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道观的料峭山道上。
程淮生一步一步踏在湿寒的青石板阶上,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呼,呼...
边走着,他的大脑还在不停运转。
无数杂念纷纷扰扰,在耳畔萦绕,在眼前起舞,最终汇聚到眼前那栋熟悉的建筑物前。
嘎吱。
程淮生心里兀地一紧,低下头,才发现是自己踩断了一根枯树枝。
他轻轻抬起脚,看着地上断裂的木枝发出嘎吱嘎吱轻微的哀鸣。
怪风突然开始呼啸,似乎是从程淮生再次见到道观的那一刻开始的,似刀般锐利,无孔不入。
程淮生心里顿觉得不妙,挪步想走,定眼一瞧,却见到一副诡异的画面。
似乎仅在自己离开的顷刻间,道观四周的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道观为中心,方圆半米的万物突然变得冷落凋零。
消瘦的树显得扭曲怪异,树干上长着大块像是伤疤的图痕。
风一吹拂,光秃秃的枯枝同时摇晃,如同万千鬼爪同时伸张起来,合拢关闭,看的人头皮发麻。
树枝碰撞的声音细细簌簌,落在耳边像是不近不远处传来的呢喃。
道观整体是朱红色的墙,木头的框架,此时再看,那墙的颜色都像是血般鲜艳。
程淮生的直觉告诉自己,道观里出了大事情。
吱呀——
这时,道观的门突然被缓缓推开了,露开一个缝,里头一片漆黑。
光亮落进门中,像是被无穷无尽的黑暗瞬间吞食。
什么也望不见。
程淮生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黄道长。”
嘎吱——
他话音刚落,道观内传来一声脆响。
而后,世间突然安静了,飞鸟伏地,虫儿止鸣,风也停了。
咕噜噜。
一连串物体滚动的声音落在程淮生耳中,像是小时候前世玩过的弹珠在滚动。
啪嗒。
那个东西从道观内径直滚了出来,速度极快,几乎瞬间滚到程淮生跟前。
他低下头一瞧,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那是一个神像的头颅。
庄严的神像紧闭着双眼,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两行血迹从眼睑向下,一直流到脖颈。
这副场景实在邪性的可怕,程淮生回过头便准备跑。
这时候,又是一连串劈里啪啦的声响,从神像的头颅中传来。
咔——
竟听一声脆鸣,头颅裂开,里头显现出一抹金色。
也是在头颅裂开的瞬间,四周的温度急速下降,怪风又开始呼啸,树叶不安分地摇晃起来。
程淮生顾不得那么多,弯下腰一抓,那抹金色便落在手中——
是一枚精致的金色铃铛,上面有繁复的淡色铭文。
得手之后,程淮生回头便跑,脚底抹油,在山道上一步好几个台阶的下跃。
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滚动声,惹人浑身鸡皮疙瘩,落在程淮生想象里就像是一个个头颅在不断从道观内涌出追向自己。
啪唧啪唧。
还有像是血肉般的物体落在地面的声响。
程淮生想都不敢再想,只能闷头跑。
直到四周的植被开始变得正常,滚动声远去,甚至可以重新听到虫儿之类在花草间挪动的声音,头顶还有飞鸟,他才渐渐安下心,放慢了脚步。
程淮生大口呼着气,手里死死攥着的铃铛生出微微的寒气。
神像断颅,血泪两行。
道观内发生了什么?
在模拟之中,未来的清河镇似乎遭受了十分恐怖的劫难,道观也是那样?先一步受到了污染?
那黄道长岂不是...
程淮生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便快步走边看着手中的铃铛。
精致无比,金色的铃铛体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举起来看,其中的铃舌也好端端挂着,同样是通体黄金,上着淡纹。
程淮生试着摇了摇铃铛,却没听到任何声响。
“咦?”
“明明有铃舌,怎么摇了没声响?”
“不过毕竟从神像头颅里掉出来的,理应不是什么凡物。”
程淮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到了镇上寻一点布匹或者锦囊之类把铃铛包起来或装起来,免得其招来什么邪祸。
哪怕是接下来,有关铃铛发生任何不对劲的事情,他也会随时把它舍弃。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一门事,鬼知道这“璧”会不会突然长个大嘴出来把程淮生一口吞了。
四周的树木植被开始逐渐变得稀疏,甚至远远听到了人声。
程淮生知道,三清山在自己下山的脚步里不断远去,清河镇近了。
远远望见一条笔直宽敞的官道,通向一个大石门,上面用这个世界的字体书“清河”二字,石门后,木制建筑沿着两道排开。
清河镇,是一座毗邻远古山脉的小商镇,人来人往,方圆几里还算是热闹。
治安一般,但好歹有官府的人在管事,所以镇门口也有站岗的。
说是站岗,不过是吃着官府饷银的一群地痞,收剥方圆来此进行贸易的商人。
收的钱不多,也就值当一两个烧饼。
不过程淮生这种衣着相对破烂朴素的人不在他们盘剥的目标里,毕竟这么寒酸的苦命人翻来倒去半天估计也就身上这点麻布是最值钱的。
于是乎,程淮生只是受了看门的几个白眼和不屑的几句低骂,便顺利的跟着人群进了镇子。
“我记得原身在这个镇子里的钱庄存了点积蓄,要置办油灯之类的得需要去取。”
“余老汉出事以后,官府估计已经派了人搜查完了屋子,一会也得去看看。”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官府似乎也知道些什么,派了专门的人去看了之后,并没有找程淮生的麻烦。
简单安排完了行程,他穿梭在人群,默默加快了脚步。
烈阳之下,谁又能知道,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宁静小镇,将会迎来那样的劫难。
程淮生也想不明白,惹得这一切的得是多恐怖的存在。
他甚至都还不知道那恐怖的劫难将会在何时到来,一柄柄利剑似乎就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
此时此刻,程淮生只能依靠着模拟器带来的些许情报优势,未雨绸缪。
一切题目的解法,便是黄道长最开始告诉他的那句话了。
唯有靠想。
绞尽脑汁地去想,去寻找那长夜中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