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季凡灵撞上傅应呈的视线,突然有点不自在。
可能是因为平时和他都是线下见面,从没有这样打过视频的缘故。
“怎么可能?”季凡灵摸了下自己的脸,“我天天吃那么多。”
“药呢?”
“吃了,不信你回来检查。”
空气又安静了一会。
季凡灵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和傅应呈说话的气氛这么奇怪,让她隐隐不自在。
几次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这几天……”傅应呈低低开口。
“嗯?”季凡灵问。
傅应呈眼睫垂下去,喉结动了动:“这边一直在下雨。”
原来背景里的不是电流声,而是朦胧且滂沱的雨声。
“下雨?”季凡灵隐约觉得,他本来打算说的不是这句,但也不好追问,“影响你出门了吗?”
过了几秒,那边传来很沉的气音:“不……是我不喜欢。”
“哦。”
季凡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会停的啊。”
傅应呈慢慢抬起眼,看着她。
他身侧的落地窗外是瓢泼大雨,玻璃窗被风吹得闷闷作响,庭院里茂盛的梧桐叶被暴雨打湿,落在地面的细流上。
屏幕里,客厅明亮的光线下,女孩微微凑近了。
乌发雪肤,明眸皓齿,带着能穿透漫长雨夜的鲜活气息。
“我是说雨。”
季凡灵以为信号不好,吐字慢又清晰地说了一遍,“早晚会停的。”
很轻的,傅应呈勾唇笑了下:“是么。”
那抹笑意很浅,像被光照见的深邃漆黑的海面上掀起的薄浪。
头一次看见傅应呈不带其他含义的笑,季凡灵下意识凑近了一点。
但傅应呈的笑意转瞬即逝。
像浪尖沉在水面下,很快又恢复了往日冰山般天衣无缝的冷意。
“说起来,”傅应呈慢悠悠道。
“……”
“走这几天,你是一个字也没汇报。”傅应呈微微后靠,像是挑剔的老板打量员工。
季凡灵木着脸:“……汇报什么?”
“药吃了么,体重涨了么,胃痛了么,”傅应呈冷淡道, “你以为拿了我的钱,就可以什么事都不干吗?想得还挺美。”
季凡灵:“……我以为,人和人之间,可以多一些信任。”
“巧了。”
傅应呈不咸不淡道,“我这个人,从不相信别人。”
季凡灵:“……”
*
因为傅应呈不信任她,季凡灵只好过上了每天报备的日子,吃药跟他说一声,称体重也会跟他说一声,还会时不时给他发加勒比的照片。
因为给傅应呈发了太多猫的照片,她集齐九宫格,就顺手发了个朋友圈。
这还是她第一次发朋友圈。
苏凌青第一个秒赞。
07:【哈哈,去你家以后变得更胖了。】
关我屁事:【快删,不要被傅应呈看到。】
江柏星赞了。
柏树:【姐姐,这是你养的猫吗?好可爱。】
关我屁事:【嗯。】
柏树:【姐姐今晚来吃面吗?】
柏树:【夏天到了我们这里还有凉皮很好吃的。】
柏树:【姐姐你新工作在哪能不能告诉我流泪/流泪/流泪/】
周穗赞了。
穗穗平安:【猫猫眼睛怎么了?】
关我屁事:【从小就瞎。】
温蒂赞了。
Wendy评论07:【为什么还不删?】
07:【哟,这么关心我~】
Wendy:【?】
傅应呈没有点赞。
c:【别偷喂了。】
……
又过了一周,到了傅应呈回国的日子。
苏凌青提前联系她,说如果没事的话,就出来和几个朋友下午一起玩,晚上吃顿饭,给傅应呈接风洗尘。
苏凌青这阵子约了她好几次了,季凡灵也不好一直拒绝。
况且,晚上还是跟傅应呈一起吃饭。
她就同意了。
那地方据说不太好找,苏凌青让她先来公司和他们汇合。
季凡灵到了九州集团,坐在大厅的咖啡店里等他。
她玩了会消消乐,一抬头,注意到咖啡店外墙上巨大的招聘启事。
学历不限,周末双休,奖金丰厚,底薪六千起。
六千?
傅应呈他们公司给的价格还真,挺高的。
不愧是大公司。
而且公司内部的咖啡店,高峰只有上下午上班之前,其余时间的订单都寥寥无几。
季凡灵分明看到里面的店员都在悠闲地聊天。
……都这么闲了,还招新人?
季凡灵有些心动,用手机拍下了招聘启事上的邮箱。
等苏凌青出来,他们一起坐车去目的地。
那是一家绿荫掩映的高级会所,会所是会员邀请制,私密性很强,厚重柔软的暗红色羊毛地毯将声音无声包裹。
透过层层雕花的屏风,能隐约听到轻声低语和笑声。
苏凌青带她绕过长廊,走进包厢。
推开门,浅金色的灯光铺洒,几间通透宽敞的大房间用拱门相连,桌前瘦高男人、健壮男人和温柔的中年女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听到动静,三人转过头,其中一个笑起来:“姗姗来迟啊苏总,还带了人?”
“介绍一下,沈枝,熊庄,关婧。”
苏凌青笑着转向女孩:“季凡灵,傅总的朋友,和傅总关系很好的,好不容易赏脸一次出来玩。”
“哎哟,这么漂亮,真是傅总朋友?”
熊庄意挑了挑眉,“我怎么看着像你朋友?”
“我不敢,我不是,”苏凌青举起双手否认,“真傅总朋友,我就是一带路的。”
“你别乱说,”沈枝怼了下熊庄,看着季凡灵说,“你还在上学吧?哪个学校的?”
“人家工作了。”苏凌青说。
“你别老抢话啊,”关婧抿唇笑,“我想听人家小姑娘说话,就听你在那儿叭叭叭的。”
“好好好我多嘴,”
苏凌青好脾气道,“今天你们四个玩,我端水服务。”
“玩什么?”季凡灵转头。
“麻将啊,你要是不会,打牌也行。”苏凌青说。
季凡灵摇头:“我不爱打,你们打吧。”
“真不爱打?”
“真不打。”
苏凌青见她神情不像客气,没有勉强,让服务员进来把电视给她打开,让她自己挑电影看,或者打PS5也行。“菜单上有点心饮料,都是包含在套餐里的,你随便点。”
季凡灵嗯了声,翻开菜单,要了杯奶茶和小食拼盘,挑了部《侏罗纪公园》。
那边很快就张罗着打起麻将。
虽然他们在两个房间,但是中间只有一道镂空的屏风,季凡灵能听到清晰地码牌声和交谈声。
“平时都是凌青带朋友来,这次居然是傅总的朋友。”关婧笑道。
“还这么年轻,多大啊?”沈枝问。
苏凌青似笑非笑:“不好说。”
“真漂亮啊,有点像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白蕊?”
“不比什么明星好看多了。”沈枝不赞同。
“她还要长个儿呢,”苏凌青漫不经心道,“长开更好看。”
季凡灵:“……”
他们有脸说,她都没脸听,沉默地往沙发里缩了缩。
过了会,又听到那边说:“我看灵妹妹打游戏一动不动,专注力这么高,一看学习就好。”
“是不是在国外读过?”
“应该是,跟我那个在柯蒂斯学小提琴的表妹气质很像。”
“……”
季凡灵的手机差点砸脸上。
想不到夸什么可以不夸的,真的。
从前她很少经历这样的环境。
她什么都不做,别人就对她释放善意。
好像她只是沾了一点傅应呈的光芒,就在别人眼里光彩熠熠。
……
季凡灵听了一会,渐渐分清了几个人。
他们聊得轻松,但言语间都透露出家世显赫,沈枝世代从政,和苏凌青是家族故交,熊庄是房地产大亨之子,关婧则是广告公司的CEO。
虽然傅应呈人不在,但他们话里却总是围绕着傅应呈的工作、傅应呈这次出差、和傅应呈这个人展开。
她注意到虽然私下里苏凌青都喊傅应呈的名字,但有外人在的时候,苏凌青都会喊他傅总。
苏凌青这个人,跟谁都亲昵又不失分寸,话里透露了一些傅应呈后续规划的信息,但也没有给太多。
听语气,尽管在座的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但傅应呈还要隐隐在他们之上。
至于麻将,苏凌青似乎是输惨了。不过他牌品很好,输了也笑嘻嘻的,全然不放在心上,还说了很多笑话,逗得关婧一个劲笑。
转眼过去快两个小时,苏凌青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是傅总秘书打来的,不敢挂。
结果接完以后脸色尴尬,说有个重要的事儿忘了做,非得在傅总下飞机前做完才行,他只能失陪了。
苏凌青从隔壁房间探头:“灵妹妹?”
季凡灵抬头。
“三缺一,你替我一会儿行不行?”
苏凌青披上外套,抓起手机,看过来,“你会打吗?”
季凡灵叹了口气,站起身:“我还能有不会的?”
“那太好了,”苏凌青笑吟吟道,“你随便打,不要有压力,就是玩玩儿。”他转过头吩咐,“沈枝你跟她说下规则,别欺负人小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话那么多。”
沈枝笑眯眯道,“你最好别回来了,我们巴不得跟灵妹妹打。”
苏凌青笑骂:“你想得美。”
季凡灵坐上桌。
关婧温和道:“你从前打的是哪里麻将?我们规则可能有点特别。”
“庄家翻混儿牌,带杠不带吃碰,点炮包庄,门清翻倍,烧庄翻倍。”
女孩耷拉着眼皮:“你们打的时候,我听了一点,没什么特殊的,还有别的吗?”
周围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迟疑地嗯了长长一声。
季凡灵按下自动牌桌上的按钮,在骰子咕噜噜滚动的声音中,淡淡道:“那就打吧。”
*
原本苏凌青只是去办件小事,顺带接机。
谁知飞机晚点,一晚就晚了三个小时。
如果是平时干脆就不等了,不过这次聚会的主题就是给傅应呈接风洗尘,请客的又是苏凌青,哪有不等他俩直接开席的道理。
一等就等到八点多。
急促的脚步声纷乱在门外响起,大门推开,苏凌青姗姗来迟,哭笑不得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飞机晚点,大家久等,还在打呢……”
谁知麻将桌一下子就炸了,三人七嘴八舌地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啊?”
“傅总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凌青可真会找人替他啊!”“灵妹妹上来就连坐十三庄!而且胡得都贼大!不是清一色就是海底捞。”“凌青输的她全赢回来了吧?应该不止。”
“哪止!除了你开一盘,我开两盘,其他全都是她在开!”
“我看苏总今天是有备而来,先故意示弱,然后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心机,太心机了!心机得令人发指!”
苏凌青被千夫所指,意外极了,抬了抬眉,快步走来。
他一手撑着季凡灵的椅背,一手拉开她身前的抽屉,扫了眼筹码,笑了。
“诶唷,大丰收啊,感谢灵妹妹,一会儿我折现给你。”
“不用。”
季凡灵淡淡道,“我替你打,输赢都算你的。”
苏凌青笑:“看来今晚这顿饭不算是我请的,算是我们季总请的。”
季凡灵站起身,没什么留恋地让位给他。
苏凌青原本站在她身旁,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一站起来,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高挑男人。
可能是将近半个月没见。
从记忆里,屏幕中,乍一下出现在眼前,还是有种骤然拓进眼底的冲击。
傅应呈刚从飞机上下来,穿得单薄,浸着夜风的寒凉。
量身剪裁的黑色风衣,下摆过膝,轮廓硬挺,衬得他比例极为高挑优越,轻而易举就吸引了目光。
傅应呈隔着人群,眼瞳黑漆,盯着她看。
或许因为舟车劳顿,他身上带着股很明显的阴沉倦气。
男人视线在她的眼睛,眼下结痂的伤疤上滑过,最后定格在她唇边的烟上,猝然冷了下去。
之前苏凌青说想约季凡灵出来玩,傅应呈没有阻拦。
他以为苏凌青心里多少有点数,带她去做羽毛球这种健康积极的活动。
谁知一上楼,就看到女孩一条腿屈着,不拘小节地踩在凳子上,气质又痞又恹,浑然一体。
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手里熟练地抓打着麻将。
还胡了。
看来他不在,人过得还挺滋润。
其他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寒暄,熊庄说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又晚点三小时,傅总辛苦,苏凌青插科打诨说我也辛苦,沈枝笑骂说你辛苦个屁,灵妹妹替你大赢特赢,你坐享其成。
周围吵吵闹闹。
两个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季凡灵:“……”
她太清楚傅应呈眼神的意思。
可恶。
不就偷偷抽了根烟。
谁知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时候回。
女孩心虚地低下视线,走了过去,走到傅应呈面前。
她认命把抽了一半的烟从唇边摘开,自觉上交,直直递了过去。
傅应呈一言不发,冷冷接过,低头,衔在了自己唇边。
两个人从头到尾不说话。
动作却如此自然,如此熟练,如此默契。
一瞬间,仿佛按下开关。
周围所有人齐刷刷哑声。
安静得像是死光了一样。
……
他们没疯呢吧?
从旁观的视角看,女孩抽着烟突然不想抽了,随手把烟丢给傅应呈。
以傅应呈的洁癖程度,这种带脏的东西碰都不会碰,不发火就算好的,可他居然一声不吭地接了。
接了也就算了,他还放嘴里了。
……
他抽她抽剩的!
这是什么概念!
怎么。
她是傅应呈祖宗???
几秒过去,愣是鸦雀无声。
在场唯一一个做了心理准备的苏凌青咳了咳,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都愣着干什么,去楼上吃饭吧,早吃早回。”
一群人懵懵懂懂地上楼去了,一路忍不住互相使眼色。
有的暗地里用胳膊肘捅苏凌青的腰,逼问女孩什么人啊,苏凌青嬉嬉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
坐上桌大家就不好再问,自觉把傅应呈身边最好的位置让给了季凡灵。
季凡灵对餐桌座次尊卑毫不敏感,没什么反应地就坐了。
她这理所当然、毫不推诿的一坐,立刻引得沈枝和熊庄对视了一眼,两人大脑同时飞速旋转。
姓季。
难道是前年退休的季局孙女儿?
不对,那家没有女儿。
难道是年初从港城迁回来搞新能源的季家?
不对,年龄对不上。
那她到底什么来头?
张口闭口傅应呈。
真他妈要把人逼疯了。
几人暗自腹诽,在傅应呈面前却并不乱打听,和平时一样,聊些工作啊旅游啊球赛啊各家八卦什么的。
季凡灵插不上话,就只能吃饭。
她向来吃饭没耐心,习惯性盯着傅应呈看,一旦傅应呈不注意,就偷偷塞一大口进嘴。
傅应呈偏头,警告地看她。
季凡灵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端杯,囫囵灌了几口果汁。
旁边的沈枝眯着眼,更疑惑了。
这两人在饭桌上眉来眼去的,你看我我看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政界遍地是人精,他自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会看家里老爷子的脸色行事,此时却愣是看不出这两人在干什么。
苏凌青见他眉心紧锁,老狐狸似的笑,搂着他的肩膀凑近了:“兄弟,给你个建议。”
沈枝:“你说。”
苏凌青:“别瞎琢磨了。”
沈枝:“……”
苏凌青高深莫测地举杯,挑了下眉:“信我,你猜不到的。”
沈枝:“???”
除了傅应呈滴酒不沾,桌上几人都喝了点酒,说说笑笑,连傅应呈也难得姿态放松,偶尔接几句闲聊,并没有急着结束饭局。
过了会,季凡灵觉得头有些晕,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冲把脸。
她还没走出门,就一声闷响,倒在了地上。
几人同时转头。
“季凡灵?”
傅应呈脸色骤变,最先站起来,但他坐得位置最靠里,出来得慢了。
苏凌青先冲到她身边:“灵妹妹,怎么回事?”
女孩自己坐了起来,表情平静:“没什么,绊倒了。”
“没摔着吧?”苏凌青蹲下来,焦急看了眼她的腿,“被什么绊倒的?”
“没摔着。”季凡灵慢吞吞地回答,“被自己的脚绊倒的。”
苏凌青:“……”啊?
傅应呈赶过来,眉心紧蹙地盯着季凡灵的脸。
苏凌青笑了笑:“没摔着就行,起来吧赶紧。”他伸手要扶她。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去,方才还有点茫然的女孩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立马动作敏捷地爬起来,躲开他的手。但她平衡不稳,躲得太凶,脚步踉跄,差点把自己又绊地上。
她没摔在地上。
倒是摔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女孩额头重重地撞在傅应呈胸膛上,男人伸出手扶她,她这次没有躲。
细白的手指隔着衬衫的布料,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
透着点,无意识的信任。
傅应呈眼神很轻地一软。
但又立刻发觉季凡灵不对劲。
平时女孩不太会直视别人,总是低着眼,此时却仰着头,那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雾蒙蒙的。
季凡灵笑了下:“谢谢你啊,傅应呈。”
一股甜腻的玫瑰酒香在她唇齿间呼出,滚烫地喷在傅应呈的胸前。
傅应呈抬头,脸色冷下去:“她喝了酒?”
“是酒吗?我以为是果汁呢?”
坐在季凡灵左手边的关婧,伸手端起女孩座位上的空杯子,凑近鼻下闻了闻:“还真是酒。”
“服务员,她喝的是什么啊?”沈枝打了个响指,问道。
候在旁边的服务员拿了个空了的易拉罐过来:“是这款玫瑰味的鸡尾酒饮料。”
“谁给她点的酒?”傅应呈声音冷下去。
“……额,好像是我,”
苏凌青慌张解释,“我当时也没仔细看,就随意点的一瓶……十二度,这不是纯果汁么,她喝了多少……喝完了?没醉吧灵妹妹?”他关切问。
季凡灵转过头,正色道:“我酒量很好的。”
苏凌青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凡灵慢慢道:“但是我醉了。”
苏凌青:“……”
你这是要我死。
“我先带她回去,”傅应呈无心吃饭,脸上表情不太好看。
苏凌青知道她还未成年,按理说是不能喝酒的,双手合十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没想到这种饮料也能喝醉……”
“以后你别想约她出来了。”傅应呈冰冷道。
苏凌青:“……”
傅应呈:“上来就烟酒麻将荤素不忌,你还挺会借机发挥的。”
苏凌青:“……”
傅应呈:“下次准备带她做什么?黄|赌|毒?”
苏凌青:“……”
女孩半边身子都撑在傅应呈身上。
闻言, 抬手,轻轻拍了他胸口两下,小脸严肃:“傅应呈,我不赌的。”
“看来你对黄毒还有点兴趣。”傅应呈冷冷说。
苏凌青:“……”
心情不好的傅总大杀四方,周围人没人敢触他霉头。
本来沈枝站起来,还想劝他再坐一会,至少吃饱了再走。
再说女孩就喝了点鸡尾酒饮料,能有多大事儿,见状也沉默地坐下去,一声不吭了。
傅应呈很快地给季凡灵套上外套,抓上自己的风衣,半扶着女孩把她带出门。
苏凌青还想跟来帮忙,触到傅应呈的眼神,讪讪地退了回去。
门内,其他几人露出关心的眼神:“没事吧?小姑娘不舒服吗?”
苏凌青叹了口气:“没事没事,没不舒服,就是醉了点。”
“害,多大点儿事,来来来喝酒喝酒,”
熊庄心大地哈哈笑,“你说傅总搞那么紧张干什么。”
苏凌青落座,表情依然凝重:“你不懂,傅总一直很紧张她。”
“为什么啊?”沈枝问。
苏凌青:“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什么意思?”
苏凌青双手插着腰,低头摇了摇,自顾自笑了:“这么说吧,平时的傅总还是傅总,但是碰上她,傅总就不是傅总了。”
“?”
“怎么说呢,”
苏凌青终于忍无可忍地吐槽。
“他是一个,孩子被拐十年后终于找回但因此变得胆战心惊但凡见她受一点伤都会应激发作的男妈妈。”
“???????”
*
回家的路上,傅应呈摇下一点后座的车窗,让冷风吹散车内的暖气,试图让女孩醒醒酒。
哪知道,季凡灵酒量是真的差。
上车时,她姑且还能勉强自己行走。
结果下车时,反而站都站不住了。
小区门口,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陈师傅把车开走许久,男人扶着她,还是寸步难移。
女孩像煮熟的面条一样,软趴趴地躺在他胳膊上。
傅应呈咬牙低声道:“你能不能好好走?”
季凡灵两颊有点泛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啊?我走得很好。”
傅应呈:“……”
他闭了闭眼,被她气得想笑:“你喝不出来那是酒吗?”
“喝出来了,”女孩揉了下眼,慢慢吐字道,“但是没关系。”
傅应呈:“?”
季凡灵:“我酒量很好的。”
“……”
傅应呈跟她在原地磨了半天,也没挪出去几米,终于耐心耗尽,冷冷道:“季凡灵,你到底能不能走,你是想晚上在这里睡,还是要我抱上楼?”
这种激将法在季凡灵身上向来好用。
要发在平时,她绝对会没好气说:我自己长腿干什么的,还用你抱?
此时,女孩眼睛迷蒙地垂下去,看了看自己的脚,认真道:“走不了。”
傅应呈噎住了,薄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女孩又抬起头,环顾四周,慢吞吞摇了摇:“不在这睡。”
她抬起脸。
小区里盛开着柔软的雏菊,皎洁的月光下,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的眼睛清亮得让人心颤。
她伸出双手,像是没睡醒的声线一样,吐字又慢又软:
“——要你抱。”
作者有话要说
00:醉酒以后会变成软嘴乖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