是汁水四溢的鸡肉,好吃得不得了,“唔,唔,这个炸鸡好吃。”
炸鸡再搭上冰凉的橘子汽水,简直绝配。
陆珊不爱吃面条,她对汉堡比较感兴趣,学着外国人的吃法两手抓着汉堡,一口咬下去,嚼了嚼,“我咋吃着这么像肉夹馍。”
江乔:“肉夹馍没我做的汉堡好吃。”
三小只齐齐点头,这倒是,卖相虽然一般,但是味道一顶一的好啊。
因为三小只打架,江乔罚他们饭后收拾桌子。
趁着他们去厨房洗碗的时候,陆衍问江乔,“你就不怕他们以后吃到真正的炸鸡汉堡,会露馅?”
江乔呆了一下,有这种可能,“这不是看他们天天念叨着要吃炸鸡汉堡,等吃到再说吧。”
*
三小只打架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属院。
有些家长觉得陆安他们太调皮,不让自家孩子跟三小只玩。
有些明事理的家长,都知道是刘晓东找事,只暗暗叮嘱了自家孩子少跟刘晓东接触。
范玲得知了三小只打架的事,恨不得仰天长笑三声。
她很得意地跟黄胜说,“你天天跟我说咱家老大跟老二调皮捣蛋,但依我看,他两虽然成绩不好,考试考零鸭蛋,但也没有陆家那三个坏,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打架。”
关于陆安他们三打架这事,黄胜还是知道一些的,嘀咕一句,“那不是因为刘晓东惹的,谁让他骂陆康结巴。”
“那被骂了陆家三兄妹也不能打人啊。”范玲还是坚信自己生的两个娃比陆家三小只好。
另一头,周家。
周安国面色古怪,有些幸灾乐祸地跟李甜甜讲了陆家三小只打架的事。
本以为李甜甜会很惊讶,没想到她一点都不吃惊,“陆家三个小孩打架,不是很正常。”
他们三以后还会成为地痞无赖流氓呢!
李甜甜:“你老跟我说江乔这里好那里好,会做饭有好工作啥的,你看看她养出来的三个孩子,是啥样子,再看咱家佳言和佳美,又是啥样子,陆家啊,就是面上光。”
周安国深以为然,不由得庆幸,当初他娶的是李甜甜,而不是江乔,“你说的很有道理。”
李甜甜自得地抬起下巴,“那当然。”
她扫一眼旁边乖乖写作业的周佳言和周佳美,“你两也写了半个小时了,可以放松一下,出去玩一会。”
本以为她这么说,周佳言和周佳美会很开心,毕竟有的玩了。
没想到,周佳言却说,“可是今天的作业有点多,出去玩的话会写不完的。”
李甜甜竖起眉毛,“听我的,我让你们放松,你们就放松,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吗,学一会,玩一会,就叫劳逸结合。”
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那好吧。”
有的玩,他们其实也是很开心的,当即收拾了作业,跑出去玩了。
周安国皱了皱眉头,“可是他两作业还没写完,万一明天交不上作业,被老师罚打手心咋整。”
李甜甜瞪起眼,“她敢,现在不兴棍棒教育了,她敢动咱家佳言佳美一根头发,我就找领导告她。”
周安国还想说两句,李甜甜安抚道:“你就听我的吧,学习这码事,就该劳逸结合,学一会玩一会才是正理。”
周安国心想,那万一他们两玩着玩着就不想学了呢?
李甜甜抬起下巴,“我可是上过高中的,差点就上大学了,你听我的准没错。”
“那成吧。”周安国妥协了。
毕竟只是二年级的作业,而且只是一天的作业,他觉得不做也不是啥大事。
李甜甜满意地点点头。
周安国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未来的成就大的很,这样聪明,出众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因为一时贪玩,就忽略学习呢。
她要做的,就是在两个孩子枯燥学习的童年,让他们适当放松,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他们的生活。
*
打架的事过了几天,陆衍突然发现,陆康似乎情绪不太好,整日低落,连平时江乔让他做的康复训练都不做了。
下午,陆衍问陆康,“你咋不唱歌和念顺口溜了?”
陆康垂头丧气地道,“不、不用了,又没啥用,我不还是跟以前一样结巴。”
江乔和陆衍对视一眼,她道,“怎么会没用,你现在说话不像以前那样,每句都结巴了,偶尔说话也是能说很流利的。”她问陆安和陆珊,“你两说是不是?”
陆安点点头,“对,老二现在说话比之前好很多了。”
“再坚持一段时间,肯定就好了。”陆珊道。
陆康仍是一脸失望,“你、你们也说了,是偶尔,那不还是结巴。”他低下头,“我看我再练几个月,几年,还是像现在一样,结巴改不掉的。”抿抿嘴,“一样会被刘晓东笑。”
陆衍顿了顿,“明天周日,我带你们出去玩。”
说到出去玩,陆安和陆珊眼睛都亮了,陆康也有了几分兴致,“去哪玩,海边,后山?”
陆衍摇摇头,“都不是,带你们去拜访我的一位朋友,他住的不远,就在闻县。”
闻县就是当初江乔和陆安他们下火车然后坐船来海浪岛的地方,从海浪岛到闻县只需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船。
拍照
“闻县好玩的地方不少, 可以先去看个电影,再去国营饭店吃个饭。”江乔道。
“还可以照个相。”陆衍补充道。
他想起闻县有一家照相馆,之前入伍要拍照, 他就是在那拍的, 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了, 照相馆还开不开。
江乔很是同意,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三小只一天一个样,拍个照片留作纪念, 等他们三长大以后给他们看看, 小时候长啥样子。
三小只都没拍过照, 陆安好奇, “什么是照相啊?”
“就是用照相机, 把你们三个样子拍下来,相片里的人长得和你们一模一样。”陆衍道。
他们三还是看过照片的,一点就通了。
开始期待起照相来,陆康也不再为结巴的事纠结了,三小只讨论起要拍啥样的照片。
陆安叉腰,“我要拍一个特别好看, 特别威风的照片放家里。”
“那、那我也要。”陆康道。
陆珊说, “我要拍美美的照片,明天穿我最好看的裙子去拍照。”
小丫头托着腮想, 到底是穿那条黄色绣小花的裙子, 还是穿那条绿色的裙子。
见状,陆衍和江乔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陆康不再纠结结巴的事就好。
翌日一早,六点钟, 江乔起来用锅摊了一碟子葱油煎饼,陆衍和三小只是被香味馋醒的。
陆安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下楼,“妈,你做啥好吃的。”
“葱油煎饼配咸菜。”江乔道。
昨天做炸鸡剩下的油她没舍得扔,正好今天用来煎饼。
“啊——”陆康拉长了声音,“这么香,我还以为做啥好吃的呢,没想到只是葱油煎饼和咸菜。”
陆珊:“葱油煎饼也好吃啊,再说了,你忘了,咱们中午要去国营饭店吃饭。”
陆衍:“老三说的对,中午要吃好的,早上就得留些肚子。”又道,“你们三就是惯的,寻常人家,别说葱油煎饼了,玉米面饼子都不常吃,还搁那挑。”
不管咋说,下馆子总是令人兴奋的事。
想到这,三小只又开心起来了。
洗漱完,他们三将葱油煎饼撕成小块,就着咸菜吃进肚子里,小嘴吃得油汪汪的。
吃完早饭,六点半,一家人准时出发去闻县。
到了港口,买了票,坐上船,也才七点钟,天刚亮,天空露出一抹橘色的朝霞。
陆安张嘴惊呼,“是日出。”
江乔扫了一眼,海边的日出特别美,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将整片海都映成了金色,“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能把这副美景拍下来。”
陆衍接嘴道,“等会去照相馆看看有没有卖。”
陆珊:“哥,你干嘛呢!”
江乔和陆衍望过去,陆安正趴在船边,往海面看呢。
江乔:“看到鱼没?”
“没。”陆安摇摇头,“只看到海水。”
“站那么近,你就不怕掉下去,被大鱼吃了。”陆衍道。
陆康乐了,“爸,鱼、鱼不吃人。”
陆衍:“谁说鱼不吃人,有些大鱼是吃人的,又叫吃人鱼,长得比船还大。”
闻言,三小只赶紧离船边都远了些。
“我想钓鱼。”陆安道。
陆衍:“有劲吗,鱼钓你差不多。”
陆安不死心,又往海面看了两眼。
陆衍把他往回拉,“你就不怕掉下去,掉下去了可没人救你。”
陆安梗着脖子道,“谁说没人救我。”望向江乔,“妈会救我的。”
江乔乐了,“我不会游泳。”
“爸——”陆安望向陆衍。
陆衍也乐了:“我会,但我不想救。”
“那、那我自己学游泳。”陆安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等我学会游泳了,我就不怕海了,我自己下海抓大鱼。”
“行啊。”陆衍一口答应,“现在天气逐渐变冷,马上就要冬天了,等来年四五月份,天气暖和了,我教你们游泳。”
江乔愣住了,“你真打算教他们游泳?”
“当然。”陆衍道,“海浪岛是海岛,离海近,小孩都爱去海边玩,早点学会游泳,对他们三个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上回被周佳美差点掉进海里那事吓怕了,早就在心里盘算着教三小只游泳,要是陆安他们三掉进海里,又不会游泳,他简直不敢想象。
江乔问他们三,“你们想学不?”
三小只无可无不可。
“学吧。”陆安歪了歪头,跟他们一起玩的大孩子,都是会游泳的,有时候去海边玩,他们只能在沙滩上,其他大孩子直接把上衣一脱,或者直接穿着衣服就跳进海里玩,可把他们羡慕得不行。
尤其是夏天,天气热,跳进海里,被冰凉的海水泡一下,舒服得不行。
到了闻县,陆衍找了个有手表的路人问时间,原来已经十一点钟了,正是饭点,早上吃的那点葱油煎饼和咸菜已经消化殆尽,一家五口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们现在去哪?”陆安问。
“先吃饭。”陆衍一挥手,“先把肚子搞定再说。”
一家人去了国营饭店,陆衍看了眼今日菜单,“先来一盘饺子,要韭菜猪肉馅的,再要一碗红烧肉,一条红烧鱼,再来一锅油豆腐粉丝汤。”
菜上齐了,陆康夹了一筷子鱼,抿了抿,眼睛一亮,“鱼挺新鲜的。”
“那当然。”江乔道,“闻县也是临海的,这边的海鲜跟海浪岛一样便宜新鲜又好吃,他们的生蚝也特别出名。”
从红烧鱼,点评到油豆腐粉丝汤,一餐饭吃完,肚子都圆了。
陆康摸了摸肚子,“我、我觉得我晚饭都可以不用吃了。”
这年头国营饭店的饭菜分量给的实诚,虽然只点了三菜一汤,但一家人吃是足够了。
从国营饭店出来,江乔问,“你们想先去看电影,还是先去照相。”
“先去看电影吧,吃太饱了,不想动。”陆珊说。
陆衍乐了,“照相也不用动啊。”
“要摆姿势。”陆安也是同意先看电影的。
既然如此,一家人就出发去电影院了。
陆安他们三只看过露天电影,就是在戏台广场的两棵树之间吊一块幕布,旁边再放两个大喇叭,正对面是放映机,等太阳落山,吃过晚饭,家家户户就会拿着板凳坐在幕布前看电影。
所以第一次来电影院,他们三是很新奇的。
电影院门口有卖小吃的摊子,有卖爆米花,麦芽糖,绿豆饼,汽水……
三小只看啥都想吃。
陆珊拉着陆衍的胳膊撒娇,“爸,我要吃爆米花。”
陆衍:“刚才还说饱呢。”
陆珊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还能吃点。”
陆衍大手一挥,“买。”又说,“一人能挑一样。”
三小只对视一眼,陆安说,“我要麦芽糖。”陆康赶紧道,“那我要绿豆饼。”
江乔乐了,“鬼机灵。”
陆安吐了吐舌头,“一人只能挑一样,我们当然要挑不一样的,都尝一尝嘛。”
江乔:“你们爸逗你们的。”
陆衍把爆米花、麦芽糖、绿豆饼、大白梨汽水都买了回来,一式三份,“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怎么说也得玩的尽兴,吃的尽兴。”
三小只欢呼出声,“爸,你真好。”
陆衍乐了,“给你们买东西就好了?”
“不买也好。”陆珊伸出舌头舔了舔麦芽糖,甜滋滋的,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陆衍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就哄我吧。”
买完东西,就开始选电影了。
江乔走到售票处,问售票员,“你好,同志,我想问一下待会有什么电影看。”
售票员,“有《冷血十三鹰》、《乾隆下扬州》、《蛇形刁手》,这三部。”
闻县的电影院还是挺大的,居然有三部电影可以看。
三小只围在色彩丰富的海报边,哪部都想看。
陆衍:“选好没?”
陆安为难地摇摇头。
江乔索性跟售票员说,“同志,你给我们推荐一部吧。”
售票员扫了一眼一家五口,“你们带着孩子,不如看《蛇形刁手》吧,这是功夫喜剧片,适合一家人一起看。”
售票员跟放映员一样是个肥差,新上映的电影,她们都看过。
江乔拍板,“那就《蛇形刁手》了。”
陆衍掏钱把票买了,一家五口进了电影院。
下午看电影的人还是蛮多的,坐了大概十分钟,电影就开始了。
江乔他们几个坐的位置在正中间,算是最佳观影位置,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坐在陆安他们三前面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很瘦,男孩特别胖,他闻到陆安手里拿着的爆米花的香味,嚷嚷道,“妈,我也要吃爆米花。”
男孩他妈道,“钱都用来买电影票了,乖乖,你忍一忍,看完电影我们就回家吃饭。”
胖男孩不乐意了,开始撒泼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爆米花嘛。”
男孩他妈无奈,望向陆安,“小弟弟,能不能分我儿子一些爆米花。”
陆安还是挺大方的,抓了一把爆米花递过去,“好啊。”
男孩他妈扫了一眼陆安手里卷着的报纸桶,嘟囔道,“你买了这么多爆米花,怎么才给这点,不够我儿子吃的,再多给点吧。”
陆安把手缩回去,将爆米花一把塞进了嘴里,“那不给了。”
男孩他妈气急,“你这人怎么这样,说好给我们的。”
陆安斜她一眼,“爆米花是我爸买给我的,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陆康接嘴道,“就是,他看到爆米花想要,那麦芽糖和绿豆饼呢,难不成我们样样都要分给他,那我们还吃不吃了?”
男孩吸了吸口水,两只眼珠子片刻不离三小只手里的吃的,“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们买了这么多,给我尝点呗,别这么小气。”
陆珊舔了舔麦芽糖,“略略略,我就这么小气。”
男孩他妈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陆衍和江乔,尤其是高大的陆衍,到底还是没做出抢的动作。
她也不敢。
只得安抚自家儿子,“爆米花、麦芽糖、绿豆饼一点都不好吃,麦芽糖是苦的。”
胖男孩眼睛一亮:“真的?”
男孩他妈还没说话,陆珊道,“她骗你的,麦芽糖是甜的,比红糖还甜。”
陆安:“爆米花更香,是用玉米和糖做的,又软又甜,香喷喷的。”
陆康:“绿、绿豆饼最好吃,外面的酥皮脆脆的,绿豆馅沙沙的。”
一番形容把胖男孩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男孩他妈脸也黑得不行。
三小只边说边吃,胖男孩见美食一点点变少,哪里乐意,又哭又喊,“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
男孩他妈能咋地,又掏不出钱买,又不敢抢三小只的,只得小声地哄胖男孩。
他们动静闹得挺大,都把电影的声音盖住了,看电影的观众纷纷朝他们投去不悦的目光。
放映员扬声道:“那对母子,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有点素质,别打扰到其他人看电影,不然我赶你们两个出去了啊。”
放映员是一个小姑娘,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估计一米五都不到,放起狠话来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母子两个哪里理她,一个继续哭,一个继续哄,一时间,电影院只剩下这母子两的声音。
陆衍皱紧眉头,正准备出手制止。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吵什么吵。”
男孩他妈刚想骂人,突然哑了声。
江乔见状,往出声的地方看了一眼,一个光头,满身肌肉的彪形大汉,正一脸不爽的样子瞪着胖男孩跟他妈。
难怪胖男孩他妈不敢再吵了呢,原来碰上硬茬子了。
江乔偷乐了一下,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胖男孩还想闹呢,被他妈拉了一下,也不敢作声了。
熊孩子背后肯定有个熊家长,要是没有熊家长撑腰,哪来的熊孩子。
胖男孩他妈都不敢说话了,更遑论胖男孩了。
售票员的推荐果然十分靠谱,《蛇形刁手》讲的是武林中有两大门派,鹰爪门和蛇形门,最后蛇形门的传人,成龙扮演的简福用自创的猫爪和蛇拳的混合功夫蛇形刁手击败了对手。
整部电影又有精彩的打斗场面,又有诙谐的一幕,真是特别好看的功夫喜剧电影。
虽说出了胖男孩跟他妈那样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整场电影还是有惊无险地看了下来,电影院里欢笑声和鼓掌声接连不停。
看完电影,三小只还是意犹未尽。
陆安模仿着简福的模样,做了一个蛇形刁手的动作,“看我的,啊哈,嚯——”
陆珊被他逗得笑着扶住肚子,“哈哈哈,你这叫蛇形刁手嘛,你这分明是瞎弄,一点都不像。”
陆安哼了一声,“我觉得像得很,我要回去学给小虎他们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蛇形刁手。”说着,又弄了一遍‘蛇形刁手’的动作,就是有些四不像罢了。
陆康和陆珊也学着蛇形刁手的模样,三小只模仿蛇的动作,你啄我,我啄你,玩得不亦乐乎。
陆衍说,“真该把你们这副样子拍下来。”
江乔提议,“待会到了照相馆,一定给你们三拍一张蛇形刁手的合照。”
陆安乐了,“成,拍出来我看看,谁学的最像。”
陆衍看了看三小只各自模仿的‘蛇形刁手’,“谁的都不像。”
他比划了一下,“要左脚跟内扣,重心右后移,双腿屈膝成左半马步,左掌随转体向头部左上方探出摆掌。”
说完,他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蛇形刁手动作。
“哇!!”三小只齐齐惊呼出声。
江乔也没想到,就看了一会电影,陆衍竟然能把蛇形刁手模仿得这么像,简直比蛇形刁手还蛇形刁手,“你怎么会的,部队有教?”
“没有,不过这种传统武术的动作都差不多,会一就会二,举一反三。”
这都是他们日常训练的一环,说着,陆衍又比划了一套军体拳,豪迈矫健,英姿飒爽。
陆安一蹦三尺高,兴奋地道,“我要学,我要学。”
江乔:“又想学游泳,又想学武,啥你都想学。”
陆安:“嘿嘿,妈你说过,技多不压身嘛。”
陆衍,“也成,那就一起学吧。”
陆珊撅起小嘴,“我也要。”
江乔乐了,“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武。”
陆衍正色道,“教她两招也好,以后防身用。”
这世道不安稳,谁知道哪天就用上了呢。
说话间,就到了照相馆。
陆衍也有好些年没来照相馆了,颇有些怀念,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嘶二耳贰无酒以四七上一次照相还是在他刚参军入伍的时候,“也不知道我以前照的那张相片还在不在。”
“爸,这里这里,快看,这是不是你。”陆珊踮起脚,一个劲地指着照相馆门口的宣传玻璃窗里的一张照片。
陆衍凑过来,乐了,“这不是我。”
陆珊指给他看的是一张军人穿着绿军装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也很英姿勃勃,但确实不是他。
不过,他也找到了自个拍的那张相片,没想到照相馆给他贴外头做宣传了,“这个才是我。”
江乔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陆衍拍的照片。
照片里,他穿着一身六五式的横格海军服,站在国旗底下,手持钢枪,一脸的意气风发。
陆衍:“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你爸我年轻的时候,俊不俊。”
陆安歪了歪头,“爸,你好像以前比较白。”
陆康:“黑、黑白照片,你咋看得出比之前白的。”
陆安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以前比较白。而且你想啊,我们三都那么白,肯定是随咱爸咱妈的,咱妈皮肤白,咱爸要是黑的,也生不出咱们仨这么白的呀。”
陆珊:“有道理。”
陆衍乐了,“还真被你们说中了,确实以前挺白,后来入伍了,每天十公里负重跑,各种拉练,天天在太阳底下晒,能白才有鬼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所以到底是以前俊,还是现在俊。”
江乔认真扫了他两眼,“现在比较俊。”
她实话实说,那会陆衍刚入伍,虽说比现在年轻稚嫩,皮肤也比现在白,但身上少了一股子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气质。
她觉得还是现在更好看,更男人。
陆衍小声道,“在你眼里,我啥时候不俊。”
江乔嗔他一眼。
三小只围着照相馆门口的宣传栏看了又看,喜欢得不行,“我们也要拍。”
“那就拍。”
一家五口进了照相馆,陆衍问照相馆老板,“老板,请问拍照多少钱?”
照相馆老板:“看你是要拍彩色的,还是要拍黑白的了,彩色的一块钱一张,黑白五毛。”
他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陆衍两眼,又问,“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陆衍乐了,“我都当爹的人了,哪还是什么小伙子。”就道,“老板,我以前在你这拍过相片,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没想到你居然看我还有几分眼熟。”竖起大拇指,“好记性。”
他这么一说,老板就想起来了,拍了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是个军人吧,好像还是海军,当时我给你拍照的时候就在想,这小伙子长得真俊,真精神,这身军装穿得真好看。”又道,“照片我洗出来,还贴了一张在照相馆门口,做宣传照呢。”
陆衍笑道,“我刚在门外就看到了,那张照片我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能在这看见,真让人怀念。”
照相馆老板也笑了,“是啊,时过境迁。”他看向江乔和陆安他们三,“这是你爱人和小孩吧,哎哟,真是郎才女貌,当时拍照的时候我还想呢,啥样的姑娘能配上你这样的小伙,现在一看,真是般配得很。”
陆安挺起胸脯,“爷爷,你怎么不夸夸我。”
他自觉长相净挑江乔和陆衍脸上好的地方长,也是俊小孩一枚呢~
照相馆老板乐了,“你也好看,就是再瘦点就好了。”
陆安鼓起脸,一脸的不服气。
他属于喝水都长肉的体质,三小只里面最胖就是他,不过年纪逐渐长大,脸上的肉慢慢消下去,能看得出,五官和陆衍还有江乔也是极为相似的。
江乔拧了拧陆安的肉脸蛋,“没事,胖点也好,能吃是福。”
她没有那种一定以瘦为美的心态,胖也好,瘦也好,只要健康就好,陆安只是比同龄人壮上一些,再说了,他又不是有什么其他坏毛病,只是吃多了点,这有啥。
照相馆老板挥开一旁要来帮忙给一家五口拍照的帮工,“今儿个我来帮你们拍,也算是旧梦重圆了。”他笑了笑,“十多年前,我帮你们爸拍入伍的照片,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帮你们一家五口拍全家福。”他很是感慨的模样。
二合一
陆衍乐了, “那敢情好。”
照相馆老板专门帮人拍照,有十来年的功力,肯定比刚入门的帮工好。
有他帮忙拍照, 肯定能拍出特别好看特别上相的照片。
江乔没忘, “那老板麻烦你除了帮我们拍一张全家福, 再帮我们家的三个小孩拍一张他们三人的合照。”
“对对。”陆安接嘴道,他比划了一个蛇形刁手的动作, “我们要拍蛇形刁手。”
照相馆老板:“蛇形刁手?哦哦哦,这部电影我前几天还看呢, 挺好看的, 你们想模仿这个动作拍照啊, 有意思, 成, 我给你们拍。”
先拍全家福,一家人坐在一条长板凳上。
照相馆老板指挥:“你们两口子一人坐一边,男左女右,小孩坐中间。”
因为没拍过全家福,他们几个一开始坐的挺乱的,还好有照相馆老板指挥, 这样一坐, 果然比之前顺眼多了。
陆衍坐在最左边,他的旁边是陆安, 江乔坐在最右边, 她的旁边是陆康,然后把全家最小的陆珊夹在最中间。
照相馆老板觉得挺可乐的, 比划了一下,“这像一个凹字。”
陆珊不服气, 撅嘴道,“我以后会长很高很高的。”
“好好好。”照相馆老板安抚道,“小姑娘你以后肯定会长得很高,比我都高。”
照相馆老板不矮,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
陆珊想了想,“也不要太高,太高了不方便。”
照相馆老板乐了,“那咱能拍照了不?”
“拍吧。”陆珊正坐着,双手搭在她最喜欢的蓝色小裙子上,紧张地目视前方。
陆安和陆康也很紧张,两人嘴角紧抿,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相机。
陆衍之前拍过照,一回生二回熟,倒没什么反应。
但一想到这是他们全家第一次拍全家福,又开始紧张了,双手紧紧攥拳放在膝盖上。
江乔只觉得新奇,看着三小只和陆衍紧张的样子,好玩得不行。
照相馆老板抬抬手,“放松点,都放松点。”
江乔:“深呼吸。”
两大三小齐齐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去。
三小只终于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照相馆老板:“再坐近一点,头往里靠,对对,就是这个样子。”
然后盯了他们一会,噗嗤笑出声,“别紧张,来,放松一点,嘴角弯起来,笑一个。”
摆弄了好一会,还是找不到状态。
江乔索性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喊‘耶’。”
“这个好。”陆安眼睛一亮。
能说话了,就不那么紧张了,拍照紧张主要是因为只能挺直腰板坐着,还不能说话,要控制好面部表情,是个人都紧张。
照相馆老板:“那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喊,来,一,二,三。”
“耶!!”
“咔嚓——”
照片定格,将一家五口的音容相貌留在了这一刹那。
拍完,陆衍很是感慨,“老板,照片什么时候可以拿啊?”
照相馆老板说,“你们拍的是彩色照片,要上色,一个星期后才能拿。”
“成吧。”陆衍挺惋惜的,他还以为当场就能拿了。
想当初他拍刚入伍的那张照片,是过了三天才拿的,想着过去了十来年,摄像技术应该进步了,没想到还是得过一周才能拿照片。
江乔:“你急着要照片干啥?”
陆衍:“拿着看呀,怎么说也是我们一家五口第一次拍合照。”又道,“老板,记得给我洗两张,然后配上木头相框,一张放我家里,一张我放部队办公室的办公桌上,办公完一抬头就能看。”
真腻歪,照相馆老板好笑的摇摇头,“好,都随你。”
然后就是三小只拍蛇形刁手的照片了。
拍蛇形刁手不用坐在凳子上,他们三要站着拍。
才刚看完《蛇形刁手》的电影,他们三记忆犹新。
还是陆安和陆康把陆珊夹在中间,三人单脚站着,金鸡独立,左掌随转体向头部左上方探出摆掌,模仿着电影主角简福,比划了一个蛇形刁手的动作。
模仿多了,还真有点像。
陆衍又在旁边指导了几句,三小只模仿得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照相馆老板笑道,“嘿,这跟我看的蛇形刁手还真挺像。”
“来,三,二,一。”
“耶!!”陆安陆康陆珊齐齐出声。
又一张照片定格。
拍完照,陆安凑到照相馆老板旁边,伸长了脖子想看照相机里的照片,“拍好了吗,我要看,我要看。”
照相馆老板揉了揉他的头,“傻小子,拍是拍好了,但现在还不能看呢,现在只是底片,等过一个星期,到时候你爱咋看咋看,让你看个够。”
陆安撅嘴道,“好吧。”又叉腰道,“到时候我要把照片拿到班里让我的小伙伴们一起看。”
江乔:“你是拿去跟他们显摆吧。”
“什么叫显摆,我这是让他们看看,我拍了这么好看的照片,不得跟他们分享一下吗。”陆安转了转眼珠。
陆衍:“你想多了,其他同学估计也拍过照,你显摆不到他们。”
这年头,拍照虽然是比较奢侈的一件事,但是家里有条件,又疼爱孩子的家长,还是会给小孩拍几张照片留念的。
陆安:“他们就算拍过照,也没拍过这样的照片。”说着,比划了一个蛇形刁手的动作。
“这倒是。”江乔道,“谁像你们三这么古灵精怪。”
跟老板商量好下个周末过来拿照片,陆康问,“咱、咱们现在就回家了吗?”
陆衍笑道,“咋了,没玩够?”
陆康摇摇头,掰着手指头数,“今、今天在国营饭店吃了饭,看了电影,还拍了照片,已经玩了很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陆衍:“先不急着回家,现在才下午四点,最近一班回海浪岛的船是晚上八点的,我们先去百货大楼转转,买点东西,然后我带你们去看望我的一位战友。”
“爸爸的战友?”陆珊歪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你在闻县也有战友吗?”
陆衍摸了摸小丫头的羊角辫,“有啊,爸爸参军那么多年,战友遍布天南海北。”
江乔帮着补充,“咱家之前吃的炖鸡用的红枣,就是你们爸在大西北的战友寄来的。”
难怪呢,家里经常会收到一些外地寄来的吃食用品,原来是爸爸的其他战友寄来的。
江乔:“你说的闻县的战友,是秦刚吧。”
“对,就是他。”陆衍道,“上回来的太匆忙,都没去看他,这回刚好有时间,去他家做做客。”
“那得去百货大楼买两瓶白酒,我记得他爱喝那个。”江乔道。
一边说着,一边往百货大楼走。
到了百货大楼,先去买了两瓶白酒,一些水果点心,然后两人就领着三小只去卖布的柜台看看。
“要做新衣服穿了吗?”陆珊眼睛亮晶晶。
江乔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脸蛋,“给你们一人做一身。”
现在政策下来,布票越放越宽,再加上国外有很多制衣厂涌入,布现在还是很好买的。
以前是没条件,所以做不了什么衣服。
现在有条件了,不得安排上。
江乔拍拍三小只,“你们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和布料。”
“好耶。”三小只欢呼一声,挤到柜台边,头挨着头,挑起布料来了。
“陆衍,江乔。”
江乔正跟陆衍讨论着哪件成衣好看呢,耳畔突然传来喊他两的声音。
扭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周安国一家。
周安国领着李甜甜和周佳言还还有周佳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陆衍挑挑眉,“你们也来闻县了,真巧。”
不巧,一点也不巧。
李甜甜就是特地奔他们来的。
她一大早就发现,陆家一大家子不在家了。
然后又从刘大嫂那里听到,原来他们一家跑来闻县玩了。
李甜甜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也唆使周安国一块来闻县玩。
周安国今日正好休班,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于是一家人也坐船来了闻县。
不过他们出发的晚,是吃完午饭才来的,在闻县随便逛了逛。
来了之后,李甜甜才发现自己真是傻了,闻县这么大,怎么可能撞见江乔一家。
但来都来了,李甜甜索性拉着周安国到百货大楼逛逛,美名其曰是给家里添点东西,给两个孩子买点东西,实则是自己的擦脸膏快用完了,需要买。
李甜甜叹口气,虽说自个不用上工,但是也挣不到钱,得朝周安国拿钱,这样的日子虽然安逸,但是手心朝上的日子还真不好过,想买个东西都得七拐八绕的。
到了百货大楼,没想到却在这碰到了江乔一家。
真是不得不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李甜甜上前一步,挽住周安国的胳膊,得意地斜了江乔一眼,“是挺巧的,安国说我平时用的擦脸膏快用完了,正好他今天休假,就带我过来买。”
周安国心说,不是你自个要来百货大楼的吗,但是被安上一个好丈夫的标签,尤其还是在江乔面前,他挺了挺胸膛,“你们女人家家的东西我也不懂,反正想买啥就买呗。”
他自以为自个扮演了一个阔气好老公的角色,还以为会收获江乔羡慕的目光。
没想到江乔只是用看大傻子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
啥想买啥就买啥,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周家又只有周安国一个人有工作,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听说还要寄钱回老家给他爸妈,日子不精打细算的过,还想买啥就买啥……
江乔:“你们开心就好。”
李甜甜、周安国:你的眼神和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安国咳嗽一声,开始挑事,“陆参谋长,不是我说,你也得对你爱人上心一点,什么事情不能等到她提了你才去做,就说这买擦脸膏的事,作为男人,你得学着点。”
话音刚落,陆安就脆声道,“我妈用的东西,都是我爸托人到广城百货大楼卖化妆品的专柜买的,有大友谊雪花膏、百雀羚、蛤蜊油,还有上海女人香水呢。”
陆珊皱皱小脸,“知道啥是上海女人香水不,就那种细长玻璃管的,有桂花味的,玫瑰味的,可香了,擦上一点,能香好几天。”
周安国脸色顿时黑了。
给陆衍这么一衬,他成啥了?
他下意识地往李甜甜的方向望过去,果不其然,李甜甜的脸色比他更臭,而且黑得吓人。
陆康:“不、不止呢,我妈让我们挑布料,还要给我们做衣服穿。”
闻言,周佳言和周佳美齐齐看着李甜甜,眼神里透出一股子期盼。
李甜甜被他两的目光看得讪讪。
她一个现代穿过来的人,学的又不是服装设计专业,哪会做什么衣服啊。
不说别的,缝纫机她都使不明白。
李甜甜搁心里骂一句,真是落后。
然后面色不改地道,“自己做衣服多麻烦,做出来还不一定好看,我给你们买成衣,佳言你看,这条蓝色的上衣,多适合你,佳美,这条苹果领的小裙子,你穿一定好看,我……”
想到自己手里没钱,李甜甜改了口,“我让你爸给你们买。”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不像以前那么好哄,也明白一些事理了。
这个后妈嫁进来,一直花的都是他们爸的钱,自己不上工,也不怎么会做饭,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不说跟他们的亲妈比,就连军属院一些军嫂都比不过。
周佳美私底下偷听到别人说,她后妈比吴来娣都不如。
吴来娣是谁啊,她好吃懒做,刁蛮泼皮的性格,整个军属大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拿去跟她做比较……周佳美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李甜甜这个后妈有些丢人的。
还有现在衣服的事,陆安他们妈有工作,还是学校食堂的厨师长,自己能挣工资,自个能掏钱给他们买做衣服的布料,还会做衣服。
轮到李甜甜,不说亲手给他们做衣服了,就连买布料的钱都掏不出,还要推辞让他们爸买。
周佳言和周佳美心里都不大高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周安国心里也不高兴,觉得自己媳妇被江乔给比了下去,脸色更难看了一层。
李甜甜倒是没察觉出父子三人的变化,只觉得,不就是几件衣服嘛,反正有了就成了。
还是那句话,陆家有的,他们家也要有。
周安国带着周佳言和周佳美随便挑了几件成衣,就赶紧拉着李甜甜撤了,再呆下去,他怕被气出什么毛病来。
这头,陆衍带着他们去了秦刚家。
秦刚家在面粉厂宿舍的一栋筒子楼里。
上了四楼,陆衍敲开秦刚家的门,“刚子。”
秦刚推开门,见到陆衍,十分惊喜,赶紧上前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可算想起来看我了。”
“说这话。”陆衍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两瓶白酒,透明澄清的液体在玻璃瓶里微微摇晃,散发出淡淡的酒香,“你最喜欢的,酱香味的白酒,上回老德不是寄了几瓶给我们喝,我在百货大楼里找到一样的,这回咱们可得喝个尽兴啊。”
“可拉倒吧你,喝醉了可别吐我家,再说了,你醉了让嫂子扶你回去啊?我可不给嫂子添麻烦。”秦刚摇摇头,望向江乔,眼里闪过欣赏,“这位就是嫂子吧,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嫂子真是好人品好相貌。”
陆衍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可不。”
“你就是走了狗屎运,才找到嫂子这么好的女人,要是我,我才不惯着你。”秦刚颇为嫌弃地斜了他一眼。
江乔笑道,“陆衍也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战友。”
“咱们别在门口说了,快进来坐。”秦刚把几人迎进屋,又问陆衍,“这是你们家的三个小孩吧,长得真俊。”
陆安陆康陆珊异口同声地道,“秦叔叔好。”
秦刚笑眯眯地道,“哎,乖。”
“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陆衍摸了摸下巴,“就凭我跟我媳妇的相貌,好竹还能出歹笋?”
秦刚深吸一口气:“要不是看在嫂子跟孩子们的面子上,我非把你赶出去不可。”
这俏皮话把江乔和三小只都逗乐了。
秦刚起身:“你们坐一会,我去厨房做饭,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陆衍撸起袖子,“我去帮你打下手。”
秦刚摆摆手,“不用,我家那厨房你也知道,哪里站得下两个人,你不来我还好摆弄呢,一个人干活更快。”
秦刚一个人,住的是两室一厅,地方不大,厨房如他所说,也就几平米的空间。
他跟陆衍两个成年且身形健硕的男人,确实站不下。
陆安举手,“秦叔叔,那我们帮你择菜吧。”
秦刚乐了,摸了摸陆安的头,“好,谢谢安安。”
说着,从厨房里拿出一篮子空心菜,“你们帮我把这篮子空心菜择了吧,知道咋择不,把老了的菜梗择掉,还有黄叶也给它去掉。”
陆珊接过小篮子,“我们懂的,秦叔叔。”
陆康接嘴道,“我、我们家还有小院子,院子里种了好多好多菜,平时菜地都是我们三帮着照料的,还有平时我妈做饭,我们都会在旁边打下手。”
秦刚不吝夸奖,“真棒,那这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厨房忙活了。”
他走进厨房,不一会,里头就传来大火翻炒的声音。
陆康动作熟练地择空心菜,时不时看陆衍两眼,欲言又止。
陆衍乐了,“看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
“没……”陆康摇摇头。
陆衍:“你是想问,秦叔叔的手怎么了吧。”
闻言,陆安还有陆珊也望了过来。
其实刚进门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这位秦刚秦叔叔,他的右手,小臂那一截是没了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把他整个小臂都切掉了,换句话说,这位秦叔叔,是个残疾人。
陆衍顿了顿,“当年越战,我跟他一起去支援,他不慎被敌人一枪击中小臂,医生检查后,说他整个小臂神经坏死,只能做切除手术,不然可能性命不保。”
陆衍接着道,“战后,他就因伤退伍,去了闻县的面粉厂做保卫科科长,不然,他现在应该跟我一样驻扎在海浪岛。”
原来是这样……
陆衍很是欣慰,陆安陆康陆珊被教育得很好,在看到秦刚身体有缺陷的时候,没有当着人家的面直接问出来,交谈的时候也注意了不要往人家断口的地方看。
陆珊小小声道,“秦叔叔手不方便,还让他给我们做饭,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陆衍笑道,“他可以的,不然这么多年,一个人怎么过来的,别看他只有一只手,干起活来可比不少身体健全的人利索,你们秦叔叔自学了用左手炒菜,穿衣服,还能用左手写字,他炒菜可好吃了,就比你们妈差一点,左手写字也很工整。”
他扫一眼陆安,“比你那□□爬字工整多了。”
陆安不服气,撅嘴道,“我才学写字多久,等着,以后我肯定也能写一手工整的好字。”
秦刚炒了四菜一汤,清炒空心菜、炸小黄鱼、芹菜炒鱼饼、红烧排骨,外加一大锅冬瓜豆腐汤。
每样菜都很好吃,其中红烧小黄鱼最受欢迎。
小黄鱼个头不大,外酥里嫩,也不知道秦刚是怎么做的,鱼刺都炸酥了,咬起来脆脆的。
秦刚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块鱼饼,“别光吃小黄鱼,再尝尝这个鱼饼,这还是你们爸给我寄的呢。”又道,“估计是你们妈的手艺,你们爸可做不来这么好吃的鱼饼。”
江乔乐了,还真给秦刚猜中了,这鱼饼就是她做的。
用新鲜的鲅鱼剁成鱼肉泥,再加一点蛋清、胡椒盐、手打成鱼饼,吃起来十分弹牙。
是前阵子陆衍让她做了,然后找她拿了一袋,说是要寄给别人。
当时江乔还好奇呢,不知道寄给谁了,原来是寄给秦刚了。
陆衍也尝了一块芹菜炒鱼饼,确实好吃,芹菜把鱼饼那股子鲜味都勾出来了,“你这厨艺还是这么棒,想当初我们出任务,野外哪有什么好吃的,只有自带的面条,当时大伙每天就盼望着你的拿手炒面了。”
想到以前跟陆衍一起出任务,吃炒面条的日子,秦刚也乐了,“你还说呢,哪次我炒的面条不是被你偷吃掉一半。”
陆衍顿了顿,“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着找个伴,好歹照顾照顾你,再说了,你这手厨艺,也别浪费,给人家尝尝。”
秦刚满不在意地道,“我这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拖累了人家好姑娘。”
闻言,陆衍也不多劝,举起酒杯,“喝酒,喝酒。”
晚上喝了不少酒,从秦刚家出来的时候,陆衍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江乔一边扶着他,一边怼他:“让你喝那么多酒。”
陆衍笑道,“这不是很久没见刚子了,一时高兴,就多喝了点。”
“那也不能喝那么多。”江乔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喝一瓶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是一人一瓶。”
陆衍嘀咕一句,“瓶子又不大。”
“你说啥?”江乔没听清。
陆衍正色道:“没事,我说今晚月亮真圆。”他又看了两眼,“还没什么乌云遮挡,月光很亮,感觉不用路灯都能看见。”
江乔也扫了一眼,确实挺亮的。
到了码头,买票上船,陆衍在船上站了一会,感觉酒劲也去了三四分。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双腿岔开,问三小只,“你们觉得秦叔叔咋样?”
陆安说,“秦叔叔是个好人,他人特别特别好,走之前还给了我们一大包奶糖,让我们慢慢吃呢。”
陆衍乐了,又问陆康,“老二,你觉得呢。”
陆康猛点小脑袋,“我、我也觉得秦叔叔很好,虽然他手臂没了,但是爸你说过,他是因为参加战争,为了保家卫国,他手臂才断的。”
“那你觉得,别人会笑他断手吗?”陆衍又问。
陆康愣了愣,“肯、肯定不会啊,秦叔叔是战士,是大英雄,怎么可能会有人笑他,怎么敢笑他。”
他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细细的胳膊,做了一个秀肌肉的动作,“要是谁敢骂秦叔叔,爸你跟我说,我去揍他。”
陆衍笑了笑,却是转头提起了另一茬,“会嘲讽别人缺陷的人,是他们自身有问题,就好比刘晓东,他笑你结巴,也是一样的,我们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过错而伤害自己。”
“别人怎么说,与你无关,你只要做好自己。”江乔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不能左右别人,但能左右自己的心情。”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陆康眼神晃了晃,若有若思地道。
“对。”陆衍道,“说完了秦叔叔,我们再来说我的警卫员,你们的小李叔叔。”
“小李叔叔?”陆珊问。
“其实,在部队里,很多人都说过,小李他的个子不够高,一个大男人,才一米六五的个子,若不是征兵条件放得宽,凭他的个子,怎么可能进得了部队,有很多人都骂他是矮子士兵。”陆衍道。
这事,江乔和三小只是从未听说的。
小李被笑是矮子的事,只在部队士兵之间流传,也没人会传到他们面前。
陆康回忆了一下,小李叔叔确实不高。
他抿抿嘴,“可是那又怎样,小李叔叔虽然不高,但是他能负重四十公斤,他射击也射的特别准,他是个厉害的军人。”
不得不说,小李身高上虽然有缺陷,但是他自身的能力与素质也是十分出众的,不然也不能在一众新兵之中,被选中当了陆衍这个参谋长的警卫员,可见他本人也是十分出类拔萃的。
军属大院里的小孩子们,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扮司令打仗,除了司令这个扮演角色最抢手,就到司令的警卫员了,可见一斑。
“就是这个道理。”陆衍击掌道,“只要别人想挑你的错处,就会从各方面挑你的毛病,不管是你结巴,还是你矮,都会成为他们攻击你的理由。”
他弯了弯嘴角,笑道,“小李被传是个矮子士兵,流言最凶猛的时候,正好是他被选上当我的警卫员的时候。”
陆康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
他鼓了鼓脸蛋,道,“我、我想起来了,刘晓东他骂我结巴之前,正好我在课堂上回答了老师一个问题,老师对我大夸特夸。”他抿抿嘴,“刘晓东应该是嫉妒我,所以才骂我结巴。”
“是咯。”江乔道,“只要他想骂你,你结巴,他就骂你结巴,你白,他也骂你惨白,你黑,他还骂你像个黑炭。”
江乔笑了笑,“所以,你现在还觉得结巴是个很大的事吗?”
陆康眼睛充满了神采,摇摇头,握拳道,“不是了。不过,我会努力,慢慢把结巴改正过来的,我有信心。”
*
这几天,江乔下了工就回家给三小只做衣服。
江乔手特别巧,别人家给小孩做衣服,都是普普通通的长袖长裤,她别出心裁地在衣服上缝了好看的图案,虽说多少有些费线,但做出来的效果却格外好看,格外的可爱。
陆安的是一条褐色的绣着憨态可掬的小熊头的长袖上衣,就连长裤的膝盖那一块也缝着两只可爱的小熊爪。
陆康的是一条蓝色的,绣着卡通小鲸鱼的长袖上衣,长裤的膝盖那一块缝的是两个缩小版的喷水小鲸鱼。
陆珊穿的绿色的长裙,裙子上绣着可爱灵巧的小兔子吃草的图案。
她一直摸着绣线突起的地方,可见喜欢的不行。
这条绿色的小裙子也将她整个人衬得特别清新可爱。
三小只特别特别喜欢江乔给他们三做的这套衣服,恨不得连睡觉都要穿,反正就是要显摆!
至于出门显摆,那更不用说了。
这不,周日一大早,江乔还没起呢,三小只就都醒了。
他们三齐齐趴在床边,陆珊推了推江乔的胳膊,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软糯,“妈,都这个点了,你还睡,快起来给我们做早饭。”
江乔:……
“这才几点啊,天都没亮呢。”
“七点半了。”陆安说,“冬天天暗得晚。”
江乔翻了个身,难得犯了懒,“柜子里有吃的,你们先拿着垫垫肚子,我晚点再给你们做午饭。”
她缩在被窝里有些不想动,这么冷的天,被窝多暖和啊,要不是陆珊喊她,她觉得自个能睡到十一点。
“行吧。”陆珊做了个鬼脸,“你真是个大懒猫。”
“大懒猫要继续睡觉了。”江乔把被子拉过头顶,“小懒猫自个玩去吧。”
过一会,江乔就听到下楼梯的声音,想来他们三能照顾好自己,她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陆安个子最高,他从柜子里翻出之前百货大楼买的糕点,有桂花糕、芝麻糕、绿豆糕……
陆康煮了热水,用奶粉泡了三杯奶,这奶粉也是那时买的。
奶粉一冲,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好闻的奶香味。
陆珊两只小手捧着搪瓷缸子,大口大口地喝着奶,头一抬,嘴巴上面一圈‘白胡子’。
陆安指着她哈哈大笑。
陆珊撅起嘴,“笑什么笑,你也有白胡子。”
说着,拿手抹一把嘴巴上的奶沫,去蹭陆安,陆康她也没饶过,一人蹭了一点。
三小只打闹了一会,把糕点和冲的奶都喝干净了。
洗干净搪瓷缸子,把吃剩的糕点包一包,放回柜子里。
三小只换上新做的衣服,就出去玩了。
军属大院的社树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小伙伴。
天气虽然冷,但是出来玩的小孩还是不少的。
出乎意料的,陆安在一群小孩中间,看到了周佳言和周佳美的身影。
这倒是奇了,他们两其实都不太喜欢跟其他小朋友玩的。
相比于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他们两个更爱单独呆着学习。
陆安不知道的是,以前周佳言和周佳美是这样,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甜甜最近特别喜欢赶他两出来玩,让他们不要太拼命学习,要劳逸结合,多放松放松。
今天就是,周佳言和周佳美刚打开课本,想预习一下下周老师要讲的内容,但是被李甜甜看见了,就让他两出来玩。
说大周末的,呆在家里学习干啥,小孩子就应该多玩。
最重要的是,周安国才以她的名义,给周佳言和周佳美买了成衣不久,她想让龙凤胎出来显摆显摆。
让其他小孩看看,不年不节的时候,她家的小孩都有新的衣服穿。
要是这些小孩羡慕了,回家跟自己爸爸妈妈闹,说他们也要穿新衣服,就更称李甜甜的意了。
陆家三小只和周家龙凤胎都穿了新衣服出来,自然被眼尖的小伙伴一眼就看到了。
林小虎哇了一声,“哇,陆安,你的新衣服好好看啊,这个熊头,特别威风,还有你膝盖上缝的这两个熊爪,真好看。”
陆安自得地抬起下巴,“好看吧,我妈给我们做的,是用百货大楼买的布料,然后一针一线缝的,比布料店里卖的成衣好看多了。”
“陆珊,你的裙子也好好看。”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小女孩眼带羡慕地道。
她小心翼翼地挨到陆珊身边,问,“我可以摸摸你裙子上绣的小兔子吗?”
“可以。”陆珊很大方,凑过去,让她可劲摸。
陆康也被一群小伙伴给围了起来,他身边的小伙伴是最多的,因为鲸鱼大家都没见过。
“陆康,你衣服上绣的是什么动物啊,我怎么没见过。”
“这好像是一只鱼。”
陆康道,“对,就、就是鱼,我妈说这叫鲸鱼,它还会喷水。”
鲸鱼是用蓝色的线缝的,喷出来的水是用银色的线缝的,看起来活灵活现。
三小只齐齐换了新衣服,还是这么好看的新衣服,可把其他小伙伴们给羡慕得不行。
周佳言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穿了一条格子纹的上衣,周佳美穿的是一条苹果领的黄色裙子。
都是新买的,他觉得洋气得不行。
明明在陆安他们来之前,自己和妹妹还是被围着羡慕的,怎么他们一来,大家都不围着他们了,光去围着陆安他们三转了。
明明他们穿的也是新衣服啊,还是百货大楼成衣店里买的价格不菲的新衣服,很不便宜,一件要好几块钱呢。
虽说成衣卖得贵,布料也不错,但是毕竟中规中矩,和江乔给三小只用心缝制的新衣服,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尤其是三小只长相又精致可爱,衣服衬人,人也衬衣服。
周佳言看着看着,也看出苗头来了,他又不瞎,衣服之间的差距,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周佳美看了看陆珊身上穿的新裙子,再看看她身上的新裙子,抿抿嘴,也不吭声了。
这东西啊,就怕对比。
龙凤胎身上穿的成衣,单看还是挺好的,但是给陆家三小只穿的这么一衬,就显得说不出的土气,尤其是跟他们三站在一块的时候,简直就像城里的少爷小姐和村里的长工,土气得不行。
周佳言开始讨厌起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了,越看就越觉得哪哪都是毛病。
周佳美也不自在地拉了拉裙摆,小声道,“哥,我们回去吧。”
周佳言一跺脚,“我们走。”
兄妹两个撒腿跑回家,用力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很响的砰的一声。
周安国正在客厅里喝茶看报纸呢,见状,忍不住道,“怎么了,这是?”
兄妹两个不是刚出去玩吗,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他还以为至少要玩到饭点才回来呢。
周佳言和周佳美已经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了。
周佳言把两人的衣服扔给周安国,“爸,这衣服我们不要了。”
周佳美直接扑到周安国怀里,哭着道,“这衣服不好看,我不喜欢。”
闻言,周安国皱了皱眉,拿起衣服一展,“这衣服不挺好看的吗,你们前两天不还爱得不行,怎么出趟门就变了主意。”
“一点都不好看。”周佳美抬起头,泪汪汪地道,“这条裙子丑死了,跟陆珊她妈给她做的那条完全比不了,你看,黄色的,一点图案花纹都没有,再看陆珊那条,她的裙子上居然绣了兔子,兔子多可爱啊,我不要我自己的这条裙子,我也要绣兔子的裙子。”
周佳言也说,“对,我也不要我这条格纹上衣了,我、我要——”他想起陆康穿的是不知名动物绣的衣服,“我也要上面绣着不认识的动物图案的衣服,别人都不懂,那样看着才洋气呢。”
李甜甜把兄妹两个赶出去玩后,又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此时的她是被刚才的摔门声给吵醒的。
正想下楼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刚好听到兄妹两个嫌弃衣服的话。
她可不会觉得这是她的锅,也不会觉得成衣就是比不过江乔费了心思缝的衣服。
只觉得江乔就是故意跟她作对。
不然早不早晚不晚的,干嘛她让周佳言周佳美穿新买的衣服出去显摆,就刚好撞上陆家三小只穿了新衣服出来呢?
她暗暗咬牙,恨道:江乔!
周安国听完前因后果,也没声了,“陆家三兄妹穿的衣服,真的比成衣店里卖的还好看?”
虽是用了疑问句,但他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
不然周佳言和周佳美也不会哭着回来。
他是真没想到,江乔不仅厨艺好,居然还会做衣服,而且做出来的衣服比成衣店里卖的还要好看。
他是不是错过宝了……
李甜甜咬牙道,“依我看,江乔做的衣服也就那样,不过是跟百货大楼里的成衣比,当然是她做的好看了,等过几年,技术发达了,到时候用先进的机器做衣服,肯定比她做的衣服要好看一百倍。”
周佳言对此表示存疑。
他们现在穿的成衣,也是机器做的啊,就是感觉匠气很重,没有陆家三兄妹穿的那么的有灵气。
反正要他选,他肯定不选机器做的衣服,机器做的衣服,哪里比得上别人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他小声嘟囔道,“我也想穿缝的衣服,我不爱穿成衣……”
周安国皱着眉头,又仔细地把成衣展开,又看了一遍,“嗯,这个成衣确实不太行。”
既然是成衣,那肯定不是为周佳言和周佳美量身定制,按着他们尺码做的,要不就是这里长了,要不就是那里短了。
就说周佳言刚才穿的那条格子纹的上衣,他的袖子就特别特别长,长到周佳言要把袖摆卷两圈。
还有周佳美穿的那条苹果领的裙子,苹果领歪歪扭扭的,感觉都不对称。
周安国回忆了一下,他说早上怎么看兄妹两个穿着成衣这么别扭呢,原来是不合身。
他还以为是兄妹两个好久没换新衣服了,猛地鸟枪换炮,他看不习惯。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制导
虽然心里面是这样想的, 但是周安国嘴上可不会说出来,他聪明得很,而是道, “江乔自己做的衣服, 哪能跟店里卖得比, 你们两个是没见过大城市里百货大楼成衣专柜卖的衣服,肯定比江乔做的好看一百倍不止。”
李甜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就是,现在恢复高考了, 你两以后考上大学, 去大城市念书, 还愁没有漂亮衣服买, 没有漂亮衣服穿吗。”
她想了想, 又道,“你们以后一个念制导专业,一个念表演专业。”
想到以后周佳言会成为研究导弹的科学家,周佳美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李甜甜决定先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一颗种子。
周安国都无语了,你当大学是地瓜啊, 这么好考(烤), 说上就能上的。
知道什么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
不过李甜甜认为兄妹两个都能考上大学,这让周安国心里还是极其熨帖的, 就道, “你们妈说得对,以后考上大学了, 啥没有啊。”
周佳言满脸疑惑,“大学是什么, 制导又是什么?”
“大学啊……”周安国道,“大学就是你念完小学,再念初中、高中,然后通过高考,就能上大学了。”
“至于制导。”周安国挠了挠头,这个他也不懂怎么解释,只好望向李甜甜。
李甜甜:……
她要是懂,上辈子至于当个小职员吗!!
但这并不影响她忽悠周佳言,“制导啊,就是制造导弹,导弹……”
李甜甜也不知道咋解释了,索性继续忽悠,“记得过年我给你们买的鞭炮没,导弹跟鞭炮差不多,反正就是轰一声,能炸人的。”
话音刚落,周佳言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能炸人的东西,听起来多可怕啊。
又听李甜甜说导弹像鞭炮,周佳言就更害怕了。
过年的时候,李甜甜给他们买了好多好多鞭炮,其他小孩都羡慕不已,但只有周佳言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喜欢。
那玩意的声音响得人耳朵疼,还会散发出难闻的烟味,他可不喜欢了,那二十块钱的鞭炮,他是皱着脸,强逼着自己才放完的。
相比于放鞭炮,他更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学习好吗。
周佳言其实还是一个很文静的小男孩。
他讷讷道,“我、我考上大学以后,可不可以不学制导专业啊……”
“不行。”李甜甜一口否决。
怎么能不学制导专业呢,周佳言不去制造导弹,她未来的著名科学家继母的身份,岂不是泡汤了?
周佳言脸上忿忿,但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心里到底不喜罢了。
早上十一点,江乔睁开眼睛,突然闻到一股火锅的香味。
她洗漱完,走下楼,就看到陆衍在弄火锅。
“醒啦?”陆衍用汤勺把锅里的浮沫撇出来。
江乔打了个哈欠,“你回来啦。”
“嗯,今天会议结束得早。”陆衍道,“我看你还没起,就想着今天打火锅算了。”
江乔:“打火锅好,这天气,冷得刺骨,就适合吃热乎乎的火锅,吃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了。”又道,“对了,你做的啥火锅?”
陆衍:“我回来在菜市场买了猪肚和鸡,做的猪肚鸡汤底。”
江乔吸了吸鼻子,“难怪闻到一股味呢,猪肚鸡好,那股子胡椒味,鲜得很。”
陆衍望了望窗外,“他们三又上哪野去了,这都饭点了。”
江乔,“他们三啊,穿新衣服显摆去了,你做的火锅这么香,等会他们寻着味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三小只像风一样卷进来,为首的陆安嚷嚷道,“做啥好吃的了,这么香。”
陆衍逗他们三,“没做啥好吃的,家里没粮了,准备把你们三炖了。”
陆珊眨了眨大眼睛,指着陆安,“先炖大哥,他肉多。”
“同意。”陆康抿嘴笑笑,他现在说简短的词,已经不结巴了。
陆安气得叉腰,“好啊你们两,真是我的亲兄弟姐妹。”
江乔拍一把这小子的肥屁股,“去拿碗筷。”
碗筷摆好,猪肚鸡也煮好了。
江乔扫一眼,看到三小只往楼上去了,“干啥去?”
“去把衣服换了,免得熏到味儿。”陆珊头也不回地道。
江乔乐了,看来这三是真的很宝贝新衣服,连熏到味都怕。
不一会,三小只换了旧衣服下来。
猪肚鸡锅也煮的正是时候,奶白色的汤底里浮着猪肚和鸡肉,还点缀着红色的枸杞粒,拇指粗细的野山参,凑近一闻,还有一股馋人的胡椒味,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陆安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猪肚放进嘴里,“呼,呼,好烫。”
“慢点,这有一锅呢。”江乔说。
猪肚虽烫,但炖得十分软烂,有个别还带着一股子脆劲,特别好吃。
江乔没吃肉,先是盛了一碗汤,热乎乎的猪肚鸡汤灌进肚子里,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喝完汤,把锅里的猪肚和鸡肉挑着吃了,再下一点油豆腐和粉丝白菜,尽够了。
吃完饭,三小只又换上新衣服,出去玩了。
江乔又拿出针线筐,开始缝起衣服来。
陆衍奇了,“他们三的衣服不是做好了吗?”
江乔嗔他一眼,“那你的呢?”
“我的?”陆衍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不可思议。
江乔乐了,反问道,“我是那种只记得给孩子做衣服,不记得给丈夫做衣服的女人吗?”
陆衍有些羞意,“你打算给我做啥样的衣服。”
说起来,他平时都是穿的军装,很少有穿便服的时候。
这么一想,好像就算江乔给他做了一身新衣服,他也没地儿穿出去啊。
江乔也想到了这一茬,手上动作不停,“我给你做的是睡衣。”
“睡衣?”陆衍问。
“对,就是睡觉的时候穿的衣服。”江乔道。
她早就注意到了,陆衍睡觉的时候,穿的都是部队发的作训服。
倒不是说部队发的衣服不好,布料和质量都是上乘的,就是他穿了有些年头了,衣服旧得泛黄,有些不起眼的地方还破了洞,而且作训服都是短袖,春夏穿还好,秋冬就不够耐寒了。
江乔弯弯嘴角,“做两套,你一套,我一套。”
她可不亏待自个。
在百货大楼选布料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全家一人做一套新衣服。
三小只缠得紧,就给他们先做了。
陆衍眼带暖意,“成,我帮你穿针线。”
说着,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线,在阳光底下穿起线来。
江乔手脚本就麻利,有了陆衍帮忙,更是如虎添翼,没一会儿,就把大致的衣服形状裁了出来。
陆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望了眼墙上的挂钟,“三点了,我得出去一趟。”
江乔:“去部队?”
“不是。”陆衍笑道,“你忘了,去照相馆拿照片,跟老板说好的,就是今天。”
江乔一拍脑袋,她还真忘了,“快去快回。”
陆衍这一去,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
江乔一边帮他把手上的袋子接过来,一边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船家出了点事,所以误点了,才回来晚了些。”陆衍道。
“饿了吧?”江乔道,“我去给你下面条,给你做碗酸汤面。”
陆衍刚想说,他等船的时候,已经在港口吃了两个油饼垫了肚子,但一听江乔要给他做酸汤面,咽了咽口水,顺便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江乔转身进了厨房,碗里放入葱花蒜末白芝麻辣椒粉,淋一勺热油激发出香味,再洒上一点盐和一点白糖、老抽、两勺陈醋,下入汆过水放进凉水镇过的细面条,最后卧上两颗小青菜,一个圆圆的荷包蛋。
客厅里,陆安他们三正缠在陆衍要看照片。
陆安说,“爸,照片拿回来了吗,我要看,我要看。”
“我也要。”陆珊揉了揉小脸,皱起小眉头道,“会不会把我拍的很丑啊。”
陆衍乐了,捏了一把她光滑的小脸蛋,“咱家三丫儿这么可爱,咋可能拍丑。”
陆康伸手,“那让我们看看。”
陆衍:“急啥,照片都拿回来了,还怕它长腿跑了啊。”又道,“等你们妈来了再一起看。”
“我不信,肯定是拍的特别丑,你才一直拦着不让我们看。”陆安说。
陆衍,“你就放心吧,拿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了,好看得很,不得不说,照相馆老板的拍照技术就是好,把你们拍得特别上相,跟小明星似的。”又道,“人老板都跟我说了,要是
依譁
拿回去看了不满意,再去找他,他给我们重拍。”
三小只这才满意了。
面端上来,那股子酸味真是馋得人口水直流。
三小只一闻到味道,肚子一下就咕咕叫了。
陆安撅嘴,“我也要吃。”
“妈,你偏心,只给爸做夜宵,不给我们做。”陆珊鼓起小脸。
陆衍乐了,“你们三刚不还缠着我要看照片吗,咋现在又惦记上吃的了。”
说完,用筷子夹起面条,吸溜一下,“嗯,真香。”
这酸汤面确实好吃,麻辣酸爽,特别开胃。
三小只缠着江乔撒泼打滚,陆安巴着江乔的胳膊,撒娇道,“我不管,我就要吃嘛。”
江乔:“小孩就不能看别人手上拿着吃的,不然他们也要吃。”
她从厨房里端出三小碗面,数落道,“三只小馋鬼。”
陆珊做了个鬼脸,端起碗来大快朵颐。
陆衍不免有些担心,“这酸汤面挺辣的,我吃了都受不了,他们三能吃吗?”
“放心吧,你那碗用的辣椒是我特制的,他们三的那碗我减了辣度,只加了一点点辣。”江乔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而且面的分量也不多,刚够他们垫肚子罢了。”
陆衍很爱吃辣,他的那碗酸汤面的辣度自然是特辣的,三小只都没遗传到他爱吃辣这点,加上又是小孩,一点辣都受不了,所以江乔给他们三做的那碗只放了丁点辣,一点辣都不加,酸汤面就不够味了,分量也不多,刚好一个碗底,晚上吃多了怕积食。
吃完面,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照片。
江乔点起炉子,把野板栗放上去烘烤,烤得差不多了,再洒上一点细白糖,不一会儿,烤板栗那股香味就飘了出来。
陆安摸摸滚圆的小肚子,哀嚎道,“妈,你怎么不说还有烤板栗吃,早知道我就不吃那么多酸汤面了。”
江乔:“那你看着我吃。”
说着,剥了一个板栗放进嘴里。
板栗烤之前都用小刀划开了一道口子,一剥就开,野生板栗个头不大,却特别粉糯,糖洒得不多,也特别香甜。
陆衍也剥了一个,“不错,好吃。”又问,“这板栗哪来的?”
“前儿个我跟刘大嫂她们去后山,看见有两棵野生板栗树,在树上摘的。”江乔道。
那两科野生板栗树长了好多的野板栗,江乔跟刘大嫂两人互相搭着手,用棍子把野板栗打下来,装了整整两大箩筐,现在还有一大堆,铺在簸箕上,放在窗台晾晒呢。
“你要想吃,还有。”
陆衍又尝了几个,更是觉得香甜,“再给我炒点,我拿去值班的时候吃。”
“成。”江乔应道。
陆珊凑过来,也不说话,就仰着小脸朝陆衍笑。
陆衍乐了,剥了一个凑到陆珊嘴边,“想吃啊?”
陆珊眼睛一亮,猛点小脑袋。
“张嘴,啊——”
“啊——”
陆衍手一转,将板栗放进了自个嘴里,把陆珊气成了个包子脸。
江乔斜嗔他一眼,“把老三逗哭了,你哄?”
陆衍举手投降,“哪敢让咱家三丫儿哭。”说着,剥了一碗黄色的还带着香气的板栗放到陆珊面前,小丫头这才多云转晴。
陆安:“让我看看照片。”他可期待好久了。
不夸张地说,简直是日思夜想,从照相馆回来那天起,就一直盼望着这两张照片,尤其是那张蛇形刁手合影的,勾得他心痒难耐。
“给。”陆衍擦了擦手,把相片递给他。
一共就两张照片,一张全家福,一张三小只摆了蛇形刁手姿势的照片,都用木头相框裱了起来。
全家福照片里,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块儿,目视前方,笑容满面。
江乔凑过来,肯定地道,“好看。”
“咱家拍的照片,那肯定好看啦。”陆衍自得道。
不是他吹,放眼望去,整个军属大院,就没有比他们一家颜值高的。
颜值高就算了,还上相,拍出来的照片更好看。
有的人长得好看,但不上相,拍出来的照片一点都不好看,有的人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还上相,拍出来的照片也好看,他们一家明显属于第二种。
江乔说,“准备放哪呢?”
陆衍想了想,“就放在进门的柜子上,别人一进门就能看见。”
江乔乐了,她算是知道,三小只这爱显摆的性子,是随了谁了。
看完全家福的照片,三小只又去看蛇形刁手的照片,这可是重头戏。
照片里,陆珊站在最中间,面对着镜头,陆安和陆康一左一右侧身挨着她站着,也目视前方,三个小孩一人单脚站立,摆了一个蛇形刁手的姿势,动作滑稽,简直太可乐了。
陆衍啧啧道,“这照片留着,以后给你们对象看。”
陆安:“等我找到对象,还久着呢。”
“就你这么皮的。”陆衍摇摇头,道,“想找到对象都难。”
陆珊咯咯直乐,“那就不找对象了。”
江乔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咱家小闺女长得这么俊,你不找对象,也多的是人追。”
陆衍:……开始发愁了肿么破?
他问陆珊:“你想找咋样的对象?”
陆珊看了看窗外,小小声道,“只要不找朱松叔叔那样的就好了。”她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想因为生不出男孩被嫌弃。”
江乔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找那样的,我头一个不答应。”
*
做大人的衣服要比做小孩的衣服麻烦多了,临近过年和孩子们放假,学校食堂和家里的事都多,江乔跟陆衍的那两套睡衣,直到年关才缝完。
陆衍晚上九点从部队回到家,刚进房间换衣服,就看到摆在床上的睡衣。
睡衣是深蓝色的棉布做的,十分宽松,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舒适。
他刚把睡衣换好,就看见江乔穿着白色的睡衣进来。
两人是一个款的。
江乔挑眉,“这就换上了?”
陆衍转一圈,赞道,“好看。”
“是不是穿起来还特别舒服?”江乔眼睛一亮,这套深蓝色的睡衣,将陆衍那健硕的身材完全展现出来,因为是睡衣,跟陆衍平时穿的很正式的军装不一样,使得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很舒服,是棉布做的吧。”陆衍捏了捏衣角。
江乔点头,不仅是棉布做的,因为是睡衣,怕布料糙了伤皮肤,她还细细揉过,所以穿起来才这么舒服。
两人打了热水洗脚,然后上床睡觉。
虽然有暖水袋,但是不大顶用,没一会,被窝就变冷了。
江乔闷哼一声,将脚往里缩了缩,蜷了起来。
陆衍隔着被子拍了拍她,“腿伸直。”
江乔依言照做,腿刚伸直,一双暖暖的,带着温度的大脚将她的小脚给包了起来。
黑暗里,江乔无声弯了弯嘴角。
陆衍:“睡吧。”
“嗯。”江乔应一声,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江乔睁开眼,就看到陆衍单手支着头,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江乔打了个哈欠,“早。”
“早。”陆衍道。
江乔伸了个懒腰,起床往肩上搭了件衣服,就准备下楼洗漱。
陆衍说,“天这么冷,不再睡会?”
江乔摇摇头,“得去食堂一趟。”
陆衍叹口气,跟着她下楼,“你提醒我了,下午我也得去部队。”
江乔洗漱完,换好衣服,跟他说,“板栗我已经炒好了,你去部队前带上,记得热一下,味道更好。”
陆衍应了声,帮她把自行车推出来。
江乔动作利索地上了自行车,直奔学校食堂。
学生们已经考完试了,现在留在学校的只是一些要批改试卷的老师,食堂也只用做这部分人的饭,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清闲的。
看到江乔来了,李达和万三对视一眼,李达喊了声,“厨师长。”
江乔点点头,“看到你们正好,年后我打算给食堂工人们统一定一套工作服,你们来帮我参考参考。”
工作服?
李达和万三都愣住了。
江乔把之前在纺织厂食堂穿的工作服画了下来,把画纸递给他们两个看,询问道,“这个款式咋样?”
夏冬两季的长短袖双排扣外衣,黑色的长裤,长裤外边再外搭一条小围裙。
看着十分干练简洁,无可挑剔。
李达说,“挺好的,厨师长你做主就好。”
江乔望向万三,“万大厨,你说呢?”
万三那股轴劲又犯了,刚想顶上两句,被李达拉了拉衣角,又泄了气,“嗯。”
他们两个无异议,厨师服就这样定下来了。
江乔又招手喊小金,“小金。”
小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眼睛十分有神,“江厨师长,你喊我啊?”
“对。”江乔把另一张画纸递给他,“这是咱们食堂工人的工作服,你觉得咋样?”
食堂工人的工作服跟厨师服大同小异,只是更简单一些罢了。
反正小金是很喜欢,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
他问,“厨师长,咱们食堂要订工作服吗?”
“早前我不是说过,咱们现在都是各穿各的衣服,太乱了,想统一一下。”江乔道。
前阵子是她刚来食堂,太忙了顾不上,现在有时间了,当然要把做工作服的事提上日程,整齐划一,这才有个食堂的样嘛。
小金和李达万三对视一眼,小金挠了挠头,说,“订工作服,当然挺好,但是布票,哪来呢?”
江乔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跟校长商量过了,学校那边会匀出一部分布票,给咱们做工作服,也算是对最近学校食堂表现良好的奖励。”
闻言,三人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要弄工作服的事,不到半天的时间,整个学校食堂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了,大家都十分开心。
平白无故能得到衣服,还是两套,夏冬两季的,能不开心吗?
而且说是工作服,但是跟普通的便服也没啥差了,一样能穿出去,还体面得很。
帮工蔡婶满面欣喜地道,“江厨师长真是大好人啊。”
有了这两套工作服,家里又能省下布料,给小孩儿做衣服穿了。
“那可不,自打江厨师长来了咱们学校食堂,咱们这待遇,简直直线上升,我现在的工资跟以前比,足足多了三分之一,前儿个我媳妇还说,我运气真好,进了学校食堂。”另一个男帮工道。
小金叉腰,与有荣焉地道,“你们就看看,江厨师长来之前,咱们食堂的名声是咋样的,来之后,咱们食堂的名声,又是咋样的。”
水开
江乔来之前, 学校食堂的名声,简直能跟四害相提并论,老师们就不说了, 哪有家长敢让自家小孩在学校食堂吃饭的。
江乔来之后, 一饭难求, 每天打饭的窗口都排起了长队,现在提到学校食堂, 人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万三耳朵里充斥着对江乔的赞美声,脸色越发臭了, 他冷哼一声, 一跺脚, 直接走人了。
眼不见, 心不烦!
剩下诸人都愣住了, 他这又闹得哪出啊?
李达赶紧跟上,拉住万三,“哎哟喂,我的好哥哥,咋了这是。”
万三甩开他的手,“你听听, 你听听, 现在大伙对那个黄毛丫头,只有夸的, 长期以往, 食堂哪还有咱两的位置。”又道,“还有你。”他上下打量了李达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站在她那头的,她说啥就是啥, 都不敢跟她呛声了。”
李达低声道,“早没有我两的位置了。”
万三:“你说啥?”
李达叹口气,索性直接把江乔跟梁校长的对话,包括‘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的事,都原封不动地说了。
这事本就不难打听,江乔和梁校长也没特意隐瞒,梁校长甚至还特意漏了出去,传到李达耳朵里,也是早晚的事。
万三愣了一下,“她真这么说?”
“是啊。”李达道,“古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两虽然比不过一个女人,但也不能当个小人吧。”
有时候李达想想,换做是他,天天被两个不如自己的人这么挤兑,不疯也要气得半死,但是江乔她……
更何况,小金也没说错,自打江乔来了学校食堂,食堂的状况,确实是一天好过一天。
李达真的是心服口服了,“不管咋说,咱们现在工资比以前高了,甚至还有了新工作服穿,是不争的事实。”
万三脸色变了又变,良久,长长叹出一口气,“不服老不行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又道,“你说得对,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咱们以后,唯人家马首是瞻就是了。”
这头,陆衍看着墙上的挂钟慢慢转到了三点。
他把糖炒栗子用炉子热了一下,拿纸袋装着,一路走到了营区。
“陆参谋长。”值班的士兵敬了个礼。
陆衍抬眼一看,正是上回那个哨兵小伙儿,“是你啊。”
哨兵小伙子眼睛一亮,“参谋长,你记得我?”
被大名鼎鼎的陆参谋长记住,简直是太荣幸了。
陆衍乐了,“记得,怎么不记得。”
说他媳妇儿好话的,当然得记住啦~
哨兵小伙子扫了陆衍怀里的纸袋一眼,咽了咽口水,“参谋长,你又带了啥东西啊,这么香。”
陆衍将纸袋打开,抓了一大把,塞到哨兵小伙子的手里,“是我媳妇儿做的糖炒板栗,可香啦,你尝尝。”
哨兵小伙子努力地抗拒糖炒板栗的诱惑,为难地道,“这不太好。”
主要是给的也太多了,这一抓一大把,哨兵小伙子两只手都装不下。
陆衍乐了,“这有啥不好的,你就当是检查了。”又打开纸袋给他看,“放心吃吧,我媳妇儿给我做了一大袋呢,尽够吃了,分你一点不妨事,再说了,又不是啥金贵玩意,就是我媳妇在后山发现了两棵野生板栗树,在树上打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糖炒板栗那股子甜香又一直在哨兵小伙子的笔尖萦绕,小伙子终究是抵抗不住诱惑,“那、那我尝点。”
说着,他剥开板栗,扔了一颗进嘴里,嚼一嚼,满嘴板栗的甜香。
“真好吃,甜甜的,粉粉的,糯糯的,没少放白糖吧?”
陆衍道,“也没放多少,板栗自带甜味,所以吃起来才特别甜。”
告别了哨兵小伙子,陆衍先去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他把纸袋里的板栗倒出来,放到炉子上热一热。
刚才一路走来,板栗都凉了不少,现在被火一烤,房间里瞬间充斥一股甜香的板栗味。
黄胜一进屋就闻到了,嘀咕一句,“啥味啊。”说完,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陆衍扫了他一眼,没搭理,把纸袋从中间撕成两半,热好的板栗重新放在上边,铺得满满的。
他坐在桌前,快速地剥着板栗,剥一个就扔进嘴里,嚼巴嚼巴,吃得香甜。
待会要开会,这会一开起来,开过了晚饭的点是常有的事,现在吃一点板栗,垫垫肚子正好。
吃完板栗,陆衍又倒了满满一搪瓷缸子的凉白开,灌进肚子里。
板栗吃了七分饱,喝了水更是胀肚,
陆衍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觉得这一餐顶到晚上十点都没问题。
一旁的黄胜,在陆衍吃板栗的时候,一直盯着他。
也不知道陆衍上哪寻摸的板栗,这玩意可是稀罕的山货,还炒得那么香。
现在是下午四点,中午那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又没到晚饭的点,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板栗的那股子甜香味,一直往黄胜鼻子里窜,可把他馋得不行。
他时不时地拿小眼神瞅陆衍两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见陆衍看在战友的份上,分他个一星半点。
黄胜搁心里破口大骂,死陆衍,一天天的,吃什么零嘴,跟个臭娘们似的!
*
年前,考试成绩就出来了。
这回陆安考的不错,语文八十分,数学八十五分。
陆衍拿着试卷,满意地点了点头,“考得不错,再加把劲,就能看见九字头了。”
陆安松口气,也不枉他这段时间这么努力学习了,眨巴着眼睛道,“有什么奖励?”
“奖励?”陆衍哼一声,“你还想要奖励,当初你考差的时候,我也没揍过你。”
陆安小声嘀咕,“那是因为妈拦着。”
江乔:“今年压岁钱,你拿双份的。”
陆安欢呼一声,“好耶!!”
“双份压岁钱。”陆珊撅起小嘴,能挂酱油瓶了,“等来年九月份上学,我也要考双百分,拿双份压岁钱。”
江乔捏了捏陆珊的鼻子,“小财迷。”
陆衍又问陆康,“老二,你的试卷呢?”
陆康现在说话都不结巴了,但是被陆衍这么一问,他又打起了磕巴,“没、没考好……”
江乔挑挑眉毛,“没及格?”
“及格倒是及格了。”陆康从书包里掏出试卷,“语文六十二,数学七十三。”
陆衍:“不错,比你哥一年级的时候考的强。”
陆康抿抿嘴,很是不满意,“我明明很努力学习了,上课老师问的问题,我也都回答出来了,怎么就是考不好呢。”
陆衍:“这有啥,下回努力就成了。”
陆康抱着试卷,长叹一声,“是不是遗传我哥,我才考差的。”
陆安嘴角直抽抽,“关我啥事,你要遗传,也是遗传的咱爸咱妈。”
江乔立即撇清,“我以前门门功课都是九十分往上。”
三小只齐齐望向陆衍,陆衍扭头不看他们三,吹起了口哨,转移话题,“今晚吃啥?”
“吃涮羊肉。”江乔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你以前考得咋样?”
“马马虎虎吧。”陆衍一语带过。
江乔乐了,“那你还好意思揍老大。”摇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
陆衍嘴硬道,“我也就是刚上学那几年调皮,没认真学习,才背红灯笼回家,后来还不是考上海军学院了。”
他很自得,这也是应当的,毕竟这年头的大学生,金贵得很。
陆安点点头,“爸你都能考上大学,更何况我们了。”
陆衍招招手,“老大,你过来。”
“过去干嘛?”陆安歪了歪头。
陆衍:“我给你糖吃。”
陆安嘴角抽了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喊我过去,是要揍我。”
“知道就好。”陆衍道,“仔细你的皮。”
陆安吐了吐舌头,冲陆衍做了个鬼脸。
陆康在一旁,看着两张试卷,百思不得其解,一脸沮丧,“怎么就没考好呢……”
屋里乱作一团,江乔懒得管他们,家里孩子多,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转身进了厨房,处理起了羊肉。
不一会,客厅里架起了锅子,奶白色的汤汁咕咚咕咚冒泡。
三小只不吵了,围坐在锅子前,盯着直咽口水。
江乔端了两个盘子出来,一盘是片得薄薄的羊肉卷,一盘是切得方正的一指头长的肉砖。
羊肉卷在汤里涮个一分钟,吃的时候蘸上特制的麻酱,极其鲜嫩,恨不得连舌头都一块咽下去。
肉砖涮起来反倒没有羊肉卷那么好吃,就另起了一个烤架,将肉砖放上去反复烘烤直至烤熟,再蘸一点孜然和辣椒面,吃起来的味道跟后世小烧烤也没两差。
吃完再灌上一杯下火生津的乌梅甘草茶,整个人都满足了。
陆衍感慨道,“冬天就是应该吃火锅。”
江乔嗔他一眼,这话他说了不止一遍了。
不过冬天吃火锅确实好,天气冷,其他菜放桌上没多久就凉了,火锅一直是热的,就吃个烫口。
一眨眼,就到了除夕。
江乔说话算话,给了陆安双份压岁钱,陆康和陆珊各拿一份。
陆安乐得没边了,捧着压岁钱道,“我要买多多的鞭炮放。”
陆衍:“别给人家房子炸了就成。”
陆安摆摆手,像一阵风似的卷出屋,“晓得了。”
陆珊紧随其后,“哥,等等我,我也要买鞭炮放。”
江乔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陆康,“老二,你咋不去?”
陆康犹豫地摇摇头,“我,算了,我还是呆在家吧。”
说着,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往桌上一伏,就开始学起习来了。
江乔和陆衍都愣了一下。
江乔叹口气,家里这两个男孩儿,陆安是把自己放得太松了,陆康则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或许是因为自小结巴的缘故,陆康见不得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
哪里短缺了,就在哪里加倍努力赶上。
这样好是好,就是把自个逼得太紧了。
过满则溢。
江乔把书合上,“老二,帮我一个忙。”
陆康愣了愣,但还是道,“好,妈你要我帮你干啥?”
他以为是去跑腿,又或是在院子里摘菜,喂鸡。
没想到,江乔道,“家里没水了,你帮我煮壶开水。”
煮开水,多简单啊。
这事三小只都会做,而且常做。
陆康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用烧水壶煮了一壶开水,“煮好了。”
江乔:“水少了,你用锅再煮一锅开水。”
陆康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用锅烧水,肯定比用水壶烧水慢,这回等了许久,江乔才听到陆康来报,“煮好了。”又道,“你现在要喝吗,水有点烫。”
“我不喝。”江乔问,“你知道为啥我要叫你烧水吗?”
陆康其实也隐隐有点感觉,他妈不像那么事儿的人,平白无故地让他烧水,肯定是想告诉他什么,可惜他没悟出来,于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乔倒了一杯开水,也不喝,放那慢慢晾凉,“有的人,是水壶,有的人是锅。水壶装的水少,所以容易烧开,锅装的水多,所以烧开得慢,但这能说,用锅烧的水,不如水壶烧的水吗?别人的锅小,所以很快就开了,你的锅大,所以开得慢。”
陆康低声重复了一遍,喃喃自语,眼睛愈发明亮,“我明白了,妈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能不如人,但我以后会比别人做得更好。”
江乔不吝夸奖,“聪明,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现在不如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如人,只是因为你的锅大,所以水才沸得慢。”
陆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啦……”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比别人笨,所以学得比别人努力,还考得比别人差。
但是被他妈这么一说,小孩儿心里还是有几分骄傲的。
“我家乖崽就是最棒的。”江乔笃定道。
陆康面色腼腆,嘴角悄悄弯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
过完年,三小只就闹着要学武了。
陆安拉着陆衍,不依不饶地道,“爸,教我蛇形刁手。”
陆衍被闹得头疼,“你们身子骨还没长成,现在学也学不出啥东西。”又道,“这样,你们先每天绕着家属院跑几圈,至少先把底子打好。”
“那跑完圈了,就可以教我们蛇形刁手了吗?”陆康双眼发亮。
陆衍摇摇头:“你们也得能坚持下来再说。”又道,“就算要教,我也不教你们蛇形刁手。”
“那教啥?”陆珊问。
陆衍想了想,“教……教你们防身术。”
陆安撒娇,“不嘛,我就要学蛇形刁手。”说着,比划了一个蛇形刁手的姿势,“你看,多帅啊,电影里简福就是凭着这招,把别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江乔乐了,“哟呵,还会用成语了。”
陆衍:“你们要是真学了蛇形刁手,被打的落花流水的就是你们了。那玩意一点都不实用,也就看着好看罢了,花拳绣腿,真正实用的,还是部队的格斗术、防身术。”
他可没说大话,部队里传下来的格斗术、防身术,都是建国时期,找了武术大家,集百家之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弄出来的。
比之蛇形刁手这类为了拍电影,专注于好看的拳法,那肯定实用得多得多了。
把这道理跟三小只解释了一番,他们三也同意学防身术了。
江乔小声问,“把防身术教给他们没事吧?”
这毕竟是部队的东西。
陆衍笑了笑,“没事。”见江乔还有些担心,他安抚道,“就这几个招式,谁看上几眼都能模仿,说不上什么外传不外传的,真正想用出去,还得下很多苦功夫呢。”
就跟体育运动一样,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普通人也会,但专业运动员跟普通人的差距,就在于他们的技术、技巧,以及身体素质的差距。
这防身术,其实也可以说是一项运动。
所有运动到最后,拼的都是体能。
所以陆衍才会让他们三每天早上起来绕着军属大院跑步,先把基础打好,学防身术,岂不是手到擒来。
倘若三小只不能坚持,倒也没事。
作为他们的老子,陆衍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不就是为了能给三小只一个平平安安的环境。
于是从第二天起,三小只就开始了每天早上起来跑步的日常。
风雨无阻,就连开学了,也是每天早上都得跑一跑,才去上学。
江乔觉得,最先坚持不下去,应该是陆珊,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的,还娇气得很。
没想到陆安和陆珊都坚持下来了,反倒是陆康没坚持下来,“比起跑步,我宁愿把时间花在学习上。”
江乔:……
算了,随他们去吧。
反正就当个爱好,坚持跑步,能锻炼身体,坚持不下来,做其他运动也成。
养小孩就像放风筝,只要把线柄抓在手里,其余的,天高海阔任鸟飞。
陆安的精力就像无穷无尽似的,跑了步,他还不足兴,嚷嚷着要学游泳,“爸,这可是你答应过我们的。”
陆衍:“等天气转暖就带你们学。”如今才四月份,还是冷的。
学游泳这事,他一直放在心头,海浪岛四面环海,谁知道哪天就用上游泳这项技能了呢。
江乔乐了:“你啥都想学,防身术要学,游泳要学,自行车呢,学得咋样了。”
陆安把那辆新的自行车推出来,利索地翻身上车,“早学会了。”又眨巴眨巴眼睛道,“我能骑去上学吗?”
小学生就能骑自行车去上学,多炫酷啊,肯定能收获一众羡慕的目光。
陆衍:“骑呗,自行车买来就是给你们骑的。”
陆康撅嘴,“我也学会了,我也要骑自行车去上学。”
“两辆自行车,一新一旧,你们自己安排怎么骑。”江乔道。
三小只头挨着头商量了一会,陆安说,“我骑新的,然后载老三,老二骑旧的。”
江乔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成。”
他们三自己分配好就行了,分配自行车这事,她跟陆衍都不好插手,毕竟自行车是一台新的一台旧的,把旧的分配给哪个都不好。
现在他们自个有商有量的分配,瞧着被分到旧自行车的陆康,脸上也没有不满,就是最好的结果。
陆衍问陆康,“你同意骑旧的?旧的可比新的差多了。”
陆康想也不想便道,“同意啊,为啥不同意,我们刚才就商量好了,骑新的那辆自行车的人,要载老三,我不爱载人,自己一个人骑的多轻松,所以我选择骑旧的。”
陆安也是一样的,“虽然要载老三,但是有新的自行车骑啊,新的诶。”他还是很乐意的。
至于陆珊,“蹬自行车多累啊,比起骑,我更愿意坐后座,不用使劲。”
她骑自行车,也就图个新鲜的瘾,才不爱天天骑呢。
陆安跳下车,围着自行车转了几圈,问,“我能不能把后面的两个辅助轮给拆了啊?”
“为啥?”陆衍道。
“人家自行车都是两个轮的,加两个辅助轮,看着像小孩骑的。”陆安道。
江乔乐了,“你们不就是小孩吗?”又道,“不给拆,拆了就不让你们骑自行车上学了。”
万一掌握不了平衡摔了,还有两个辅助轮帮着撑一撑,没有辅助轮,摔得可惨了,估计膝盖都要淤青出血。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陆安撅嘴,“那行吧。”又道,“那等我上了初中,你得同意我把辅助轮给拆了。”
“等你上了初中。”陆衍道,“这小自行车你都不一定坐得下了。”
毕竟是儿童自行车,再过几年,三小只个头一窜,估计也就只有陆珊能骑得上这两辆儿童自行车。
五月二十号,一早,江乔去了学校食堂。
刚到,就有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迎了上来,脆生生地道,“江厨师长。”
这是今年新入职学校食堂的采纳小赵,办事挺细心的。
江乔点头应了声,“小赵。”又问她,“上回我让你统计的事,咋样了?”
小赵闻言,赶紧从怀里掏出笔和本子,正色道,“上回厨师长你让我对食堂各项食材的消耗做统计,我做了一个表格……”
江乔扫了一眼,跟她估计的大差不差。
小赵瞅了江乔两眼,面上有些犹豫。
“没事,你说。”江乔笑道。
小赵抿抿嘴,“除此之外,我还跟后勤的帮工阿姨们问了问,发现……”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发现食堂的剩饭多了不少。”
说完,她紧张地摆摆手,“江厨师长,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你做饭不好吃的意思。”
心酸
江乔笑:“我知道。”
小赵松了一口气, 还好江厨师长通情达理,要是换做李大厨和万大厨,非得给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江乔道, “小赵, 你详细说说。”
小赵组织了一下语言, 缓缓道,“上次江厨师长你让我统计一下厨房食材的消耗情况, 我心血来潮,把食堂剩饭的情况也统计了一下, 发现从四月份开始, 剩饭就一天比一天多。”
江乔:“剩的是米饭还是菜?”
小赵想了想, 笃定地道, “剩的都是米饭。”每次看到白花花的大米饭扔进泔水桶里, 她都十分心疼。
江乔笑道,“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其实小赵来找江乔之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江乔一问,她便已经有了腹稿,小心翼翼地道, “我觉得是食堂负责打饭的打饭工, 打的米饭分量过多了,所以才导致有剩饭。”
“不错。”江乔不吝夸奖地赞道, “来咱们食堂吃饭的学生, 有育红班的,有小学的, 还有初中和高中的,学生们年龄不一样, 饭量自然也不同,但据我观察,打饭工给不同的学生,打的饭分量是一样的,试想,一个育红班的学生,如何能吃得下高中生分量的饭呢?”
小赵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掏出小本本和笔把江乔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
小赵是个心明眼亮的姑娘,她确实看出了问题,但这还不够,江乔又道,“你刚才说,从四月份开始,剩饭就一天比一天多。”
“对。”小赵也是做了统计的。
江乔:“岛上从四月份开始,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
“哦!”小赵恍然大悟道,“天气热了,大家胃口自然不好。”
“嗯。”江乔道,“而且咱们食堂做的都是干饭,天气一热,干饭,尤其是刚蒸好的干饭,自然难以下咽。”
小赵为难道,“可是如果换成稀饭,就很容易馊,也没干饭方便。”
“这个不急,主要还是先得解决打饭工打饭分量的问题。”江乔道,“这个由你去跟她们协调。”
小赵连连点头,拔腿就走。
送走小赵,江乔也开始琢磨起来。
现在食堂剩饭变多,不光是因为她刚才跟小赵说的那两种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小孩儿都喜欢吃菜,不喜欢吃米饭,哪怕米饭分量打少了,也会有挑食的小孩,只愿意吃菜,不愿意吃米饭。
尤其是她把菜做的这么好吃,多的是小孩只挑菜吃,不吃饭了。
她偶尔去食堂巡视一圈,经常能看见,桌上还没收拾的餐盘里,菜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菜汁,米饭倒是剩了一大坨,无人问津。
那如何让米饭也变得好吃呢?
江乔带着这个疑问回了家。
吃晚饭的时候,江乔就问三小只,“你们喜欢吃啥样的米饭。”
陆安掰着手指头数,“白米饭,红米和紫米的也好吃。”他说的都是江乔做过的。
红米和紫米都稀罕,久久才做一次,是上回江乔去米站买米,看到有卖,就买了一小袋回来,给三个娃儿换换口味。
红米煮粥,吃起来带着一股子别样的米香味。
紫米蒸干饭,口感和普通的白米饭其实差不多,就是更硬更有嚼劲一些。
这两种米,一斗能换三斗白米。
所以家里也不常做。
若是用紫米和红米代替学校食堂物美价廉的白米饭,就更不切实际了。
江乔扶了扶额,她就不该问陆安,在这个小吃货眼里,啥不好吃。
她又看向陆康和陆珊。
陆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米饭……我吃起来其实都差不多。”他主要挑剔的是菜,菜好吃,那饭就好吃了。
陆珊也是这样想的,“米饭不都差不多,学校食堂就算换了米,我也吃不出来,要是菜吃完了,米饭还剩,就用菜汁把吃剩的米饭拌一拌,味道一样好。”
把米饭拌一拌……
江乔灵光一闪,有些被点醒了。
又一个周日,三小只就看见江乔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提着两大包紫菜和三斤猪肉。
陆安看着红白相间的大块猪肉,咽了咽口水,“咱们晚上做烤肉吃吗?”
江乔乐了,“不是。”又道,“给你们做猪肉脯和猪肉松。”
发工资和肉票了,家里难得奢侈一把,她想起在预知梦里看过的猪肉脯和猪肉松,就忍不住尝试一下。
“那紫菜呢?”陆珊问,“做紫菜鱼丸汤喝吗?”
“你要想喝,也可以做,不过裙带菜煮汤味更鲜一点,今晚给你们煮裙带菜豆腐汤。”江乔道,“这紫菜,是用来做拌饭素的。”
上回被陆珊提醒,江乔想起米饭可以用专门的东西来拌,也就是拌饭素,紫菜剪成小片,加一些白芝麻,一点剪碎的猪肉脯或者猪肉松,拌在白米饭里,不知道多香。
紫菜掰成小块,放在锅里,倒一点油,芝麻,糖,盐,快速翻炒。
不一会,那股紫菜香味就出来了。
三小只围在锅边,耸动着鼻尖,眼睛都不会转了。
江乔看着好笑,用锅铲铲一点到碗里,递给陆安,“跟老二和老三分着吃。”
陆安接过碗,先抓一点塞进陆珊嘴里,再塞一点在陆康嘴里,最后再投喂自己。
三个小娃儿吃的脸颊鼓鼓。
江乔继续做猪肉脯,猪肉把白色的筋膜细细去掉,然后用刀剁成肉泥,加糖、料酒、蚝油、胡椒粉和盐拌在一块,平铺在簸箕上放到窗台晾晒。
六月份天气热,尤其又是下午,猪肉脯没一会就失去了水分。
江乔再在正反两面涮上蜂蜜和洒上白芝麻,继续晾晒。
差不多到傍晚的时候,猪肉脯就新鲜出炉了。
猪肉脯晾晒的时候,江乔也没闲着,将分好的猪肉切成片状,加水、小葱、姜片和料酒一起煮熟,再用锅铲把肉片压成成碎而不烂的状态,再加入生抽、蚝油、白糖等调料一起炒制,足足大火翻炒了半个小时,锅底就剩下了金黄的猪肉松。
再蒸一锅白米饭,煮一锅裙带菜豆腐汤,就大功告成了。
陆安趁着江乔不注意,捏一点肉松放进嘴里尝了尝,眼睛一亮,“这个好吃,妈,明天还做。”
江乔甩了甩泛酸的手臂,“可拉倒吧,就这三样东西,让我忙活了一下午,再说了,我炒得多,这些尽够你们吃了。”
陆安鼓起小脸,但一看到装在玻璃罐子里,满满一大罐的猪肉松,他又漾开了小脸。
江乔把做好的猪肉脯切成两指宽的片状,然后指挥三小只盛饭,把猪肉松和拌饭素各装一大碗,拿到餐桌上。
陆衍刚回到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香味。
再看,三小只坐在桌前,吃得香喷喷的。
陆衍:“吃啥呢?”
陆康捏起一块猪肉脯,“吃妈做的猪肉脯。”
陆衍咽了咽口水,“好吃吗?”
陆珊:“可好吃了。”
她抓着猪肉脯,不舍得一下吃完,就伸着粉嫩的小舌头,把猪肉脯上的蜂蜜甜味给舔干净,才小口小口地吃进肚子里。
“给我尝一口。”陆衍使唤陆安。
陆安扫他一眼,下意识地把整片猪肉脯塞进嘴里。
陆衍是又气又好笑,“真是我的好儿子。”又问,“你妈呢?”
陆珊两颊鼓鼓,“在厨房里盛汤呢。”
陆衍趁着三小只不注意,赶紧摸了一片猪肉脯塞进嘴里。
红色的猪肉脯上面点缀着白色的芝麻粒,看着就可口,咬一口,甜咸适中,肉质很有嚼劲,越嚼越香,难怪三小只吃的这么起劲呢。
陆衍吃了一片又一片,足足把半个盘子的猪肉脯都给吃没了。
江乔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瞪他一眼,“洗手了吗?”
陆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才道,“这就去。”
江乔,“吃饭不洗手,肚子里迟早生虫子。”又叮嘱三小只,“别跟你们爸学,以后必须先洗手再吃饭。”
陆衍嘀咕,“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江乔:“这话还有下一句呢。”
“啥?”陆衍问。
江乔:“窝窝囊囊,万寿无疆。”
陆衍嘴角抽了抽,“我才不窝囊呢。”又道,“这句话的下一句应该是,不拣不挑,吃了长膘。”
江乔:“那你以后都别洗手再吃饭,我看你是长虫还是长膘。”
陆衍举手投降,“我跟你保证,以后都洗了手再吃饭,这总成了吧?”
江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答应。
三小只笑作一团。
笑完,陆安才发现,猪肉脯都给他爸吃没了,这小吃货哪里乐意,登时告起状来,“妈,你看爸,他把猪肉脯都吃完了。”
陆康和陆珊也发现了,吵作一团。
江乔被吵得头疼,从厨房五斗橱里拿出玻璃罐子,又倒了些猪肉脯出来,才算堵住三小只的嘴。
陆衍洗手回来,她忍不住怼他,“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娃儿抢吃的,把他们弄哭了,你哄?”
“谁让你做的猪肉脯好吃嘛。”陆衍觉得,他一个人就能吃掉半斤,“哭就哭了,我才不哄,哭哭更健康,哭了长得快。”
江乔瞪他一眼,“尽说些歪理。”把刚蒸好的白米饭递到陆衍手里,“尝尝这个。”
陆衍看了看手里白花花的大米饭,又瞅了瞅桌上,没菜,愣了愣,道,“就光吃米饭啊?”
江乔努努嘴,示意他望向桌上的拌饭素和猪肉松,“拿那个拌。”
陆衍望一眼三小只,他们已经吃上了,陆安左嘴角沾了一颗白芝麻,右嘴角还沾了一粒饭粒。
学着他们的样子,舀一大勺拌饭素和猪肉松放进白米饭里,米饭蒸腾的热气将拌饭素和猪肉松的香味都烘了出来。
搅一搅,搅拌均匀,舀一勺放进嘴里,陆衍眼睛一亮,“味道不错。”
脆脆的紫菜碎,香喷喷的白芝麻,咸香松软的肉松,再配上越嚼越甜的白米饭,简直比配菜一起吃的米饭都好吃。
“是不错吧。”江乔道。
紫菜、白芝麻、肉松,别看用料简单,但各个都富含营养,哪怕不吃菜,光吃用拌饭素拌的米饭,不管是口味,还是营养,都尽够了。
江乔把她做拌饭素的事情原委给陆衍说了一遍,陆衍道,“……所以你打算把拌饭素、猪肉松、猪肉脯都弄到学校食堂,给学生们拌饭吃?”
江乔摇摇头,“只弄拌饭素,每张饭桌上都用小罐子装上一点,哪个学生想加,都可以加一些拌饭,算作福利,这个不收钱。”
拌饭素的用料主要是紫菜,白芝麻只有少许,紫菜这种副海产品,在菜市场,一毛钱能买一大包,采购一次,炒成拌饭素,足够学生们吃上十天半个月,花不了什么钱,还能补充营养。
猪肉脯和猪肉松就不一样了,原料都是猪肉,那玩意金贵,捣鼓出来,只是想给三小只添个味。
陆衍又尝了几口,竖起大拇指,“你这主意好,拌饭素这名字贴切,拌饭也是真的香,就这一勺拌下去,能干光一大碗白米饭。”
有了陆衍这句话,隔天,江乔把拌饭素带到学校食堂,也是充满了信心。
趁着学校食堂还没开饭,江乔把众人招呼过来,先是讲了剩饭问题,然后给他们看了拌饭素,“……所以,我弄出了这种拌饭素,每张桌上放一小罐,哪些学生想吃,就自个加,拌饭素味道不错,它也相当于是一道菜,配上白米饭味道更香。”
说完,让小金打了几碗白米饭,拌上拌饭素,挑几个人让他们尝尝。
大家吃完,果然赞不绝口。
不过,负责卖饭票的小郑有些问题,她问道,“江厨师长,你说每张餐桌上放一罐拌饭素,那这个怎么收费啊?”
闻言,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江乔。
这拌饭素弄的这么好吃,都相当于一道菜了,收个一两毛的,应该不过分吧?
没想到,江乔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个不收钱。”
“啊?!!”此言一出,大伙儿都震惊了。
小金不可置信地道,“不收钱?”
李达嘀咕一句,“难不成咱们食堂要做慈善。”
江乔见大伙儿这么疑惑,索性把道理掰碎了讲给他们听,“拌饭素的主要材料就是紫菜,还有一丁点儿的白芝麻,紫菜大伙儿都知道,不值钱,那玩意一毛钱能买一大包,要是由咱们食堂采购出面,统一采购,价钱只会更便宜。”
是这个道理,不过李达还是有些犹豫,“话虽这么说,但是免费……也太便宜那帮学生了吧。”
江乔扫他一眼,“免费总比浪费好,你可以问问小赵,有多少吃剩的白米饭倒进了泔水桶里,再者,省下的钱,不又能采购紫菜了,算一算,一点都不亏。”
这话一出,原来还有顾虑的人,纷纷噤声了。
洗菜工梁姐还是有几分不甘,她为人也比较抠门,就是见不得免费的东西,这可是食堂的东西啊,不亚于在她身上剜肉,想起来就心疼得不行,忍不住劝说道,“江厨师长,要不还是收点钱吧,也不用收多,收个五分钱也好,总比免费的好。”
江乔:“梁姐,我记得你儿子今年上初二,他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是在咱们学校食堂吃的饭吧?”
梁姐没想到江乔还记得她儿子上初二,满面笑容地道,“对,他今年初二,江厨师长你厨艺好,做的饭菜好吃,而且咱们学校食堂卖的饭票又便宜,别说每天中午和晚上在学校食堂吃了,我巴不得每周休息的周日那一天,也把他赶来学校食堂吃饭。”又道,“我儿子还跟我说,吃了你做的饭,我做的饭就跟猪食似的。”
江乔笑笑,没接话,而是道,“就跟梁姐和梁姐儿子一样,咱们食堂工人的小孩,都在岛上的学校上学,吃的也是咱们学校食堂,换句话说,这拌饭素方便的是谁?方便的还不是咱们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话说完,大伙都心服口服了。
是啊,他们家的小孩,一日中午和晚上两餐,都在学校食堂吃的,这拌饭素弄的再好,不也是吃到自家孩子的嘴里,再说了,要是拌饭素收钱,那收的也是他们的钱啊。
谁都不愿意出这个钱,倒不如免费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于是,拌饭素的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江乔让小赵再去采购一批小罐子,专门用来装拌饭素,估计下下个周一,就能在学校食堂跟学生们见面了。
然后,江乔又将做拌饭素的配方教给了李达和万三两人,让两人这几天闲下来的时候,把拌饭素弄出来。
拌饭素原料本就不复杂,有了配方后更是简单,李达和万三都赶紧应了。
小赵临走前,又找了江乔,说出了心里的顾虑,“江厨师长,虽说你这个弄拌饭素的法子挺好,但我还是有点担心,要是有些学生浪费,或者贪吃,故意洒多多的拌饭素在饭上,可咋整?”
那拌饭素岂不是不够用了,虽然是用便宜的紫菜做的,但被大量浪费,哪怕是学校食堂也经不住这种消耗啊。
江乔笑道,“这个啊,你不用担心。小孩儿可比大人爱面子多了,哪个小孩不懂事,洒多了,故意浪费,不用咱们说,他们的同学就会先说他们,毕竟拌饭素人人都要吃,这儿浪费了,那儿就没有了,有这群小眼线盯着,还用愁?”
小赵会意,“还是厨师长你想的周全。”
于是,六月十号,中午用餐的时候,从育红班到高中的学生们,都看到了饭桌上多出了一个个小罐子。
宁小光跟陆安是同班同学,也知道他妈就是学校食堂的厨师长,于是就问陆安,“陆安,这罐子里装的啥啊?”
陆安早从江乔那知道了拌饭素的事,于是道,“这个啊,这个叫拌饭素。”
拌饭素?
是啥?
听都没听过。
一圈小孩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陆安,拌饭素是啥,是做什么用的。
陆安解释了两句,就被大家说话的声音盖住了,而且跟这个解释完,又要跟那个解释,陆安索性不解释了,身体力行地展示给他们看。
“拌饭素,就是拌饭用的啊。”陆安拿起装了拌饭素的小罐子,往白米饭里洒,没一会儿,白米饭上就堆满了紫菜碎还有白芝麻。
小孩们都没见过这东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好香啊。”
陆安拿起勺子拌了拌,“不光看着香,吃着也香。我妈说了,这拌饭素是用紫菜和芝麻炒的,紫菜脆脆的,芝麻香喷喷,用来拌饭可香了。”
说着,他舀了一大勺拌了拌饭素的白米饭放进嘴里,吃得香甜。
他每吃一口,其他小孩儿就咽一口口水。
宁小光忍不住问,“陆安,这玩意多少钱一份啊。”他摇摇脑袋,“要是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陆安把米饭咽下去,歪了歪头,“不要钱啊。”
“什么,不要钱?!”闻言,一群小孩全都震惊了。
陆康背着手走过来,“对,就是不要钱,不过每张桌上只放了一小罐,我妈说了,让大家看着加,不要浪费。”又道,“拌饭素一般都是拌在咱们吃剩的饭上,让白米饭更好入口。”
一听这话,一群小孩都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学着陆安的样子,把拌饭素倒在白米饭上,然后拌了拌,果然好吃。
而且拌饭素分量不少,味道也是咸鲜味的,很是下饭,只洒一点,就能够把整碗白米饭拌好,加多了反而不好吃,压根就谈不上浪费。
有这群小学生口口相传,不用两天,岛上学校的学生们,都知道了拌饭素的用法。
又一日,江乔做完饭,没啥事了,就拉着小赵,打算去学校食堂里转转,顺便看看拌饭素用的咋样。
刚进食堂,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平头小男孩,四下看了看,趁着别人不注意,将半罐子的拌饭素,都倒在了米饭上,然后快速拌了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赵皱了皱眉,正想上前说两句。
旁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一个箭步冲到了平头小男孩面前,大声指责道,“石头,你怎么能一次倒这么多拌饭素。”
石头眼神游移,用两只手盖住了米饭,可惜他手小,还是将米饭露了出来,那点缀着很多紫菜碎和白芝麻的白米饭,就是他最好的罪证。
小女孩脆生生地道,“你把拌饭素都倒光了,其他人吃啥。”
石头抿抿嘴,“谁让这什么拌饭素,这么好吃,我一时贪吃嘛……”
小男孩可比其他两个小孩看得通透多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觉得好吃,其他人就不觉得好吃,那大家为什么不像你一样,吃一次饭就倒半罐子拌饭素,又或者偷偷带回家。”
听到‘偷偷带回家’这五个字,石头的耳朵明显动了一下,显然他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没来得及实施。
小男孩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急,指着石头道,“好啊你,你还真想把拌饭素偷偷带回家,你知道你这是偷东西的行为吗?”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嚷道,“小偷,小偷。”
其他小孩也围了过来,学嘴道,“小偷,小偷。”
石头被他们这样一说,脸红得跟番茄似的,恨不得地上多一道一厘米的缝,好让他钻下去,喃喃道,“我、我又没有真的这样做。”
小男孩哼了一声,“也幸好你没这样做,不然你就真的成小偷了。”
石头抿抿嘴,“我不偷偷带回家就是了。”又道,“那你们也不许管我,我想倒多少就倒多少,反正这是免费的。”
小男孩冷声道,“我不管你,你爱倒多少倒多少,等到时候,大家都学着你那样做,食堂的叔叔阿姨们一查,拌饭素怎么被吃掉这么多,都不够用了,你自己想想,他们还会免费供应拌饭素给我们吗?”
想到这种可能,石头脸色顿时白了,“不、不会吧?”
“爱信不信。”小男孩拿起罐子,倒了适量的拌饭素到自己的饭里,“反正啊,我觉得大家还是吃多少倒多少啊,倒多了也不好吃啊,叔叔阿姨们给我们提供拌饭素来拌饭,都是好心,我们总不能好心当作驴肝肺吧?”
小女孩也招呼道,“大家赶紧吃饭去吧,被石头这么一弄,兴许以后食堂就不供应拌饭素,又或是拌饭素要收费了。”
这话被风吹进石头耳朵里,他再低头看餐盘里倒了半罐子拌饭素的白米饭,真是羞得不行,“我,我再也不敢了。”
闻言,小男孩和小女孩对视一眼,相互满意地点点头。
这头,小赵也看得很是满意。
像石头这种异类,还是很少的,当然,他也没啥坏心,只是贪嘴罢了,毕竟这年头,缺衣少食的,有几样新鲜的吃食,自然是可着劲地薅羊毛。
但是,像小男孩和小女孩那样,懂道理的人,毕竟还是大多数。
育红班的小朋友,有老师陪着一起吃饭,老师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多倒拌饭素,至于初高中的学生,都是大孩子了,明白不少事例,也更要面儿,更不可能做出石头那样的事,毕竟闹出来,可丢人了,以后还咋在学校做人。
也就石头这样的小学生,可能会因为贪嘴,偶尔犯点小错,但也无伤大雅。
总之拌饭素的用量,还是正常损耗的。
离开石头那桌,江乔余光一扫,又看到一个小女孩,跟像是她妈妈的人,两人坐在饭桌上,面对面地吃饭。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两人餐盘里没有菜,只打了白米饭。
小赵见状,忍不住上前道,“怎么能只吃饭呢,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吃米饭怎么行。”
小女孩她妈头戴斗笠,两手穿着袖套,皮肤黝黑,一身渔民打扮,被冲出来的小赵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腼腆地笑了笑,一口浓重的乡音,“俺,俺知道,俺也想让娃儿吃好的,但这不是没钱吗。”
她小声嘀咕,“米饭才两分钱一份,足足一大碗嘞,最便宜的素菜都要五分钱,荤菜更是一毛钱一份,俺哪里买得起。”
算起来,食堂的米饭是最便宜的,比自己在家做饭都划算得多。
江乔抿抿嘴,“你可以领着孩子在家吃。”
她看出小女孩的妈妈是渔民,渔民可以自己出海捕捞,不用去菜市场买菜,还是很省钱的。
没想到,小女孩她妈摇了摇头,“做饭菜太费时间了,我们出海,几天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哪有时间给孩子做饭啊,我都是打发她到学校食堂吃,今天也是我有空,才陪她一块在学校食堂吃的,不过吃完,我就要出海了,晚上才能抓到大鱼哩。”
说完,小女孩她妈三两口吃完饭,就急着要走了。
临走前,小女孩还跟她妈说,“没事,等我大点,我学会做饭了,我就做饭给你和爸爸吃。”
小女孩妈妈黝黑的脸庞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小女孩的脸,“乖囡。”说完便走了。
小女孩继续吃饭,她吃了两口,仰头看向江乔,“姨姨,你是江厨师长吧?”
江乔弯弯嘴角,“对。”
小女孩道,“我听说过你,陆安跟我是一个班的。”她眼睛一亮,“姨姨你做饭可好吃了,上次陆安也是见到我只打菜不打饭,就把他打的菜分了我一点,我尝过,特别好吃。”
江乔笑道,“你喜欢就好。”
小女孩挠挠头,“但是他每次都把自己的菜分给我,他自己肯定不够吃啊,时间久了,我也不好意思。”她脸上漾出一个腼腆的笑,瞧着和她妈很有几分相似,“所以,我都偷偷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吃饭。”
小赵听着心里泛酸,小声跟江乔说,“厨师长,要不,我去打几样菜给她吧。”又赶紧补充道,“钱从我那里出。”
江乔嗔她一眼,“用不着,是我舍不得出这个钱,还是学校不舍得出这个钱?你只能帮她一次,又不能次次帮她。”
江乔叹口气,她也看出小女孩其实自尊心挺强的,肯定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果然,她们虽然说的小声,但小女孩还是听到了,她赶紧道,“不用的,两位姨姨。”她指了指饭桌上放着拌饭素的罐子,“不用给我打菜,我打一份饭,配着拌饭素,一样很香。”
她又道,“姨姨你这个拌饭素也做的好好吃啊,以前我总觉得,光吃米饭太干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拌饭素,往米饭上拌一拌,味道可香了。”
说完,小女孩不安地看了江乔一眼,讷讷道,“姨姨,你,你不会嫌我用拌饭素用多了吧。”
别人是吃完饭菜,还剩米饭的话,再用拌饭素拌一拌,下饭。
小女孩是把拌饭素当菜,就着米饭吃,肯定用得会比一般来学校食堂吃的学生多。
江乔笑道,“不会,你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女孩仔细看了看江乔的脸色,确定她没有恼了自个,才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吃着拌饭素拌的米饭。
小赵拉着江乔,走到一边,“她光吃米饭,这哪成啊。”
拌饭素确实有营养,但还远远不够。
江乔点头,“过几天我找下校长,跟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给她资助。”
别的不说,至少在食堂买饭票,得给点优惠。
刚才一看,小女孩都瘦得皮包骨了,两颊凹陷,再对比自家吃得肥嘟嘟的三小只,江乔也是很心疼的。
不过,像她这样家里条件不好,肯定不止小女孩一个。
换句话说,帮得了这个,帮不了那个。
江乔想了想,看来,还是得从像拌饭素这样的路子下功夫。
主意
月底, 小赵一统计,忍不住夸赞道,“江厨师长, 你这拌饭素的主意出的真好, 我瞧着这个月, 都没啥剩饭了,避免浪费, 挺好。”
江乔笑道,“孩子们饭吃得多了, 营养充足, 长得高, 身体也好, 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赵深以为然, 点头称是。
翌日早上,江乔醒来,拉开窗帘一看,太阳已经出来了。
洗漱完,绕着屋子找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问客厅坐着的陆衍, “人呢?”
陆衍把手里的报纸放下,笑道, “早都出去野了。”
太阳渐渐升起, 江乔刚做好饭。
陆安从屋外跑进来,吸了吸鼻子, “做啥好吃的了?”
“家里没米下锅了。”陆衍道,“准备把你们三炖了。”
陆康耸耸肩, “天天吓唬我们。”
江乔从厨房里端出碗,“吃凉皮。”
如今已是六月天了,天气愈发炎热起来,吃啥都没有胃口。
江乔索性做了凉皮,酸酸辣辣,开胃得很。
三小只也不用人招呼,自顾自地洗好手,端起凉皮就开吃了。
一指宽的白色凉皮拌上酸酸辣辣的料汁,胡萝卜丝、黄瓜丝、花生米,看着就爽口。
陆安把凉皮吃得吸溜吸溜响:“这凉皮咋这么入味。”
“你仔细看,凉皮上面有啥。”江乔道。
陆珊挑起一筷子凉皮,仔细瞧了瞧,惊讶道,“上面有洞!”
“对。”江乔道,“往凉皮上边扎几个小洞,吸饱了料汁,更入味。”
陆康:“这凉皮能用拌饭素拌着吃吗?”三个孩子里面,最喜欢拌饭素的就是他了。
“你要想,也成。”江乔道。
提到拌饭素,陆安想起一件事,“妈,我们班邵婷婷跟我说,你做的拌饭素很好吃,特别下饭,她特别喜欢,她还跟我说,她见过你,觉得你人长得漂亮,人又好。”
“邵婷婷是谁?”江乔问。
陆安孩子王,小伙伴太多,不光自己年级的人爱跟他玩,就连高年级的小孩,也爱带着他玩,她也不是每个都能对上号的。
陆安一跺脚,哎呀道,“邵婷婷呀,你见过她的,前几天你不还在食堂撞见她跟她妈了嘛。”
噢,原来是那个瘦瘦的,只打饭的小女孩。
江乔恍然大悟道,“是她妈妈是渔民的那个吗?”
“对对。”陆安道。
江乔叹一声,“小姑娘也怪可怜的。”
陆安点点头,邵婷婷的家庭条件,他们班里的人都知道。
邵婷婷爸爸腿不好,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落在了她妈妈身上,又要赚钱给她爸治腿,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
陆衍还是头一回听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江乔,江乔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他也同情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陆安:“所以我们买了零嘴,都会跟她分一点。”挠挠头,“就是她经常不好意思拿,说拿了我们的吃的,没有东西回给我们。”鼓起脸,“我们分她东西,又不是特意要她回报的。”
小孩子之间的交往,大人也不好插嘴,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不过刚才江乔倒是发现三小只的脸,怎么红彤彤的,“上午上哪野去了,咋晒得那么红。”
闻言,陆衍也看了看他们三的脸,果然红彤彤的,一看就是晒过了,不过还好,只是红了一点,不算太严重,但还是吓唬他们,“红完就黑了,到时候黑不隆咚,晚上走路上别人都看不见。”
陆安拍拍脸蛋,“正好,我还嫌自个太白了呢。”
江乔:“咋不找些荫凉点的地方玩。”
陆安说,“在海边玩呢,海边只有沙滩,哪有啥树遮挡。”
陆珊把凉皮吃完,拿花生米嚼着吃,“谁说没有,有椰子树。”
“就椰子树那跟羽毛一样的叶子,稀稀疏疏的,能挡啥太阳。”陆安嘀咕一句,“再说了,玩起来,谁还管晒不晒的。”
见江乔还要说两句,陆安嫌她啰嗦,摆摆手,“反正再晒,也没有学农课晒。”
“学农课?”江乔还是头一回听说。
陆安一拍脑袋,“我没告诉过你?”
江乔斜他一眼,“你是没告诉过我,但是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学农课,你以为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不用学农啊?”只是好奇陆安他们啥时候开的学农课罢了。
以前可是号召大家学工学农学军的,学农课,江乔自然是上过的。
学农说白了,就是学校组织学生去乡下做农活。
江乔上初中那会,还能坐敞篷解放牌大卡车去十几公里外的农场插秧、收水稻,那时候机动交通工具奇缺,马车、牛车比比皆是,有机会能坐上汽车那还不高兴啊,所以每次都盼望早点去学农,去坐坐大汽车。
陆安挠挠下巴,“也就这学期新开的,反正就是干农活啦。”
陆衍来了兴致,“那你们都干了啥农活?”
一群二年级的小学生,小胳膊小腿的,能干啥农活?
耕地犁地,收稻谷,施肥,可都是力气活。
陆安抬起下巴,哼声道,“瞧不起我们是吧。”撸起袖子,露出细胳膊,“我们可能干了,我们在田里帮着捉害虫,除杂草嘞。”
当然,捉害虫捉着捉着,就去捉蚂蚱的丢脸事,陆安是不会说的。
一帮小学生,能干的农活肯定是有限的,一般都是做些农田里的‘边角活’,真正有分量的农活,都是农民和高年级的学生做的。
“是去的乡下?”江乔问,但想想应该不是,陆安要出远门,她不可能不知道。
陆安摇摇头,“不是,学校周边有几亩地,开了田,上学农课的时候,老师就领着我们去干活,一周要去个五六次,有的时候早上去了,下午还去。”
学农课,也是很正经的科目,跟主科分量一样重。
陆衍:“好好干,以后还会让你们摘棉花和捡麦穗呢。”
捡麦穗陆安知道,但是摘棉花……陆安问,“啥是棉花啊?”
“棉花啊。”陆衍想了想,“你棉衣里面塞的白色的软绵绵的东西就是棉花,棉花还能用来做被子,特别保暖。”
陆安听得眼睛亮晶晶,“哇,棉花好有用啊。”握拳道,“那等我去摘棉花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摘,就专门摘那种大朵大朵的,让大家的棉衣和被子都暖和暖和的,冬天就不怕冷了。”
陆衍笑,海浪岛的冬天跟北方比,本就不算冷,不过小孩有个念想还是好的,就没有戳破他的幻想。
又道,“棉花上边还能抓到棉铃虫呢,棉铃虫跟毛毛虫长得挺像,以后还会孵化成蛾子一样的东西,你要是去摘棉花了,多抓点棉铃虫回来喂鸡。”
棉铃虫对棉花来说可是数一数二的害虫,多抓自然是有益的。
陆安兴致满满地道,“等着,我把棉铃虫全抓光。”
陆康一听学农课这么好玩,忍不住嚷嚷道,“我也想学农。”
他现在上一年级,就只有语文和数学两门课,还没开学农课。
一年级的小孩们,不光体力不行,还有些‘听不懂话’。
这样的一帮小孩崽子放出去,乱跑遇到了危险可咋整,所以学农课一般是二三年级才开,有一学年的打底,小孩们也知道要听老师的话了,才敢‘放’出去。
陆衍又问陆珊,“你想不想上学农课。”
陆珊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没有晚上上的学农课。”学农听起来挺有趣的,但她还是挺怕晒的,早上出去玩被晒到了,脸颊有些泛红还疼,她都有些后悔了。
陆衍乐了,“目前没有,兴许你上学那阵,就有了呢,说来,晚上能干的农活还是不少的,就好比喂牲口吃饲料,马无夜草不肥嘛。”
江乔又道,“老大你刚才说出去玩都没有学农课晒。”
“对。”陆安道,“三四月份的时候,天气还不热,太阳也不烈,就没觉得有啥,现在六月份了,马上就要七月份了,上学农课的时候,可晒了。”他吐了吐舌头,“我们班有个男生,就是被晒伤了,脸通红通红的,还破皮了。”
“就没戴个草帽,做点防护啥的?”陆衍皱眉道。
陆安摇摇头,“其他班不知道,反正没看到我们班有人戴。”
领着上学农课的老师们也是有经验的,都会挑太阳没出来,或者日头不晒的时候,才领着学生们上学农课,而且上一会,就会让他们休息一阵,劳逸结合。
那个男生被晒伤,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自个本身的皮肤就娇嫩。
再说了,这年头的孩子也没那么金贵,都野生野长的。
觉得晒了,回家讨要草帽,袖套,指不定还要给家长骂一句,事咋这么多,他们当年不也学农,咋没像你们一样娇贵,还一点阳光都不能受了。
嫌麻烦是一回事,再有一码就是,草帽和袖套都不便宜,这个学校不可能发,家里也不舍得买就是了。
反正学农课一周也就上那几节,熬熬就过去了。
晒一晒,还长得快长得高嘞。
等熬过去了,身上被晒出‘茧’了,也就习惯了。
江乔:“那你到底是觉得晒,还是不晒。”
陆安挠挠头,“秋冬不晒,春夏晒,这总成了吧。”
其实他也觉得晒的,就是大家都不喊晒,他也不好意思喊罢了。
小男孩儿,要面子。
江乔嗤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茬,“那你们学农课种的菜,熟了以后,都弄哪去了?”
陆衍:“这他上哪知道去。”
陆安鼓起脸,“我干嘛不知道,我知道的。”
陆衍乐了,“那你说,上哪去了。”
陆安嘿嘿一笑,“我问过老师了,老师说学农课种熟的菜,都拿到菜市场去卖了。”
好几亩地呢,很多学生一起劳动,种的菜有西红柿、茄子、白菜、黄瓜……
陆安这个小馋猫盯着这些水灵灵的蔬菜,自然是馋了,跟他一样馋的小孩不在少数,所以才缠着老师们问。
老师们也慷慨,见一帮小孩们馋了,有的时候也会摘一些西红柿啊黄瓜的,让小孩崽子们分着吃了。
“那卖掉的钱呢?”陆衍问。
陆安:“你们两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咋这么多问题。”又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是买教具了吧,什么粉笔,粉笔擦,黑板,尺子啥的,我听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说,每次收完菜,学校里就会多不少教具。”所以他才猜测,学农课种的菜,卖得的钱,应该是拿去贴补学校了。
陆衍敲他脑袋一下,“随口问问罢了。”
这年头贪污可是大罪,这些东西的去向都是有定数,有账目的,也没人会这么不醒事。
江乔却道,“我在想,要是把学农课种的蔬菜,分一部分到食堂,拿来做腌制的咸菜,放在打饭的档口,学生们想吃的时候就自己盛点,你觉得咋样?”
这段时间江乔发现,像邵婷婷那样,家境贫困的学生,不在少数。
毕竟岛上学校的学生,虽然大部分都是军人的孩子,但还是有不少的一部分,是渔民的孩子,捕鱼虽然也能挣钱,但是岛上海鲜卖的便宜,每年还有休渔期,其实渔民们挣的钱真不多的,上学又贵,入不敷出,像邵婷婷那样节俭的学生,还是有很多的。
如果用学农课种的蔬菜,做成腌制的咸菜,放在档口,给学生们免费供应,实在打不起菜的学生,打一份两分钱的米饭,再打一些免费供应的咸菜,配上一点拌饭素,一顿饭也能吃得有滋有味的,就不会像邵婷婷那样,只吃饭,吃了好几个学期。
陆衍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可是,梁校长会同意吗?”
江乔也有些为难,“不好说。”
毕竟要把学农课种的蔬菜,拿去做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咸菜,就相当于做慈善了,这样一来,学校的收入肯定会减少,肯定还是会有影响的。
不过,江乔还是道,“我尽力劝说梁校长,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还挺乐观的。
陆衍笑着安慰道,“没事,梁校长应该会应的,毕竟你可是他委以重任的厨师长,要是不答应,你跑了可咋整,老师和学生们不得找他闹啊。”
江乔嗔他一眼。
三小只相互对视一眼,陆安嚷嚷道,“妈,你就放心吧,梁校长要是不答应,我就带着我那群小伙伴,把他办公室给拆了。”
陆衍一听,吹胡子瞪眼道,“你敢。”
陆安嘀咕一句,“敢……不敢总成了吧,我怕你先把给我拆了。”
于是,下个星期一,江乔就去找了梁校长。
虽说做了学校食堂的厨师长,她来梁校长办公室的次数却不多,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她深呼吸,呼出一口气,敲了敲梁校长的门,“校长,我是小江。”
里头顿了几秒,“小江啊,请进。”
江乔推开门,梁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前,单手拿着搪瓷缸子,吹了吹茶叶梗,正准备喝茶,见江乔进来了,他把搪瓷缸子放下,脸上挂起笑容,“怎么了,是学校食堂出了啥事吗?”
江乔也笑道,“没有,我这次来,是想找校长您商量一件事。”
学校食堂现在的事,全权交给江乔负责处理了。
啥事能用得上商量二字?
“哦?”梁校长来了兴致,“你说。”
江乔一五一十地把想拿学农课种的蔬菜,做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咸菜的事说了。
说完,她看了看梁校长的脸色,补充道,“其实做腌咸菜,要不了多少斤蔬菜的,就拿做腌萝卜干的白萝卜来说,十斤白萝卜就能做一斤萝卜干,一斤萝卜干看起来不多,把萝卜条切成萝卜块、萝卜粒,分量就多了,学生们就算舀上几勺,也舀不了多少。”
梁校长笑而不语。
江乔再接再厉,接着道,“而且做腌咸菜,用的都不是什么昂贵的蔬菜,用的都是很普通的白萝卜,大白菜,黄瓜,费不了什么钱。”
她眨眨眼睛,“校长,您觉得咋样?”
梁校长笑道,“你都说的这么全乎了,我不答应也不成啊。”
江乔眼睛一亮,赶紧道,“谢谢校长。”
梁校长拿起搪瓷缸子,抿了口茶,道,“不过,小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江乔叹口气,将邵婷婷的事说了,“……孩子也是可怜,我瞧着像她一样的学生不在少数,所以才起了这个念头。”又夸了梁校长一句,“还好校长您明事理,想来以后,像邵婷婷一样家境贫困的学生们,饭里都能添个味了,您真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
事情都办成了,好话又不要钱,江乔可不觉得,奉承梁校长几句,是多么丢份的事。
梁校长也看出江乔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她,“你呀,你呀。”
江乔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瞒您说,其实一开始,我还想向您建议,看学校能不能出面,给这些学生一些补贴,看看是发点钱,还是饭票八折啥的。”
梁校长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敲了敲桌面,“那后面为啥没这样做呢?”
江乔说,“因为治标不治本,像邵婷婷一样家庭贫困的学生不在少数,学校的经费,应当是不足以给这么多学生发助学补贴的。”
梁校长感慨道,“是啊,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江乔笑笑,“这句话还有下一句,众口难调万人之口。发助学补贴简单,但是帮得了这个,帮不了那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有这么多,但是学校的经费有限,不可能各个学生都帮,帮此不帮彼,其他学生也会有意见的。”
最怕的就是,家庭贫困的学生拿了补贴,而家庭条件不好,但又说不上贫困的学生拿不到补贴,那肯定要闹出事。
梁校长也道,“不患寡——。”
“患不均。”江乔赶紧接道,“就是这个道理。”
梁校长仔细瞧了江乔两眼,“小江,我记得你是初中学历,怎么懂得这么多谚语,文化挺高的啊,我看比高中生都不遑多让,难道我记错了?”
都能跟他这个校长,对答如流了,一般的初中学历可做不到。
江乔笑道,“校长您没记错,我就是初中学历,至于为什么懂这么多谚语,是因为我平时在家的时候喜欢看书,我爱人和我一样,我两都爱看书,三个孩子也被我两带的爱看书起来,不瞒您说,我爱人一个月五本书的份额都不够我们看,偶尔我还要去广城的旧书摊去淘书呢。”
梁校长,“爱看书好呀,我也爱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嘛,你们家的书要是不够看,来找我,我那有好多藏书呢。”
江乔眼睛一亮,“那以后一定多多叨扰您。”
校长的藏书啊,想想都美!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江乔就告别了梁校长。
出了梁校长办公室,江乔直奔学校食堂,把她跟梁校长商量好的事说了。
又招来李达和万三两位大厨,“所以以后,我们除了做饭以外,还多了一项任务,就是腌咸菜,我知道好几种做爽口咸菜的配方,到时候我告诉你们,再领着你们做一回,以后每个月,你两轮流值班做这个事。”扫了两人一眼,“有没有问题?”
李达和万三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没问题。”
李达看出万三现在对江乔,跟他一样,也是心服口服了。
过了几日,故意找了个机会,和万三唉声叹气地道,“唉,腌咸菜多累啊,本来做饭就成了,还多了这样一项活,江厨师长真是给我们找事。”
万三闻言,正色道,“你可不能这么说,这是好事,给学生们造福的大好事,别的不说,我外甥,你侄女,他两也在学校食堂吃饭,腌咸菜做的好吃了,还是免费的,他也有口福了。”
看李达还是一脸‘不服’的模样,万三苦口婆心地又劝道,“老李啊,看开一点,腌个咸菜而已,费不了什么功夫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多帮你腌几个月,这总成了吧。再说了,江厨师长说,她会把腌咸菜的配方教给我们,我们这还算偷师学艺了嘞,别的不说,这小妮厨艺真是一等一的好,她教的法子,腌起咸菜来,肯定好吃,咱就当做个苦力,白学了方子,自家拿去用,也是好的呀。”
李达一张苦瓜脸慢慢舒展,露出笑意。
见状,万三哪还不明白,李达这是故意逗他呢,指着李达道,“好啊你,耍我是吧。”
李达赶忙连连摆手,“老哥哥,我哪敢啊,就是觉得你咋转变这么大。”
万三叹口气,“还不是因为听了你那番话,后面我回去想想,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自打那小妮——”他拍了拍嘴,“自打江厨师长来了咱们学校食堂,咱们学校食堂日子确实一天比一天好,蒸蒸日上。”
三次考验
万三指了指身上双排扣, 看着整洁干净的白色厨师服,道,“她那人吧, 人品还是挺不错的, 提高工资待遇, 做厨师服,那啥拌饭素, 还有现在的腌咸菜,桩桩件件, 哪样不是为食堂职工, 为老师、学生们着想。”又点点头, 道, “有公心, 没私心,是个好人。”
李达也点了点头,嘀咕道,“不过我也挺佩服她的,不知道脑子咋长的,居然想到用学生们学农课种的蔬菜, 做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腌咸菜, 都不用花钱,这法子, 真的是妙啊。”
万三:“何止呢, 我还佩服她勇气可嘉,居然敢去找梁校长商量这事。”他摇摇头, “要换做是我,我是不敢的。”
梁校长那张严肃的冷脸, 他看着都害怕。
他又哪里知道,梁校长面对他和李达时,是一张冷脸,可面对江乔时,笑的那叫一个春暖花开,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这样区别对待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江乔给他帮了不少忙,而李达和万三只会找事呢。
“原来我在你两的眼里这么好啊,那我就多谢你们的夸奖啦。”
江乔从一旁走出来,把李达和万三都吓了一跳。
万三拍了拍胸口,“江厨师长,你怎么来了,人吓人,吓死人啊。”
江乔笑道,“我来找你们做腌咸菜啊。”又道,“运菜车已经将菜从菜田运过来了,分量不多,一筐白萝卜,一筐黄瓜,咱们三加把劲,这会腌了,中午学生们就能吃上。”
李达和万三跟着江乔到厨房一看,果然看到一筐白萝卜和一筐黄瓜,个顶个的新鲜水灵,一看就是从地里挖出来和刚从黄瓜藤上摘下来的,有的白萝卜上边还带着褐色的土粒呢。
江乔拿起一根粗大的白萝卜,“腌萝卜和腌黄瓜条都不用去皮,只要把表面的土给洗干净就成,你两先帮我把白萝卜洗干净,切成小指甲盖大小的萝卜粒,再把黄瓜切成一指宽的黄瓜条。”
李达和万三都是经年的老厨师了,刀工还是有的,干活也利索,又有江乔在一旁指点,不一会,白萝卜和黄瓜就处理好了,盛了满满一大盆。
然后加盐杀水,腌个两小时,白萝卜粒里放入花椒粉、糖、盐、酱油等调料,用筷子给拌匀了。
做好的腌萝卜干红艳艳的,煞是好看,李达用筷子夹起一点,尝了尝,眼睛一亮,“味道不错。”
入口鲜甜,咬起来嘎嘣脆,酸辣爽脆又开胃,肯定特别下饭。
万三也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比他自家做的腌萝卜干,味道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然后做腌黄瓜,带皮杀水后的黄瓜条,加入白糖、醋、生抽等调料,还有蒜片和米椒,拌匀,腌制一会。
腌好的带皮黄瓜条外表虽然看起来没有新鲜的黄瓜那么翠绿,但是被红色的米椒和白色的蒜片一衬,也极是馋人。
江乔夹起黄瓜条尝了一口,酸甜脆爽口,还带着一股子辣味,好吃得不行。
李达:“光就着这个腌萝卜干和腌黄瓜,我就能吃两碗饭。”
他又问,“江厨师长,我想知道,为啥你弄的腌咸菜这么好吃,是因为配方的问题吗?”可他总觉得,就算是同样的配方,换成是他来做,也做不出这么好的味道。
江乔说,“做腌咸菜好吃的秘诀在于,杀水这一步,很多腌萝卜、腌黄瓜不够爽脆,就是因为杀水这一步没有杀到位,再就是,我做腌咸菜,别的不说,调料一定要放够味,调料到位了,腌咸菜才能好吃的起来。”
也就是学校的调味料,都是统一采购的,便宜且量大,而且采购站看到事卖给学校,都会适当地降降价,比她自己去买的时候,要便宜多了,不然她也不敢这么抛费。
李达和万三听着连连点头。
江乔揉了揉胳膊,道,“马上饭点了,赶紧让打饭工把菜和这两样腌咸菜端出去。”
李达赶紧应了声是,喊来小金和其他打饭工,让他们将东西端了出去。
小金两手抱着泡菜缸子,“这就是江厨师长说的那个免费供应给学生的腌咸菜吧?我瞧瞧,都弄了啥,哟,是腌萝卜干和腌黄瓜呀,都是我爱吃的。”
另一个打饭工笑他,“啥你不爱吃。”
小金闻着缸子里传来的酸辣味,吸了吸鼻子,“好吃的我都爱吃,等会打完饭,咱们吃饭的时候,也去打点这个免费供应的腌咸菜吧。”他提议道。
打饭工道,“不知道江厨师长会不会同意咱们吃,这毕竟是供应给学生的。”
小金说,“厨师长人这么好,咋会不同意,再说了,咱们只是舀一点,尝个鲜罢了,她不会怪咱们的。”
打饭工想了想,道,“也是。”挠挠头,“可是万一很好吃,咱们吃起来停不下来了咋办,难不成天天去舀。”
小金卡壳了,显然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于是,中午学校食堂开饭的时候,学生们在打饭档口,就看到了两个等手臂高的腌菜缸子,旁边还张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黑字写着,‘腌咸菜免费供应,吃多少打多少,杜绝浪费。’
这倒是奇了,一群学生打完饭,也没走,就围在腌菜缸子旁边,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拿起打菜的勺子,都不想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邵婷婷也在其中。
腌菜缸子不是那种瓦罐,而是那种有不少杂质的玻璃罐子,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码放着的辣味萝卜粒还有翠绿的黄瓜条,看着就好吃。
凑近了,还能闻到那股冲鼻子的酸辣味,口水都流了。
继拌饭素后,又一样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东西,看着还这么好吃,怎能不心动。
邵婷婷也是很心动的,她跟其他学生不同,她每次只打饭,不打菜,而且为了省钱,早饭也没吃,这两样免费供应的腌咸菜,对她的诱惑力无比之大。
她看着两个硕大的玻璃罐子,忍不住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
不过她跟其他学生一样,有些小顾虑在,虽说是免费的,但是大家都不敢动手去盛,哪怕打饭工一遍又一遍地说,这腌咸菜是免费供应的,他们也不敢。
一来,和拌饭素不同,做腌萝卜和腌黄瓜的两种蔬菜原料,白萝卜和黄瓜,都要贵上不少,拌饭素用的就是紫菜,那玩意,一毛钱一大包,就是下网捕鱼,一块捞上来的附带的海产品罢了,渔民家的孩子,都是从小吃到大,吃到腻的,若不是因为拌饭素好吃,他们还不一定赏脸呢。
还有就是,估计里头加了不少调料,不然色跟味不可能那么重,还有蒜片,小米椒,反正看着挺费工就是了,现在说是免费供应,不要钱,等吃进肚子里了,再说收钱,可咋整?
二来,要是动手去舀腌咸菜了,万一手重了,舀了一大勺,岂不是闹了笑话,到时候人人都得指指点点,说这人看到食堂免费供应的咸菜,都不要命了,舀那么多,不怕齁死,多丢人啊。反正拿捏不好那个量,谁都不敢去试。
僵持了一会,到底谁也没敢动手,就闻着那股馋人的味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指望着有人能去舀上一勺,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陆安打完饭,看到一群学生们,有高年级的,有低年级的,打完饭也不走,就聚在打饭档口前挡路,很是纳闷,凑过去,“都干啥呢,有啥热闹看吗?”
挤进人群一看,哟呵,这就是他妈说的,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腌咸菜吧,这么快就上线了。
跟在陆安后面的一群小伙伴,没陆安看的书多,自然没他识的字多,就问,“陆安,上面写的啥啊?”
陆安随口道,“就是学校食堂捣鼓出了腌咸菜,大概隔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放两种出来,有时候是腌萝卜,有时候是腌黄瓜,又或是辣白菜,辣味桔梗,都是免费供应的。”
公告上自然不可能写的那么详细啦,这都是陆安听江乔闲话时说的,但不妨碍他转告给小伙伴们,‘显摆显摆’。
说完,陆安撸起袖子,拿起腌菜缸子里的勺子,舀了一大勺,放到餐盘里,“让我尝尝,好不好吃。”
“哎,别!”一个高年级的学生看到陆安的动作,急得拦了一下。
陆安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咋了?”
那个高年级的学生,衣服洗得都发白了,有些不起眼的地方还打着补丁,小心地小声提醒陆安,“你这么急干嘛,虽说是免费供应的,但万一不是呢,总得等别人先打了,咱们才好打嘛。”
陆安疑惑地挠了挠头,“可是窗上不是贴着红纸,写了免费供应嘛。”他歪了歪头,“难道哥哥你不识字?”
这不应当吧,这位哥哥个头比他高好多,应该比他大好几岁吧,他都识得的字,这位哥哥总不至于不认得吧,难不成上课没好好听讲?
可要是不认字,也能央着别人帮忙念出来呀,这上面就是写着免费供应,不要钱的东西,打不就完事了,咋还得等别人先打了,他们再打,他妈的手艺,肯定一级棒,到时候别人尝着好了,都打完了,哪还轮得到他们,当然是看到就打啦。
反正陆安很难理解,看着高年级哥哥的目光,一会是同情,一会是疑惑。
高年级学生噎住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玩意太深奥,跟一小屁孩解释不通。
他旁边的同伴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要你多事,这小孩是食堂江厨师长的大儿子,东西收不收费,他能不知道吗?再说了,就是收钱,也收不到他头上。”
同伴声音虽然小,但陆安耳朵尖,还是听见了,正色道,“这跟我妈是厨师长有啥关系,我只是识字罢了,上边红纸黑字写着的,免费供应,所以我才打的。”
自己还没一个小孩明白事了?高年级学生和他的同伴,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陆安看了他们两眼,余光瞥见人群中有些瑟缩的邵婷婷,抬高声音道,“白给的为啥不打,腌咸菜下饭,添个味多好啊。”
说着,他又打了一大勺腌黄瓜,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大声道,“不错,不错,真好吃,酸辣爽口,开胃得很,这萝卜粒和黄瓜条又甜又脆,不愧是咱们学农课种出来的蔬菜。”
闻言,一帮学生一愣,高年级学生不可置信地开口道,“小孩,你说这腌萝卜和腌黄瓜,是用咱们学农课种的蔬菜做的?”
“那当然了。”陆安从餐盘里抬起头,理所当然地道,“我妈跟我说过,这就是咱们学农课种的蔬菜,然后运过来,她做成咸菜的。”把江乔抬出来,是因为陆安发现,他妈的名号在这群学生面前,特别好使。
果然一听是江乔说的,一帮学生脸色都松了。
高年级学生有心哄着陆安多说两句,于是道,“虽说是学农课种的蔬菜,那为啥是免费供应的,我记得学农课的蔬菜,学校都是收了拿去卖了,贴补经费的。”
陆安没说江乔的初衷是帮补贫困学生,而是装作一脸不解地道,“这我上哪知道去,哥哥你也说了,我是小孩啊,反正我妈就说了,这是免费的。再说了,为啥要收费呢,这不是我们学农课自己种的蔬菜嘛,就说这萝卜,初中的哥哥姐姐们播的种,高中的哥哥姐姐们施的肥,我们小学的学生除的杂草。这就相当于我们自个种的菜,自个吃啊,你见过哪位农民伯伯婶婶,吃自家田里收的东西,还要收钱的嘛?”
高年级学生一想,是啊,这不就相当于,自己种的菜自己吃嘛,哪还有什么顾虑。
再加上,他跟他同伴都被腌咸菜这股子勾人的味儿馋了很久了,当即便学着陆安的样子,撸起袖子,打了满满一大勺的腌萝卜和腌黄瓜,放到了餐盘里。
有人动手了,而且还是陆安这个江厨师长的儿子,以及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动了手,大家也陆陆续续打起了腌咸菜。
每人都打了一大勺,虽说是一大勺,但也只是看着多,其实份量压根就不多的,只是因为腌萝卜切成了萝卜粒,腌黄瓜切成了黄瓜条,看起来才多了罢了。
再说了,有档口里的打饭工,还有一帮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学生们盯着,相互监督着,谁也不敢打多啊。
都是比照着陆安刚才打的份量,照着打罢了。
邵婷婷排在人群中,再也没有刚才的胆怯不安,大大方方地打了两大勺腌萝卜和腌黄瓜,同时松了一口气,大家都这样打,她就一点也不突兀了。
她还感激地看了陆安一眼,要不是他,大家也不敢打,自己说不准要饿好一会肚子呢。
有两样小菜,再配上白米饭,有饭有菜,这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单调,是很丰盛的一餐了。
邵婷婷看了看自己餐盘里饭,又看了看别人餐盘里饭,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头一回觉得,自己跟别人比,也不差什么了。
邵婷婷尝了一口腌萝卜,果然跟陆安说的一样,酸辣爽脆,也不知道这萝卜是咋腌的,特别的脆,而且辣味恰到好处,是她吃过最最最好吃的腌萝卜,还有腌黄瓜条,鲜嫩爽口,简直好吃得能把舌头一起吞掉。
就着两样小菜,还有拌饭素,邵婷婷小心翼翼地把每一粒米饭都吃了个干净,肚子填饱了,幸福感满满。
邵婷婷低头看着干干净净的餐盘,笑眯了眼睛。
晚上,邵婷婷回到家,刚进门,就见她母亲迎了上来,塞给她两个馒头,一脸关怀地道,“在学校没吃饱吧,吃两个馒头垫垫。”
邵婷婷把馒头推回去,笑道,“你吃吧,我今天吃得很饱很饱。”
邵婷婷妈妈一脸不信,“傻丫头,你就别哄我了,快吃吧。”
邵婷婷急了,“妈,我没骗你,我今天在学校食堂,吃了腌萝卜和腌黄瓜,还配上了拌饭素,真的是吃得很饱。”
邵婷婷妈妈闻言愣住了,张口道,“腌萝卜,腌黄瓜?我没给你钱,你哪来的饭票买这两样菜,还是,你同学又把自个的菜分给你吃了?”她急道,“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接受别人的恩惠,咱家还不起。”
邵婷婷不服气地扁扁嘴,“我没花钱买,腌萝卜和腌黄瓜,都是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腌咸菜,不要钱。”又补充一句,“不光我一个人打,大家都打呢。”
原来是食堂免费供应的,邵婷婷妈妈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发问,“可是这样弄,又是腌萝卜又是腌黄瓜的,学校食堂不亏本吗?”
邵婷婷妈妈毕竟是大人,跟小孩不同,小孩们顶多知道菜不便宜,她对腌萝卜和腌黄瓜的价值可敏锐多了。
在海浪岛,蔬菜可比海鲜金贵。
萝卜跟黄瓜,价钱也不便宜,萝卜三分钱一斤,黄瓜贵点,四分钱一斤。
听自家姑娘说,她舀的还不少,其他学生也是,学校食堂这样弄,能不亏本吗,该不会过几天倒闭了吧?
邵婷婷道,“哎呀,妈,做腌萝卜和腌黄瓜用的蔬菜,是我们学农课自己种的,费不了钱,所以学校食堂才免费供应。”
她甜甜地笑了笑,“我还是头一回吃到自个种的菜呢,特别好吃。”
邵婷婷妈妈心情放松,也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了,“你就帮着除了个草,还你种的。”
邵婷婷吐了吐舌头,“那要不是我除了杂草,这萝卜能长那么水灵嘛。”
“是是是。”邵婷婷妈妈笑道,“你是大功臣。”
说完,又不禁感慨道,“看来送你去上学是送对了,学校食堂先前有啥拌饭素,现在又弄出了免费供应的腌咸菜,江厨师长真是个大好人。”
邵婷婷眼睛亮晶晶的,听着连连点头,“江厨师长真的人特别好,做菜还很好吃,那腌萝卜和腌黄瓜,酸脆爽口,可好吃啦。”
她突然来了主意,兴奋道,“要不妈你明天跟我一块到学校食堂吃饭吧,你尝尝那个腌萝卜和腌黄瓜,真的特别特别好吃,我没骗你。”
邵婷婷妈妈笑了笑,却是没接话。
这腌萝卜和腌黄瓜,一看就是学校食堂弄出来,给学生们免费供应的,她一个学生家长去蹭吃了,算什么事?
她打定了主意,要是还有机会在学校食堂吃饭,那也是绝对不碰腌萝卜和腌黄瓜一口,不然,惹恼了学校领导咋办,这方面,她还是很谨慎的。
另一头,陆安回到家,把自个在学校食堂做的事,跟江乔和陆衍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完,他不安地挠挠头,“我是不是做错了呀?”
江乔笑道,“你哪里做错了,你做得特别好,要不是有你带头,他们都不敢舀腌萝卜和腌黄瓜呢。”
闻言,陆安松了口气,脸上挂起笑容,跟竹筒倒绿豆似的,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我吧,主要也不是为了其他人,反正东西就放那,免费供应的公告也红纸黑字地张贴着,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动手去盛,我主要是为了邵婷婷。”
“邵婷婷?”陆衍挑了挑眉毛,“她咋了。”
陆安叹口气,“你们别说我在背后说人,但我一直觉得她挺要强的。”他挠挠头,找不出形容词,“反正,反正就觉得她挺爱面的。”
挺爱面,说的就是挺要面子,不过陆安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表达邵婷婷自尊心强罢了,无奈小孩儿肚子里装的墨水有限,词不达意罢了。
陆衍点点头,“你继续说。”
陆安接着道,“之前拌饭素也是,免费供应的东西,她也不好意思去拿,都是看大家用了,她才去用,这回食堂供应腌萝卜和腌黄瓜也是,反正我就觉得我要是不带头,估计她等到猴年马月才敢去盛。”
也正因为如此,陆安才故意在大伙面前,把做腌萝卜和腌黄瓜用的蔬菜,是他们学农课种的蔬菜做的事道出来。
自己吃自己种的蔬菜,这有啥,
邵婷婷心里明白了,不别扭了,才敢大大方方地学着别人舀东西。
江乔不吝夸奖,“这事你做的很对。”
既领着大家一起吃到了腌萝卜和腌黄瓜,又照顾到了小姑娘自尊心。
江乔不是哄陆安,她真心觉得,陆安这事办得很好很好。
陆安被江乔一连串的夸奖,夸得都要上天了,挠挠脸,假装谦虚道,“哎呀,我也没有那么好啦,就是想着大家都是同学,多照顾她一点罢了。”
陆衍乐了,故意逗他,“你是不是喜欢人小姑娘,才照顾的人家。”
江乔斜嗔陆衍一眼,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陆安听得懂嘛。
果然,陆安一脸懵逼地道,“喜欢是啥?”
陆康和陆珊也一脸求解地凑过来。
江乔瞪陆衍,玩脱了吧!
陆衍摸了摸鼻子,“喜欢啊,哎呀,这个问题很深奥的,你爹我也不懂。”赶紧岔开话题,“那你觉得邵婷婷咋样?”
陆安歪了歪头,“啥咋样,她人挺好的啊,是我们班的班长,学习成绩很好,碰上我有不懂的题,我去问她,她都会耐心教我哩。”又道,“她成绩真的很好,上回我们期末考试,唯一考了双百分的就是她了,比周佳言考得还好呢,周佳言才考了九十分。”
陆衍才不关心周佳言考了多少分,又随口扯了几句话,从考试成绩聊到了看了几本书,直把三小只都聊迷糊,聊困了。
然后把他们三赶去睡觉,才松了一口气。
江乔和陆衍携手回了房间,孩子们都不在,江乔才道,“让你逗老大,他才几岁啊,啥喜欢不喜欢的。”
从陆安对邵婷婷的描述,江乔就听出来,他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这个岁数的小孩,对身边的朋友、同学,唯一的判断标准就是,这人能不能处,就是能不能一块玩,还有成绩咋样,什么长相啊,家境啊啥的,真没多想,纯粹得很。
陆衍笑道,“我就逗逗他嘛。”又道,“不过也是,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哪懂啥喜欢不喜欢的,每天就是憨吃憨玩,一睁眼就想,今天吃啥,今天玩啥。”
说完,他扫了江乔一样,“不过我要是在老大这个年纪碰见你,肯定一样一见钟情,我可没他这么不开窍,到时候我天天领着你去山里寻摸好吃的,我找野果子可有一套了,我会摘那种树莓,用草根串成一串,还会编花环,给你戴头上,然后再手牵手,一起去看露天电影,我给你抢位置,再去隔壁村听人家唱大戏,我给你买爆米花,买橘子汽水……”
江乔给他说得双颊粉得像桃花一样,却是嘴硬地磕巴道,“你就哄我吧。”
陆衍笑道,“我哪有哄你。”他望了江乔一眼,目光深邃,“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眼就是一生。”
江乔觉得,再被他盯下去,今晚就别想睡了,赶紧道,“老大他以前其实不这样的,哪会设身处地的帮其他人着想,之前住我妈那的时候,隔三岔五打个架,起个口角,常有的事,院里的小孩都不爱跟他玩。”
陆衍深深看她一眼,“你这招跟谁学的。”
江乔心里暗道,当然是跟你学的,转移话题嘛。然后顾左右而言他,“你说是不是。”
陆衍宠溺地望着她,无奈地道,“是,这小子皮得很。”
得到陆衍的肯定,江乔接着道,“别说老大变化大,老二和老三也是一样的。老二刚来岛上的时候,因为结巴的缘故,挺腼腆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说的好听是腼腆,说的难听是内向,若不是有老大带着他玩,他都不一定能交到朋友,现在呢,不光结巴治好了,嘴皮子利索了,上学了,也有了自己的一帮小伙伴。还有老三,她没啥大毛病,小毛病一堆,现在也不是一样好好的,刘大嫂和林芳每回见了我都要跟我夸她。”
对三小只身上的小毛病,江乔是如数家珍。
陆衍默默听着,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好像不是那么称职,至少他没有江乔观察的仔细。
江乔想了想,又道,“对了,老三还有个毛病。”
“啥毛病?”陆衍接嘴道。
江乔:“臭美。”
陆珊一贯爱美,以前还在京市的时候,每回江乔领了布票,她都缠着江乔给她做新衣服穿,不给就要又哭又闹,在地上撒泼打滚。
可自打来了海浪岛,这样的情况好了不少。
许是因为京市繁华,又住在纺织厂大院里,跟陆珊一起玩的小伙伴,父母大多都是职工,又或是双职工,家里条件很好,纺织厂效益好,福利也好,每月除了能领到工资外,还能领到不少票证,像稀罕的布票,那也是常有的。
所以纺织厂大院里的小孩,各个吃的面色红润,衣服穿得又整洁漂亮,还没有补丁,这一对比,陆珊肯定要闹。
江乔当时作为纺织厂食堂的大厨,自然也是有领到布票的,但是家里有三个孩子,总不可能只给陆珊一个人做衣服。
小姑娘之间就爱攀比,谁谁谁穿了新裙子,谁没有,谁谁谁买了新头花,谁没有,陆珊可不就得闹嘛。
陆衍叹口气,“听你这么一说,养孩子真难。”
“那可不。”江乔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这话的意思是,孩子养到一百岁,就要为他担心到九十九。
这话江乔年轻时听着,觉得太过夸张,可等孩子一个接着一个落地,一天一天长大。
她只觉得,形容的真贴切啊!
江乔道,“不过吧,我现在已经想开了。”
陆衍乐了,“想开啥了?”
“就是吧,有的时候,有一些事,它未必就是坏事,同理,孩子身上的一些小脾气,换个角度看,又不同了。”江乔道。
她接着说,“就拿老三臭美来说,难听点说是臭美,好听点,不就是爱美么。爱美咋了,年轻的时候不打扮,难不成等人老花黄的时候再打扮,再说了,臭美有啥不好,臭美说明她对自个要求高,一个人,要是对自己的穿着打扮这种小事都要求得很完美,那其他的事情岂不是处理得更好。”
陆衍笑喷,“你这是歪理,你就不怕她把心思都放在了臭美上,又或是为了臭美,误入歧途。”
他就听说过,有人为了一件好看的金银饰品,强抢金店,然后被关进‘篱笆’里的。
还有一些为了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委身给又老又丑的男人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一想到自己宝贝的小女儿会变成那样,陆衍顿时胸闷气短,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才好。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江乔不排除这种可能,“凡事都有两面性,孩子还小,就像一团泥巴,想咋捏,还不是咱们家长说了算。”
也有的人,因为爱美,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衣服和装饰品,努力工作赚钱呢。
所以,爱美是把双刃剑,端看怎么用罢了。
陆衍深以为然,“所以我们要以身作则。”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江乔连连点头,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以前在京市,跟她妈和大哥大嫂一起住在纺织厂大院的时候,她可没有想得如此通透。
难道是因为搬来了海边,面朝大海,所以心胸开阔?
江乔摇摇头,把无稽的想法甩出脑海,“老大和老二也是一样。老大吧,性子霸道,天老大他老二,见不得不平的事,也见不得别人挨欺负,所以经常跟其他小孩起冲突,要是生在古代,说不准还是个侠客呢。但同样的,也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所以才会帮他同学邵婷婷。”
陆衍:“嗯,祸福相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以前我觉得老二染上结巴这个毛病,简直是糟糕透了,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坏处,也有一点好处,他重新树立起了自信心,再就是,我发现他现在,说话都要在脑海里过几遍才出口,以前是因为结巴,要好久才能把话说完整,现在养成习惯了,说话——”
陆衍想了想,找了个不太恰当的形容词,“挺谨慎的。”
“谨慎?”江乔没看出来,老二不就一小屁孩么,说话还谈得上谨慎了。
陆衍笑而不语,这也是他偶然发现的。
上次他到了部队,才发现落了文件在家,自己却有事走不开,恰巧小李又休假了,他就麻烦一个刚入伍不久的年轻小兵,让他跑趟腿,来家里取文件。
当时家里就只有陆康在家,小兵站在门口,跟陆康说明了来意,想进门取文件。
小兵还以为,陆康一个一年级的小屁孩,而且自己又穿着海军服,说是他爸让他来的,陆康肯定就直接把他放进去了。
没想到放是放进去了,陆康问了文件在那,说是去帮他取,却没急着抬腿,而是给小兵倒了杯水,不急不慢地道,“叔叔你帮我爸爸办事,从部队一路跑过来,真是辛苦了,先喝口水吧。”
小兵当然很受用,也确实渴了,接过搪瓷缸子就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趁着小兵喝水的功夫,陆康不动声色地套话,“叔叔,我以前咋没见过你呢,你跟我爸爸一样,是三团的人吧?”
小兵忙着喝水,头也不抬地道,“啥三团,俺们是一团的呀。”
陆康笑道,“瞧我这记性,我记错了。”又道,“对了,爸爸怎么是让你来的,而不是让小李叔叔来跑腿呢,这多耽误你的事啊。”
小兵把搪瓷缸子一放,“哦,你说李全道啊,他休假了,所以参谋长才让我帮他跑腿。”李全道,是小李的全名。又道,“帮参谋长办事,光荣的哩。”
两项考验一过,陆康就甜甜一笑,可爱得不行,帮小兵上楼找文件去了。
小兵一开始还没醒过味来,拿了文件,出了陆家门,走了一段路,顿时明悟了,毕竟陆康耍的小花招,他一个大人,还是看得明白的。
于是小跑回部队,把文件给陆衍一送,顺便把陆康考验他的事说了。
小兵说完挠挠头,用一口憨厚的乡音道,“参谋长,你那儿子也忒聪明了,俺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劳子多心眼。”又道,“还考验俺,又是啥三团,又是问小李的,考验了俺两次!”说着,竖起两根手指。
陆衍把他的手指又抬起一根,笑道,“你说错了,是三次考验,他为啥要帮你拿文件,因为他得确定,你说的是真的,真有那份文件在家,当然,理由他也帮你想好了,毕竟这是他家,他熟得很,就不劳动你了。”
小兵愣了半晌,心服口服,竖起大拇指,“参谋长,你儿子,以后指定是人中龙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