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121
碓冰愁生的发问让伏黑惠的精神卡了一下, 他有一瞬间的失语。
就算是人渣,但那个他一直以为逍遥在外的人——他突然被告知,那个他一直以为逍遥在外的人其实已经死了……甚至可能是早就已经死了的时候。
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伏黑惠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在意些什么。
那个人很长时间里甚至连他的性别都不知道, 在他的记忆里那个人也从来没有留下过什么美好记忆, 现在回忆起来,他似乎多记起的都是那种辗转黑暗和寄人篱下的感觉。
但偶尔,只是非常偶尔, 那个人的样子仿佛看起来会被他理解的要复杂一些。
小的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 在记忆都还暧昧边缘的时候,伏黑惠曾经因为那个人在灯光下给他比的手影而感到过满足和快乐。
伏黑惠——伏黑甚尔。
伏黑惠是否认识伏黑甚尔。
这其实不能算一个问题,不只是名字,他知道自己和那个人只是看脸都能够被联系起来。
所以伏黑惠能感觉到, 碓冰愁生是在给他留余地, 而非是在逼问什么。
对方的语气,仿佛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怀疑,不会再多问。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只是时隔多年,再说起那个人, 还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心情而已。
所以, 伏黑惠沉默了几秒的时间,却没有隐瞒的意思,“伏黑甚尔, 生物学上来说,是我的父亲。”
他的语气仿佛没有起伏, 但敏锐的碓冰愁生还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尾下沉, “抱歉。”
成为降灵体必然意味着死亡,他为自己提起别人的伤心事而道歉。
“没必要,我和那个人不熟。”伏黑惠摆了摆手,用最简单的字句解释,却没有继续深入下去,“所以,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就是他了。”
“算是吧,所以这里绝对不能完全离人。”碓冰愁生很有眼色,见伏黑惠没有剖析父子关系的意思,就马上把话题转回了更正经的地方,“没有人能保证他什么时候会从里面出来——或者说,没有人能保证里面的咒灵什么时候会被消灭完。”
伏黑惠颔首,“虽然一般来说,零咒力的天与咒缚是无法单纯靠自己付出咒灵的,但——”
“但,万事无绝对。”莲城焰椎真接上了他的话,“且不说这个结界本身就会消磨咒灵,说到底人体无法祓除咒灵的结论基础来源于人类身体的强度太小,无法达到咒力的级别,但如果力量足够强,撕裂诅咒的次数和速度足够快,咒灵无法聚合自己的咒力,那就会近似于一种假性祓除的状态。”
“那种状态对于伏黑甚尔来说,就等于祓除。”碓冰愁生担心的就是这样的状况,他们不知道咒灵对伏黑甚尔的极限在哪里,“降灵之后的伏……”他顿了一下,跳过了这个姓氏,“甚尔没有太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一直都在寻找‘对手’、‘敌人’,就像是一件兵器,而且是一件无法被控制、也无法自控的兵器,一旦眼前的敌人被消灭,他会马上寻找下一个。”
而谁也无法保证他找到的下一个敌人会是咒灵、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甚至是普通人。
天与暴君并没有什么不伤普通人的原则——一个能被自己亲儿子定义为人渣的人没有任何原则可言。
“不过如果在一定范围内,我猜他会挑选更加强大的对手。”碓冰愁生皱眉,“虽然说降灵没有什么自我意识,但是根据他现在会依照本能行动的一样,我觉得他就算没有什么意识,也是有一定潜意识,他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
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样,也像是给自己的存在进行了某种定义。
战斗至死……
“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莲城焰椎真有些不太情愿的承认,他们不仅单打独斗不是对手,甚至一起配合联手都不是对手,“我能想到的咒术师……五条老师——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这就是我们要搞清楚的了,外面的诅咒师狂欢,一定是五条老师出了什么事——他们很确定,不会对上五条老师。”伏黑惠没有因为一点精神的冲击和恍惚而忘记自己的真正目的,他手指灵活地交织在一起,地面上的影子鼓动起来,一只只带着黑边长耳的兔子从影子当中蹦出来,带着普通兔子所没有的灵活,快速地分散开来。
式神「脱兔」的攻击力并不强,但其用途却意外得多,这样大范围的收集信息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种概念化的式神,小小的兔子把为数不多的技能点几乎都加在了速度上,
这让它们恍若一片白色的浪花,快速地消弭在了刚刚被打破的「账」中。
“把这个情况同步到黄昏馆那边,这边的情况应该有泠呀的手笔,那我猜天白也不会太远。”莲城焰椎真把手机拿出来,上面的信号显示依然是圈外,他暗骂了一声,也恼怒于自己忘记了这么一个情况。
虽然这附近不能没有一个咒术师来看着眼前的结界,但要他们在人员缺乏的情况下一直守在这里也太磨人。
伏黑惠比手势将刚刚消失的「鵺」的召唤出来,“我留式神在这里。”如果有情况,那么他的式神一方面可以同步消息给他,另一方面也可以尽量进行牵制工作。同时,「鵺」具有的飞行能力也让它具有最好的自我保护的能力。
十种影法术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式神越少,那么式神越强的。在禅院家的历史上,有过不少十种影法术的拥有者让自己的式神厮杀来增强自己力量的情况,但伏黑惠并不愿意看到那种情况的发生。
“好,”碓冰愁生思索了一下,里面的咒灵量确实非常多,就算是再怎么强大的人,只要不是用什么范围性杀伤的能力,那么哪怕是强大的咒术师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消灭那种数量的咒灵,他们最需要的,是在里面的咒灵被完全消灭之前、在伏黑甚尔突破之前,找到五条悟,“那我们先——”
话还没有说完,地面就毫无征兆地震动了一下,地面上的灰石上下波动起来,看上去就像是要地震了似的。
“怎么回事?”莲城焰椎真警惕起来,现在周围可不是什么和平时期,他的焰刀几乎是在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的咒力环绕在碓冰愁生旁边,无言的保护着对方。
「鵺」就徘徊在上空,周围还有数量不小的「脱兔」,伏黑惠却依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在地下吗?”他皱眉,这样猜测着,毕竟先前有虎杖就是在地铁站中发现了咒灵计划的痕迹。
脑海中浮现着地图,他正在思考着现在所处位置的地下有没有地铁线路。
“咚——!”
这一次,清晰的声音传来,但耳聪目明的三人却一点都判断不出来这种声音的来源方向,伴随着这种撞击声,地面再次震动,就像是被用力拍下的桌面一样,带着一种强烈的震慑。
“不,不是地下。”碓冰愁生瞳孔骤缩——没有来源的声音,可以把地面当作桌面的力量,无法追索的危机来源,“是结界!”
只有结界这样切割空间的东西才会同时满足那些条件。
“有人在攻击结界。”肉眼所及之处,没有外来的攻击者,那便必然是内部,碓冰愁生托起「神之眼」,透过特殊力量的折射看到了结界内部,“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的。”
别说是碓冰愁生,就算是有栖川桥都没有预料到。
解决咒灵的速度这么快吗?
不应该,不可能。
更有可能的是,结界外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东西吸引了结界内的伏黑甚尔。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伏黑惠。
为了确保万全,果然还是要调一下能和伏黑甚尔匹敌的马甲卡来控场。
衹王天白有重要的剧本位置,不能马上调过来。
再添咒术师“敌人”一方的马甲卡又会把现在的水搅得更浑。
有栖川桥一点也不想让伏黑惠甚尔成为计划当中的黑羊。
“能够游离在命运之外的人”——有栖川桥真正忌惮的是对方那种极端天与咒缚所带来这种特性,而非单纯是那张无与伦比的实力。
这种生来就是bug的存在和五条悟带来的威胁是不一样。
五条悟的实力强大本来就属于命运线的一部分,所以在五条悟诞生的同时,咒灵的实力也有了一次质的提升,在那之前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数量、这种具有超规格能力的特级咒灵。
碓冰愁生眼中的光一闪而过,系统屏幕的地图上移动着的马甲卡点们。
那距离最近,最有可能过来的——
是能够感知到神之光结界布置的祗王夕月,还有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鲁卡。
同调比在七十以上的鲁卡和伏黑甚尔。
这个对战组合听起来,很有意思。
第 122 章
122
祗王夕月的神之结界是最坚固的一种结界, 尤其是对于邪物来说,哪怕是特级以上相当强大的咒灵也很难直接突破这种结界。
但是,伏黑甚尔显然不属于被克制的那一行列。
仿佛玻璃开裂的声音相当明显, 很显然, 在接连几次来自内部的冲击之后,结界的稳定性已经无法在维系下去。
碓冰愁生手心里凝聚着光点,扬手一散, 比刚才数量更多的「神之眼」铺开, 几乎占满了所有角度,不留一点死角。
“结界要撑不住了,做好准备。”碓冰愁生拍了拍莲城焰椎真揽在他身上的手臂,对方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 再次同步起了「神之眼」的视野。
伏黑惠也紧绷起了精神, 心脏无端地开始疯狂跳动,不仅仅是因为即将应对危机的紧张,还有一些别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天上的「鵺」发出一声嘶鸣,声音穿透空间,震起空气,像是某种音波一样——然后, 便像是回应这一鵺音, “砰”的一声,结界完全碎裂,如发光的玻璃碎片, 在空中散开。
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诅咒的味道。
回应着这股气息, 大量的诅咒从结界当中冲出,没有意识的咒灵在逃窜, 被反复撕裂的感觉刻印在了咒灵的身上,他们甚至违背了本能,即使察觉到了咒术师的气息,却丝毫没有要上来攻击的意思。
这个数量的咒灵,已经不是一句漏网之鱼能够形容的了。
果然,伏黑甚尔并没有真的将里面的咒灵全部消耗干净,他只是突然转移了目标。
在咒灵气息的掩护之下,悄无声息地降灵已然消失在了肉眼可及的视线当中。
“伏黑!”莲城焰椎真的身体反应速度跟上了「神之眼」的视野移动的速度,马上就察觉到了攻击的对象。他反手持刀,将焰刀掷了出去。
天上,惊雷划过,「鵺」的翅膀落雷,咒力下沉顿时和莲城焰椎真的攻击连在一起,火势迅猛,逼迫伏黑甚尔翻身改变了直冲的路线,拖慢了他的速度。
有这一秒的反应速度,伏黑惠也马上反应了过来。
降灵体都是已死之人,一般来说,已死之人是不会有自我意识的。
这些常识伏黑惠当然都知道。
两手拍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想要召唤最熟悉的「玉犬」,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这并不可行, 「玉犬」的嗅觉首先就未必派得上用场,作为一种咒术产物,「玉犬」的嗅觉实际上是基于一种咒力传播,哪怕是普通人,身上都是带有情绪生产出来的咒力的,只是普通人无法控制这些咒力,才会让这些咒力最终自然聚集成为咒灵。
甚至是禅院真希,不完全的天与咒缚让她也可以被「玉犬」的鼻子所察觉,但是伏黑甚尔是不一样的。
他身上没有一点咒力,「玉犬」恐怕很难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连「鵺」的鹰目都难以完全跟上伏黑甚尔,其它式神想要察觉那更是千难万难。
与其那样,倒不如直接自己上。
伏黑惠握紧的拳头张开,这一次「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脑中,而是将影子完全放开放开。
面对连气息都追不上的对手,伏黑惠没有一点保留。
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有另外的存在踏入了这个领域之中,影子马上汇报了对方的情况,不需要用肉眼,伏黑惠的大脑依然追上了对方。
影子翻涌,成刺还没有来得及拦住什么,伏黑甚尔的手直接从后面穿过伏黑惠的背心。
穿过身体的手上没有血液,而是残留着黑色的液状影,瞬间,“伏黑惠”的身体就黑化成了一团黑色物质,紧紧地包裹在伏黑甚尔的手腕上,以其为核心将其包裹起来,内部成刺,试图将内部被囚起的人绞杀。
天上的「鵺」没有伴随着伏黑惠的攻击来俯冲附和,而是在空中盘旋着,以雷霆击碎咒灵,阻碍着结界破碎之后咒灵飞蹿的现状。
“焰椎真,你去帮伏黑君,”其实贸然进入别人的领域是一种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即使是对方是同伴是队友,但「嵌合暗翳庭」半开放的性质让危险性下降了不少,碓冰愁生调控着为数不多的战力,要阻止伏黑甚尔没错,但同时也不能让这些不受控制的危险咒灵跑出去,外面到处都是失去意识和受到惊吓的普通人,“我来解决上面的咒灵。”
“明白。”莲城焰椎真睁开眼睛,对搭档的判断毫不犹豫,身体没有一丝停顿地冲向了伏黑惠的「嵌合暗翳庭」,刚困住伏黑甚尔的伏黑惠也马上感知到了踏入的同伴,影子收敛着,像是某种可燃布料一样引导着飞入的火焰。
与此同时,碓冰愁生将「神之眼」的形态转移,他放弃了大范围的全视角,让力量在空中尽数散开。
“「解缚」。”
长针如剑,攻击的微光凝聚成了星河一般,在最外围控制着,他无法一次性祓除所有咒灵,所以要有限攻击即将逃走的咒灵。
但即使如此,碓冰愁生也无法阻拦所有咒灵,这些在极短时间内被撕裂了无数次的咒灵现在急需要逃离也急需要补充自己的咒力。
他们需要恐惧、需要绝望,他们会杀死普通人,甚至吃掉普通人。
另一边的领域中也出现了变故,影子的封禁不足以困住能够用拳头砸碎结界的伏黑甚尔,影子缠绕在他身上,拖慢着他的身体,但依然不够。
强壮的胳膊拉断了缠绕在他身上的影子,莲城焰椎真的焰刀被击中的一瞬间甚至要脱手而出,下一秒,伏黑甚尔一脚踹在了莲城焰椎真的腹部,将他直接踢出了「嵌合暗翳庭」中。紧接着,伏黑惠便感觉一阵拳风袭来,领域的感知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攻击,但身体上却反应不及。
他瞳孔骤缩,挡在他面前的影子被撕裂开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拳头近到了他的门面,却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之内微妙停顿了下来。
碓冰愁生屏住了呼吸,他无法想到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可以预见的悲剧的发生。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龙鸣,龙息铺天而来,大量的咒力散开,一次性便将空中的咒灵全数消灭。
碓冰愁生眼睛一亮,龙背上一道剑光闪过,一柄长剑从空中坠落,剑锋和空气、咒力的急速摩擦甚至带出了火花。
带着准确的目的性,伏黑惠和伏黑甚尔的身位被这股力量分开,前者趁着机会脱身出来,将刚才那一瞬间甚至无法被察觉得异状记在了心里,后者则毫不畏惧,并不后退,掌面贴着剑身,与掷剑同速,让加速的力度无法伤害到他,然后一劈一推——
鲁卡此时也追着自己投出的魔剑飞身而下,一把抓住了剑柄,手腕一转便卸掉了伏黑甚尔反击的力度。
空气一阵凝滞,伏黑甚尔转过头来,黑底的眼睛转换了目标,紧紧地盯住了鲁卡,和鲁卡的银瞳相撞。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人马上消失在了原地,旁人很难追上他们战斗的速率,但空气震动的那种嗡鸣声却非常明显,光和声传播速率的不同甚至在他们极致的战斗中展现出了一种音画不同步的效果。
旁人无法插手。
“伏黑君,你身后!”碓冰愁生一指。
空中的咒灵被消灭殆尽,但路上零散还有一些并不算强大的咒灵在隐匿着想要逃脱。
伏黑惠解开领域,他充分体会到了不久之前碓冰愁生的感觉,战斗时间不长,但消耗却比过去进行过的消耗战还要难捱,领域的施展原本就会大量抽空咒力,除非是五条悟这种级别的咒力量,一天之内的领域通常是很难再开第二次的。
可想其消耗。
伏黑惠一咬牙,尽力将咒力提取出来,他不能再召新的式神出来。更换式神——哪怕是解除再召唤对他来说也都是消耗。
他一挥手,天上的「鵺」马上回应,俯冲而下,雷电从它的羽翼中流出,形成电网将所过之处的咒灵祓除。
压低身体的「鵺」几乎已经到了贴地飞行的地步,毕竟相当“干净”的空域之中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必要,索多姆完整体那巨大的龙身展现着自己的压迫力,它在消失之前将自己的咒力散开,让漏网之鱼也不敢再飞上天去。
空中绒团的小爪子展现着自己和外表不符合的抓力拉着祗王夕月的后领,小小的翅膀扇动,索多姆带着他避开鲁卡和伏黑甚尔极具破坏力的战斗,不算慢地落了下来。
碓冰愁生把残刃拿在手上插|进了膝盖处的口袋中安置,然后便抬手,接住了从空中落地的祗王夕月的手。
荧绿色的光芒顺着他们连接的手进入了碓冰愁生的身体之中,修复了起来。
“我感知到了愁生使用的结界,希望我们没有来晚。”祗王夕月咽下了一声轻音闷哼,他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结界破碎之后,空间分裂之外的大楼显然也承受了战斗的冲击,已经完全坍塌成了大面积的废墟。
夕月抬手,手心的光亮凝聚成了小小的蝴蝶飞向了伏黑惠和莲城焰椎真,粉尘一样洒在他们的身上,身上的伤痛仿佛在一瞬间便离开了他们。
消耗无法马上补满,但伤口是可以的。
“别多想,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碓冰愁生抬头,眼睛散发着光亮,逐渐凝视的视线锁定了战场的状况,“正是——关键的时候。”
第 123 章
123
伏黑甚尔和鲁卡之间的战斗愈发激烈, 原本前者的弱点应该在其“人类”身份的局限上,不论天与咒缚多么强大,终究都还是被框在“人类”这个种族之中, 有限制就能够摸到边界。
降灵之后, 这个缺陷反而被弱化了。
降灵虽然有基体,尾神婆的孙子确实成为了受肉,但就像是咒灵占据受肉身体之后的那样, 身体事实上已经不是普通人类的血肉, 更像是成为了一种磨损限度,让人没有办法直观看到。
这个边界自然就要比人类身体的边界更加宽广。
鲁卡凭借着自己拥有自主意识的优势,用身法骗过了伏黑甚尔的本能,魔刀带着千年累积的杀意和血气直直将对方的肩臂削下。
站定在原地, 伏黑甚尔的身体似乎根本没有疼痛的感觉, 他的瞳孔转动,看向了自己的左臂,平整的切口有液体流出,不像是血液,反而像是更加黏稠的东西,地面上掉落的手臂也仿佛被融化了一般, 形成了和切口处一样的液体二者相融在一起, 形成了一个新的手臂,恢复成了战斗前的样子,若不是有掉落在地上一边衣袖, 那光滑的肌肉根本不会让人知道它才刚刚断裂过一次。
这就是降灵术带来的效果——这让人伏黑惠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再是活人。
他抬手, 手掌虚抚在脸前。刚才——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他感知到了, 伏黑甚尔明明已经到他脸前的拳头顿住了似的。
那个人,究竟有没有自我意识?
荧绿色的蝴蝶散落在他身上,带走了他的伤痛,让他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转头关注了现状。
低空一只黑色的乌鸦窜出,它翅膀的羽毛掉落了不少,也同时受到了方才索多姆的气势压迫无法高飞,但低空滑翔的速度却又相当稳定,绒羽之下的爪子上抓着一个圆形的机械物品。
“是机械丸。”碓冰愁生最先反应过来,他抬手接住了乌鸦抛下的东西,圆形的机械物上果然带着机械丸的标志,伴随着一声脆响,机械从正中心裂开,分成了三个相同的勾玉块。
伏黑惠把其中一块拿起来戴在耳朵上,“是通讯器,机械丸的能力用咒力连接,原则上说只要是他大脑能够处理得了,这些由他咒力连接的工具就可以实现联通。”
实际上也就相当于实时的通讯物,只是机械丸到底还是人脑为基,所以能够同时处理的信息有限,这个能力是不可能大范围使用的。
在这种时候交给他们这些,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对视了一眼,后者把东西戴在了祗王夕月的耳朵上。
一阵雪花般的声音短暂连接,那边很快便响起了机械丸的带着电流效果的声音,“请确认,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确认。”碓冰愁生回复。
“清晰。”伏黑惠调整了一下耳麦,让刚刚钻出的声音没有那样刺耳。
祗王夕月的感知还比较迟钝,手指有些微微抽痛,经脉当中还留着「神之光」治愈带来的后遗症,于是便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对面倒是也不计较,或者说并没有计较的时间,机械丸不只连接着他们,被看不见的咒力连接起来的声音还有其他咒术师,因为运行的数量比平时练习的数量要多不少,为了保证通畅,机械丸并没有把通讯网布置完整,而是全部只建立了以他为中心的联系,而且多以单向联系为主,机械丸尽力地处理不同人传回的消息,但是却没有办法做到时时回应。
庵歌姬就在他的身后,门口还守着一组两个咒术师。机械丸犯的错不容忽视,但是此时此刻,他能够起到的效果又难以割舍,在庵歌姬评估担保之后,他还是暂时被允许加入作战队伍当中。
尤其是,他提供了一部分从咒灵那里得知的对方的目的。
当然,这些事暂时不能说给战场中的咒术师们知道,否则便会让本来就有些浮躁的人心更加动荡。
总监部也派了人来,不过这个人的目的就不再是为了监视或者是制衡,而是为了传达总监部的命令,目前的状况已经不允许各自为战的情况了,需要有人站在战局之外来进行布置统筹。
“大家都听我说,现在涩谷附近地区能派的咒术师已经全部赶往了涩谷地带,最后一批的神命君也在真希同学和熊猫君之后赶了过去,预计会从涩谷西面到达,神命君的能力非常适合对战场内不少地方失控的咒灵,请冥冥小姐和忧忧先生准备接应,我会接手讯息的连通。”
有机械丸在,冥冥和忧忧姐弟这两个相当有实力的一级咒术师就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他快速地交代着,场内的诅咒师多,但是咒灵的数量更是难以控制,刚才「账」基点大楼内的咒灵数量就已经相当可怕,可对于带着真正夏油杰收藏、又有千年积累的羂索来说,那只是九牛一毛。
他计划的第二步就是要一定程度上削弱咒术师的力量,以备更容易、更有机会接近并控制天元。那么,咒灵就是必要的战力,诅咒师的狂欢过后,必然就是咒灵的大面积收割,不分咒术师、诅咒师的大面积收割。
咒术师的力量再怎么都是有限的,不论实力多强,都会害怕无止境的消耗。
在这种情况下,神命正宗作为一个咒灵操使的能力就是必要的了,用转化而来的咒灵对抗咒灵——神命正宗收服咒灵需要趁其虚弱,那么配备两个一级咒术师来削弱咒灵,再交给他快速收服,那便有机会拉长战线,制造转机。
他在目前局势当中的位置相当重要,所以机械丸才必须要提及他的名字,必要的时候其他的咒术师也会被调过去。
沉默顿了一秒,机械丸交代完第一件事,马上就传达起了第二个更加重要的消息,“目前确认,咒术师五条悟遭到封印,封印手段暂不明,封印中心在涩谷地铁站内,「账」被突破之后,请收到此条消息的、暂无重大任务安排的所有咒术师马上前往涩谷地铁站,如果无法解开封印,那也要至少保证封印体不能落入咒灵之手,若是范围性封印,必要将其封锁在地铁站内,等到封印部门的人到达。封印使用者推测为——”
“百鬼夜行,夏油杰。请诸位千万小心。”
这个消息的好处在于,在百鬼夜行之后,不论是成年咒术师还是学生们多都直接或者间接复盘过那场战斗,总监部也专门对夏油杰进行过分析,他的心性、他的目的、他的能力、他的战斗习惯都在分析行列。
前两者现在不便再提,但后两者却实羂索目前真正使用的能力和受到身体影响的习惯,具有极强的参考价值。
“收到请回复。”
机械丸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确认的消息的传达情况。
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复冲击到了他大脑的处理器。
“狱门疆,封印五条老师的是狱门疆。”祗王夕月按着耳朵上的耳麦,非常确定地说了出来,引得机械丸注意的同时,也让伏黑惠和碓冰愁生同时将视线投向了他,其他线路上的人无法直接听到夕月的声音,但是他们两个却离得足够近,“目前已知的狱门疆的‘后门’被掌握在那个拥有「夏油杰」身体的咒灵手上。”
对上伏黑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而流露出的有些震惊的眼神,祗王夕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在战斗中的鲁卡,他的眼睛当然无法追上他们的战斗,但是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鲁卡的存在。
这样一眼,碓冰愁生就已经流出了了然的姿态,轻声道:“是‘那个人’的消息?”他是为数不多察觉到了鲁卡和鲁泽微妙还有联络的兄弟关系的存在,想到这次事件前后明显流露出的祗王泠呀和「夏油杰」合作的迹象,他马上就有了这个猜想,做了个“鲁泽”的口型以询问,伏黑惠和莲城焰椎真能够看到,但是对面的机械丸却听不到。
夕月颔首,他垂着眸,声音并不算大,但却非常肯定,“我的……我们的情报并不确定那个‘后门’的形态,但狱门疆封印不会有问题,希望能够派得上用场。”
或许是担心通讯的那一边对夕月不够熟悉、不够信任,碓冰愁生也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们的情报保真。”
一下子就把这个情报体系纳入了他自己的范围内,对于机械丸那边的人来说,碓冰愁生作为东京咒高的成员,他的话更具有可信度。
“……收到。”机械丸那边回复后空洞了十数秒的时间,才一字一顿的传达起指令来。
——大概是他才和那边总监部以及庵歌姬那里确认狱门疆的信息。
并不是完全确认真实与否,这个时候有任何可能性——尤其是这样有明确怀疑倾向的情报,他需要做的是确认狱门疆的情报,这样强力的封印咒具,总监部和御三家都是有研究备案的,被派来的人员当然需要对这样的理论知识掌握得非常准确才行,而显然,庵歌姬也对这个东西的名字并不陌生。
“确实,狱门疆是有机会的。”总监部的派员分析了起来,语速异常得快,“这种封印内外几乎没有缺陷,除非封印条件达到,否则很难被破坏,我们不能指望达到这个条件——要从不可能中想办法。”
庵歌姬随着他的话快速回顾起了自己的一段记忆,“狱门疆也是咒力产物,如果能够截断咒力的话——原则上来说就能破开封印!”
“截断咒力、解除咒力、无效化……”
“天逆鉾,我记得五条和夏……那家伙有提起过,伏黑甚尔曾经的咒具。”庵歌姬马上反应过来,“他的咒具库转了几手,现在好像在真希手上。”
“——没有用的,天逆鉾和黑绳都已经被五条先生毁掉了,夏油杰用这个封印绝对是早有预谋的!”总监部的人眉头一皱,一把拍在机械丸还包裹着绷带肩膀上,“如果真的有‘后门,那就是唯一的机会。传达下去,所有咒术师要以狱门疆的‘后门’为第一目标,’,只要五条悟回来,目前的困局就有了解法。狱门疆‘后门’的形态不明,无法确定是一个资格还是一个咒物,但推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同系的咒物之间具有极强的相似性,狱门疆本体是四方体,六面带眼,封印完成后可以被持有,这个本体也在目标范围内,其‘后门’的形态与本体形态必然带有相似性,请诸位留意观察,有情况即使汇总到我们这里——”
“全员目标确认,所有人以狱门疆系咒物为第一目标,全力追捕诅咒师,夏油杰,绝不能让他离开涩谷!”
第 124 章
124
狱门疆在羂索的眼皮子底下被夺走, 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让他感觉一阵戾气在心中翻涌,他的手止不住有些颤抖。
当然,这样的颤抖也同样来源于刚才他大脑和身体的几分偏离, 让夏油杰身体和他精神的同调率一瞬间低了下来,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夏油杰竟然还有反抗的能力。
空间中还留着或人类、或改造人的不同颜色血液的腥臭味,折磨着人的嗅觉。笼罩着地铁站内的「账」中「账」在五条悟领域开启的那极短的不到三百秒内、在他快速杀死改造人的同时, 也被那些逸散的咒力理所当然地破坏掉了。
那些失去意识的活人却没有机会趁着下面的封印和内讧的时间冲出地下, 即使除了真人还有些闲心顺手改造几个人类来练手外,谁都没有再去管那些普通人。
羂索带动着夏油杰的身体活动了一下手指,让微微颤动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的精神重新占据了这个身体的绝对主动。羂索隔着袈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刚才那条银链从这里穿过, 几乎一瞬间触发了他的逃离机制,但那应该有贯穿伤的地方却没有一点痕迹,甚至连衣服的破损也没有。
羂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戒之手」那神奇的、能够穿透更深层次东西的「解缚」,只是他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测,先前直面「解缚」的时候,他这个和身体不匹配的大脑是感受到一种强力拉扯的。
但这一次, 那条锁链已经切实穿过, 他的这个身体也只是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空洞而已,其他便再无更多。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羂索隐约有些不太好的感觉,但又无法直接分析出确切的原因, 不由烦躁了起来。
“夏油,接下来怎么办啊?”真人瘪着嘴, 坐在花御断裂的肩膀上,突出的木茬有些扎屁股, 但却丝毫影响不到真人,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花御眼眶里长出来的木枝,“狱门疆被夺走了诶,不过封印任务还是很顺利的,你觉得泠呀会把五条悟放出来吗?”
“不会。”这个答案,羂索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就像在这方面泠呀也一样笃信他一样,“祗王泠呀一样忌惮五条悟,或者至少不希望五条悟这样自如的行动。”羂索在心里猜测着祗王泠呀的目的,他无法确定对方的目的和自己的是否还有相符的地方,“暂时,是安全的。”
他习惯于自己掌控每一个步骤,尤其是这样重要的狱门疆和五条悟。羂索摸不清祗王泠呀的底细,自然不敢赌对方一直会希望五条悟被封印。
虽然他在使用狱门疆之前就已经反复确认过狱门疆开门、解封的几种方式,从天逆鉾到黑绳他都花了很大的功夫引导五条悟自己来毁坏那些东西,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解封的方式就是他手上的一个“后门”,这个东西能在狱门疆内部打开空间裂口,原本那并不是一个绝对能够通行的裂口,毕竟空间裂口中充满了狂暴的咒力,大部分咒术师进入之后都很难保命,更别提通过这个裂口离开狱门疆。
但五条悟不是这个大多数。
更别提,羂索一样不敢保证,祗王泠呀没有其他的办法来打开封印。
可是这些事,他不能说,他要表现出对事情的掌控力,用来稳定咒灵,尤其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对真人出手的时候。
“那就没有问题了,只要五条悟的封印不被解开,狱门疆在什么地方,其实也无所谓吧。”真人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
“话虽然这样说,但局势的主动权当然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好吧。”羂索捻着指腹,“祗王泠呀和我们说到底只是暂时性的合作,难道要留下这么一个后患吗?”
“真遗憾,我还很像和哀乐姬酱做好朋友呢。”真人颇有些感慨的样子,却又明显有些跃跃欲试。
花御低着头,尽量快速地恢复自己的身体情况,至少要能够移动起来,他们接下来必然要尽快撤退了,“陀艮那孩子也是,很喜欢泠呀君。”
胀相并不参与他们的这些讨论,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就在这时,地面猛力震动了一下。
天花板上裂开缝隙,流下几缕尘土,羂索抬手将其接住,咒力感知到了外界明显变化的情况,“外面的「账」被破坏掉了。”
这一点并不出乎计划之外,羂索上前两步,从背后拍上胀相的肩膀,“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杀死你弟弟的伏黑惠、碓冰愁生、莲城焰椎真,他们就在外面,并且会是最先到达这里的咒术师。”
胀相的脸色阴沉着,从嗓低闷出了一声“嗯”,看上去战意内敛在眼中,却又满目锋芒。
外面大量的咒灵突然失去了和羂索之间的联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被祓除着的压力,他压下眼中的暗色,“不过,胀相你的动作一定要快,咒术师后面一定还会进不少人——如果他们能有命穿过外面十字路口的话。”
他从嘴里吐出一团黑液,落在他的手里成团。
“这就是咒灵球啊?每次使用这个能力都避着我们实在是太狡猾了,明明是很有意思的能力啊。”真人上去戳了戳,这个大球已经要赶上他脑袋的大小了,他眼睛闪烁地看着羂索的肚子,“一个咒灵球就这么大?你的肚子里,真的存了不少东西啊——夏油妈妈。”
真人在不断学习着人类的行为,从各种他好奇的途径,广播、电视、电脑、手机,从这些东西上,他总能模仿出一种夸张的意味,仿佛是活在剧台上一般。
“首先,虽然我是吞下咒灵球没错,但那是咒力体系;其次,人类的胃和子宫并不是同一个东西,如果你下次想要用这些器官,记得把他们分开;最后,这可不只是一个咒灵啊,真人。”羂索的话音刚落,那一团黑液球就快速分开成细密的小团,在他一挥手间便快速地飞出了地铁站中。
他掐算着时间,距离他放出五条悟被封的信号已经过了不少的时间,以那些被压抑的诅咒师们的疯狂速度,他们必然已经开始了行动,和周围的咒术师们纠缠了起来。
咒术师和诅咒师之间的战斗其实并没有一般想象起来那样长,不论是同级还是有级差,胜负生死的关键总是来得很快,他的咒灵可以释放出去寻找收割时机了。
羂索的咒灵并不是随意的释放,他按照自己的需求将不同的咒灵分到不同的组别里,有一定意识的咒灵会成为分割行动的领导者,最大限度地让咒灵的力量发挥到羂索需要的地步。
“胃和子宫原来不是一个东西啊。”真人低头,摸着自己的腹部,手指一转,身体里面的器官更加逼真了起来,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内脏几乎是完全挤在了一起,像是把团子投入瓶中一样,毫无规整,但这些虚假的东西并不影响真人的存在,“话说,我们的首要目的已经完成了吧,接下来是不是该好好的闹一场了?该放松一下了吧。”
羂索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真人会说这样的话不在他的预料之外,他巴不得对方能被咒术师逼上绝路,于是便顺水推舟,“当然,狱门疆的事,就交给我吧。”
他本来也不可能再把狱门疆的事情假手于人。
“太好了,我的骨头都要酥了。”他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拍了拍屁股下面的花御,“花御怎么样,可以行动了吗?”
半跪在地上的花御尝试着将力量分布开来,四肢的力量恢复了起来,她站了起来,“可以行动,但是余力不多,战斗起来恐怕会很麻烦。”
在和五条悟的战斗中,受伤最重的,就是花御,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全恢复的。
“那就让花御跟着我吧。”羂索垂眸笑道,“我会找地方让花御尽快恢复一下,到时候让她来接应你们。”
真人愉悦的点了点头,胀相却皱眉,带着没有什么感情的声线回应道:“我不需要接应。”
“那就计划地点再见吧,胀相。”羂索并不纠缠,地面猛然又开始传来强烈的震动,和「账」消失时候的那种感觉不一样,这是战斗带来的效果。
行动宜早不宜迟,羂索整理了一下身上微乱的袈裟,“那就开始吧。花御,我们走。”他进入刚才运送改造人的地铁上,和花御一起看着地铁的大门合上,在铁轨和列车轮摩擦发出的金属质感的声音中离开了站台。
“资质不行。”真人看着刚才顺手做出的几个改造人,一边走一边挥手,“这就几个玩具就交给你了,要用要灭就随你喜欢了。”
改造人都不足以引起什么注意,就更别提那些普通人了。
没有用什么咒灵的方式,真人踩在电梯的金属板上,跟着绳索的移动被钓了上去。
在距离地铁站一个路口的距离,他和冲入地铁站内的伏黑惠等人几乎是擦身而过。
他和咒灵操术的另一头连接着感知,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前去。
距离在不断地缩小,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和另一个咒力撞在了一起。
“感觉到你的咒力我可马上就来了,神命正宗君!”真人手掌抓在了漏瑚的富士山头上,「无为转变」瞬发,漏瑚的头有一瞬间的扭曲,紧接着,那个热岩从那里喷发而出。
逼迫得真人不得不松开了手。
背后一声仿佛女人的尖叫,一串长刺扎进了真人的脖颈中。神命正宗放出的另外一个咒灵,模糊的身体边缘并不具有人类的曲线,而更像是有一团难以形容的东西被强行捏在了一起。
“二级?”真人一瞬间就根据咒灵判断出了对方的咒级,手抓在长刺上,用力一捏,那团咒灵便如液体一样覆盖在了真人的身上,在真人的制造中变成了一条红色的披风,“没有我想象当中的好看啊。”
落地,真人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伤口,唯独手指能够看到些隐隐的黑色,正在他自己的自我修复中快速地消失着。
“这次你就跑不了了,真人。我对你的能力也有想法。”神命正宗也用相同的言语回击。
同时,高跟鞋轻敲在地面上,“第一个咒灵就是特级,如果之后都是这个级别的话——”冥冥梳在前面的辫子遮挡着他的一只眼睛,“得加钱。”
“听到了吗,姐姐大人的话。”忧忧按着耳朵上的通讯器,“承蒙惠顾,还是一直以来的账户哦。”
巨大的斧镰被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冥冥沉顿着给了通讯那一边转账的时间。
“诶,钱吗?”真人抬起手,手指随心一动,拉成变瘪,化成了“福泽谕吉”的钱币样子,“这种东西就只是纸而已吧,真的有意义吗——人类还真是奇怪,明明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却成了最有价值的东西。”
“以咒灵的脑子而言,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冥冥灰雾一般的眸子微眯,“金钱的价值。”
“毕竟,咒灵永远都是咒灵,无法理解身为人类的有趣之处。”忧忧手背在身后,直直地站在一旁微笑着,身上的学院装衬着他的脸让他看起来异常年幼,完美得有些假的微笑和那双一看就带着空洞状的眼神带来了完美的恐怖谷效果,让人心生畏惧。
“我是从人类的仇恨憎恶之中诞生的咒灵,”真人的食指顶在一起,“最能够引起人类之间憎恶的,原本就常是来源于金钱,我觉得我很能理解。”
耳麦的另一边,冥冥的要求被完成得非常快,用金钱来雇佣一对强力的一级咒术师,这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那真是太遗憾了,正义和邪恶我虽然并不在意,但是金钱观不同的话,果然还是不能和我和平地站在一起。”冥冥一把抓起斧镰的长柄挥动在身前,“大概,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没有了吗?”真人鼓着脸,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神命正宗,“我明明对正宗酱很有兴趣的说。”
没有再啰嗦的必要,神命正宗手掌一翻,匕首被他握在了手上,「断日」在他养伤的时候就已经被还回了他手上。
同时,毫不犹豫的,漏瑚的双掌拍在一起,地面上崩开裂口有岩浆如他头顶一般喷发而出,弥漫着的咒力阻碍着感知。
在火光丛中,斧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后。敏锐的反应力,让真人在自己胸前拱出了一对翅膀,扇动间将他送上了高处,他的手同时伸入口袋中,手指夹两个改造人捏合在一起放出,小指般大小的东西在他的手心膨胀,巨大的眼睛和拉长的嘴,不论客观上其身份原本是多么的普通,主观上也很难再说这些东西是在“人”的范畴。
他们甚至没有很多咒灵像人。
“无为转变——「多重魂·拔体」。”真人指腹一推,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改造人嘶吼着爆发而出,张开了大口冲向了冥冥。
「多重魂」是真人在长期实验当中发现的无为转变的一种使用方式,将两个以上的改造人融合在一起,从而使得单体改造人的实力变得更强。而「拔体」则是真人利用了「多重魂」实验中所触发生的拒绝反应,使改造人的质量在一瞬间被捏造的压力中得到爆发性增长,然后在这种压力之下射向敌人。而其中如果能再加入哀乐姬的能力催化,那便会让本来就具有一级爆发力的「拔体」超过那一线。
但也因为这种拒绝反应,爆发性的招数向来都是消耗品,「拔体」过的改造人会走向灭亡。
冥冥横镰,以锋利之刃劈之,重重的咒具砍在张开大口的牙缝之间,重力和惯性带着咒力砸穿了这个「拔体」的牙齿,同时也击穿了改造人的身体。
像是被压迫到极点的充满粉尘的气球突然被扎破一般,咒力迸发带着冲击覆盖了范围内所有的感知。
在这个被击溃的「拔体」之后,真人的「多重魂·几魂异性体」就藏在其中,和「拔体」一样,这也是多个改造人捏合的成果,只是与之不同,两位数改造人的微弱的拒绝反应被完美地捏成了一个体系,使之成为了一个高度咒灵化的改造体,甚至贴近咒灵的属性到无法被相机捕获。
但同时,以普通人为材料的改造人有极具有蛊惑性,他身上危险的气息被隐藏了起来,在这种弥漫着「拔体」爆炸气息的空间中,冥冥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异性体的头就像是一个锤子,足有一米直径的锤面看上去极具分量,带着仿佛能把人压成泥肉的力度,直冲冲地就朝着冥冥捶下。
“咻——”
微妙的空间快速流动带来的声音,就在锤面砸在地面发出巨大轰鸣声前不到一秒的时间。
冥冥站在了落地锤面的上方,像是踩在了改造人的后脑,看着其拉长如长颈鹿那样的脖颈,手中的斧镰破空砍下。
“咚!”
斧镰的面卡在了这个长长的脖颈之中,在咒灵反应过来之前,冥冥身后忧忧的手再次贴上了他的后背,紧接着,异性体扭曲的手臂如鞭子一样打在他们二人的位置,却只击中了冥冥的通讯耳麦,下一秒,冥冥便出现在了被卡住的斧镰的上方。
悬空之中,她腰上发力,在空中连转数圈来积攒咒力,借着这股冲击和她身体的重力踩着压在镰背。
“咔嚓。”
一种骨骼断裂的声音,异性体的头被切了下来。
随之带来的,就是异性体内成体系拒绝性的崩溃,巨大的异性体身体内部发出哀鸣,冥冥眼睁睁地看着有东西在那层皮下乱窜着,最终顶撞撕开了那层被捅到极致的皮膜,仿佛初生的恶魔一样,剖开了母腹,带着血液和腥臭的味道爬出。
“飒——”相当数量的改造人发出非人的声音,没有一点畏惧和思想地冲向了冥冥和忧忧。
两人掏出咒具,这些改造人的实力对他们来说绝对比「多重魂」要好对付得多,精加工级别的战力被分裂开来,让他们中最强的几只也只是堪堪跨过了二级的咒灵强度的门槛儿而已。只不过是改造人在数量和视觉上属实都是在折磨人。
紧密的战斗调动着冥冥忧忧姐弟的神经,让他们越来越习惯越于这样人海战术般的攻击。
但不可避免的,也让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自主地制造除了自己的盲区——尤其是对敌经验更少的那一个。
忧忧的逆刃刀对着攻来的、有些迟钝的改造人切下,仿佛和先前的战斗机械性重复着没有区别。
可这一刀,却没有真正斩下去,刃锋被缩紧的肌肉用力夹住,腥臭鲜红的血液之下,是带着缝合线的身体。
真人就混在其中!
“这样移动的能力果然还是有些棘手啊——”他的手顺着刀身向上一划,碰到了忧忧的手指,“「无为转变」。”
一种咒力的凝涩感瞬间盈满了忧忧的身体,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出来,理智上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发现术式的运行已经相当不顺畅了。
这种时候,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变,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触碰更深处的他,将他灵魂的控制权抢夺了过去。
“忧忧!”
姐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忧忧的神经,那些和姐姐相处的过往一瞬间涌了上来。
那些画面破碎开来,仿佛似一面镜子碎裂后由纹理割裂开不同的画面一般。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甘和悲痛蔓延在了他的意识当中。
“离开,忧忧,离开!”
那个声音,仿佛是一个命令,触及到了忧忧的身体本能,甚至在他灵魂已经无法自控的时候,这个身体对姐姐绝对服从的本能救了他。
他身上的咒力爆发出来,强行发动了他的术式,按照先前明明定好的计划,五条悟一旦失去战力,形势一旦失控,马上就利用这个术式转移到地球的另一边去,以保护他们两人的生命安全。
只是此时,为了跨越大陆、跨越天空、跨越海洋而准备的定位和咒力却在灵魂和身体混乱之下无法发挥出来,被急速缩短着,数以千倍的缩短着。
从近五千公里的距离变成了不到五十米。
但是对于这样真人接触类的术式来说,别说是五十米,就是五米也足够创造机会。
忧忧的身体瞬间脱离了真人的术式范围,移动之后几乎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从脸上延伸到脖子里布满了鳞片,肩膀凸出,像是骨头异形成了他自己的那柄逆刃刀,背和肘融合在了一起,半边的身体膨胀到撕裂了衣物,耳朵上的耳麦早就被撑碎。
看上去已经是半个怪物了。
冥冥额上渗出冷汗,恐惧几乎是一瞬间盈满了她的心,一种后悔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大脑中,他们不应该为了最后一笔收尾费用留下来,而是应该在五条悟出事的同时就马上转移到吉隆坡。
她颤抖的手指放在忧忧的鼻下,微弱到不可觉的呼吸拯救了她的几分神经。她竭力从他半异形的身体中感知他的咒力。
改造人的下场,冥冥才刚刚看到过无数。
“真遗憾,明明是很好的素材,”真人“啧啧”了两声,“这样不就毁了我的作品吗?”
他的挑衅并没有让冥冥失去理智、没有让她盲目。忧忧身体内的咒力还有自主流动的意识,说不定还有活着的机会,忧忧才是她的首要目的。
真人似乎并不想放过这个少有的趁手的素材。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火气从真人的身后追上,闭合成球的空间将真人强行拉了进去,神命正宗从领域之上翻了过去,手持着「断日」靠近了过去。
“神命君,忧忧的状况非常不好,我必须要马上带他去东京高专内,现在的话,硝子说不定还有办法。”她已经把忧忧抱了起来,扭曲膨胀的身体在她的怀中显得非常怪异,“用你的咒灵拖住他,让机械丸——”
“噗嗤”一声,和神命正宗耳朵上耳麦被咒力压碎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冥冥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腹部插着的咒具。
“「断日」真的很好用,强大的咒术师通常对要害处有本能的保护,特别是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候,但其他的地方就不一样了,”而「断日」那吸收被刺体咒力的特性又让它即使不击中要害也能达到集中要害的效果,“抱歉,冥冥小姐,如果这里没有强大咒术师死亡的话,现在才被祗王泠呀搞得神经敏感的那家伙是不会上钩的吧。”
他话音一落,身后漏瑚的领域就和真人从内部再开的领域相撞,两股咒力相斥发生了爆炸,爆风将那些改造人的尸体都吹飞到了天上,摔在更远的地面。
真人对自己使用术式制造出的翅膀让他获得了更加广阔的战斗方式,两只特级咒灵马上就有战在了一处。
咒力的大量流失让冥冥倒在了地上,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愤怒、惊恐、仇恨,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神命正宗会在这个时候把刀捅向他。
神命正宗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京都校?东京校?总监部?御三家?
这些都不可能。
咒灵吗、诅咒师吗?
可又好像不完全说得通。
复杂的思考转动在冥冥的大脑之中。
神命正宗蹲了下来,他一丝也没有松懈对周围咒力的感知,“疑惑吗,冥冥小姐?”他微笑着,“疑惑就对了,人类一直都是这样愚蠢、鲁莽又自以为是的种族,其存在的意义就是有疑义的。”
冥冥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咒力的流逝让他的大脑发胀,意识似乎在缓慢地离她而去。
神命正宗抬头,看着半空中咒力放肆的战斗,这样招摇的架势仿佛要昭告着让人循着这个方向来寻找他们一样。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抬起手,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身体内咒力的流动速度。
然后,猛然一睁眼,一拳虚空打向了天空。
黑色咒力如同闪电一样响彻天空。
「黑闪」,一种对真人术式有压制性的攻击方式。
在这个招数出现之后,神命正宗马上感知到了目标的靠近。
他抬眼,黑曜石的眼睛扫过战斗的两方咒灵。
马上,咒灵那灵活战斗的姿态一滞,两人像是达到了结尾一样,开始凝聚起咒力来对轰,看上去声势浩大,实际上除了大量消耗咒力意外,不具有什么实际意义。
不,或许还有一个作用,至少能让这里铺满他们俩的残秽。
真人卖了一个背后的破绽给神命正宗,后者沉寂着心情,让咒力和身体不断重合着频率,然后一次性迸发。
「黑闪」!
在咒灵操数的消耗下这样连续使用两次「黑闪」,神命正宗的脸色白了起来。
但看上去比他更惨的,是真人。
他的腰腹几乎压被斩断,无法即时修复的伤口中流出大量的内脏,从胃到子宫,看上去真实得和人类无疑,视觉一眼望去,实在是相当恶心。
是会让人想要呕吐的类型。
神命正宗把冥冥的斧镰抓在手上,看着真人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
他紧追上去,速度并不快,但斧镰贴着地面被拖动的声音依然相当渗人。
就在这时,「夏油杰」——或者说,羂索出现了,正出现在真人的面前,明明是来接应,但是他的身后却没有带上花御。
在极虚弱的时候和羂索单独相处,花御的下场其实也可想而知。
几乎是连滚带爬,真人抓住了羂索伸过来的手,“救、救我,夏油……”
“那是当然的了,我们——是盟友啊。”羂索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咒灵操术毫不犹豫地发动,真人的身体被扭曲起来,像是流水一样被团成了黑球。
但是,羂索的脸色却是大变。
咒灵凝聚就要将这个咒灵球毁掉,但黑水迅速抓住了他的手,球面裂开一个嘴,“「无为转变」。”
羂索顿时感到脑仁一阵久违的强烈疼痛。
真人可以控制自己的灵魂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变成一个黑球自然也是并不困难的事情。
“真遗憾啊,聪明反被聪明误。”神命正宗靠在立在地面上的斧镰柄上,几乎要比他还高的武器完全承受得住,“已经被收服的咒灵在主人死亡之前,是没有办法被其他的咒灵操使所指染的。”
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候,就是他最接近成功的时候。
在羂索看到真人形态变化的瞬间让就露出了破绽,一向对自己的本体保护极致的他没能防到那不到一秒的时间。
意识眼神了前年的时间,羂索真正的本体……被抓住了。
第 125 章
125
夏油杰的身体停滞了下来, 额上的缝合线没有被触碰,但却有自我意识般一节一节地颤开,脑壳就像是一个盖子一样打开, 露出里面的红粉的大脑。
不知是不是脑壳盖子开得太猛了, 露出脑花的瞬间还左右摇晃般的荡了荡。
大脑乍看和普通的人脑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其上长着一张只有半指长的嘴,细密的牙齿排在嘴中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大脑被半透明的咒力线包裹着, 在羂索的挣扎中勒入了脑肉之中。
失去了大脑上所附着的咒术的控制,也没有一点灵魂的本能,夏油杰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倒在了地上。
神命正宗摩挲着手指一笑, 仿佛已经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马甲卡「见习恶魔召唤士·神命正宗(隐藏版)」同调率上升至75%】
“我必须要夸奖你, 你足够谨慎了。”神命正宗蹲了下来,手指在脑花上戳了戳,和正常的脑肉感觉不同,这个东西作为羂索的本体是带着一些硬质感的触觉,至少有一层硬质的薄膜挡在外面,让人无法直接摧毁内里, “只不过, 你高兴得太早了,而且,被祗王泠呀吸引了太多注意力。”
羂索其实是自满的, 他做事谨慎,但内心却是不可抑制的自满着。这种自满不是指单纯的战斗实力, 而是那些过往,他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多次实验, 又数次把整个咒术界玩弄在股掌之间,肆意掌控着他人的命运。
从跳出轮回的天与暴君到数百年不遇的咒灵操使,再到站到了咒力顶端的神子六眼,没有一个超出他的预计,没有一个不被他安排好了人生,他当然可以自满,他当然应该自满。
祗王泠呀确实让他忌惮了,毕竟对方给了他最直接的威胁——在过去的千年间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名字,但是对方却似乎实实在在地存在了一千年。
当然,同样情况的存在还有衹王天白。
但是他对衹王天白的忌惮却略逊于祗王泠呀。
原因就在于,虽然都是游走千年,但是目前了解到的、几乎沉浸在咒术界的衹王天白不同,泠呀和他一样,游走在普通人、咒术师、诅咒师和咒灵之间。
而在过往路线高度重合的情况下,羂索竟然发现自己从不认识泠呀,反倒是对方总是不经意地表现出对自己的熟悉。
所以,在封印五条悟的必要条件之外,羂索的忌惮第一位就放在了祗王泠呀的身上,再往下排便应该是衹王天白、祗王夕月、「戒之手」这些名词上。
神命正宗这个意料之外的咒灵操使虽然也很令他惊讶,但羂索实际上是把他当做一个备用方案的、或者说是备用身体。如果夏油杰的这个身体在封印五条悟之后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比如在和五条悟战斗当中发现的本人意识持续残留影响的事情,那么他下一个备换的身体就是神命正宗。
所以在漏瑚被神命正宗捕获,咒灵们一直在期望着杀死神命正宗的时候,羂索并不阻止,插手到这件事中,也只是想通过对咒灵们和总监部的行动统筹,来保证神命正宗身体的完整,并且准备着随时夺取对方的身体。
但没想到,终日打雁,最终被雁啄了眼。
“你——”羂索的声音从那张脑嘴和夏油杰的嗓子里同时传出,正常说话间竟然硬是有一种自带回音的感觉,“到底是——”
神命正宗歪着头,“啊嘞,竟然还能和身体进行连接吗?真顽强啊。”
按理来说,已经被真人接手了的灵魂,不应该还有能够连接夏油杰身体的能力。羂索于夏油杰——脑与身之间的融合程度,应该还够不到完美的地步,不足以产生本能。所以被切开之后,应该就无法再自主连接了才对。
“夏油的灵魂好奇怪啊,”真人仍然习惯性地叫着羂索“夏油”这个名字,他也跟着神命正宗蹲了下来,手指从羂索的本体上抠了一点下来放在了嘴里,甚至砸巴了两下嘴,“不,这不是真正的灵魂吧。”
真人对灵魂的感知力是与生俱来的,他接触之下,术式之中,他的「无为转变」虽然成功使用了,但那种拿捏灵魂的感觉非常不顺畅。
他用普通人的灵魂做实验,研究过咒灵的灵魂,也动过咒术师的灵魂,甚至寄宿受肉的咒胎的灵魂,他都没有放过观察和玩弄,所以仔细一摩挲,他马上就发现羂索带给他的感觉和任何一种灵魂都不相符。
是灵魂,但不完全是。
“不是真正的灵魂?”神命正宗眉毛一挑,看向真人。
“确实很像,就连我都被迷惑了一瞬间呢。”真人摊开手,手心一条似肉丝的咒力线条延伸出来,连在羂索的脑中央,咒力顺着连接的源源不断的运作着,“但,他的灵魂不够纯洁。”
神命正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纯洁的灵魂?是‘干净’的意思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倒不难理解,从一千年前到今天,这脑头不知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不纯洁是当然的。”他摇摇头,“只不过,若是这么算的话,你早就要遇到许多‘不纯’的灵魂了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惊,所以我猜,你的‘纯洁’和抽象理解的‘纯洁’不是一个意思,大概是——‘纯粹’?”
“当然和杀人害人没有关系,灵魂本来就是客观存在的东西,就像是人的身体一样,不会因为染血就改变身体形态。我指的是,他的灵魂像是已经被改造过了一样,”真人脸上露出一丝兴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子的东西,与其说是灵魂,倒不如是一种拟态,意识的拟态吗?毕竟是大脑。”
离开了灵魂,真人也对羂索所涉及的领域并不擅长。
但说到这一步,神命正宗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灵魂和意识寄宿在身体上。
羂索舍弃了大部分的身体,只留下一个大脑,灵魂也必然多随着身体的消逝而变得残缺,意识大多都集中在脑部,所以他的意识保存是相对比较完全的,不会让他的智力和精神出现太多的异变。但构成生命的这三个要素的畸形必然会导致他的灵、精、肉三者的畸形融合生长。
现在这样的存在……倒也不无道理。
神命正宗想着,眼睛里突然精光一闪,问道:“所以说,他的灵魂至少不是人类的灵魂?”
“人类,咒灵,都不是,但也都沾点边。”真人非常肯定地回答,他的手和咒力都蠢蠢欲动,他看上去很想要把羂索完全剖开好好研究一番似的。
“是吗?”神命正宗站起来,走到了冥冥的身边,她的咒力被「断日」所吸,刀插|在她身体中,血液正顺着刀根处汩汩流出,有刀本身堵死伤口,反倒是阻止了血液的大量流出。
但是神命正宗抓住刀柄,“咒力应该被吸收得差不多了吧,一级咒术师的咒力,「断日」被强化得很不错。”话音一落,他毫不犹豫地把刀抽|出。
冥冥闷哼一声,全然被吸收走的咒力让她无力做出任何攻击的行动,「断日」一走,伤口再无压迫,大量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冥冥深色的衣服都能明显看到从伤口逸散开来的另外的颜色。
和她虚弱的脸色相对的,是「断日」那亮到咒力溢出的刀刃。
冥冥拖着自己的身体,无力站起来,但是却尽力地想要爬到弟弟忧忧的身边。
神命正宗并没有给他们了结的一击,看上去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毕竟这姐弟对他的用处是用来做戏给羂索看的,他们的生与死对神命正宗来说都不重要,左右也不过是一挥手之间的事。
「断日」的力量积蓄不少,神命正宗将刀直接甩了出去,直冲着羂索,插|入了他的脑肉之中。
那张小嘴里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看来被真人剥开外皮之后,羂索鲜少被触碰的内里就显得没有那么坚不可摧,被刺中的瞬间便进入了一种相对虚弱的状态。
外伤是一部分,咒力的流失更是一部分。
神命正宗眼睛一眯,瞳孔的颜色黑得有些可怕,光亮从瞳孔中微微散出,“真名夺取,‘羂索’——把你的真名,交给我吧。”
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神命正宗的记忆当中,但是却出现在了衹王天白的记忆当中。
羂索对衹王天白的那张脸有记忆,相应的,衹王天白也根据羂索的话语和羂索的特质在漫长的数据流当中寻得了蛛丝马迹。
羂索的嘴开开合合,发出了普通人难以听懂的声音,神命正宗的「咒灵操术」和「邪眼」是同时强制发动的,容不得虚弱的羂索反抗。
咒力的连接从神命正宗的身体里流出来,咒灵操术收服着被夺走【真名】的咒灵,若有若无的丝线在神命正宗的眼睛当中映照着。
他摇着头突然一笑,“果然,你也不完全是咒灵,只是一种拟咒灵的状态。”
不是人类,只有拟态的灵魂;不是咒灵,却也有一种拟态的咒灵形状;若说是咒物,他却拥有咒物所不应该拥有的行动能力和自我意识;不是咒胎,虽能控制他人的身体,但这是他的术式表现,羂索本身其实并不需要受肉。
有点意思。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名字能够完全定义羂索现在的样子。
“如果不这样的话,也就没有让我大费工夫的意义了。”神命正宗收回手,瞳孔的颜色也暗淡了下去,“真人,先把他收起来吧。”
“诶,不再剖开看看吗?”真人大失所望。
“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能把他交给你,但不是现在,我这里失联,咒术师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这里不宜久留。”
“好吧——”真人有些不太情愿的拖长尾音,食指化刀,插|进自己的胸口,将腹部整个剖开,和常人不同,里面现在已经在他自己的捏造之下空空如也,他另一只手抓着羂索的本体,在腹部比划了一下,“嘶——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突然,他灵光一闪,“啊!”真人一舔嘴唇,腹部的肉块开始了异动,揪集在一起团成了球形,然后逐渐被捏出了明确的五官和被开颅的半个头。
赫然又是一张和真人颈上一样的面孔。
他把羂索的脑花放入腹腔捏造的头颅内“这样就完美了,正好能够放得下!”
神命正宗的眼角抽了抽。
隔着马甲卡,连有栖川桥都觉得,真人的这一连串举动实在是掉san。
“话说,小正宗,你说我把夏油放在这里,虽然这不能算是我的头吧,但如果我被他控制了身体可怎么办啊——不是咒灵操术,是他这个换身体的术式。”
真人这样说着,却已经把腹腔合上了,亦步亦趋地蹭到神命正宗身旁,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些呢喃的语气,“人家可已经是你的咒灵了哟。”
有栖川桥秉承着专业精神才没有一口吐在真人的身上,刚才那一连串的画面再加上现在真人的语气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有栖川桥可以觉得恶心,现在这个“神命正宗”可不能觉得恶心。
不仅不恶心,还要能云淡风轻地笑出来,甚至对这样表现的真人非常满意,“放心,真人。”他抬起手,摸了摸真人的头,就像是逗弄小狗一样,从发顶抚摸到耳后,指头微动还挠了挠,“只要是我的东西,永远都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控制类的术式,向来都是讲究先来后到,和实力没有太多关系——可以杀主人而取咒灵,却不能直接跳过这个已经成型的契约。
所以,神命正宗不担心。
而且……虽然非人非咒灵非咒物非咒胎,但羂索却也同时拥有这些所有分类的一定特质。所以,「无为转变」会对他起到一定的效果,「咒灵操术」也是如此。
有这些能力的牵制,羂索翻不出什么乱子来。
有栖川桥快速规划了现状,从正到邪,从咒术师到咒灵,好像已经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上了。
没有意外。
第 126 章
126
真人胸口那道长长的口子被封上, 羂索那颗脑花本体被复数施加了「咒灵操术」和「无为转变」,有了这层保险后,那可红嫩的脑子才被存放在了真人的身体之中。
“先把羂索留下来吧, 你要是想玩, 也别弄坏了,他还有用处。”神命正宗整理了一下衣领,揪起真人的衣角把「断日」上的残留的血液肉末擦干净, 这才放回自己腰上的刀柄内。
“是、是——我知道了。”真人点着头, 眼睛一转,看着地面上躺着的两个咒术师,有些激动道,“那这两个呢, 我能拿来用吗?一级咒术师也是不错的素材。”
真人手上能用的改造人消耗殆尽, 先前地铁站中也不单是先做的改造人,也有相当一部分实力不错的是他的存货,再加上外围战斗的、混在咒灵中的改造人,他现在能拿出来的确实不多,已经少到了个位数。
现在又有这么好的基础素材,真人当然心动。
尤其是他已经接触过忧忧的灵魂, 手感相当好。
神命正宗俯眸, 地面上的冥冥和忧忧相倒一处,前者身上那贯穿的血口一直无法堵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拖拽的痕迹, 这是她拖着自己身体移动留下来的。她的眼神明显有些涣散,毫无防备之下的重击显然对她的伤害很大, 即使是强撑着,都难以站起来。
能有些许的意识已经算得上是意志力坚定了。
忧忧的状态比冥冥还要差, 半边的身子被扭曲成了虬结的肉块,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分裂,一半是人一半是怪。
“空间转移的能力,我倒是挺感兴趣的。”神命正宗闭上眼睛,黑色的纹路像一条眼线一样,从眼沟到眼角,再连入鬓中,绘出一个似目似云的图案,脖子上也有黑纹爬上,同样的纹路扩展开来,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布满全身。
纹路泛着微微流光,像是把月色藏入其中,再睁开眼,神命正宗的眼睛已然有了变化,红色的暗纹印在黑瞳中,和身上、脸上的纹路遥相呼应,显现出一种妖异的美感,和他身上这身高专校服配在一起,又有种别样的古怪。
但就这一幕看过去,不细看细想,任谁也不会把眼前这个人和神命正宗再联系起来。
是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
他的指尖虚空点在忧忧的眉心,他的眼神居高临下,带着些睥睨的味道。
“术式·「主君」。”
乳白色的光点从忧忧的眉心当中飞出,只有黄豆大小,但却晶莹剔透,看上去就像一个散发着荧光的珍珠,非常漂亮。
“这是什么?”真人盯着这颗光珠,看着他从忧忧处飞来,跟随着咒力,悬在神命正宗的手心上。
光珠的光印在真人的眼睛里,就像给他的眼睛添上了一笔高光,他伸出手来,想要触碰上去。
“别动。”神命正宗开口,平声却严厉地喝止了真人的动作,“你手上还有羂索的脑液,我这是要入嘴的,别恶心我。”
倒不是有什么洁癖,但总是心理膈应。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希望「无为转变」有机会碰到这个光珠。
“小正宗好过分,你明明知道的吧,我的手上是什么都不会沾的。”因为「无为转变」的术式,真人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原则上来说,他可以随时保证自己的干净整洁。
神命正宗无奈摇头,“但不是这些东西没有沾在你身上,而是你的身体把这些痕迹‘吃’掉了。”他看着手上的光珠,“尤其是这种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真人。”
“嗯……仔细感知的话,稍微有点灵魂的感觉呢,但体量太少了,就算是给我捏,也很难捏出什么东西来,至少得有个几十倍我的「无为转变」才能做出个基础的作品吧——”真人这么说着,看上去很想让神命正宗真给他搞个十几个光珠来玩,“不过,灵魂体量少,能量却不少。”
真人听从着神命正宗的话,没有用手直接去触碰光珠,而是用咒力萦绕着感应,他对灵魂的细节感知是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术式、咒力和灵魂的连接都有关系,在这样的前提下,真人不曾显山露水探查能力其实也远非寻常咒术师、甚至是强大的咒术师所能及,“我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从我知道的相似力量来说,即使都是用嘴的,你这个和先前夏油吃下去的那种咒灵球也很不一样。”
“不是同样的术式当然不一样了。”神命正宗意有所指,他抬手把光珠放在嘴边吞了下去,顿时,一种温暖的感觉顺着口腔流入身体,并不是经过食道,而是渗入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这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真人身后的位置,视线聚焦,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那里。真人只觉得眼前一恍惚,神命正宗的气息便突然消失,再快的速度也会留下痕迹,除非是空间意义上的传送、空间意义上的出现与消失。
身后一个手掌拍在真人的肩膀上,他回头,就见神命正宗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刚才这是……是这个咒术师的能力?”真人说着,还踹了踹地上早已完全失去意识的少年,不过他显然不记得忧忧的名字。
“没错,和羂索不一样,我不需要他们的本身,只要有他们的力量就足够了。”神命正宗舔了下嘴唇,“但力量的根源在于灵魂,所以这个能力和你的相性度确实太差了。”
力量来源于灵魂,但不完全寄居于灵魂,所以夏油杰这样失去灵魂的身体依然能够拥有、使用术式,可即使如此,灵魂的扭曲依然有概率可以破坏术式。
就像真人平日里的「无为转变」,一旦用在咒术师身上,将咒术师制造成改造人,就经常会使得改造人无法使用原先咒术师所拥有的术式。
所以,神命正宗并不希望真人触碰这个光珠,以免力量变质。
“但是他还活着哦。”真人指了指忧忧,看上去跃跃欲试,“我想看看,没有了术式的灵魂,会从咒术师的灵魂变成普通人的灵魂吗?”
神命正宗一推手,将真人已经伸出的手抓住,“不行,我对这个能力还有点兴趣,他暂时还不能死——”
「主君」的使用具有条件,神命正宗当然不会在一开始就主动破坏这个条件,“不过我讨厌乌鸦,剩下那个你随便用吧。”
真人有些嫌弃,倒不是真的觉得冥冥的素材不好,只是冥冥的呼吸微弱,让他有些提不起兴趣。
就在这时,一阵风被带动起来,有人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过来,真人抬起手,指尖夹着改造人的浓缩模型,却马上被拦了下来。
“没事,不是敌人。”
这话音才一落,一只红发的咒灵便落定在了他们面前,手中抓着另外一个人的后领,神命正宗一眼就认出了这手上钉崎野蔷薇的身份,她身上的伤看上去不比冥冥轻,衣服上浸染得尽是氧化得有些发黑的血液,但或许是受伤时间过长,她身上早就没有那样大量涌出的血液,只有衣服上的大块凝痂带着些瘆人的味道。
“卡丹兹,你来迟了。”神命正宗说道。
卡丹兹微微低了一下头,却看不出什么敬意,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真人,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数秒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复,“甩掉衹王家的两个「戒之手」花了点功夫,那个黑刀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顿了一下,卡丹兹掩下自己眼中的兴奋,“不过也不算晚,我这不是还给你带了礼物吗,正——宗——大人。”
“这是,东京校的钉崎同学吧,确实感觉像是好久不见她了。”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儿并不拥有意识,神命正宗心思一转,马上就知道了卡丹兹的意思,“我记得钉崎同学的能力,是「刍灵咒法」吧。原来如此,诅咒法——倒是有奇效。”
说着,他抬起手,术式发动,光珠从钉崎野蔷薇的眉心处飞出,神命正宗如法炮制,将光珠吞了下去。
卡丹兹手一松,将钉崎野蔷薇丢在了地上,“怎么样,满意吗?”
诅咒的能力和空间移动的能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神命正宗摩挲着手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天色逐渐暗得更深,不远处各种咒术光亮时不时闪过,战况想必也愈加激烈。
在这些复数的咒力之中,已经有咒术师在回应机械丸那边指挥的调度,开始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这里毕竟是机械丸所制通讯器咒力信号消失的地方。
以先前说到的神命正宗的战略位置,赶来的咒术师还不少。
他算着时间,那些人应该正赶得及来救这些咒术师的性命。
在他不需要之前,不该死的人可一个都不能死。
神命正宗一定神,得要准备撤走了。这附近的咒术师和「戒之手」含量太高,神命正宗习惯于逐个击破,现在并不想在这个地方被包了饺子围攻。
要战,还是下次吧。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也确实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做。
神命正宗蹲在夏油杰的身体前,手指在他身上一寸寸地摩挲过去,袈裟的结构比看上去还要复杂些,他的手一层一层衣服伸进去,直至摸到了温热的皮肉。
“没有带在身上?”神命正宗皱眉,他原本以为狱门疆后门这样重要的东西,羂索这样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须得贴身带着才能安心,没想到竟然不在身上。
他连两面宿傩的手指都翻了出来,却找不到狱门疆。
神命正宗用力压着夏油杰身体的胸腹,羂索虽然已经离体,但是一个强大的咒术师的身体却依然能够坚持住一段时间,他这身体的心跳一时间竟然没有马上停下。神命正宗感受了一下,掌下的身体依然还是正常人类的身体,羂索的能力使他能够占有夏油杰的身体和能力,但是却不能改变夏油杰本身人类的特性。
人的身体内是不能存放咒物而不异变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神命正宗的手指前覆上咒力,将胸口至腹剖开,血液流出的量非常小,他透过被撕开的衣服,看到里面的脏器和常人的并无不同。
也不藏在身体内。
“还真是谨慎。”神命正宗自语了一句,这倒是能在某种意义上成为羂索的保命符,他舒叹了一口气,“算了,有羂索的本体在,我总能拿到我想要的。”
至少现在比起其他人,他手上掌握的东西总是更多的,要想找到那个后门,无非是多耗些时间。
那样重要的东西,羂索就算是藏,也一定会藏在一个特殊的地方。
神命正宗抿嘴,唯一就是他的计划中缺少了这一环,让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太安宁。
看来得尽快把后门给找出来了。
他勾了勾手指,有些不太情愿地将冥冥的术式也提取了出来,握在了手上,指节用力,将光珠拉了出来。顿时,身后绿化树上藏着的乌鸦飞起,迅速隐匿在黑色的夜空之中。
虽然不喜欢乌鸦,但现在手上也就只有这个能力用来搜寻最好用。不过讨厌乌鸦的他也不愿意将这个能力吞下去,只是拿在手上暂用着。
普通乌鸦的夜视能力较弱,可黑鸦们的视觉却是经过咒力强化,视夜晚如无物。
留下这些在这里观察着情况吧,因为冥冥的存在,不少咒术师知道这种黑鸦的所属,所以在特殊时期不会过多怀疑。
“行了——既然该做的也做了,能做的也做了……真人,给他们调一下伤,封了出血口,别让他们死了。”神命正宗给了真人一个眼神,感受着那些咒力源的靠近,他转身命令道,“我们走。”
第 127 章
127
和神命正宗正好前后脚错开了时间,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顺着机械丸指明的方向落地。
地面上的残秽没有被清理,但是咒力和诅咒的气息杂驳,如果不是花大量的时间仔细分辨的话, 恐怕很难将战场复原。
当然, 除了那些难以分辨的,现场也有东西是一目了然的东西。
“钉崎!”虎杖悠仁的眼睛非常敏锐,昏暗的月光下, 他一眼就看到了同期。
吉野顺平赶紧蹲下来, 手指放在钉崎野蔷薇的脖子上,数秒后,顶起来的一口气微松,“还有脉搏。”
空气中有冷风吹过, 携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让他们马上在起了些雾的后半夜马上看到了不远处倒着的其他人。
“这是……冥冥小姐?”虎杖悠仁对这个在姊妹战中出现的五条悟的学姐之一仍有印象,但当时她那种游刃有余的表情和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可相差太多了,“好多血。”
衣服上浸染的、地面上拖拽的,都是尚未氧化的血液,可想其出血量。第一眼看过去,只让人觉得, 能活着已经是相当顽强了。但再细看, 便会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样的出血量一定来源于一个极大的伤口,可冥冥的身上已经没有再有新鲜的血液流出了, 那片凝聚着黑色血液的地方能看到衣服明显的裂口,却不见真正的出血口。
就像是被人紧急处理治疗过了一样。
是什么人, 难道是敌人?
什么样的敌人还会帮敌人救治。
“悠仁,快看!”吉野顺平手指指着冥冥那贯穿伤上的封口, 有些鼓起来的肉块 ,看上去像是已经成型的有些狰狞的疤痕,和这块伤口所在位置紧贴着的,就是忧忧那半人半怪的脸。
对这种伎俩专门进行过研究了解的吉野顺平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真人……造成这种结果的术式是真人的「无为转变」!”
伤口长合的部分是被真人的力量强行拉起来的,忧忧的身体也是被解构重组到一半的身体。
一边是吊住了咒术师的命,一边又是要夺走咒术师的命——这种强烈的割裂感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场景之中,仿佛真人这个咒灵也精神分裂了一样。
或许有其他的目的,但对于到达这里的咒术师而言,他们还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了。
“顺平,这个人的生命体征在下降。”虎杖悠仁关注着忧忧的身体情况,他的呼吸明显弱了下来,和其他人只被「无为转变」封住伤口不同,他身上明显是有被改造的痕迹。
“「解缚」……”吉野顺平一抬头,“我记得九十九说过,「解缚」能够缓解这种状况,将改造人灵魂上的异状分离出去。”
只不过,先前丛雨九十九使用这个能力来应对改造人的时候,那些人的本体已经死亡,所以即使将真人的术式割裂出去,那些人也无法复活。但无法复活却也总能恢复原本的样子,总算是能拥有最后一点体面,不用作为一个怪物游荡再被祓除死亡,连自己的身份也不再拥有。
而和那些改造人不同,忧忧显然还是活着的。
那「解缚」之后,就可能还会维持活着的现状。
容不得犹豫,虎杖悠仁一点头,马上说道:“明白了,我来试试看。”说着,他的拳刺出现在手中,微光闪烁,他的武器力量穿过忧忧的身体,荆棘一般的锁链从忧忧胸口进入,又从其背后穿出,宛如真人手指间常把玩的改造人浓缩模型被封锁在起来,强行拖出了这个术式影响。
伴随着锁链的脱出,忧忧半怪的那部分身体皮肉翻滚着,他的身体跟着抽搐了起来,看上去正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但那种肉块的红色逐渐消解变浅,开始有了普通人类皮肤的状态,只是依然带着明显的颗粒感。
“「解缚」——”虎杖悠仁手一握,荆棘锁猛力收紧,锁链骨节上凸出的尖刺扎进改造体中,绿光破邪顺着刺尖注入其内,真人的术式力量逐渐被消解,化作了灰尘。
抵抗力量消失,虎杖悠仁「戒之手」武器的光亮也暗淡了下去。随即,忧忧身体的抽搐停了下来,他脸上的肉块和疤痕都变成了一些淡淡的生长纹,是明显被撑开过的皮肤留下的痕迹。
半身的衣服已经碎裂无法恢复,身上的生长纹更重,但与之相对的,是他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和没有再继续虚弱下去的脉搏。
虎杖悠仁尝试着想要叫醒他,但无济于事,他的意识依然恍惚,只隐约睁开了一下眼睛,空洞涣散的瞳孔没有凝聚起来,只像是精神上挣扎了一下,但马上便沉寂了下去。
吉野顺平看着那边情况稳定,赶紧确认其他人的情况,“冥冥小姐的血和伤口都很新,这里的残秽也很新。咒灵应该还没有离开太久,也不知道黑刀和千紫郎有没有追上卡丹兹。”那一对搭档在把救下的猪野琢真和狗卷棘交给他们俩,让他们俩等待着辅助监督联络的咒术师带回后方之后,便没有过多停留就追着卡丹兹的残秽而去了。
但现在钉崎野蔷薇在这里,或许说明卡丹兹在这里停留过。
吉野顺平按动着耳朵上通讯器的按钮,在传递需要对面接通的讯息,数秒之后,机械丸回应了他,示意顺平可以开始传达消息,“信号点未发现神命同学,我和悠仁会再寻找,这里有重伤员需要接应,钉崎同学、冥冥小姐还有——一个少年咒术师。”
“那应该是忧忧,冥冥小姐的弟弟。”机械丸接上了他的话,“伤情如何?”
“三人全部失去了意识,身上有咒灵真人「无为转变」的痕迹,最好能送到家入小姐那里去。”
“收到,已经调人过去了,伤者只有三人吗?”机械丸充当着信息中转的作用,忙碌中带着自己的条理,回复速度也根据现场情况的重要程度而定。
吉野顺平正要点头,旁边的虎杖悠仁突然叫了一声,“顺平,过来看,这个人!”
顺平下意识地就站起来向那边看过去,只见虎杖悠仁低着头,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吉野顺平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处在阴影处、视觉上正容易被人忽略地方的人。
“是之前和泠呀一起的诅咒师!”
虽然没有穿着和上次一样的西装,而是现在这样风格完全不同的袈裟,可吉野顺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诅咒师曾经和虎杖悠仁战斗过,是他们上次追索诅咒祗王夕月的诅咒师时遇到的和祗王泠呀一起的人。
这个人——
诅咒师会在这里死亡并不让人感到惊奇——这是咒术师与诅咒师还有咒灵的战场,任何一方伤亡的存在都是合理的。
但是这人的伤情却着实让人觉得惊奇。
被破开的腹部和打开的脑壳,但很奇怪,他被撕开的衣服上没有血迹,那剖开的腹腔没有流血,脑子已经被挖空,头骨下空空如也,但却实在是太干净了,就像是假人的脑袋一样。
常人被这样粗暴的取走大脑,会连头发都没有掉落一根,会连血液也没有沾染上一滴吗?
更重要的是,即使有这样两处明显足以致命的伤,可是诅咒师的心脏依然在跳动。
很缓慢,但却让人觉得异常有力。
这样的场景看着便让人觉得有些心惊。
他究竟是生是死,他究竟是人是鬼。
“……吉野君,发生了什么吗?”机械丸听着这边的动静,有些在意地问道。
“是先前和泠呀一起的诅咒师,他应该是死了,但也应该是活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吉野顺平的脸有些怪异,“或许需要专人处理,和泠呀有关,之后我也会尝试想办法让黄昏馆那边派人来看看的。”
机械丸没有直接回应他的后半句话,也不知是他自己不想回应,还是被转述的总监部人员没有回应,那边带着一些电流攒动的音色传达着指令,“后勤术师已经到路上,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五分钟之内到达,会有专人接手伤员和神命同学的寻找工作,你们还是尽快赶往地铁站下,目前几处路口都有咒术师存在,制高点也有咒术师盯梢,暂无诅咒师和咒灵离开的痕迹,但果然还是需要有人尽快汇报狱门疆和五条悟的情况,这才是最优先事项。”
“那神命同学——”
“会有调来的感知型咒术师一并接手,现在的情况你们比我清楚,你们的资源不能浪费在这里。”
“……收到,结束。”吉野顺平顿了一下才回应完,通讯器听到“接触”马上发出“滴”的一声,表示另一边的暂时不会主动关注他这边的情况。
虎杖悠仁和他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不具备救治能力,虽然高专有应急处理的课程,但那些技术并不足以应对这样的极端情况。
“我们不能直接走,这里太危险了,钉崎他们现在没有反抗能力。”虎杖悠仁坚定说道,“至少要等到接应的人来。”
“嗯。”顺平点点头,“我再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其他痕迹,说不定会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两人彼此间不敢离得太远,都在可以随时支援的位置检查着现场,关注着伤者的生命迹象,同时也感知周围随时可能会靠近的敌友。
地铁站那边一直没有咒术师能够进入,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没有办法自由联络,他们对现状也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只知道五条悟出了事,只知道现在涩谷咒灵、诅咒师联手,还有祗王泠呀的人混在其中,搞得现在的情况像一摊浑水一样,相当混乱。
而距离地铁站最近的,无疑是路径上最为一马平川的那座已经坍塌了的高楼,也是先前被打破的「账」的基点。
但那边的人却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地铁站。
降灵化的伏黑甚尔手上没有咒具、没有武器——当然,天与咒缚的身体无疑也是最强大的武器之一,鲁卡的咒力和术式能够一定程度上压制住对方,但对手强大的反应能力和危机感知总是能让他的致命一击落空。
“伏黑君的意思是,甚尔……先生或许是拥有一定自我意识的吗?”碓冰愁生一边努力恢复着精神力量和咒力,一边关注着伏黑惠有数秒钟失神的眉宇,询问之下,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莲城焰椎真皱眉,“怎么可能,他刚才对你下手可是毫不留情啊。”
“不,他……停了一下。”伏黑惠紧紧的抿着嘴唇,他自己说着都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可理喻,那个人就算是有自我意识,就算是原先的伏黑甚尔本人,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恻隐之心,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父子之情而言,但很奇怪,伏黑惠就是有这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算了,这本来也不重要,不论有与没有,结果和现状都不会有改变。”
他们总是必须要杀掉这个降灵体的。
谁知碓冰愁生看着他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一样的,拥有自我意识可能的灵体和毫无自我意识可言的灵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灵感不同,意味着其本身性质的不同。”
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概念扑面而来,伏黑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降灵体就像是一个被封死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光亮能够照射进去,这样的降灵术是工具,就像是猪野前辈,他的降灵术就是他的工具;而具有一定的灵感,拥有一定自我意识挣扎的降灵体则不同,他们不仅仅是工具,在能够被人所用的同时也带着反噬的危险。他们像是开了一条缝的房间,只要把缝隙撕开,就能让降灵体自己的意识真正占据降灵的身体。你和甚尔先生是父子,或许真有什么样特殊的感应也说不定。”
碓冰愁生说着,想起刚才那个残刃,他总觉得那个能力曾经的拥有者和「戒之手」——或者和衹王家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就像是伏黑惠所说的那样,很难用言语形容,但是却不可否认。
伏黑惠心头一跳,但很快沉寂下来,“不,就算是他真的有机会恢复也没有用的,那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梗了一下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是我们雇佣得起的。”
父子之间竟然也要用“雇佣”这样冷冰冰的词语。
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雇佣?是用钱的雇佣吗?”祗王夕月突然插嘴进来。
伏黑惠点头,除了钱,那个人难道还会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如果是只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话,那完全不是问题。”祗王夕月从口袋摸出卡来,积攒了千年的衹王天白的数据流是和这个世界有着很深联系的,马甲卡要保存下来,自然会有意无意积累很多东西,包括黄白之物。再加上有栖川桥现在相当富裕的意识精灵,利用系统来兑换金钱并不困难。
当然,一般情况下,有栖川桥并不会动用意识精灵来兑换大量的金钱,那是用来填补世界壁垒的,最终要积攒到百万才会够用,所以除了平日里的一些消耗和一些人设维系的投资,他还是很吝啬的。
在他的认真规划之下,这次涉谷事件前后着实让他赚了很大一笔,意识精灵也突破了五位数,直奔六位而去。
一切向好。
视觉见证过伏黑甚尔的实力之后,如果说有栖川桥没有动什么心思那才是骗人的。
如果能把伏黑甚尔招揽过来的话,当然是很大的助力。
只是金钱,这样的投资对于有栖川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伏黑惠看着一直以来都看上去温柔坚定的祗王夕月果断掏钱的样子,真的让他一瞬间仿佛幻视小时候看到的那些手指夹着卡、钱,然后将其塞入伏黑甚尔胸口内和裤腰里的那些伏黑甚尔的“客户”。
通常情况下是女人,当然也不绝对。
甩掉这种幻视,伏黑惠抬头,看着愈加激烈的战斗,“可即使这样,那也只是一个‘灵感’而已。”
只有一点灵感的伏黑甚尔可不会对金钱起反应……
应该不会吧?
伏黑惠突然感觉一阵自我怀疑。
祗王夕月一笑,“意识浑浊是因为外力侵袭,和「来访瑞兽」那样祈愿型的术式不同,降灵控魂原本就是一种诅咒邪术,这种术式不是天生,而是家族传递,利用血脉建立起联系。”就像尾神婆孙,二人总是一起行动,尾神婆施术式,尾神孙承受降灵,等到有一天,尾神婆百年,便会将这个术式通过血液连接传给他的孙子,所以这样的控魂降灵同一时间是不会出现两个的,只有一个术式作为被传递的对象,无法复制——
是传递而非传承。
“所以只要清理外力,扩大‘灵感’,则灵台清明。”祗王夕月说道,他抬起的手掌中心凝起一个绿点,以绿点为核心,咒力像旋风一样朝着中心聚集,带起一阵可感的风,绿点快速的膨胀起来,扩展成了一个直径一寸的光球,“消除诅咒,清理外力,那本来就是我最擅长的能力之一。”
他抓住光球用力一捏,球状流光化形延长,从尾羽到刺尖,就是一支光珠长箭,“原则上来说,只要用这个力量,穿过甚尔先生的灵台——也就是额头,我就可以感知到他的状况,如无意外,应可以把降灵术的控制剔除出去,将他的神志唤醒。”
“但问题就在如何让箭攻击到伏黑甚尔。”莲城焰椎真摩挲着手指,对方和鲁卡的战斗让他意识到,那种反应速度是他们无法瞄准的。
至少无法像使用正常的弓箭一样进行瞄准。
更何况,对方连鲁卡那样的致命攻击都能躲过,何况是他们几个。
对方的身体上刻着谨慎的本能,那种敏锐的感知和反应,实在是难以入手。
唯一有可能的破绽,应该是——
“我。”伏黑惠上前一步,从祗王夕月的手上取过光箭,入手有种温润的质感,带着淡淡的暖意,让人感到一阵舒服,“我来。”
如果说有谁能够在伏黑甚尔的感知力中钻空子,那就只有伏黑惠一个人。
“我们会给你制造机会。”碓冰愁生双手一合,将「神之眼」释放出去,莲城焰椎真闭上眼睛,手中火焰凝聚成刃。
祗王夕月不具有战斗能力,这个时候当然要尽力保证自己不会成为战斗中的累赘,他垂眸,结界从他的脚下延展开来,没有扩大,只是多出了几个身位,将他护在罩中。
“索多姆。”夕月动了动肩膀,趴在上面的索多姆小毛球便飞了起来,藏在伏黑惠的领子下面抓住了他,小小的翅膀带动着不可思议的力量,随时可以飞了起来。
就在此时,鲁卡一击向下,剑面和伏黑甚尔的手臂相撞,将其直接摔到了地面上。
一瞬间,焰刀和双剑同时出击,破空的声音在伏黑甚尔听来就像是夜晚明灯一样清晰。莲城焰椎真和碓冰愁生的攻击毫不犹豫,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判断出了和鲁卡配合的角度,将伏黑甚尔困在一定范围之内。
有鲁卡主攻,焰椎真和愁生的攻击再也不像一开始面对伏黑甚尔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伏黑惠长呼一口气,心神全然沉静下来,想正面靠近伏黑甚尔而不被察觉无疑是愚蠢的,但他不是还有另外一条除他意外谁也无法经过的路径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月光映照出来的影子,他确实从未用影子储藏过活物,但影子世界宛如现实的倒影,里面的时间并不停滞、空间混乱却有章法,也更不会像被撕开的时空裂缝一样暴戾。
在探索影空间的时候,伏黑惠就曾经身手进入其中,那种微凉的触感并没有给他带来危险感。
“呼——”伏黑惠静心,将精神和注意集中起来,用术式来打开影中世界,“索多姆,屏息!”
“啾!”
说完,他猛吸一口气,将力量一沉。
紧接着,他就掉入了影子里。
全然的黑暗之中,伏黑惠却感知得异常清晰。抬头,他的眼睛能够穿过影面看到现实世界。他动了动身体,周围的影随着他的动作而流动,就像是海水一样,无处不在地挤压着他的身体,力量开始时不大,但是却足以让他无法自如地使用自己的身体。
黑夜中的影子深沉,每次手脚并用的游动都让伏黑惠感觉身体的沉重和僵硬。
这样影世界果然如他所想,全然就是另外一个广阔的天地,只是这里的规则和现实不同,那种混乱感袭击着伏黑惠的感知,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
毫无疑问,想要自如地穿梭影世界,需要大量的练习。
他现在却没有练习的时间。
肺部的压力在增加,密集的力量压迫着他的胸腹,让他无法呼吸。
他用力抬手,穿过影面,抓着现实世界的地板将自己托起,在现实空间重新呼吸之后才再次沉入影世界中。
有些像是潜水,又有些像是游泳。
伏黑惠关注着影空间外的战斗,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其中。
足够近了,不能再浮出去换气。
他握紧了手里的箭,腿腹酸得要命,维系影空间要消耗他大量的咒力,而在其中移动又需要大量的体力,观察时机又需要极大的精力。
伏黑惠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压力,他眼睛瞪得极大,在影空间中倒映出来的战斗场景无比清晰,他的感知力放大到空前的状态,那些战斗动作仿佛都缓慢了下来——或许是时间被拉长了,他感觉自己甚至有余力去思考预判战斗接下来的走向。
三个方向包围——伏黑甚尔的路被封死,在无武器的情况下,他会选择卸力避开这一击再反击——他已经根据战斗强度判断出了对手实力,所以,他会用手自下而上顶起莲城焰椎真的焰刀,让之与鲁卡的攻击相撞,迫使后者自己松下力量来。然后他会向下压制碓冰愁生的右手剑,然后推着剑面强行改变其路径,让之与左手剑相撞,以此来制造碓冰愁生的破绽,便能拿住对方要害,瞬间毙其命。
而在伏黑甚尔压制双剑的同时,也就是伏黑惠的机会。
他的意识这样判断着,用力挪动才发现身体的反应已经跟不上精神的思考。
快一点,再快一点!
“啾——!”
他的领后,索多姆轻吟一声,小翅膀延展张开成龙翼,影世界的无限性让其扇动得毫无压力。
极大的力度摇动着,伏黑惠的身体在这样的力度下马上就轻了起来。
就是现在!
伏黑惠从地面影中破出,和另外一双瞳孔对上了视线。伏黑甚尔的反应很快,用肩膀上的肌肉卡住了碓冰愁生的剑,一手向下便掐住了伏黑惠的脖子用力。
瞬间强烈的窒息感没有阻碍伏黑惠,他手里握紧光箭用力刺上去。
当是时,伏黑惠那因为缺氧和压迫而发红的脸和眼白撞进了伏黑甚尔的眼睛中,在箭头刺入前的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伏黑惠听到了那个极陌生却又极熟悉的声音。
“惠?”
第 128 章
128
这恍然一叫, 伏黑惠顿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的手未停,手中箭瞬间便刺入了伏黑甚尔的额中。
光箭从眉心入,却未从后出, 而是融入了甚尔的脑中一般, 在看不到的地方,荧光顺着大脑中的神经窜过。
“我感知到了。”祗王夕月闭眼,远处的力量和他遥相呼应, 黑暗中循着能量的感知, 他挑动着伏黑甚尔的大脑,然后深入更深的地方。
精神的深处,灵魂的表层——
一点微痛的刺入、一点暖流的温养,再来一点轻叩门的声音, “是时候醒过来了, 伏黑甚尔。”
祗王夕月的声音没有真正从嗓子中流出,但是却通过他力量的波动传达到了伏黑甚尔的意识深处。
伏黑甚尔的眼睛震着,他象征死亡和降灵的纯黑的眼白区开始沉淀下来,有种沙漏下沉的感觉,黑色褪去,堆积在眼眶中, 最后流了出来, 仿佛恶魔黑色的眼泪一样,更衬得他瞳孔翠得透亮。
这样从未出现过的场景印在伏黑惠的眼中,明明知道这只是降灵术的残留力量从现在伏黑甚尔的这个身体中排出来的一种方式, 但仿佛流泪的样子还是免不了给他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冲击。
伏黑甚尔意识被召唤的恍然一瞬,鲁卡的刀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拿剑的那只手抬得相当稳当,随时做着准备。
唤醒自我意识是需要一定机缘的, 哪怕是祗王夕月也不敢做百分百的保证,所以他自然要预备着第二个方案。
如果伏黑甚尔没有找回意识,那鲁卡就会毫不犹豫地斩首。
伏黑惠从影子中完全脱出,背后索多姆的龙翼一时间没有收回去,在空中一扇,顿时扬起一阵尘土遮人视线。
看上去就像是他的翅膀一样。
他的情绪在紧张,他双手比这「玉犬」的手势,大量消耗的咒力被尽可能的榨取,影中的边缘「玉犬」已经蓄势待发。伏黑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观察着对方的眉眼间的表情变化,判断着对方的情况。
数秒之后,那串黑色的眼泪已经飘散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水痕都没有留下,可伏黑甚尔看上去却还没有一点对外界的反应,其身上的肌肉却在同时紧绷了起来,看上去随时都要暴起一样。
失败了吗?
伏黑惠的心一沉,脸上的表情拧得更加严肃,手指抽动了一下,玉犬的鼻子都已经要离开影中世界。
却突然,伏黑甚尔“噗”的一声,绷住的表情突然灵动了起来,眉毛挑着,眼睛带着人气儿,带疤的嘴角一勾,“小小年纪的,怎么一副苦相?这可不像我。”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有栖川桥,拥有不少可用金钱的手蠢蠢欲动。
那样的表情和眼神,伏黑惠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和他消失在自己生活的时候别无二致。尾神婆这样的降灵术会通过尸骨的信息记录下降灵体死亡前后的大致状态,并进行复原和修复。
那也就是说——他死亡时候和离开时别无二致吗?
伏黑惠的脑子转得很快,这个男人在最后一笔生活费交给伏黑津美纪的妈妈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庆幸于终于甩开了他这个累赘,甚至将他卖了十个亿,拿着那些钱不知去了哪里。
原来是死了啊。
只是死了啊。
他觉得这个答案荒谬、有些意料之外,但却又在情理之中,让他心中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
伏黑惠和伏黑甚尔的脸实在是太像了,单看轮廓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产物,这让已经死亡多年,才复活拥有意识的伏黑甚尔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那种小大人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
不过,二人的气质可全然不同,哪怕是相似的表情摆出来,也让人绝不会认错。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就像是某种隐秘的比试一样,谁也没有率先挪开视线。
“啧。”伏黑惠低声仿佛有些嫌弃,“谁要成长为你这样的人渣?”
“人渣到我这样的,那是本事,你以为谁都做得到吗?”伏黑甚尔完全不反驳这样的形容,反而有种引以为荣的意思,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伏黑惠。他那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看上去是有什么言语想要出口一样。
但却不知道从何处起。
他们之间的感情太淡薄也太奇怪,明明是血缘相通,这时站在彼此对面却有些尴尬。
于是祗王夕月便在这时向前一步,主动叫了声,“伏黑君?”
两个人一起回头。
抢在伏黑甚尔说出什么不太好听的话之前,伏黑惠开口,声音比起刚才和甚尔那短暂一句话的生硬不知道柔软了多少,“夕月,很顺利。”
伏黑甚尔怔了一下,有些狭长的眼睛眨了两下,像是想着什么一样转动一圈落在伏黑惠身上。
“伏黑?”甚尔脸上带着些说不清味道的表情,上扬疑问的语气马上就被压了下去,“你的名前,是伏黑。”
“怎么,没有被禅院家买回去,你很遗憾?”伏黑惠眉尾一扬,“反正你也拿到钱了,不论是那边对你来说不都无所谓吗?”
听着这样变相肯定的话,伏黑甚尔的肩膀突然一松,气息微变,整个人的气场都没有了刚才那种戾气。他放肆地笑了出来,那种从胸腔发出的笑声带着一种恣意,让他看上去没有了那种如凶器一样的压迫力,“这不是很好吗,我拿了钱,你也没有去那个垃圾堆。”他视线一低看着地面上的影子,还有伏黑惠那结着手影印的十指,“我太想知道那群老家伙的表情了,快告诉我,他们那时候都是什么样的脸?”
只是想想都觉得有趣。
“他们什么表情我不知道,”毕竟当时索要伏黑惠的时候,伏黑惠本人并不在现场,五条悟只是非常强硬地将他留了下来,甚至他本人也没有到禅院本家去,只是派人带了话而已,霸道得很。对于禅院家来说,五条悟就像是一个强盗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个强盗会付钱,只是强买罢了,“不过负债十亿的我是什么表情,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伏黑甚尔露出了第一个震惊脸,“你竟然还付钱了?”提起这个来,他的表情莫名带上了几分教育的意味,“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赖的,你不给他们又能怎样?”
他看上去很有这样的经验,耸了肩耸肩,有些遗憾道:“更何况那笔钱我都没有花完。钱都没有花完就死了,你还要还钱——太亏。”尤其是他以为伏黑惠是要直接给禅院家还钱,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作风。
死都死了,生前所拥有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了,债、钱都没有意义了。
除了钱,他也相当宝贝他的那些咒具,还有被他调服的咒灵丑宝。
不过那些也都随着他的死亡烟消云散了。
伏黑惠看着对方那一副赖皮的样子,小声嘟囔着,“我和你不一样。”
“说起钱,活都活了,总不能去睡大街吧。”伏黑甚尔摸着下巴,似乎意有所指的样子,他看了看周围混乱的样子,尘土混杂着血液的味道随风而来,大量咒灵活动带来的微冷的空气、咒力浓度增强之后带来的呼吸间特殊的触感,伏黑甚尔那极强的五感让他不需要拥有咒力也能感知到正在发生的一切,并且迅速判断出目前的情况,他很强,但绝不是无脑的那种强大,相反,他绝对要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对于我这样的‘术师杀手’来说,现在的情况也算不上坏吧。”
再坏的情况也遇到过,现在便也不算什么了。
“那个!”祗王夕月走上前,“听伏黑君说,伏黑先生是接受雇佣的,对吗?”
伏黑甚尔这才真正打量了一下祗王夕月,对方走上前来,一直抬着剑的鲁卡明显紧张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朝着夕月的方向靠近,半个身子插|进他们二人中间,垂下的刀锋依然朝着他的方向,仿佛随时都可以出手。
眼前这个和惠看上去很熟的小鬼一定有着相当非凡的地位。
或许有点像当时那个星浆体,但或许还要更重要一些。
伏黑甚尔抱胸,“当然,就看你是什么价了。”
“我不太了解行价,”祗王夕月看上去有些拘谨,显然是很少做这样的交易,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地铁站,那里下去要面对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但如果您能帮我们找到并救出五条老师的话,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价格您可以随便开。”他说着掏出身上装着的几张卡,“这里大概有二十亿的额度。金钱的话,我暂时就只能拿出来这些,”主要是有栖川桥这样已经可以算是掏空了衹王天白的现金流,在隐秘起来的岁月里,他攒下了不少东西,但现金却没有那么夸张。
祗王夕月摩挲着手,顺水推舟道:“还有,除此之外——”他双手合十,然后两手朝着不同的方向贴着掌心旋转九十度,两个中指分别顶在两个手腕中心,然后抬起,有立方体出现在掌心被拉开。
【道具卡使用,「妖刀·村雨」】
这是在降织千紫郎还没有成为「戒之手」的时候,为了靠近蓬莱黑刀的用刀习惯而选定使的咒具。
作为具有「戒之手」武器强度的咒具,这把刀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和传说中的村雨不同,这把和降织千紫郎匹配过的刀是一把大太刀,单是刀身就超过了一米五的长度,看上去相当厚重,以横手筋为分界线,淬亮的刀面叠加着不同质感的金属银色,却只有刀锋一缕成黑色。
绿色的立方体很快被撑破,大太刀横在祗王夕月身前,他抬手,双手朝上接住了这把没有刀鞘的妖刀。
不需要是过多的言语解释,没有刀鞘的遮盖——或者说没有刀鞘能够遮盖得住,刀锋上的血气和戾气一览无余,和弥漫着些血味的空气一接触便马上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饮血刃,必定曾经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
就是因为杀人太多,所以才很难找到能够镇住他的刀鞘。
“除了雇佣金外,还有这个。”被咒力悬浮的刀突然落下,沉重的感觉让祗王夕月被闪了一下,若不是鲁卡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恐怕要扑倒在前面,很显然他并不是能够使用这把妖刀的人。
伏黑甚尔为数不多的爱好中,包括了搜罗各种各样有趣、强力的咒具。当然,不多的兴趣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咒具对于长期辗转各种雇佣单的他来说,本身也是必需品,并且是消耗的必需品。
他强大的实力让大多数咒具无法承受他战斗的强度,就连特级咒具都会成为消耗品,所以购买咒具向来也是他的一项主要开支。
见到这样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伏黑甚尔也毫不客气地就接了过去,和抬着都费劲的祗王夕月不同,他单手握着刀柄,掂量了几下,这样对常人来说很难承受的重量和几乎无法自如挥舞的长度,对他来说却是刚刚好。
伏黑甚尔试了试手感,“有点意思。”
这样的咒具,价值绝对在“亿”的单位上。
这份雇佣可以说是相当有诚意,比当年让他送了命的那个委托还要有诚意得多。
“刀名「村雨」,相传是可以斩杀鬼怪神命的妖刀,如果不是能够压制它的人使用,便会噬主。”祗王夕月这样说着,却不担心伏黑甚尔会是被反噬的那一个,“原先是收藏在黄昏馆的武器,据说最初的持有者并非「戒之手」也非咒术师,没有咒力却能斩杀神明,是为弑神者。所以这把刀从一开始就拒绝一切咒力的使用,常会反噬使用者的咒力回路——正是适合您的武器。”
有栖川桥信口雌黄着编故事,一点儿也不见心虚。
伏黑甚尔咧着嘴,嘴角的疤痕上扬着,“确实不错,和游云很像——很顺手。”拿着它,就没有了还回去的意思,刀在他的手上自如地翻转了几圈,划过空气发出“歘”的几声动静,和普通的刀不同,这种破空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闷,不仅有利器的锋利,还有一些钝器的厚重感。
他反手把刀柄掐住,两指把祗王夕月的卡抽了过来,他在这方面的信誉可是很好的,“说说吧,委托的详情。”
*
涩谷地铁站中,真人留下的改造人正啃噬着晕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人,逼仄的空间中闷着无法排解的压抑的气息。
胀相坐在原地,他在等。
他回想着那两个弟弟气息消失时候的那种心惊的感觉,又想着祗王泠呀和他说的话,不同的想法在他的脑中交织,让他并不坚定地摇摆着。
他扩大着感知,将整个地铁站纳入感知范围,随时等待着进入这里的人。
按照「夏油杰」的说法,最先进来的人会是那三个人。
他希望是那三个人,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不论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两个弟弟,还是为了祗王泠呀的要求,他都这样希望着。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轰”的一声巨响,头顶从地面到下几层一瞬间被击穿。胀相瞪大了眼睛,在明确的声音传来之前,他竟然一点气息都没有感知到。
他手上凝聚着血液,「赤血操术」还没有使用出来,顿时就有一阵凉意袭来。有什么来了,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身为咒灵的本能救了胀相一命。
他那一瞬间,放弃了使用术式来抵御或者攻击,而是腿上发力,跳开向后一翻,手撑着地面跳出了十数米的距离。
果然,就在他离开原地的同时,错身一把刀直接捅在了地上。若是再晚一步,那么被洞穿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的脖子。
胀相凝神,眼前却只有一阵冷光闪过。
他屏住呼吸,「赤血操术」在身体内运行,把身体的功能提升到极致,视力、听力、嗅觉、触觉甚至是味觉,从嘴里送进来的气被品尝出了危险的味道。
好快!
他抬手的瞬间,手腕被齐齐切断,切口完整得甚至连他的手腕都还完好的待在断口上,有红色从伤口中渗出,被控制着拉住皮肉,细密的血液从被切断两边的血管经脉中交融拉扯着,让胀相的手看上去无异,可以正常使用。
他的眼睛充血发红,绷紧的视线追上了一阵残影。
毫无咒力的感觉,明明这样激烈的战斗却让人无法感知。
可怕。
——这是胀相唯一的念头。
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有这样强的压迫力,那种无声的杀气带动着神经上的恐惧感甚至超过了五条悟。
胀相抬头,正和一双翠绿的眼眸对上,他记起这双很有辨识度的眼睛的主人。
伏黑惠?
——难以置信,这个二级咒术师竟然有这样的实力吗?
第 129 章
129
胀相有一个瞬间的怀疑, 二级咒术师现在都能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如果这就是伏黑惠,那他的两个弟弟真的是被祓除在这样的人手里,绝对不算冤。
甚至于, 在这种人后下没有被祓除, 只是被剥离了咒物已经是相当理想的状态了。
但是,当胀相的视线从对方的眼睛处移开之后,他就马上意识到, 眼前的人绝不可能伏黑惠。
这种从尸山血海当中走来的气势, 绝不可能是一个还在高专中上学的一年级生能够拥有的,也绝对不是一个接受正统咒术师教育的学徒能够拥有的。
这是个杀手,而且是那种毫无底线,无所顾忌的杀手。人、咒术师、咒灵、咒物, 只要成为目标, 这些名词对于对方来说都没有限制——胀相马上就做出了判断。
对方身上那种堆积起来的戾气和血气甚至比他这个使用「赤血操术」的咒灵还要浓烈。
以手撑地,胀相向着旁边一闪,刀锋擦过他的头发,脑后扎起的发揪直接被是削断,硬质的头发飘落下来,还没有接触到地面就被身体移动所带起的气场重新卷了起来。
级别差异太大了。
胀相意识到硬抗自己绝不可能是对手, 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吐出血液, 不一样的身体结构让他的出血速度和出血量都远远超过普通人,液体将整个身体都覆盖起来,形成一个浓红发黑的血铠。
液体的密度被压缩得更紧, 咒力填满了所有缝隙。
这样的抗伤力量已经超过了大部分防御型的一级咒具。
“当”的一声,刀重重地撞在他脖颈上的血铠。
果然瞄准的是要害, 胀相的胸、脖、头上的血铠都更加坚硬。
伏黑甚尔上是咧开嘴,声音中带着恣意和嚣张, “特级咒灵?这也太脆了吧。”
但他的嚣张都是有资本的。
话音一落,就听见“咔嚓”一声,血铠裂开了细密的缝隙,硬质的血液崩开碎碴子。
这样的血铠竟然只能抵挡一次进攻。
再生的血液涌出,再次将碎裂的部分融合,然后很快又被击碎。
攻击者显然不想给他任何机会,在察觉到要害的血铠更厚的时候,伏黑甚尔马上就改变了策略,攻击要害的空档,其他攻击也密集的落在各处关节,大大限制了胀相的反抗和活动,需要分心在其他各处的血铠修复,他身上很快就挂了彩。
没有谁的咒力是无所限制的,胀相是特级咒灵,但这样持续性的血铠消耗和伺机反击正压在他的身体和精神上。
看不到尽头的战斗让人绝望。
就在伏黑甚尔毫不留情地解放自是我的时候,其他的行动也在同步进行着。
因甚尔突入攻击而塌掉落的石砖快没有砸在毫无防备的普通人身上,而是被结界切断,就像当初在医院的天花板似的一样,经过结界空间的乱流被放出就成了粉尘,被甚尔的攻击带动着的风吹起,进而落在地面上、昏迷着的人身上,像是这里已经尘封许久似的。
祗王夕月被鲁卡抱在怀里,速度极快地跟在伏黑甚尔后面,一点没有落下,尚未落地就开始复数布置结界。
胀相和伏黑甚尔的战斗肉眼可见的破坏力强,他们的速度提升着,被砸脱的血铠碴子对普通人来说刺到了要害就会致命,而那两人的战斗速度又已经到了祗王夕月无法反应的地步,所以他选择构筑复数小结界,将普通人周身的空间隔绝,用来保护他们。
无法逃离原地的普通人、甚至没有自我意识的普通人更加容易被保护。
“怎么样,鲁卡,甚尔先生能够应付得来吗?”祗王夕月布置完便马上问道——实在是身边有两个伏黑,只用“君”和“先生”来区分总会产生误会,所以他便干脆换了名字来进行称呼。
当然,另一位伏黑君没有跟来,刚刚经历过式神召唤、领域展开并且进入过影世界的他消耗太过,需要恢复咒力;而使用着「神之眼」持续观测的碓冰愁生则只派了几个水晶球浮动在地铁站上方,他的精神力消耗也不少,大脑刺痛着,带着晕眩感,神经也在抽动着,稍微一点移动都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有他们两个暂时无法投入战斗中去的人在恢复,当然要有一个战力能够保护他们,莲城焰椎真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碓冰愁生。
所以率先来到地铁站的人,自然就成了鲁卡、祗王夕月还有已经被小金库雇佣起来的伏黑甚尔。
“不用担心,那个咒灵完全不是伏黑甚尔的对手,应该下面几招就能决出胜负了。”鲁卡没有插手进去,只是对付胀相一个人的话,实在没有必要两人一起出手。
果然,鲁卡的眼光没有出错。
伏黑甚尔还未从和鲁卡战斗的状态中完全脱离出来,神经和身体都在极端活跃的状态,力量和速度很快就到了胀相无法企及的地步。
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要被祓除掉了。
和他那两个被解缚的弟弟不同,有妖刀村雨配合着伏黑甚尔,他的咒物本体很可能也会出现损坏或者直接被销毁。
并不是谁的咒物体都像是两面宿傩那样无法消除的。
不过,有栖川桥并不担心,他能直接把伏黑甚尔推在前面和胀相战斗,而不是借口让伏黑甚尔留在后方用自己能够掌控的马甲卡来战斗,是有原因的。
伏黑甚尔的刀尖已经刺在了胀相的眉心之前——具有极强战斗经验的伏黑甚尔比起对心脏出手,战斗中他更愿意对更加毫无防备而可以确认杀死目标的头部出手。
但这一次,他的刀没有捅下去。
刀尖被一股力量顶住,冷气凝结,冰面凭空出现在刀尖和胀相的眉心之前,阻碍住了伏黑甚尔的攻击。
地铁站内空气骤降,连呼吸都能看到白雾。
紧接着,挡住了攻击的冰面开始反击,顺着妖刀的刀尖快速地爬了上去。
“术式?”伏黑甚尔眉毛一挑,手腕一转,刀面一旋,脱开冰面连接退离原处,透明结晶还零散地贴合在刀面上,一点一点地扩散,传染力极强。
但所幸,它并不算坚固——至少对于由伏黑甚尔持有的村雨来说,并不算坚固。
鲁卡一皱眉,显然对这样的招数并不陌生,“祗王泠呀?”
咒力之冰,那是泠呀的属性力量。
趁着这个空档,胀相后翻,拉开了和伏黑甚尔的距离,眼睛不敢离开对方的身体,感知却尽可能的放大一些,想要寻找一条离开的路径。
「夏油杰」的判断也不靠谱了吧。
如果不是有祗王泠呀提前布置在他身上的咒术,刚才那一下他绝对躲不开。这样劫后余生的动荡无形之中加重了他对祗王泠呀的信任。
“甚尔先生,等等!”祗王夕月的声音止住了伏黑甚尔的动作,他从鲁卡的怀中出来,踩在地面上,刚才的快速移动中,他被鲁卡的咒力场保护得很好,以普通人的身体跟上那样的速度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适。
他往前了两步,被鲁卡的手拦住,“夕月,别靠太近。”
胀相对于祗王夕月来说是危险的,鲁卡想要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在听到被鲁卡喊出的这个名字的瞬间,胀相眼睛一抬,视线投向夕月,微眯的眼睛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
“你,是泠呀的下属?”夕月没有不顾鲁卡保护的意愿,停下了脚步,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像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什么一样。
“……不算。”胀相否认道,他和泠呀各取所需,都只是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他和对祗王泠呀献上忠心的咒灵不同,他们之间只能算作是某种雇佣关系。
“可是!刚才那毫无疑问是——”
“是衹王泠呀的能力,你没有看错。”胀相的音调带着一些拖沓,乍一听只有一种懒怠感,但拖沓的字连在一起,就会延长每一句话说完的时间。
拖延时间啊……
伏黑甚尔在听到这种说话方式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微眯起眼睛,作为一个刚刚拿了二十亿的“雇佣兵”,他微薄的职业道德让他看向了对面的雇主。
祗王夕月完全没有接他的眼神,只有鲁卡冲着他微微摇头。
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伏黑甚尔猜测或许是他死亡的这些年出现的咒术师或者是诅咒师什么的,甚至是咒灵——毕竟今天所看到的和人类混在一起的具有人形、具有清晰意识的咒灵也不少了,这些在他死之前可都已经算得上是耸人听闻的事情了。
对咒灵,咒术师们当然有调服,就连他曾经也调服过丑宝为己用,但像眼前这样明显关系不太一般的却闻所未闻。
这样的一对和胀相这个由人与咒灵混合创造而出的咒物受肉站在一起,还确实有点命运指引的感觉。
不过,伏黑甚尔并不打算对此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抛去其他私人因素和私人情感不谈,像祗王夕月这样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可不多见。
在没有榨干对方钱包之前,他的服务态度可是相当到位的。伏黑甚尔从不对这样的大金主杀鸡取卵。
而有栖川桥——有栖川桥根本就没有理解到伏黑甚尔刚才那个眼神的意思,也没有注意到胀相利用言语间隔和音调拖延恢复时间和思考时间的事情,只是单纯看着伏黑甚尔眼神中似乎带着询问,祗王夕月可以回避这个视线,但是鲁卡不行。
他便只能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
他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在伏黑甚尔面前,以他为见证、以祗王夕月耳朵上的通讯器为见证传达一些东西出来。战斗从来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同时,他经由祗王泠呀的马甲卡在胀相身上设下的书页术式并不能持续维持——
所以,即使并不理解伏黑甚尔的意思,有栖川桥还是选择让鲁卡摇了头。
——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什么都不要干就是了。
胀相的神经紧绷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纸张上带着撕裂的锯齿痕迹,上面隐约有些墨迹,但褶皱的样子远远的却让人看不清,在闪烁的灯光下,祗王夕月似乎发现他手上的纸比平时用的纸更容易反射顶上还残留着的白炽灯的灯光。
否则,怎么能解释那纸张带着异常的亮度。
胀相两指夹着纸张抬向夕月的方向,“‘如果是夕月,就把这个交给他’。”他重复着别人交代给他的话,一种不漏。
但他显然并不打算主动移动做些什么,只是朝着正对着的方向示意,“是你的信儿。来拿走它吧,祗王夕月。”
第 130 章
130
指名要祗王夕月亲自接收的东西。
而且这样东西来自于祗王泠呀。
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摆明了是一个陷阱。
鲁卡拉住了祗王夕月的手, 冲他微微摇头,“只是拿东西而已,我来吧。”
他显然不放心对方一个人靠近胀相。
“不, 我总觉得……应该是我。”夕月低着头, 声音柔软却坚定。
伏黑甚尔把刀扛在肩膀上,重心落在一只脚上,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并不觉得一个败者的位置有什么资格要求这些细节, 而且还是这种会把金主自己丢入险境的要求,于是便适时开口,“喂,需要我帮你拿过来吗?”
只是要拿一张纸而已, 难道不是谁拿都一样吗?
这么一点附加服务, 他可以看在那高额雇佣费的面子上赠送一次。
“等等——”祗王夕月抬手止住了伏黑甚尔的动作,“他刚才说的泠呀的话——如果是我的话,才会使用这张纸,那如果不是我呢?”
胀相看着他,披散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有些凌乱,却不算特别狼狈。呼吸调整过来之后, 他看上去舒服了很多。
他内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但眼神当中的表明的意思却很明确。
至少他手上的这个东西是只有在确认夕月身份的情况下才会交出来的。
祗王夕月快速斟酌了一下,他的手轻扶在鲁卡的手上,微微用力将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压下, “放心,我会没事的, 鲁卡。”
鲁卡有力的手被轻描淡写地压下,夕月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然后在对方紧张的情绪中靠近了胀相。
伏黑甚尔暗“啧”了一声,夕月应该算得上是他最不想要遇到的雇主,在战场上有自己的想法,会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最后让他来擦屁股。
生前的习惯影响着他,他下意识想要从口袋里摸一支烟出来却又意识到现在的口袋里可没有烟。一般遇上这样的雇主,如果尾款结了他会直接撒手不管,毕竟他从不接保护的单子,只要完成他杀人的那部分就够了,雇主作死他从不出手,左右也不会影响他的任务完成率、不会影响他接单的信誉;当然,如果尾款没有结,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他可以出手,但是要加钱。
翻倍、甚至最多的时候会翻到十倍来收费。
对于很多有钱雇佣伏黑甚尔的人来说,命永远比钱要重要得多。
而眼前的祗王夕月显然属于前者,但——
这种级别的冤大头太少见了,还是要看护一下的。
更何况,在伏黑惠那里,他多少有那么几分微不足道却又难以忽视的私心。
有私心,同时又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说服他自己,伏黑甚尔挪动了一下自己,身体的重心前倾,肌肉紧绷着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一样。
鲁卡就更不必说了,他和夕月的距离始终没有超过五步,落后的几个身位让他既能留给夕月一些单独的空间,又不会让他在关键的时候来不及出手。
祗王夕月站定在胀相面前,抬手抓住了纸张的另一边。
但是对方却没有松手。
“我已经过来了,你不给我吗?”夕月注视着对方问道。
而随着他的问话出口,这样的异状已经足以让另外两人随时准备控制局势。
祓除胀相对于鲁卡和伏黑甚尔来说都不算困难。
“你拿不动的。”胀相回答道。
他说着,手指微微松开。马上一种千斤之重的力度就压在了祗王夕月的手掌上,“唔——!”他惊讶的睁大眼睛,“好重……”
胀相重新施力,这才缓解了这种情况。
只是那一秒的时间,夕月就感觉手腕一阵酸麻。他虽然不是战斗系的人员,但是作为「戒之手」的核心,基础的训练他还是需要做的。而且,在咒力的滋养之下,他的力量、速度和反应力至少要比普通人好上不少。
可是那一瞬间的压力,让他以为手骨都会因此而断裂。
这样重的东西,被胀相轻而易举地拿在手上。
他甚至看不到对方手指、手臂用力的痕迹。
对方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不,特级咒灵的力量很大是确实的,但如果真能这样轻描淡写,也不会在伏黑甚尔面前毫无回手之力。
难道说……这东西不仅仅是看单纯的力量。
“需要我帮你吗,夕月?”鲁卡在他的身后问道,不论是多么重的东西,只要胀相能够拿起来,那鲁卡从力量上来说就不会拿不起来。
祗王夕月却摇摇头“不,这个重量不对劲。”他说着重新思考了一下泠呀的那句话,“重”只是这张纸拒绝他持有的一种表现。以夕月自己的能力级别,足够质量、足够重的东西就已经足以限制,那如果是更上一层楼的人或者咒灵,这张纸所表现的拒绝或许就不只是“重量”而已了。
他相信祗王泠呀的设计不会只有看上去那样简单,他敢将这个东西交给胀相而不担心被夺走,必然是有所依仗的。
但是,那句话——“如果是夕月,就把这个交给他”。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眼睛抬起看着面前的纸张,手指重新抓住它,开口道:“我的真名是,「祗王夕月」。”
衹王家向来都是相当重视「真名」的家族,从咒术契约上来说,被本体认同的「真名」也极其重要。所以他猜测,那句话的意思或许就是以「真名」为钥。
咒力顺着「真名」的说出而运作,他尝试将纸张接过,可意外的,他还是失败了。
难道是他想错了吗?
祗王夕月皱眉,垂眸仔细回想着,他和祗王泠呀是旧识,在彼此所背负的宿命之外,他们也曾经以最普通的身份接纳过彼此作为家人。
只是轮回记忆的觉醒最终还是促使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他现在依然能够想起,对方尚未成为祗王泠呀之前,作为一位兄长一样的任务叫他名字的时候。
——夕月、夕月……
祗王夕月猛一抬头,他意识到了祗王泠呀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或者说是想要通过或许这张纸所要告诉他的一个重要的东西。
他眼底震动着,紧紧地盯着纸张,然后重新开口,“「真名」、确认——我是……夕月。”
话音一落,纸张顿时轻了起来,被风刮动着“哗啦”一响。
夕月动手,将其抽了过来。
这一次,他接过的没有一丝障碍,胀相松开手,他也顺利地拿了过来。
祗王夕月有些迫不及待地展开它,却见上面空空如也,白白的一张纸面上连一个褶皱都没有留下,一展开就像是一张新从工厂中拿出来的纸张一样。
空白一张纸。
这是什么意思?
他摩挲着纸张边缘,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过于沉浸其中,让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纸张边缘用力太过,纸边锋利的就像是柳叶刀一样。
“嘶——”夕月手指一抽,被纸边划出了一个小口子,这口子比普通纸张割手要深些,一滴血从深处涌了出来,沾在纸张上,马上又消失不见。
被吸收了……?
祗王夕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手指点在纸面正中,“切开空间可以建立结界,那么反之,也可以穿过结界。”
力量在指尖流转,他的手瞬间穿过了纸张。
“这是……结界?”鲁卡看着夕月在纸面前消失的手,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夕月摇摇头,“不,这张纸并不具备完整的结界结构,大概更像是——一个门,但也确实连通着另外一个结界的边缘。”
他伸手进去所感觉到的空间没有边界,似乎很大,却又带着一些难以忽略的逼仄。
对结界运作非常熟悉的祗王夕月一下子就分辨出了纸面内咒力流动的方式,判断出了纸张的性质。
能够切开空间的“神之光”原则上来说可以照射到任何地方,所以对于祗王夕月本人来说,几乎所有的结界对他来说都是可以撬开的大门,区别只在于撬开的方式和难易程度而已。
“这不是普通的书页,”祗王夕月把手从结界的另一边拉回来,“这是拉杰艾尔之锁的一部分。”
鲁卡伸手,只一靠近纸张附近,手指就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那种寒冷顺着指缝深入骨髓,像是要从内部将人的骨骼冻裂一样。
这是只能交给祗王夕月的一个东西。
甚至在祗王夕月接手之后,连用来传物的胀相也不再具备可以短暂持有拉杰艾尔之锁一部分的资格。
拒绝触碰——任何不被设定好的规则所认同的人都会遭到反击。
如果反击不得,那恐怕就会……自我销毁。
拉杰艾尔之锁是非常重要的召唤书,他向来拒绝主人以外的人主导驾驭,但是却被允许分享。
“泠呀他还说了什么吗?”祗王夕月看向胀相。
胀相摇摇头,却又指了指书页的表面。
夕月抿着嘴,想着什么,很快便再次把手伸了进去,这一次,他捅得很深,整个胳膊都伸了进去,手臂完全消失在纸张之中,在眼睛看不到的结界中摸索着,外人直观看上去,他的样子多少带着几分惊悚。
夕月并不在意这些,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大心脏?
他仔细摩挲着,下面的空间摸不到边,但在他能够接触到的范围内——似乎被设定在刻意在了这个范围内,他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入手第一个触感是有些尖尖的头子扎了他一下,不疼——至少远远没有刚才被纸割破手指的那种疼痛。
带着可以解开大部分结界的咒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指和他连接了起来。
他耳边响起了任何起来人都听不到的交谈声。
就像是触电一样,祗王夕月猛然把手抽了回来。
“夕月?”鲁卡担忧地看着他。
夕月抿着嘴欲言又止,看了看眼前的胀相又扫了一眼远处的伏黑甚尔,“……没事。”说着,他把纸张重新折起来,放进了自己口袋当中,“我还得……之后再研究研究。”
“大老板,东西你也拿到了,接下来怎么做,”伏黑甚尔握着妖刀跃跃欲试,“要我祓除了他吗?”
胀相的血铠涌了出来,掌心凝聚着「赤血操术」隐藏的血点,随着咒力的压缩被凝成针,密集的汇聚起来,随时准备着战斗。
“不……不用,”祗王夕月看着胀相,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问道,“胀相——我记得是这个名字,对吧。我可以让你离开,但是你要告诉我,五条老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狱门疆吗?”
胀相颔首,“狱门疆会将他封印一千年,精神上、肉|体上都是。”
“我明白了。”祗王夕月点点头,他没有再问什么,甚至没有询问狱门疆的下落,而是背过身去,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地示意胀相可以离开了。
后者也没有一丝犹豫,他本身也不具有提出条件和要求的资本,而求生是本能,于是很快就顺着地铁轨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夕月双手一合,“啪”的一声和结界碎裂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那些复数的小结界被一次性全部撤掉。
“把他们都送出去吧,”祗王夕月敲击了两下耳朵上的通讯器,“机械丸君,狱门疆已经不在这里了,五条老师确认被封印在其中,我会再找线索。不过现在,请尽快派人到地铁站来,这里面有许多失去意识的普通人需要不同程度的治疗。”
*
就在祗王夕月的能力穿过拉杰艾尔之锁的同时,远处的祗王泠呀便马上有所感知,手中的书微鸣一声,瞬间便又安静了下来。
“果然马上就察觉到了啊,夕月。”他含笑低头,眼神带着说不出来的温柔。
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读懂自己的每一个暗示,领会到每一层意思,不愧是夕月。
穿过还亮着红灯的马路,静谧的月光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种强烈的威胁感扑面而来,鲁泽的剑瞬间化形而出。
反倒是祗王泠呀看上去不紧不慢的,“你果然来了,天白。”
“重要的事,你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所以你必然会出现在这里。”衹王天白推着眼镜,也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他身边再没有其他任何人,手上拿着一个和拉杰艾尔之锁一样大的书,不同的是,这本表面金属质感的封面带着如铜如金的颜色,看上去仿佛相当贵重似的。
“你也一样,不是吗?”祗王泠呀挥挥手,让鲁泽退下,把战场全然留给了他们,似乎不希望有任何外人插手到他们之间一样。唯有街对面不远处的商铺上有监控摄像头亮着红灯转到了他们的方向,电流攒动的声音在他们的五感中相当明显。
总监部那边的行动力和掌控力倒是不错,把信号系统全数用咒力系统替代,看来他们当中还是有不少特殊术式类的人才的。
“要面对你的话,那些孩子们可不是你的对手。”衹王天白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那些相伴长大的记忆好像还在昨日,他们是怎么走到对立面的呢?
“虽然想要说让你交出手里的‘锁’……但是,你也是不会听的吧。”衹王天白叹了口气,直视着对面的人,手里的书无风自动地飘了起来,“如果能只用言语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那战斗也便不会这样旷日持久。”
祗王泠呀一笑,抬手之间,拉杰艾尔之锁已经浮在身前,“正是如此,我也是相同的话。”
这话成了战斗开始的征兆。
红龙和白龙带着炽热和寒冷从书页中飞出,在空中发出震响的龙鸣,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不同属性咒力的碰撞发出水火相撞的“滋滋”声,咒力撞击带来光亮彻底照亮了夜空,一时间甚至比月光还要亮。
泠呀手指一勾,地面的冰刺顺着马路的方向突向对面。天白在地面一踩,高温被直接压缩在地面之中,让水泥都软化了一般,和冰棱一顶,顿时地面上盈满了白色的蒸汽,浮动在小腿之下,让此处仿佛带上了几分仙境的感觉。
“银狼。”泠呀打了个响指,藏在蒸汽之中的是压低身体的银狼,纯白的毛色和汽融合在了一起,软嫩的肉垫踩在地面上不发出任何声音。
天白的手在空中一呼,红色的气焰凝成飞鸟,长长的尾羽拖在身后,“啁”的一声长鸣,飞鸟翅膀一扇,俯身加速冲刺而下,极快的速度带出了破空的声音。
长喙精准地刺入云雾之中。
暗处的一爪子勾起,扇在喙侧,“吼!”张开的嘴中露着狼齿,锋利地咬向飞鸟的脖颈。
身体还不到银狼一半大的鸟雀异常灵活,被爪下羽毛的瞬间,也狠狠地啄向银狼的眼睛,两种使魔的伤处都未流血,而是流出能够被肉眼捕捉到的压缩成液的咒力。
没有恐惧和疼痛的使魔悍不畏死,根本没有在意彼此受伤的地方,马上便又撕咬在了一起。
雾气被它们的身姿带起,模糊了视线,能见度瞬间变低,眼前的一切被迷雾所遮挡。
衹王天白的眼睛一利,身子一侧,能量波从他身边擦过,绑好的低马尾被甩了起来,眼镜被能量带起的风一掀,镜片在空中碎裂,掉落在天白身后。
脸颊侧留出的几缕头发被带着飘向旁边,露出了他脸上一道细细的疤痕,明明是年代久远的伤口,但疤痕看上去总是很新,仿佛是才留下来的一样。
“你真的很喜欢这一招。”衹王天白叹道,“我也不能总让它起效,不是吗。”
天白的手指点在书面上,手指一抬,带起了一条红色的丝线,随着衹王天白的一甩之间,红线“咻”的一声割断了眼前的雾气。
“叮”!
红线卡在了厚厚的冰面中,没有直接再切下去。但是肉眼可见,冰面之中,有红线在舞动着,一点一点深入着更远的地方。
冰冷的温度无法阻止它,甚至在其周围,融冰成水顺着红线的尾端滴落在雾气之中。
“刚才你说的话,我也原样还给你。”祗王泠呀手掌用力握拳,随着他的动作,身前的冰面突然被压紧,将红线绞在一起。
两人都不服输,在这个最直白的攻防中不断加码咒力,似乎抛弃了战略战术,只将彼此都拖入了这最简单的消耗之中。
突然,旁边的写字楼发出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甩了出来,撞裂了墙面,直直冲着他们摔了过来。
泠呀和天白几乎是一样的表情,眼神一扫,默契的同时向两个方向后退。
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两方使魔被这样的重力所打散,雾气真空出一片圆处。
“唔……”一声闷哼从坑底传出,那种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发出的呻|吟隐隐传来。
并不陌生。
衹王天白皱眉,两指一挥,面前的「所罗门王之锁」,无风自翻,一页竖起,红光冲天,和追来的攻击撞在了一起。
音爆声震动着,写字楼裂出细密的裂痕,玻璃镜子有节奏的震动着,陡然间“啪”的碎开,如雨一般尽数落下。
祗王泠呀反手一抬,雾气起推,冰面如一把巨大的伞,将玻璃雨挡在伞外。
坑里的人趁着这个时间也站了起来。
灰尘散去,里面果然不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站起来,手上的鞭子不敢松,抬头就看到了不久之前才在黄昏馆看到过的人,“天白先生?!”
吉野顺平身上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从肩膀一直开到腰腹,但里面并没有流血的伤口,只有一长道浅浅的划痕,看上去应该是及时避开了一处致命伤。额前的刘海被切断了一节,看上去有些怪异。
顺着他的视线再向上,冰伞在挡开玻璃碴子之后被重击,伞面没有不是裂开,而更像是被直接切断成了几部分。
祗王泠呀的拳一松,固体冰伞瞬间散成冷气,皮肤可感的降温。
就连吉野顺平这样的咒术师都不由地搓了搓手臂。
但穿过冷雾重重落在地面的光|裸着半身的人却仿佛没有一丝感觉,在有些发白的雾气衬托下,他身上那些黑色的纹路更加深邃了,地面上被他的落地砸出了蛛网纹,可见其力量。
只是这人的拳头上的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紧紧地勒入血肉之中,甚至还在隐隐的移动着,只余有刺尖穿|插在外极其明显,顺着这伤口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带着荆棘的细铁索,它沿着身体上黑色的咒纹一寸一寸地割开皮肉,却又持续被超强的治愈力黏合在一起,这就导致荆棘锁链仿佛就长在了身体中一样,看着就让人一阵感同身受的疼痛。、
而被这东西缠在身上的本人却仿佛毫无所觉。
“悠仁,不,现在是两面宿傩了吧。”衹王天白平淡地说道,看起来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意外,半点看不出惊讶的情绪。
——而其实,有栖川桥很意外。
搞咩啊!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明明也已经被他安排明白了。他们两个应该先等待总监部的支援来接手伤员,然后再赶往地铁站。他们会在路上和伏黑惠、碓冰愁生以及莲城焰椎真他们相遇,然后有栖川桥会根据地铁站内的情况来决定是否要拉扯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结果等来他们的不是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的马甲卡,而是这边衹王对立双星的马甲卡吗?
虽然都是马甲卡,但差别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泠呀扫了这边一眼,没有再出手争斗,仿佛他并不希望自己和天白对决被一个外人打扰一样。
其实只是有栖川桥提起了高度警惕,暂时放下了内耗演戏而已。
在剧本上倒也说得过去,祗王泠呀原本就是这样一个难以看透的人,至少在并不熟悉他的外人看来,这样事情做出来也绝不会ooc。
“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啊,天白。”两面宿傩看着衹王天白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残忍,看上去随时要把天白撕裂一般,“看来你那时候的实验,很成功不是吗?”
——真是最难搞的情况。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栖川桥用着衹王天白的马甲卡谨慎地和两面宿傩拉扯,是因为他那时并没有整理出体衹王天白所带来的数据流,所以尚未完全理清楚天白和两面宿傩的关系,所以才会感到头痛。
而现在,有栖川桥整理出了那些数据流,也捋清楚了那些过去,只觉得……
更加头痛了!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马甲卡独立子系统操作的时候是比较单纯的,他们会不自觉按照背景故事当中的走向完善自己的路径,但不同世界带来的错位会让一些操作显得非常……诡异。
比如衹王天白一饰两角,甚至非常投入地男扮女装。
当然,也包括了正常的社交活动。
似乎和两面宿傩的合作也远远不能称得上是“正常的社交活动”。
看着衹王天白的神色,两面宿傩眼睛一眯,“你变得不一样了啊,天白。”
听到“改变”这样的词,有栖川桥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拿捏那数据流中有些放飞的衹王天白实在是太困难了,他调整着状态,沉浸到角色当中,刻意拖了两秒的时间,才平静回应道:“我倒觉得我从来没有变过。”
“那就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你?”两面宿傩眉毛一挑,明明是和虎杖悠仁一样的脸,但却和虎杖悠完全不同。
这个身体自如得就像是他原本的身体一样。
能够天然诞生出这样一个受肉的概率是多少?
无限接近于零吧。
衹王天白上下打量了几眼,拉扯着话题掌控在自己手上,“悠仁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身衣服。”
太贴合了。
能够压制住两面宿傩,但是当两面宿傩的意识上浮的时候,也可以利用这个身体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已恢复的实力。
“‘量身打造’?天白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吉野顺平从坑中爬出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祗王泠呀接了话,决不能让存在感完全消失,他只是没有在战斗了,并不是消失了,排面怎么能撤掉,必须要有意无意表现出他和衹王天白的默契,“虎杖悠仁恐怕不是天然诞生的,而是有人故意引导了他的降生,甚至撰写了他的身体信息,为的就是能够让两面宿傩有一个足够适应的身体。”
“等等!可是这样的话……愁生明明说,悠仁吞食手指是意外——”顺平赶忙争辩了一句,如果虎杖悠仁的身体是为了适应两面宿傩而诞生的,那么必然会因为不是意外的事件而接触吞食手指才对。
衹王泠呀冷笑一声,看着左侧的天白那面无表情的脸,破有些意味深长,“当然不是意外,那样重要的封印物,怎么可能轻易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学校当中、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虎杖悠仁身边熟悉的人手里、又怎么会恰巧又让可以保住他不被执行死刑的五条悟在那个时间遇上这件事并插手进来。「戒之手」的小鬼,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意外和巧合,一切都走在既定的轨道上,从来不偏不倚。”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挪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不是自己选择的,太天真了啊,小孩子。”
吉野顺平好像领悟到了什么,有些一闪而过的灵感,但却没能被及时抓住。
两面宿傩并不理会他们之间那些暗示来往,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在意,“这个小鬼确实很有意思,但我已经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人,比起借来的身体,还是自己原本的身体最好用,不是吗?活了一千多年的‘人类’,衹王天白。”
在场只有吉野顺平其实并不知道衹王天白是字面意义上的活了一千多年,偶听提起也一直都理解为他和所有的「戒之手」一样,通过轮回来进行延续。
字面意义上的活过一千年……那应该不能被定义为一般意义上的“人类”了吧。
顺平感觉到惊讶。
但也只是惊讶,对于一个最开始就充满了神秘与强大的人来说,好像再加上什么奇特的设定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你那二十个指头,恐怕不足以构成你的身体吧。”衹王天白的手放在所罗门王之锁的封面上,“你的其他部分我记得,已经连一点灰都不剩了,不是吗。”
“拜你所赐。”两面宿傩眼睛发红,带着一种嗜血的杀意刺向祗王天白,下一秒,宿傩的拳头已经近到了眼前。
“天白先生!”顺平反应过来的时候,对冲带来的能量波已经撞得他一闪。
所罗门王之锁挡在身前,抵御着两面宿傩暴起的攻击,“还不过半数的手指力量,你真的觉得现在对我就有胜算吗?”他的发绳被乱飞的能量割断,半长的头发被吹在身后剧烈地飘动着,手腕上不察被划出一个口子来,还不等流血,就见伤口里爬出躁动的黑色小手,细密地将伤口拉合,重新平静成普通的皮肤,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一千年前我就能杀了你,难道我现在会做不到吗?”衹王天白抬眼,沉淀着暗沉的光几乎压成竖瞳的眼睛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两面宿傩的。
对方眼下的纹路绘成第二双眼睛,四目仿佛都在撕扯着眼前的人,“是你背叛了我。”
“‘背叛’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这种东西可言吗?”衹王天白表现得像一个用了就扔的渣男一样——事实上这个比喻虽然不恰当,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对,他卸力将两面宿傩拖到眼前来,在宿傩身下错位的所罗门王之锁展开,书页中被抽出一把钝剑,没有开刃却极厚重。
这样近的距离,让人来不及躲避,祗王天白的咒力瞬间充满了剑身之中,只有五根手指的力量,两面宿傩尚不是现在衹王天白的对手。
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击在腹部,两面宿傩在飞出去的同时感觉到身体内的「解缚」被一阵搅动,这股带着咒灵和衹王双重力量的咒力刺激到了「戒之手」的力量本能,荆棘锁链开始更加用力地缩紧着,想要将两面宿傩的手指压在一起,尽力和这个身体的力量隔绝开来。
这便让虎杖悠仁的意识逐渐有了浮动。
两面宿傩意识到了受肉身体的挣扎,但精力却没有放在会被压制下去的意识上,他摸着腹部被攻击的部分,感受着那里活跃的咒力,眼神当中充满了震惊,重新打量着刚才攻击他的人和攻击他的能力,数秒之后,他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用不带一点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让有栖川桥毛骨悚然的话。
“你不是天白。”
第 131 章
131
两面宿傩的话让有栖川桥感觉心神一震。
他是谁, 他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突如其来地把他推入了一个掉马危机中呢?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快速思考着刚才为数不多的对话。
有什么地方漏了破绽吗?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绷紧了神经。
有栖川桥没有直接用衹王天白的马甲卡来回应, 这种事情最好避开本人,从侧面回应,先试探一下再说。
“原来你也有被怀疑身份的一天啊, 天白。”祗王泠呀眼睛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和几分嘲弄的意味。
衹王天白不回应两面宿傩的话, 也不回应祗王泠呀的话,没有了眼镜的遮挡,那种时光沉淀在他眼中的锐利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两面宿傩感受着那种咒力在这具身体当中呼应的感觉,扯出一个相当狰狞的笑, “不会有错的, 你不是衹王天白,而是衹王夜御吧。”
等等,谁?
夜御?
……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经典欧·亨利式结局。
说到底,夜御和天白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吧。
有栖川桥很想捂脸。
难道是应该说衹王天白马甲卡的角色扮演非常成功吗,所以见过衹王天白和夜御两种角色的两面宿傩竟然完全没有怀疑, 是相当认真地把这两个名字当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了啊。
明明之前连絹索都将天白和夜御的名字合在一起了啊。
——或者应该说, 正是因为絹索将他们的名字合在了一起,所以有栖川桥才会下意识地没有把夜御和天白分开。
但那或许是两面宿傩和絹索与衹王天白这个马甲卡的两个角色相处的时间线不同的缘故?
有栖川桥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只要不掉马,不论是什么样奇怪的剧本他都能圆回来。
祗王泠呀听到那个名字眼神一厉, “夜御?”他猛然转头去看天白,“她应该已经死了。”
“她到底如何了, 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泠呀。”说起这件事, 衹王天白也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寒意,直冲冲地刺向了泠呀。
这样身份指向性非常明显的对话让两面宿傩眉头紧皱,脑中有疑惑萦绕着却很难理出一个头绪来,真正的名字和身份,与他认知下的名字与身份——一时间,他连询问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掌握了两面宿傩的脑回路,有栖川桥自然就有办法掌握对过去的解释权和主导权。情况明了,衹王天白自然也就能主动接茬开口了。
“不用怀疑你自己,两面宿傩,我确实是杀了你的人。”已经说出去的话绝对不能撤回改口,衹王天白动了动手腕,“只不过,我或许不是你记忆当中的人。”
随着「解缚」力量的深入,虎杖悠仁的意识在上浮,有明确想要清醒过来的期望、有急迫挂念着和他一起的吉野顺平的安危,他的精神强烈地挣扎着,在两面宿傩精神布满尸骨的领域中爬了出来。
这样下去,即使虎杖悠仁不能完全清醒,他也刻意将两面宿傩的意识也拉下去。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很快便会重新接掌这具身体。
一次性获取的三个手指确实有不少冲击力,却没有达到可以直接压制虎杖悠仁的地步。
但衹王天白的言语萦绕在脑中,两面宿傩很不去在意问题的答案。他面无表情地把手压在胸口,直接在荆棘锁链之中硬生生把心脏掏了出来。
“悠仁!”吉野顺平眼眶欲裂,上前的动作却被衹王天白拦了下来,“天白先生,悠仁他——”
“放心,两面宿傩的掌控下,悠仁的身体没有那么容易死。”衹王天白冷静着,这也不是虎杖悠仁第一次被掏心窝子了,两面宿傩的超强治愈力让这个身体在咒力的滋养之下,即使缺少关键的身体部分也能正常运作,“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拖延他意识上浮的时间,看来悠仁已经要醒了。”
两面宿傩会有这样的动作,反而是象征了一件对他们更有利的事。
而两面宿傩也没有否认,耸了耸肩,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对于他作为咒灵、作为一个咒物延续的千年时间来说,重新复活降临再继续等待的时间并不算什么。
他不急于复活,但是这时候却迫切地想知道衹王天白口中的暗示。
天白也没有掩饰,引导两面宿傩别让他往掉马的方向去想是很重要的步骤。
“在……‘黄昏落日’那场惨案之前,衹王家每代都会有、也只会有一个女孩儿,她们具有衹王家男性所不具备的某些非常重要的特殊性,所以那时候衹王家对神女的‘保护’非常极端。而夜御她……”那毕竟就是衹王天白马甲卡本人的女装演绎,现在衹王天白又是有栖川桥感知的一部分,他这么说着莫名感觉到了一阵羞耻,自己说自己的故事,“她从不安于规则之内,所以她常会用我的身份到衹王家之外的地方……去看看。”
偷溜着出去。
只有这样的说辞,才能解释两种不同身份之间的模糊感和违和感。
也只有这样,才能论证那时候为什么衹王天白的两个身份总是“一个人”,而其家族却从未真正出现过。
“你是想说,我遇到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吗?”两面宿傩指节间发出骨头压紧的“咔吧”声,“糊弄我吗?”
衹王天白直视他,神情并不激烈,“信与不信都是你的事,我干涉不了。当然,我也没必要向你证明什么,你认知当中究竟是我还是夜御,我也无从判断。”
空气静默了数秒的时间,两面宿傩在漫长的事件中把那些深藏着的记忆全部挖了出来,那些难以回忆起来的东西需要精力的集中。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衹王天白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所罗门王之锁还悬在空中,它的主人就已经无声地快速移动到了两面宿傩的面前。
只有五根手指、精力分散再加上虎杖悠仁本体的反抗,衹王天白毫不费力,就用手抓着那颗心脏,硬捅了进去。
已经失去活性停止跳动的脏器被一只手精准地顶在原位,大量的咒力从衹王天白的手指间溢出,聚集在心脏中模拟着心脏的频率瞬间跳动起来。
咒力的近距离涌入钉住了两面宿傩的意识,让他和身体的掌控有一个瞬间的错位。就是这个瞬间,从心脏溢出的咒力顺着肌肉、血管、经脉将断处重连,被激活的两面宿傩的咒力在衹王天白这个外力的入侵下本能地开始了行动,呼吸之间就将断处、伤处全部修复治愈。
身体的危机被压下,祗王天白的手淋着血液抽出,胸前开着的圆口也马上有筋肉连在一起,不复伤痕。
荆棘锁链的力度在减弱,这是虎杖悠仁的意识已经浮动上来了。
两面宿傩深深地看了距离极近的衹王天白一眼,两双、四只眼睛似乎想要将天白的身体和灵魂全部穿透一样。
“不急,衹王天白,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最后一句话,两面宿傩的意识便沉了下去。没有强力咒灵的支撑,浑身被自己招数勒出的伤痕便没有再愈合下去,撕扯的裂口的衣服下还渗着血液,恢复意识的虎杖悠仁力量一松,向前倒在了衹王天白的身上。
“悠仁!”
衹王天白的身后除了有跑来的吉野顺平,还有不可忽视的祗王泠呀的目光,冰冷却灼烧在他的背上。
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天白侧头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手上扶着被自己的力量折腾到重伤的虎杖悠仁,最终还是没有再追上去。
不急,来日方长。
第 132 章
132
虎杖悠仁或许是咒术界少有的, 被自己的力量故意搞成如此重伤的一类人。
衹王天白严格来说并不具有治愈能力,但好消息是,两面宿傩的本能力量在「解缚」的威胁下相当给力, 虎杖悠仁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修复中, 而衹王天白恰巧具有能够进一步刺激「戒之手」力量的能力。
很快,心脏被强行拔|出又插|入的插座行为带来的影响逐渐减小,心脏的自主跳动恢复得很好, 已经不再需要像最初衹王天白手动起搏的情况。
只是, 距离他完全恢复自我意识还有一段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衹王天白——或者说是有栖川桥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他很清楚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任何方案都不能细致到极点, 否则只会更容易崩塌。但这次的“计划之外”属实是有些过于意料之外。
为了防止两面宿傩过早“复苏”, 先前在和咒胎九相图中二号三号战斗前获得的宿傩手指会被保存在莲城焰椎真处,羂索收集起来的宿傩手指存放在祗王泠呀处,只有一些零散的、还没有太多线索的手指未被有栖川桥控制——相当于,不论是咒术师、诅咒师还是咒灵,现在都不应该拥有宿傩手指。
但就那么一些“未被控制”,最终还是根据墨菲定律成为了造成意外的导火。
“顺平。”衹王天白把手从虎杖悠仁的胸口移开, 低沉的声音钻进吉野顺平的耳朵里,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佳,对方的声音比以往更加锋利,他身体一绷, 一种面对师长的感觉扑面而来。
“是!”他绷紧了身体,大声回应道。
衹王天白不需要特别去分析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知道是自己的情绪有些急躁,马上把嗓子上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顺平,我需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悠仁身上发生了什么,两面宿傩为什么会失控。”
抛开其对自己计划的破坏不谈,两面宿傩失控原本就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不仅仅是这件事本身,更是其对虎杖悠仁的影响。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五条悟被封印的时候,没有了那位最强的镇压,总监部的高层和御三家的掌权人无疑是可以掌握整个咒术界的话语权。
而虎杖悠仁原本就是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人的眼中钉,能够被压下死刑全靠五条悟压着,现在在这个档口,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身体当中失控,一旦被发现,他的死刑绝对会被立即执行。
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一些原本必要的拖延时间的流程必然会被舍弃。
甚至死刑执行的优先级会在寻找五条悟以上。
那些人或许会相信五条悟被人拖住,但绝对不会相信有什么能力能够直接杀死五条悟,所以,一旦情况缓和或者形势有变,他们必然会想要在五条悟出现之前杀掉虎杖悠仁,让一切尘埃落定,不给后面留机会、留余地。
更别提,两面宿傩冲出虎杖悠仁的压制,这原本就是一个正当的执行死刑的理由,没有可以置喙的地方。
对于虎杖悠仁来说,不仅要面对敌人,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来自己方的追杀才是最致命的。
“是两个诅咒师,一对姐妹——她们装作普通人,我和悠仁……都没能发现。”他看上去非常懊恼,或许是身上的某种正义感在作祟,当看到两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子从迷雾中现身,那种瑟瑟发抖寻求帮助的样子,即使理智上似乎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即使理智上似乎也在询问,普通人有没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当直观看到她们狼狈求助的时候,他和虎杖悠仁还是靠近了她们二人,想要给予帮助。
当然很快,他们就为这样的不谨慎付出了代价。
被咒术控制了身体,吉野顺平眼睁睁地看着虎杖悠仁被接连喂下了手指,第一个手指被喂下的时候,虎杖悠仁还没有太过头的反应,只是身上有出现一瞬两面宿傩的咒纹,但在连续吞下第二根的时候,虎杖悠仁就已经明显感觉到精神上一阵抽痛,耳边仿佛响起了不存在的骨骼相撞的瘆人之声,他脖子上祗王夕月的十字架在运作着,隐隐帮助他抵抗着两面宿傩的力量,直到这对姐妹把第三根手指也喂下去,虎杖悠仁的瞳发红,那种眼神也有了明显而彻底的转变。
那个时候,吉野顺平就猛然间意识到了,因为一瞬间过于浓烈的两面宿傩的力量被注入,虎杖悠仁的意识已经压制不住对方了。
“悠仁!”吉野顺平大声叫喊,想要用自己的声音留住对方,他身体中的咒力疯狂运转着,照在他身上的手机摄像头禁锢着他,术式依附在手机上,这就是他没有反应过来被控制住的原因——
他们确实经验不足。
听到顺平的声音,悠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清明,他在努力地挣扎着,但是身体中那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压在他身上,将他拖入深渊之中。
他只能利用着一瞬间的清明做一些事情——对自己做一些事情。
“啊——!”虎杖悠仁不受控制地大吼一声,手指上套着的戒指被强行发动,他的力量无法在这对姐妹不知道谁的术式控制之下迸出体外,但是——能够在体内运作就足够了。
「解缚」——!
无声的话语带着特殊的力量在体内发疯一般的翻腾起来,没有主人的控制,这种力量开始疯狂地按照虎杖悠仁最后一缕意识的朝向,脱缰般的运作、破坏着。
从外人的视角上,即使看不到「解缚」的内部运作,但是也很清晰的是,虎杖悠仁的皮肤下有东西在翻滚,像蛇、或者是什么一节一节的长虫在运动,遍布全身。很快那种刺尖就从内而外穿过了他的皮肤,大量的血液奔涌了出来,伴随与此的是由荆棘编制而成的锁链,从伤口处紧锁在身体上。
这样的场面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
在那双姐妹愣神的一瞬间,吉野顺平的眼睛有一瞬间印照上了淀月的颜色,头顶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水母,这个式神的身体从未有过的大。
触|手垂直刺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两个女孩本能躲避开来,术式自然断裂,吉野顺平夺回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同时,这种牵制也从虎杖悠仁的身上完全消失——虽然这个术式对已经控制了身体的两面宿傩来说毫无作用。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吉野顺平不断地用自己「戒之手」的能力抵抗两面宿傩,也同时利用搭档之间力量相连的特性来刺激两面宿傩意识之下虎杖悠仁的「戒之手」能力。
只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更加可怕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或许应该说是姗姗来迟、也或许应该是来得太早的总监部接手伤员的支援到了。
他们看到了虎杖悠仁——或者说是两面宿傩的失控。
那种恐惧和警惕的眼神印在吉野顺平的大脑中,他原本便已经在努力地想要把两面宿傩引开,只可惜在他们完全消失在这片区域之前,总监部的支援不早不晚、不合时宜的到了。
虎杖悠仁的情况还是被人发现了,被最不该发现的人发现了。
一个分神,淀月便被撕裂,他在空中被狠狠地砸了出去。
两面宿傩显然很想看到虎杖悠仁痛苦的样子,所以狠厉地折磨着吉野顺平,接连的攻击没有给顺平一点喘息的机会。
直到他的身体砸穿大楼落在衹王天白和衹王泠呀的战场中心。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身上的外伤一点也不比虎杖悠仁的轻。
衹王天白按着他的肩膀,只能用咒力紧急处理一下吉野顺平伤口上的诅咒之力,祗王夕月的十字架微微散发着绿光缓解着邪力对伤口的侵蚀。
“你们现在不能再回高专,那里现在没有人能保住你们,你们现在的情况也需要治疗和休养,必须要到黄昏馆去,现在就要出发,我会通知弥凉做好准备。”衹王天白皱着眉,从口袋当中掏出车钥匙,“会开车吗?”
“只、只是理论的话,会一点。”吉野顺平有些紧张地接过车钥匙,他并没有到可以拥有驾驶证的年龄,但是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他对那些帅气的车型也很感兴趣,自然多少会知道一些,只是他确实从来没有真实开过。
衹王天白抬头看着泠呀消失的方向,知道今天已经再没有机会能够追上对方,他沉默了数秒还是不能放心让他二人现在单独行动,他抱起虎杖悠仁,“我们走,先回黄昏馆再说。”
车被他停在转角的路口,让顺平和悠仁二人进入后座,他思考着黄昏馆目前的安全性,最终还是打开所罗门王之锁,手指一划,一张并不完整的白色书页被撕了下来,衹王天白将它一分为二,分别折成小三角,并引着其落在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的身上,“带好它,用你们脖子上夕月的十字架可以激活,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它可以帮你们脱离困境。”
衹王天白合上书,被他撕下来的那一页还留着一条两厘米的宽度没有被他的力量扯下来,而是被刻意留在了上面,成为了一种连接。合上的书被他放在副驾上,衹王天白转动钥匙发动车辆,在已经起雾的夜晚穿梭,很快消失在了涩谷之中。
第 133 章
133
黄昏馆并不安全。
这一点在衹王天白做主把「戒之手」们全数派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相当明了, 为此他甚至纵容了祗王夕月离开黄昏馆的行为。
外面不见得安全,但那种隐隐以黄昏馆为目标的感觉让他更加不安。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已经打算用黄昏馆来做诱饵了, 现在却不得不暂时搁置。
实在是, 他现在没有更多的选择。
把虎杖悠仁放在外面才是更加危险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预料,先前能够授意让拥有「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都当做陪葬品来设计杀死虎杖悠仁的“那些人”, 这次会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做出什么事来。
衹王天白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但是这些「戒之手」的孩子们不能轻易地包括在其中,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藤原弥凉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衹王天白的消息,提前开始了准备。
从涩谷开车到黄昏馆的路程并不算长,但后座上的两个小孩儿显然已经撑不住, 车辆才刚刚打着多久, 感觉到安全的两人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衹王天白默不作声地把暖风调高了一些,绕过大路的街区,他有意要避开几个要口,为的就是不被咒术界的卡口注意到。
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咒术师确实没有发现他,而是他发现了咒术师。
被两个大楼压在中间的逼仄长巷, 有人在战斗。
是咒术师和诅咒师之间的战斗——就像是现在混乱涩谷的每一个小战场, 死亡与危险围绕在其中。
咒术师们被派往无法轻易互相联络的涩谷,他们身负着不同级别的任务,但这个任务有多么紧急, 他们都全数都穿着制服,或是至少带着明显可以显露自己身份的东西, 这是为了让同伴能够一天认出彼此来。咒术师的数量不多,但也绝对不能说少, 不同辖区稳定下来的咒术师彼此之间未必互相认识,所以在这样混乱的地方才需要避免误伤。
而诅咒师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很多是混在普通人中的,有的穿着和涩谷万圣夜活动相匹配的衣服,有的则是各类道服装束,还有一些就只是普通人装扮,扔进人堆里根本认不出来。
咒术师诅咒师之间肉眼可见的泾渭分明,让人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他们的阵营来。
衹王天白远远一眼,就马上理清了现场。
地面上散落着肢体血液,乱七八糟的脚印踩出清晰的脚印逃向与涩谷中心相反的方向,仔细看去,衹王天白还能看到一些隐约尚未消失的背影。
他猜测,咒术师大概是在撤离普通人,但他的任务尚未完成,就对上了正在大肆杀戮的诅咒师。
地面上不完整的死尸中,衹王天白看到一个手腕上戴着旋涡样式的纽扣。
看来这个任务还不是一个咒术师来完成的,而是小队。
以衹王天白的眼力,自然轻松就能分析出战场之上,诅咒师占着的那显而易见的优势,他几乎像在玩弄着对手一样,时不时留出一点空隙给对方喘息,但是又在其马上就要抓到一丝机会的时候,又将这个希望夺走,看着猎物无望的挣扎。
恶趣味,比起单纯的杀戮,这样的人更像是在享受那种掌握着权利的感觉。
衹王天白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这也是他最为讨厌的类型。
他减缓了车速,在数秒之内他快速思考着自己的行动方向。衹王天白发现得很早,那边一个沉浸于玩弄猎物,一个疲于应对,故而便都没有发现衹王天白的存在,现在重新规划路线,平稳地离开这里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在于,他真的能够坐视不管吗?
衹王天白是一个会为了目的做出牺牲的人——为了最好的结局,他可以牺牲自己、也可以牺牲其他生命。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涩谷有大量的伤亡,但是他不能出手,对于他、他们的最终目的来说,很难判断到底咒术师和诅咒师对他的价值究竟谁更大。
所以,他不能出手——至少不能大肆的出手,他不能轻易展露自己所有的能力,不能用一种救世主身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涩谷。
为了后面的铺垫,他必须要放弃很多东西。
如果没有这种觉悟,他就无法撑起衹王家、无法把「戒之手」的轮回延伸到今天。
但是,“知道”和“看到”之间是有很大差距的。
那些能够权衡清楚利弊的事情也并不代表衹王天白会见死不救。
特别是,这个咒术师为了转移普通人才会陷入这样的境遇。
如果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就离开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为厌恶的类型在他面前肆虐,那就不是衹王天白了。
——同调率会出问题的。
这么重要的时候,有栖川桥可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问题。
所以,即使这个行为有可能会导致虎杖悠仁的行踪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他也不能因噎废食。
松手打了一个响指,副驾驶上的所罗门王之锁飘了起来,他降下玻璃,书也便顺势飞出了窗外,同时他也开口,开始了作为恶魔召唤士真正使用力量时漫长的读条。
“Hear Me, and make all Spirits subject unto Me: so that every Spirit of the Firmament and of the Ether; upon the Earth and under the Earth: on dry Land and in the Water: of Whirling Air, and of rushing Fire: and every Spell and Scourge of God may be obedient unto Me。(听从吾人召唤,让所有的灵听命于吾人,这样,苍穹中的,空气中的,地面上的,地面下的,陆地上的,深水里的灵,飞旋的空气以及奔突的火焰的灵,吾之指令,将成世间一切之咒语与神罚)。”*
“出现吧,阿姆多斯基亚士。”
咒语缓慢地从衹王天白的嘴里吐出,车顶外悬浮着的书自动翻开,页面上显现出衹王天白说出的咒语,黑色的线条舞动着,汇集成一个黑洞,黑洞旋转着,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独角兽从黑洞中冲出,尖角上燃烧着火焰,悬空却传来脚踏的声音,咒力冲向天空,没有一点要藏匿的意思,高傲地向敌人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诅咒师和咒术师一瞬间都注意到了这个异变。
这个脚踏黑雾,头燃红焰的独角兽上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咒力,甚至隐约散发出一种邪恶的诅咒之力。
咒灵吗?
诅咒师第一反应就是和他们合作的「夏油杰」的咒灵。
他正烦躁于,自己的猎物可能要会被夺走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独角兽,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向他们——冲向他们,而不仅仅是咒术师一个人。
诅咒师也是目标。
一种濒临死亡的威胁仿佛同时降临在了两个人身上,独角兽的咒力触发着他们本能的畏惧,那种火焰中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意——一瞬间,战斗的两方不需要多加思考便做出了选择。
不论是要逃的一方还是想要玩|弄猎物的一方,都首先想要保证自己的生存。
于是,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朝两边狼狈地躲避着,来不及调整自己的姿势,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咒力,在退后中被独角兽踢出的咒力是甩进了两侧大楼的砖石和地面水泥的夹缝中,仿佛抠也抠不出来似的。
很深。
那独角兽咒力撞击的力度相当大。
或许是因为诅咒师的状态更好、整装的速度更快,他在短暂的蒙圈之后,马上恢复了一部分神志、一部分想要反击的本能,他用在咒力撕开水泥地和砖石,几乎是炸开了周围限制自己行动的东西,愤怒地用咒力指向了独角兽。
没有了最开始迸发的那一股强咒力,现在就站在他眼前不远处的独角兽似乎没有了最一开始那样明晰的压迫力。
名为阿姆多斯基亚士的魔神习惯于在最初展现自己的压制力,然后便会平静下来,它并非以暴戾著称的魔神,只是出现便本能会展示他的地位而已。
正因如此,并不希望引起太大动静的衹王天白才会召唤它来,只是为了用那最初的一击震慑对手,从而达到“击退”的目的。
但是,原本就已经杀上头了的诅咒师,在摔懵之后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去分析局势,来不及去分析阿姆多斯基亚士的习性和能力,就已经用出术式攻向了独角兽。
衹王天白此时的车正穿过一人一兽之侧,看到诅咒师的行动,他暗自摇头,“应对阿姆多斯基亚士最坏的选择。”
咒力的抵抗刺激到了异化的独角兽,七十二魔神的尊严只允许顺从不允许挑衅。
独角兽的鼻孔喷出白色的蒸汽,嘶鸣一声便正面冲了过去,燃烧得独角冲碎了一切咒力,从根源上打破了术式反应。
阿姆多斯基亚士奔跑的速度绝不算快,但却仿佛永远只比这诅咒师的速度快上那么一分——这让对方有机会捕捉到它的动作,却又无能为力。
和被他杀死的人同样的希望与绝望之中,诅咒师被独角穿透了心脏。
血液顺着角的纹路浇在独角兽的头上,追随他的漂浮如火焰的鬃毛延续着将其染得更加浓烈。
阿姆多斯基亚士从血液中汲取着诅咒师的咒力,就像一个贪婪的暴食者,数秒内便让诅咒师的尸体干瘪了起来,咒力和生气被榨干,连□□的活力也在数秒之内全然消失。
——尘归尘,土归土。
这就是阿姆多斯基亚士的特质。
诅咒师的身体在独角上僵直成石块一般,一阵凌晨的凉风,他便化作灰尘落在了地面上——落在了他刚才砸出来的坑中,那坑仿佛就是他自己为自己掘出的坟墓一般,充满了一种带着宿命感的滑稽味道。
独角兽甩了甩头尾,夜晚中明显散发着光芒的眼睛盯住了咒术师,才刚刚勉强爬起的咒术师瘫坐在地上,他完全无力反抗,呼吸急促着不敢移开视线,他目睹了诅咒师的死亡方式,难以避免的恐惧涌了上来。
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
他们确实总是在预知着,自己有一天也必将会死在某个力所不能及的任务之中。
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今天。
咒术师一口气反而松了下来,力量耗尽,身上又带伤,他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便仿佛这样,接受了命运。
而巧合的是,这样顺从的态度,反而安抚了阿姆多斯基亚士。
衹王天白的车停在它的身旁,咒术师移动的视线撞在了他的眼睛里。
“阿姆多斯基亚士”他念着独角兽的「真名」,“回到来处来。”
“咴——!”
独角兽嘶鸣一声,头顶的红焰蔓延至全身燃烧,它很快化作一处黑点被吸回了所罗门王之锁中。
衹王天白将手伸出窗外,接住了落下的所罗门王之锁。
咒术师必然看到了他,但是天白并不确定,咒术师有没有看到后座上倒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抬起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无声地发出一句“嘘”。
现在的咒术师或许还不知道他需要对什么事情“闭嘴”,但等到天亮,虎杖悠仁的事情传开了,他如果看到了后座的人,自然也就明白了。
衹王天白没有再多做什么事,踩下油门便驱车离开了原地。
那个年轻的咒术师半晌都没有动作,直到天光都有些发亮的时候、直到有熟悉的人到达他眼前的时候,他才逐渐回神,背后被冷汗浸湿依然干了大半,他终于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活下来了的感觉。
第 134 章
134
衹王天白的担心没有错, 总监部确实已经开始寻找虎杖悠仁的下落,并且马上将其列入了死亡名单之中。
只是,直到他们返回黄昏馆内, 都没有受到过任何阻碍。
原因很简单, 有栖川桥也是最清楚的哪一个——总监部派到涩谷的人,已经自顾不暇了,一时半会儿是腾不出来手的。
即使在总监部下达了命令, 真正身处涩谷的咒术师也根本无法执行。
当然, 知道他们大概率腾不出手来,和衹王天白带着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尽快离开涩谷去往黄昏馆之间并不矛盾。
神命正宗站在高处,原本已经要离开涩谷的他因为衹王天白和祗王泠呀那边出现的意外,又掉头回到了这里, 用眼睛确认一下现场的状况。
他并不暴露自己, 只是低头,看着大量的咒灵在地面上喷涌而出,上百的咒灵几乎是一瞬间无节制地爆发了出来,原本只是来接手伤员的咒术师,这时已经和不同等级的咒灵完全战在了一起。而站在最前面辅助监督则更是个老倒霉蛋,才刚一汇报了两面宿傩失控的消息, 甚至连收尾的言语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就已经被第一个破出的咒灵割断了喉咙。
这些都是在羂索控制了夏油杰的身体中会后存储下来的咒灵。
「咒灵操术」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术式,它可以控制咒灵、储存咒灵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重构咒灵。比如夏油杰的极之番「旋涡」就是重构咒灵的一种表现——在这种术式的影响下,咒灵操使实际上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一个储藏室、一个保管室、一个实验室, 所有被收服的咒灵都储存在他的身体之中。
因为拥有相同的能力,所以神命正宗比任何人清楚这种能力隐藏起来的一些特点, 自然也就能更方便的应用这些特点。
咒术师的身体本身就是咒灵的牢房,所以咒术师的死亡就像是那个严密的监牢被逐渐破坏, 咒灵、尤其是强大的咒灵就会想办法冲出这所已经不能闭合的监牢大门。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还在于术式。
术式是最终锁上这所监牢的门锁,只有当术式的力量消失,才是真正咒灵容易爆发的时候。
很显然,咒术师的死亡同样也会带走术式,这才最终会导致被收服的咒灵在极短的速度内,集中恢复自由之身。
咒术界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咒灵操使的数量确实非常少,在咒术界的历史上也鲜有素材,连咒灵操使的记载本身都非常少,就更别提这些难让人知的隐秘;另一方面就是,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是很难被发现的。
并不是每一个咒灵操使的死亡都会引起骚乱,相反,大部分的咒灵操使的死亡看上去和任何一个其他咒术师都没有区别。
死亡之后归于平静——他们的死亡之后的场景似乎也是这样。
毕竟,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咒灵在产生,也每天都有咒灵被祓除,并不是每一种咒灵都能够被精确地找到其起源。
就像人的情绪产生常常不讲道理,咒灵的产生和出现也常常是不讲道理的。
同时在一般情况下来说,咒术师死亡,身体也不会马上失去活性,术式也不会一瞬间停止所有运作,咒灵自然也不能一次性冲出咒术师的身体——甚至冲出身体重获自由这件事本身就需要有一定实力的咒灵才能完成。
而在这样条件下,咒灵的缓慢泄露根本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当然,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咒灵作为咒灵操使的武器,在咒灵操使本人面临危险的时候一定会被放肆地使用,所以即使有咒灵操使死亡,在其死亡前也多已经把强大的咒灵、把有能力冲破身体桎梏的咒灵消耗掉了。
就像夏油杰,他是死了,但是在死前也用出了极之番「旋涡」,一次性消耗掉了所有的咒灵,所以即使他死了,身体内也没有咒灵可以失控。
只有在咒灵操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死亡,没有来得及反抗,没有来得及用出自己的术式,没有来得及消耗自己咒灵的时候,失控的第一个前置条件才算是达成。可这里就又引出了一个悖论,「咒灵操术」本身是相当厉害的术式,其成长确实需要一定的积累,如果咒灵操使要拥有强力的咒灵,也就同时代表着这位咒术师本身的强大,他被突然杀死、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突然杀死的概率就非常低;而如果他不拥有能够让其实力产生质变的咒灵,那么即使这个咒灵操使在未成长起来时就被杀,他体内也没有咒灵可以失控。
所以,像羂索占用夏油杰的身体而被突然控制取走所造成的咒灵操使的“猝死”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有存储的大量咒灵,只要被毁掉尸体隔绝术式,那么咒灵就会快速地爆发出来。
有栖川桥从一开始就并不打算真的留下夏油杰的尸体,他担心这个曾经造成了巨大变数,甚至成为封印五条悟最直接关键的身体会给未来带来一定不稳定的因素,尤其是在他暂时无法完全异化羂索,也同时发现了夏油杰本人灵魂尚且存在的事实之后,他必须要消除这个隐患。
以及,如果那些爆发的咒灵能在涩谷造成最后一波的混乱,那便很能掩护他安排的另一边祗王泠呀和衹王天白的决战,也是让狱门疆的下落更加扑朔迷离,方便推锅给羂索。
——划重点,是推锅给羂索,而不是推锅给夏油杰。
咒术界内部的动荡、咒术界的信任危机,需要羂索的存在才能够被完全引出来。
而且,五条悟被封印这件事也一定要站得住脚。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很快相信五条悟被封印的事实的,没有了强压力,有些东西才能主动浮出水面。
首先,就要让总监部、或者是其他什么家族派出来的调查员找一个在涩谷中,明确会让五条悟上钩的诱饵。
毫无疑问,这个诱饵就是“夏油杰”本人,一个五条悟无法拒绝的带毒的诱饵。
所以,神命正宗并不能直接销毁有人发现过那具尸体,而是预留了一些时间出来,只要人看到过夏油杰就够了——如果事后没有消除证据、没有消除夏油杰本身尸体的存在,而是大剌剌的放在那里等待着总监部的接收,在逻辑上也很容易出现问题,要么是被理解为挑衅,要么就会被理解成刻意甩锅。
有栖川桥尽量做满自己能够想到的,所以在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见到过“夏油杰”的存在并留下了深刻印象之后,预设在夏油杰尸体上的术式默默发动,甚至刻意压下了咒力反应,从内而外悄无声息地燃烧腐蚀着夏油杰的尸体。
因为一门心思都在濒临死亡的同伴身上,剩下的精力只会不自觉地在附近寻找一些一眼已经看到了的东西以外的线索上,所以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夏油杰那具奇怪的尸体已经在慢慢消失了——这是一种典型的灯下黑。
当然,即使他们发现了,对于有栖川桥来说也无所谓,无非是多了一个需要报告的疑点而已。
而同样和他们两个一样错过了这个悄无声息的重要场景的,还有循着虎杖悠仁而来的那一对姐妹——夏油杰曾经从村民的拘禁中救出的两个女孩子,菜菜子和美美子。
她们二人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既不是在编的咒术师,也早已不是有组织的诅咒师。她们曾和羂索合作,但却在被利用完后很快放弃。或许正是因为术式不够强劲、脑子也不够聪明甚至是在某些事上带着些天真,所以在祗王泠呀开始和羂索假扮的夏油杰开始合作的时候,那两姐妹就已经被羂索所放弃,错开了糖有栖川桥了解这两个变数的机会。
而现在,她们为了从羂索手上夺回夏油杰的尸体而来,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见到夏油杰尸体的机会。
她们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正面和虎杖悠仁、吉野顺平对上,所以在沿着线索寻过来的时候,便提前做了计划。
菜菜子和美美子撕开彼此的衣服,在身上和脸上都扑上泥灰,甚至制造出了真实的伤口来进行伪装。
而她们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伪装的时候,夏油杰的尸体就在距离她们数百米的距离之外默默地燃烧着。
被身体上的术式封起来的禁锢在松动,羂索利用夏油杰力量存储起来的咒灵浮躁了起来,尤其是最后一个刚他收入囊中的花御,在一众特级咒灵之中,花御的战斗力不能说是最强,但她的作用却相当大。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也没有意识到危机的靠近。
就在夏油杰的尸体被预设的咒术完全腐蚀干净的数秒前,菜菜子和美美子出现在了这两个东京高专出身的年轻咒术师面前。全身心都紧张着要抓住机会动手的她们最后一次错过了察觉到夏油杰仅剩的尸体残片的机会。
巧与不巧,菜菜子和美美子拿出了三根两面宿傩的手指,在这种咒物力量的刺激下,咒灵那原本还需要积蓄的力量被引诱了出来,可同时,就在咒灵要大爆发的那个瞬间,手指被强行喂给了虎杖悠仁,姐妹俩深谙迟则生变的道理,一句废话都都没有多说,一心只想要用手指把两面宿傩的意识引出来,再与之进行交易。
一根手指被喂下,虽然虎杖悠仁的身体这时候还不能完全压制两面宿傩的意识,但是作为对诅咒更加敏感的咒灵们却马上就感知到了诅咒之王的那种压迫,放肆的压力让被收为咒灵球毫无理智的咒灵们本能地畏惧起来,冲出术式的力量短暂地停了下来。
这才给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喂下第二根手指的机会。
按照姐妹俩的计划,有两根手指应该足以让两面宿傩恢复意识,她们需要用最后一根手指和两面宿傩进行交易。
但虎杖悠仁的能力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两根手指下肚,他却还能保证清醒,虽然有两面宿傩的咒力涌了上来,有两面宿傩的咒纹出现,但两面宿傩的意识就是浮不上来。
这个时候,菜菜子和美美子面临两种选择。
要么放弃,要么赌上最后的筹码继续。
或许是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对于她们姐妹来说,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撤退的理由。
他们必须要前进下去,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再往前摆在他们面前的会是什么东西。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他们为了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交换着彼此眼中的坚定,随后便做了最后一次赌博。
就像她们当初天真地以为可以和羂索进行合作一样,连「束缚」也没有订就相信了对方,这次她们也一样像是送人头似的,没有多做思考的时间,只凭借一腔热血就跑到了两面宿傩的面前妄图做交易。
但唯一幸运的一点就是,虎杖悠仁比她们预判得要□□太多,「解缚」的锁链束缚着两面宿傩,让他没有第一时间腾出手去解决这两个不自量力的、胆敢用手指威胁他的小姑娘——两面宿傩看出了菜菜子和美美子想要做的事。
而同时,心系搭档的吉野顺平也为她们吸引走了火力。
战场迅速转移,菜菜子和美美子虽然被两面宿傩的咒力掀翻,几乎要被击晕过去,但却阴差阳错地保住了命,也一样阴差阳错的是,她们错过了一个触碰到她们唯一目的的机会。
进而,这也都对有栖川桥的计划造成了破坏。
到来的总监部支援看到了失控的、被两面宿傩占据了身体的虎杖悠仁正和吉野顺平大打出手。
赶来的咒术师很快把菜菜子和美美子控制了起来,她们俩曾经参与过一年前的百鬼夜行,而且还是当年夏油杰的亲信,自然也都是榜上有名的诅咒师,被派来的咒术师中有人认得她们二人的脸。
而和负责转移伤员、控制诅咒师的咒术师不同,负责调度的辅助监督敲击耳麦,马上将虎杖悠仁失控作为第一重要的消息传了回去,随即——
“唰”的一声,随着两面宿傩的气息完全消失,被压制着的咒灵们瞬间爆发了出来,首当其冲便是站在最前的辅助监督,他的喉咙被割断,甚至连眼睛的视野都没有消失,他就颠倒着视线看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然后迅速衰败了下去。
这些刚刚被释放出来的咒灵尚且没有完全摆脱「咒灵操术」的控制,要是有原本的咒术师本人来回收的话其实是非常轻松的。
但是很可惜,能够造成这样的局面,本身也就意味了咒灵操纵者的死亡。
还保持着一点意识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看到眼前的场景——这种带着几分熟悉的咒灵爆发的场景,那种咒灵爆发当中带出的一丝熟悉的咒力,不是带着羂索味道的咒力,而是更加纯净的,夏油杰身体才能产出的咒力——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她们心里升起了一丝并不存在的希望,自以为大声的呼喊着,想要得到某些回应,事实上发出的声音却只是一些气音。
并且是不会被恢复的气音。
既定事实,永远不会因为思念而改变。
神命正宗垂眼,冷漠地看着下面的场景。
他打了个响指,小小的、仿佛蝴蝶一样的咒灵从他手心被产出。对着蝴蝶一吹,他的咒力便依附在了蝴蝶的翅膀上,从高处缓缓飞下。
这是神命正宗曾经收集起来的小咒灵,只有四级的程度,但是却有些妙用。
蝴蝶在混乱中无声地落在了昏迷的钉崎野蔷薇、冥冥和忧忧的身上,思考了一下,有多出几只蝴蝶落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身上——她们是羂索存在的重要证人。同时,它们也会随机附着一些咒术师,在蝴蝶身上带着,是微微散发着的神命正宗的咒力。
一只如生化电影中变异兽一般、长着怪脸龇牙的咒灵掀翻了正在转移伤员的咒术师的身体,一排尖锐的牙齿撕咬开咒术师的喉咙,顺势压下来就想要本能地屠戮眼前的其他生命。
但是,它马上顿住停了下来。
在昏迷着的咒术师身上,他感觉到了「咒灵操术」的术式,被这种术式控制的本能让他在还没有完全摆脱这种能力影响的现在挣扎了一番,便缓缓退了去。
已经全数陷入战斗泥潭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这里一个微妙的插曲。
神命正宗一笑,黑曜石般的眼睛中精光一闪,抬手——花御的咒力被强行拉了上来,在他的引导下,重新汇聚了起来。
“怎么样,合作吗?”神命正宗问道。
花御这个晚上过得太苦,先是被五条悟按在地上一顿猛锤,紧接着便被羂索背叛,收服在「咒灵操术」中,跟着就在被释放的瞬间被两面宿傩的咒力压制,好不容易出来又被神命正宗强行拉了上来,现在连自我功能都没有完全恢复,就又被困了起来。
“你被羂索收服的时间不长,所以恢复普通形态和意识的时间会很短,你现在应该已经能力理解人类的言语了吧。”神命正宗说话间根本没有去看花御,像是在和花御说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你现在应该已经在恢复思考能力了吧,是不是没有预料到羂索——抱歉,你对‘夏油杰’这个名字应该更熟悉一些,连合作人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搞清楚,就相信得毫无保留,所以我才说,咒灵始终都是咒灵,别说是超越人类,你们甚至是无法真正登上人类现在的位置。”
“新人类?也只有真正无知的你们能想了,从人类中诞生,无法做到和人类融合,却也无法完全脱离人类,最后能够想象到唯一反抗的方式,竟然也只是自封为人类的进化——人类的进化不还是人类吗,‘真正的人类’不也还是人类的范畴吗,你们根本不具有离开人类框架的能力,说你们有智慧——果然还是抬举了吧。”神命正宗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嘲讽,他似乎并不看不上像他们这样的咒灵,但是又觉得他们很有趣、很好用,言语间好像是在和话语说话,但又似乎不需要对方真的回应他,“只可惜,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天白将咒灵饲养在身体内,并以之为己用的真正方式,不然的话,你的能力肯定是相当好的养料,真是太可惜了。”
他转身,手掌放在花御的头顶上,“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还不具有回话的能力了,放心,我会马上给你捏一个正常发声器官的。”
他的自言自语是自我满足的一种方式,神命正宗不需要花御的回应。
【马甲卡「神命正宗(隐藏模式)」同步率提升至89%】
“「真名」确认,”神命正宗手指一点,“你的名字归我所有了,花御。”
神命正宗一挥手,花御的咒力便压作绿豆大小的咒力点,滴进了神命正宗的眼中。
确认计划回到了正轨,神命真宗终于功成身退,发动忧忧的术式,瞬间消失在了高处,或许下面也有咒术师会注意到天上的咒力,但是却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无法抽身。
只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一个棋局之中,成为棋盘上微不足道的灰尘。
第 135 章
135
对任务难度的错误预判, 使得转移伤员的咒术师和负责后勤的辅助监督一起陷入了危机之中。
这一夜仿佛永远无法过去,信号塔被咒力全部接入的一瞬间,求救的信号发送到了附近每一个咒术师的手机上。
只是能够得到多少回应、多久会得到回应就很难判断了。
四级的蝴蝶咒灵力量在慢慢消散, 因为过于弱小, 附着在上面的咒力相当有限,散发着消耗自然也便很快。
终于,落在钉崎野蔷薇身上的那一只最先消耗干净了咒力, 失去了震慑。
“吼——!”
原本像明灯一样被保护着的人在明灯熄灭的一瞬间彻底暴露在了咒灵之前, 带着火光一般的吸引力,让咒灵飞蛾似的扑了过去。
“砰”的一声枪响,银色的子弹穿透咒灵的身体,击退了想要吃掉钉崎野蔷薇的咒灵。
与此同时, 巨剑从天而降, 直接从头顶刺穿了一个一级咒灵的颅顶,微微散发的光芒灼烧着咒灵身上的诅咒,刺耳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咒灵被消灭得彻底。
被救下的咒术师看着眼前披着粉色长发的女孩子,对方身上没有咒术师的痕迹,看上去很年轻、很漂亮, 但是却非常陌生。
“还站得起来吗?”那个女孩子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还好。”战斗让咒术师自顾不暇, 但是却并没有使他完全失去战斗能力,他抓住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互动, 手上还拿着银色手枪的男生走近,插|进了咒术师的视线当中, “十瑚,那边的人要撑不住了。”
“OK。”丛雨十瑚大剑一挥, 看上去沉重的武器在他手上仿佛空无一物。
被救下的咒术师看到银色短发的丛雨九十九闭上眼睛,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东西,“先右后左,咒灵战斗的声音很有规律,他们已经习惯了被控制,本能上具有了一定的组织性,我会搞定下面的,你要小心。”
“我才是专司进攻的「戒之手」,九十九。”十瑚身体压低,腿上的肌肉紧绷的起来,“交给我吧!”
一声轰鸣,地面被踩出上一个深坑,蛛网样的裂纹蔓延到旁边。
丛雨九十九回头对旁边的咒术师说道:“转移伤员吧,我和十瑚会清出一条路来。”
只有他们两个人当然无法完全祓除所有咒灵,所以他们选择更加有效的方式,清理出一条可用的、比较安全的路径来。
并不是所有的咒灵都想和他们战斗,四散逃逸的也一样存在。
当然,丛雨姐弟也并不是单凭两个人就要说大话的。
远远的,一柄长枪从破空而来,和熊猫身体重重落下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从京都校到涩谷的距离当然不近,但是也没有远到无法企及。
收到消息的咒术师越来越多,漫长的一夜终于快要过去了。
天光破晓之际,相同的阳光照射在涩谷内外不同的大地上,此时,离开了地铁站的胀相在涩谷外一家二十四小时快餐店里见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祗王泠呀。
他坐到对面,看着对方眼前摆放着的早餐还带着热气,似乎是才被端上来的,但其连包装都没有撕开,祗王泠呀并不是真的要吃什么,只是习惯性的点一些东西,让他能够顺理成章地坐在这里而已。
“只有你一个?”胀相坐下便问道,毕竟祗王泠呀真正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不。”祗王泠呀身后的座位的白布顶了起来,一个红红的有些像章鱼的脑袋探了出来,缓慢移动着拱到了泠呀的手边,“你来得比我想象当中要快。”祗王泠呀的视线并没有看着他,而是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涩谷的方向,不知道是想要看到什么人、看到什么事。
胀相的样子有些狼狈,在离开地铁站前的战斗差点要了他的命,“涩谷现在乱得很,咒灵爆发——连我也没有见到过那样大面积的咒灵同时爆发出来,夏油杰真是下了狠手,现在那群咒术师应该正忙着收拾,没有人拦得住我。”
“那不是「夏油杰」的手笔,而是另外的玩家。”祗王泠呀没有深入再说这个话题,他收回视线,“你看起来有些狼狈啊,胀相。遇到什么棘手的人了吗?虽然我想猜鲁卡,但他和夕月一起,如果你拿出我的东西给夕月,他猜鲁卡不会对你下这样的狠手,所以——是其他人?”
“天与咒缚——完整隔绝咒力的天与咒缚,上一次听说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胀相把散开的头发捋到后面,“但他应该已经死过了,那双眼睛、那种眼神,不会错的——那是亡者复生的眼神,我记得今天到涩谷的诅咒师里有一个降灵术师。”
祗王泠呀眼睛一转,颔首道:“那应该是伏黑甚尔,我听过那个名字,难怪你会变成这样——他是你的复仇目标伏黑惠的父亲。”
鉴于胀相对伏黑甚尔的为人并不熟悉,所以泠呀便将话题引导了伏黑惠身上,让他知难而退,放弃对伏黑惠的复仇。
咒胎九相图的血涂和坏相只是被「解缚」了,而不是被祓除了,对于他们这些原本就不断被储存安置的人来说,只是分离受肉可还算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
胀相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放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我要把我的弟弟接回来。”
“咒物,”祗王泠呀想了想,“并不麻烦,昨夜之后,咒术界已经不能再像先前一样游刃有余了,你会有机会的。”
沉默了数秒,胀相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没有把书页还给我,你果然见到夕月了。”祗王泠呀摸了摸陀艮的头,微微拉开的白布下还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拉杰艾尔之锁。
胀相点头,是“嗯,东西他已经拿到了,我猜他明白你的意思。”鉴于他能够安全地离开那里,祗王夕月应该理解到了泠呀的意思。
“那就好。”祗王泠呀点点头,将吸管插进杯子里,微微晃动之下,里面流淌着的液体似乎并不是饮料,而是带着咒力的别的什么,他把杯子推过去,“休养一下吧,后面还有你出场的时候。”
泠呀说着站了起来,带着陀艮混入了早行的人群中,消失在了胀相的视野里。
第 136 章
136
衹王天白的车穿过结界, 破晓的天光瞬间暗沉了下来,看来今日黄昏馆的天光系统出现了问题,祗王橘并没有及时把黄昏馆的时间线调整到与外界相同。
藤原弥凉接到消息早早就等在的黄昏馆中, 准备好了缓解诅咒侵蚀的咒物和咒具, 吴羽绫和式部为吹接手了已经昏睡过去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将他们推入了医疗室中。
虽然达不到反转术师的程度,但藤原弥凉在黄昏馆内上能接触到衹王天白这种用身体饲养咒灵力量的极端案例, 下要经常处理「戒之手」战斗之后不同程度的伤情, 他的经验比任何人都要丰富,能力术式不及的地方,他便会借助外力来做平替。
更何况,这两个人的伤情其实并不复杂, 吉野顺平就是常规伤势, 只是略重一些。虎杖悠仁的身体受诅咒侵蚀直观看上去确实触目惊心,有两面宿傩咒物的毒素在身体内肆意地奔涌着,可这本身对虎杖悠仁来说其实并没有致命的威胁。
虎杖悠仁的身体几乎就是为了承受这样咒物毒素而被设定出生的身体,两面宿傩的手指一次性进入咒力体系当中确实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但这股冲击能够起效的时间并不长,些许的爆发之后, 其很快就会被虎杖悠仁本身的咒力体系所压制, 进而吸收。
在二十根手指完整之前,如果没有过于强力的外力介入——比如虎杖悠仁本人与两面宿傩进行的某种权重极强的「束缚」,那么两面宿傩是很难长期控制虎杖悠仁身体的。
衹王天白独自坐在的大厅之中, 远间克己为他准备了早食,但他现在显然并没有心情吃东西。
“天白, 你觉得这一晚,算是过去了吗?”祗王橘坐在他对面, 背后靠着沙发,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但似乎又是在窗户的倒影上看着自己。
“对于泠呀来说或许过去了,但对我们来说,才刚刚开始。”衹王天白思考着遇到泠呀时对方的表现,对方仿佛和他预想当中的一些行为有些出入,离开得太过果断了,如果泠呀的目的在于彻底摧毁黄昏馆和「戒之手」的话,那么昨晚的动静就不会这么小,他心里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觉,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一时无话。
祗王橘和他共事多年,大概从他刚才对昨夜行动的描述中摸索到了他心态的变化,但祗王橘并没有点明,关于衹王泠呀和衹王天白之间的事,他作为外人并不愿意——或者说也不能过多插手,故而便叹了一口气,跳开了这个话题,“说说悠仁和顺平吧,你把他们两个带回来我本没有意见,但是黄昏馆现在并不安全,我们这些人当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那两个孩子……”
“我暂时不会离开黄昏馆,这一点你放心,”衹王天白当然知道祗王橘在担心什么,马上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至于我原本应该出现的位置,就看你的了,橘。”
“我?”祗王橘愣了一下,顿了数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不过……”他摩挲了一下手指,“拖一些时间却不难——你打算什么时候清掉这里。”
“至少要在悠仁和顺平能够离开这里之后。”衹王天白按着眉心,“现在的话,外面该知道的,应该都已经知道悠仁的情况了。”
“两面宿傩的失控……吗?”祗王橘的手指点在沙发扶手上,“现在没了五条悟,那边……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悠仁了。”
“事情未定,悠仁的死刑即使是在咒术界也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尤其是在昨晚之后,”衹王天白端起泡好的茶放在嘴边,“就看东京校的夜蛾正道,能不能看清形势了。”
祗王橘的预料和衹王天白的担忧都没有错,清晨降临,涩谷混乱尚未完结,总监部就已经通过恢复的电讯将死刑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羂索储存的咒灵大开杀戒之前就已经把两面宿傩失控的消息传了出去,高层大多数人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马上将虎杖悠仁的死刑提上来,在被组织之前,马上执行下去。
而死刑执行的命令之后,他们不得不面对的就是更重要、也更加让人头痛的局面。
昨晚涉及的普通人太多,讯号虽然被尽快截断,但有些东西的传播却已无力阻止。
咒术师的数量少于普通人太多,一面要压制疯起来的诅咒师、暴涨的咒灵,一面要稳定咒术界的秩序、要对诸多人进行处罚和整编,还要执行死刑令,再要控制信息传播的力量已然不足。
面对这件事,是咒术界已然出现了分期,针对事情的处理方式一时间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御三家为主力,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将咒术界的存在隐瞒下去,保证神秘性。为此便需要让昨晚的一切合理化,除却相关者的记忆消除——当然,消除记忆这已然是一个大工程,除此之外还要消除网络上和民众间的沉积。
好消息是,昨晚是万圣节前夜——只要利用得当,那么那些带着血腥和夸张的画面就不是不能解释。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刻意被推出来的。
比如五条悟在地铁站中的战斗,普通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当然能够看到那些咒灵,但摄像头却并不能捕捉咒灵的身体,所以直观看上去,五条悟简直就像是一个反社会的恐|怖|分|子一样,浴血地铁站,让人心生畏惧。
这一点相当不好处理。
毕竟在那之后,因为「无量空处」而陷入昏迷的普通人大量被送入了医院中休养——涩谷涉及的人员众多,以万为单位的人群,只是咒术界相关的医疗系统根本无力承受,他们的存在无法隐藏,那么势必消息就会泄露。
而关于涩谷地铁站的亲历者们,他们的记忆也很难马上消除。被接应走,他们并不是受伤,只是一瞬间被灌注了太多的信息,所以导致思考中断。
在中断后的过程中,他们的记忆和意识混乱着,即使是咒术界专门修改记忆的咒术师都很难在其中把指定段落的记忆删除或者修改。
即使可以,工程量也已经太大了。
不论补救工作有多么的尽职,咒术界的秘密实际上已经被诸多拉入到了阳光之下。这就导致总监部很大一部分人,希望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公开咒术界。
有诸多考量,他们原本和普通人的世界就不是完全隔绝,作为某种社会体系的拥有者,他们的概念要长于现在的政|府概念,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对某些系统有相当程度的掌控力。
咒术界的公开并不会完全失控于他们,这场争斗的重点在于权力,尤其是老派家族与新生群体之间的权力争夺。
咒术界的“神秘”原本就代表着巨大的权力,只要咒术界还在“神秘”之中,其一切的解释权很大一部分便都在那些古老的家族手中。而一旦咒术界被公开,那些属于古老家族的权力也就必然会被分走。
这也就是御三家会要全力反对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在其中的五条家比较微妙,他们在立场上当然也希望保证咒术界的神秘性,没有人会愿意将长久以来一直拥有的东西拱手让出。但五条家本身并不难说服,公开咒术界也是最直接洗清五条悟在普通人面前污名的方法。如果公开之路不可逆转的话,他们就必然要维护五条悟在凡人世界的名誉。
同时,在此之外,他们的第一要务,家族的第一目的,仍然是找回五条悟,在此之外,都是可以妥协的。
换句话说,对于五条家来说,五条悟才是一切权力运行的保障。
咒术界内部的分派加重了混乱处理的难度,让原本外敌就未清除的现在变得更加被动。
总监部和御三家联合发出的死刑指令在这样的情况下并没有被全然认同和全力执行。
身为虎杖悠仁所在的学校,东京高专的态度更是非常明显,夜蛾正道少有的强硬,或许是看清了形势,所以坚决反对对虎杖悠仁的死刑执行,不过他倒是没有从师长的角度来说事,而是单纯地表明,现在的咒术界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虎杖悠仁具有能够承受两面宿傩诅咒的潜力,这个时候再分力量去杀他,显然不够明智。
理由未必站得住脚,但在咒术界明显有两派正在分裂抗衡,并且在任何一派都不愿意放弃东京校这样咒术师储备的支持的情况下,夜蛾正道拖住了死刑的指令。
在下达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个指令被暂时搁置了——不是指令不存在,只是指令的执行进入了一个消极状态。
“只是搁置,虽然总监部和御三家都不会在明面上派人来执行这个指令,但以他们的路子,恐怕私下还会派人,悠仁现在绝对不能回来。”夜蛾正道风尘仆仆地赶回学校,家入硝子没有离开这里,她的存在为东京校增加了筹码,“我们得想办法让悠仁知道这件事。”
“我已经尝试过了,悠仁和顺平的手机信号都消失在涩谷附近,我们找不到他。”家入硝子手指夹着点燃的烟,却只是嗅着烟雾的味道,没有放在嘴里,眼皮下的青色已经堆积成黑,让她看上去疲惫不堪,“找不到也好,之前总监部的人来我这里问询过,趁着我不备,还用了些记忆提取的术式,如果那时候我知道的话,反而麻烦。”
“话虽然这么说,但……”夜蛾正道的话还没有说完,侧面的门便突然被敲响。
夜蛾的话头瞬间止住,他严肃起来,身体也正了起来,“是谁?”
“校长,是我,愁生。”
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原本迸起来的神经缓了下来,“门没锁,进来吧。”
碓冰愁生一进门,就感觉到房间内烟草味道的掩盖下,隐隐带着一股腥气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家入硝子的工作间,涩谷一夜到现在,这里被送来太多不同程度的伤员,那些血液沉积下来的味道,一时间散不干净,故而便留了下来。
“校长,家入小姐。”碓冰愁生身后少有的没有跟莲城焰椎真,昨晚和伏黑甚尔的战斗后在原地休息恢复,其后便随信返回了东京校中,却没能再看到祗王夕月,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你们在谈事情……现在有时间吗?”
“进来说话吧。”夜蛾正道招手让他进门。
碓冰愁生进来之后也没有废话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昨晚的事情之后,我猜校长现在应该也在找悠仁的下落。”
“你知道悠仁现在的位置?”
“嗯,”碓冰愁生点头,“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他就在黄昏馆中。天白先生将他和顺平带回去了,黄昏馆内有医师,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夜蛾点头,他之前听五条悟说起过那里,没有特殊的方法谁也无法发现那里,特殊的结界保护着黄昏馆,让其不存在于地图之上,但顿了一下,他又马上反问,“暂时?”
“天白先生说,昨天他带着顺平和悠仁离开涩谷之前,曾经救下过一个咒术师,对方应该看到了悠仁,所以这件事未必瞒得住,到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悠仁也不可能永远留在黄昏馆中,其他不说,就是悠仁自己,休养恢复之后,恐怕也不会愿意一直待在那里。”
“这个我明白。”夜蛾正道摩挲着手指,“放心,只要拖过这几天,你们的一位学长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只要他回来,情况自然就会不一样。”
碓冰愁生抬头,“学长?”
“乙骨忧太。”
第 137 章
137
涩谷之事的影响在过去数天都没有消弭下去, 咒术界的氛围越发紧张,这种形势已经影响到了咒术界的两个高专学校,最近的课程几乎全部停了下来。
学生们没有时间去上理论课程, 几乎将全部的知识都融入了实践当中。
咒术师的数量不够, 他们当然都是要是补上去的。
连原本有所防备的「戒之手」此时都成为了拉拢对象。
碓冰愁生原本就是东京高专的学生自不必说,跟着他的莲城焰椎真身上原本带有的死缓令也被撤了下来。
除他们之外,连丛雨姐弟也暂时成为了咒术界的编外人员, 一方面他们原本就曾经和咒术师并肩作战过, 另一方面,就是他们在涩谷一夜中的战斗,一直到有人来收尾他们都没有离开,自然就成了一股可以被拉拢的力量。
丛雨姐弟虽然对已现分裂之象的咒术界并不感兴趣, 但他们却并不排斥和其他势力的人一起行动——先前和七海建人的合作就很让他们感到舒服。
所以至少就目的而言, 他们都是要先压制咒灵和诅咒师的。
只不过——
清扫的工作并不顺利。
压制住诅咒师,丛雨十瑚用特制的咒具把让人绑了起来。丛雨九十九直起身,拿出手机联系辅助监督,消息栏上还停留着和七海建人私下交流的咒术界的情况。
他们是不感兴趣,但身处其中——尤其是衹王天白明显是故意让他们离开黄昏馆,所以他当然也觉得自己和十瑚需要了解情况, 总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打着字, 一串文字没有打完,旁边的搭档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向后一拉, 手机顿时脱手而出,他的手面划过屏幕。
“轰”——!
才一退, 就是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地面上被咒力砸出一个深坑来, 冲击波将他们两个掀开,没有来得及被转移开的诅咒师已经在物理意义上完全消失,炽热的感觉扑面而来,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闻到一丝血腥气。
弥漫起来的尘雾遮挡着视线,让人无法判断敌人的动向,无法得知敌人的真容。
但压迫感却是实打实的,敌人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十瑚!”
丛雨十瑚反手执剑,倒|插在地面上,“听我命令,「永久」——发动。”她的手腕一转,剑身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刷”的一声荡开所有迷雾。
丛雨九十九抬手,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在迷雾散开同时,他的子弹就马上连发了出去。
“叮叮叮”!
是金属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十瑚和九十九朝着两个方向一闪,他们原来停留的地面被撕开,场域中,他们的敌人显现了出来。
这可不是个生面孔。
“卡丹兹!”丛雨十瑚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标志性的红色长发,作为专司进攻的「戒之手」的极佳的动态视力让她瞬间就看到了卡丹兹手指间卡着的子弹。
金属质感的指套包裹着他的手指,一根根锯齿带着冷意,让其看起来具有明显肃杀的味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丛雨九十九皱眉,在卡丹兹的攻击到来之前,他甚至没用听到明显的声音。
按理来说,咒灵本身就会这次一种奇异的波动,特级咒灵在其中尤甚,在九十九的「神之耳」下,他们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迹一样,非常明显。
只要有靠近,他就能发现。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果然是你们两个啊,黑刀那个小子不在。”卡丹兹看上去有些不太满意,手指用力直接将丛雨九十九的子弹捏扁。
丛雨姐弟都注意到了——“果然”。
卡丹兹用的是“果然”,显然对方是直到他们会在这里出现的,。
更有甚者,卡丹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丛雨姐弟不需要对视,九十九一按枪背,黑色蔓延开来,手枪「丧钟」由银转黑,越是强大的咒灵,「解缚」的概念性伤害越要高于银之枪的直接伤害。
他用刁钻的角度掩护,一声枪响中射出来的往往不止一颗子弹,视觉死角中藏匿着伤害,让卡丹兹不能站在原地专心对付已经迎面攻了上去的丛雨十瑚。
在历任专司攻击的「戒之手」中,丛雨十瑚不属于身材高大的类型,但她却是个毫无争议的力量派。
单纯拼力量的话,很少有人能够胜过她。
只有像她这样力量的人,才能轻而易举地拿起「永久」这把大剑。
剑锋乍一看上去有些钝,但没有人会因为它剑锋而小视它。
“兹——兹——兹——”
金属的指套压在剑上,金属反复摩擦的瘆人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如果不是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单是这样声音的持续,就足以让耳朵灵敏的人痛苦不堪。
丛雨九十九面不改色,毫不吝啬自己的咒力,「解缚」的力量持续压缩成子弹,将卡丹兹的位置封锁起来,不断制造咒灵的破绽,以便十瑚的进攻。
突然,丛雨十瑚耳边闪过了“嗡”的一声细鸣。
这是一种咒力运作拨动空气制造出来的嗡鸣声,一般的肉耳很难捕捉到。但丛雨十瑚听到了这个动向,一瞬间她做出判断,侧身压低自己,横起剑面,用腿、臂和剑形成三角,顶住了咒力汇聚的冲击。
这个攻击擦着她而过,下一步就会冲着九十九去——这个动向在咒力波动的声音中非常明显。
她能意识到,丛雨九十九应该更能捕捉到这样的动向才对。
毕竟,十瑚的「神之耳」不如九十九的,具有天生缺陷。换成更加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对于「神之耳」的级别,丛雨十瑚是弱听的状态。
丛雨九十九的「神之耳」听到的声音却是完整的。
但视线转移过去,丛雨十瑚却看到九十九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这时候再喊已经来不及了。
“九十九——!”
伴随着十瑚的声音,一记重击打在九十九的胸腹处,带着毒素的咒力顺着这一击钻进了九十九体内,让他重重地摔了出去,一口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十瑚腿上用力快速的弹射出去,地面以他的脚为核心被压出一个破碎蛛网一样的深坑来。她的头发随着她的速度被甩在脑后。远远看过去,她就像一道粉色的闪电。
卡丹兹回身,卸力向后一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不需要赌都知道丛雨十瑚不可能来追击他,她一定会优先去看她搭档的状况。
「戒之手」从来都是这样,蓬莱黑刀当年是这样,现在的丛雨十瑚也会是这样,再过多少年都没有变化。
不一样的,是在那之后的反应。
卡丹兹期待着想看的,就是那之后的反应。
“九十九,你怎么样,九十九!”丛雨十瑚有些焦急地掀开他的卫衣,腹部一大片青紫,却并不是受打击而来的青紫——这是毒,青紫的颜色在肉眼可见的加深,直朝着黑的方向变化着。
他脖子上的十字架亮着、灼烧着,荧绿色的力量流入他的身体之中,缓解了那些会令他瞬间经脉崩溃甚至心脏破裂的毒素。
但是,这个力量只能拖慢毒素入侵,却并不能使之完全停止。
“刚才的声音、声音……”十瑚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她的力量不足以滤出这种毒素,更别提正扎在后背的卡丹兹的视线。
一种酸热在眼眶中酝酿起来。
“声音——原来是、这样。”丛雨九十九看着十瑚,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就像是「戒之手」经年累月在研究已知的咒灵和祗王泠呀一样,祗王泠呀和咒灵也在研究他们。
他的耳域非常广,比任何人都要广,所以他能在很远的地方听到很细碎的声音,任何时候都能听到咒力波动的声音,甚至连任何一个动作带起的空气摩擦声——只要足够集中,他能听到。
对,是集中。
他太过于在意第一次没有捕捉到的声音了,他太习惯于从细致的地方来窥探事情发展的进度了,所以愈发集中的精神优先处理了细节——这是所有完整的「神之耳」会有的习惯。
谁又能想到,真的会有人放弃掩饰大动作而只是单纯简化细节呢?
当然,想要完全消除“细节”也需要一些特殊方式的处理,丛雨九十九一时想不到原理,但毫无疑问,这个声音的新域躲在了「神之耳」的耳域之外,普通的耳朵反而更容易捕捉。
特殊的声音处理再加对「神之耳」拥有者习惯的拿捏——只需要极短时间的破绽,就足够要命了。
“想明白了?”卡丹兹看上去完全不着急对他们动手,缓缓地朝着他们走了几步,“我的毒能够改变自己咒力的性质,通过咒力性质的改变才能改变声域。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也不至于让我来对付你们。”
他俯视着两个「戒之手」的表情变化,看着他们眼中的痛苦和表情上的挣扎,死亡在逼近丛雨九十九,但是最痛苦的人确实丛雨十瑚。
卡丹兹感觉到一阵有趣,虽然没有蓬莱黑刀那样仿佛黑猫炸毛一样趣味,但却也赏心悦目。
身为一种人类中诞生出来的咒灵,他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情绪,所以他总喜欢从人类的身上汲取那些极端的情绪。
爱恨是最直接的,他觉得爱是很难获取的东西,所以卡丹兹选择了恨。
他通过这种纠缠的恨意来获得生存的实感。
【马甲卡「特级恶魔·卡丹兹」同调率上升至86%】
丛雨九十九意识到了自己身体当中的毒素几乎已经进入了一种无可逆转的地步,他感到一阵害怕,不是害怕死亡——他从一出生就是被当作「戒之手」来培养的,在过去无数的轮回中,他死亡的次数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他不畏惧死亡。
但是他害怕丛雨十瑚会受到伤害。
即使根据他们的研究,卡丹兹从来不会一次性杀死两个「戒之手」,他希望看到一人死亡之后,另外一个活着的人痛苦挣扎的样子。
但九十九还是害怕,不可控制的恐惧着。
恐惧十瑚会为他伤心。
也恐惧自己会永远离开十瑚。
就像丛雨十瑚现在的心情一样。
九十九听着十瑚的心跳,从心脏的跳动声中,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在对卡丹兹产生仇恨之前,她只有一种恐慌与畏惧——不是对卡丹兹,而是对丛雨九十九。
准确的来说,是对丛雨九十九正在被毒素杀死这件事而感到恐慌。
这样的情绪无疑会耽搁她脱离的机会。
丛雨九十九抬手,用力地抓在她的手臂上,眼神紧紧地盯着对方——他们之间不需要明确的言语。
十瑚无声地摇了摇头。
黄昏馆的轮回系统需要提前准备,衹王天白的轮回术式只会在使用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起效,所以他们从来都只会在需要死亡的时候死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已经不能在轮回下去的话,丛雨十瑚希望自己和九十九是一起的。
就像他们过去的每一世,就像她武器的名字——
「永久」。
【马甲卡「神之耳(破损)·丛雨十瑚」同调率上升至90%】
丛雨九十九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低低的、只有十瑚才能听到的声音,“走下去,十瑚。”
——只要走下去,总有一天能够走出来的。
蓬莱黑刀就在轮回中从他的上一任搭档,胧的死亡中一步一步地艰难地走了出来。
走出来,不止是为了延续「戒之手」的责任,更是为了不能沉溺在已经无可挽回的过去。
【马甲卡「神之耳·丛雨九十九」同调率上升至90%】
【愿同生、愿共死,成就「不可企及的死生契阔」已达成】
丛雨九十九看着卡丹兹愉悦的表情,用力抬起手,手枪前后两边开始变化,金属延展出了一串羽翼,黑色和银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数条漂亮的十字花纹。
然后毫不犹豫,枪口对着丛雨十瑚的心脏,用力一枪。
“砰!”
枪口不像普通的热武器一样带出硝烟,而是静静地仿佛一个玩具,没有一点杀伤力。
卡丹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当然看到了这一幕,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的。
事实上,在丛雨九十九抬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他并没有阻止。
他只以为丛雨九十九是想要偷袭他,便不放在心上。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枪竟然是朝着丛雨十瑚去的。
第 138 章
138
丛雨十瑚也没有想到, 九十九会突然来这一手。
不过,她的震惊和卡丹兹的震惊是不一样的。
后者震惊于丛雨九十九的行为,前者则是惊讶于九十九的决定。
那颗特殊的子弹直冲胸口, 一种奇异的力量心脏处炸开, 混入她的血液当中。顿时,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充斥在身体里。
身旁的巨剑「永久」从根部向上裂开——不是断裂,而像是有熔岩从末端流出重新淬炼了这把武器后留下的痕迹一样, 远看仿佛有荆棘缠绕在其上。
卡丹兹眼神一暗, 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紧接着下一秒,没有任何征兆和动静,附在大剑「永久」上的煞气已经近到了卡丹兹的面前。
好快!
卡丹兹后仰,刀面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擦过。
他腰上用力, 腿力向上一踢。
或许是因为小看了丛雨十瑚, 也或许是因为刀面的力量比想象当中还要重,这把原本就极有分量的武器在淬炼之下变得更加坚固,临时变换动作的力量竟然没有撼动它。
“为你鸣响「永久」的「丧钟」。”丛雨十瑚的声音不大,但却毫无阻碍地钻入了卡丹兹的脑中。
甚至仿佛没有过耳,而是从更深的地方印入大脑。
卡丹兹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入骨寒意,这种感觉对于他这个级别的特级咒灵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受, 还是在他违抗祗王泠呀命令, 致使鲁泽对他释放杀气的时候。
不,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或许要更特别一些。
这种力量仿佛从很深的地方, 天然克制着他。
就像破邪净化的力量——
剑面上淬炼的荆棘纹中溢出某种流光,仿佛子弹一样从剑面上射出, 残影实体化拉成刺,破空的声音穿过了他的身体, 一种力量被封锁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个瞬间他终于反应过来,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究竟来源于什么力量。
十瑚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传达到了,“这是九十九的,「解缚」。”
丛雨九十九「解缚」时出现的十字架缩小成手掌大小的纹路,刻印在子弹连城的刺穿过的地方,一种力量的僵直感袭击了卡丹兹,让他瞬间感觉咒力滞涩,连身体都难以移动了起来。
破绽!
丛雨十瑚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剑面翻成剑锋,她用旋转半圈的腰叠加着力量——
“轰——!”
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刀锋深深地插|进卡丹兹的肩膀,从颈窝到锁骨下,长长的裂口中涌出血液,丛雨十瑚手臂更加用力,却马上又觉得自己的力量被强行截停。
卡丹兹的脸色少有的扭曲,难看极了。在察觉到这一击避无可避的时候,他就马上做出了应对,他放弃了身体的移动,不再想着要避开这个攻击,而是咬紧了牙关,将肩膀上的肌肉挤在了一起,刀进入身体深入的同时就被鼓起来的肌肉用力顶住,没有让身体被直接截断,也让主动进攻的丛雨十瑚感觉到了一阵压力。
但伤口边缘还是盈满了大大小小的黑白十字。
这种十字上带着破邪力量的灼烧,阻止着咒灵伤口的快速恢复。
丛雨十瑚皱眉,她的眼眶发红,抬起左手握拳用力打在剑柄上,想要突破卡丹兹的防御。
卡丹兹抬头,舌头舔过嘴角的血液,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看上去更加兴奋了,“上一次被「戒之手」伤到是什么时候来着——啊,记不清了。”流出的血液从他的伤口到身体再滴到地面,同时也顺着穿刺他身体的路径蔓延到剑上。
和卡丹兹头发一样鲜红的颜色加深着,一层又一层,由鲜红到紫红再到黑红,最后完全只剩下黑色,在数秒之内便完成了过渡。
接着,液体汽化,迷雾瞬间升了起来。
“啧!”丛雨十瑚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同样的招数不会再对卡丹兹这种级别的咒力起效第二次。她屏息凝气,收手的剑在手腕上一转,搧起的气流带动着毒雾,剑上的荆棘纹路发光,“解!”
光亮驱散了一部分毒雾,但是这个浓度和扩散速度,丛雨十瑚不敢多留,翻身向后撤开,让自己脱离了毒场之中。
卡丹兹并没有趁此机会离开,他确实被重击了一次,但这对他来说却远不到致命的程度,「解缚」的力量确实是从他的皮肤深入到内部束缚着他,但这种束缚的力量是有限的。
只对一个丛雨十瑚,他并不是没有把握。
黑色的雾气汇聚在指尖,金属指套被染上了黑色的纹路,卡丹兹眼中的红色竖瞳发亮,身体的移动带出了仿若音爆的声音。
“砰”的一声巨响,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
丛雨十瑚抬头,扬起的剑没有接受到任何冲击,有第三人介入了进来,帮她挡住了卡丹兹的攻击。
那一身白色的西装和梳得一丝不苟的金色头发眼熟得要命——
七海建人。
丛雨十瑚被点通,刚才卡丹兹突然来袭之时,九十九正在和七海建人通消息,那一瞬间的手机脱手,应该是已经把没有说完的话发送了出去——言语未完便马上失联,这件事一定引起了七海建人的注意,所以对方才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卡丹兹的身体有了破绽,有破绽的咒灵对于七海建人来说,就会变得比较容易对付。他的术式「十划咒法·瓦落瓦落」原本就可以强行制造破绽,针对到卡丹兹,便可以在破绽之上再制造新的破绽。
快速的几次交手之后,卡丹兹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七海建人的术式很有趣。
他的手指成爪,撕开了被包裹着的咒具刀,刀尖被削掉了一块三角。
丛雨十瑚出现在卡丹兹的身后,没有选择新的方向,而是朝着刚才卡丹兹受伤的地方砍去。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丛雨十瑚和七海建人都对彼此的招数有所了解,关键时候临时配合起来也并不落下风。
卡丹兹竖瞳收缩着,兴奋几乎已经溢出了眼眶之中。
他知道在七海建人之后面随时会有增援赶来,但他并不在乎。卡丹兹不在乎咒力的消亡与否,他就像是一个纯粹的愉悦犯,喜欢看到任何极端变化——咒术师的、咒灵的,甚至是召唤他的“主人”的。
黑色的纹路从眼角处裂开,像是疤痕又像是咒纹,一路蔓延至脸颊、脖颈,和伤口连接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可怖。
就在这时,一只红色的蝴蝶悠悠从高处飞了下来,像是误入了战场的昆虫一样——如果不是其那若有若无的咒力的话,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卡丹兹身体突然一顿,看着那只蝴蝶马上想到了什么,瞬间皱起眉来。
蝴蝶一靠近他就化为了粉末,洒在他的身上,咒力的排列暗号向他传达着讯息。
“啧,真是麻烦。”
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烦躁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不耐,但脸侧才出现的咒纹却逐渐淡了下去,整个人的战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着。
毫不掩饰地消减着。
对面的两个咒术师看到了这一场景,心里顿时都泛起了嘀咕,却不敢轻举妄动。
“真遗憾,我本来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纯粹的兴奋了。”卡丹兹摸着自己的肩上巨大的裂口,伤口创面上跳动着黑雾一样的咒力,已经没有再有任何血液流出,“但下一次的话——”他笑了出来,眼睛扫过丛雨十瑚,没有说完这句话,但其意味不言而喻,“你的名字,是‘十瑚’?我刚才听那小子这样叫。”
丛雨十瑚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从卡丹兹的嘴里说出,顿时感觉胃部一阵抽动。
“两个「戒之手」的力量合二为一?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有的事情,我对你很感兴趣——你说黑刀那个小子和他的搭档,怎么当年就没有这样的行为呢?难道是有什么代价让一般的人难以接受吗?”卡丹兹妄自揣测着,“我不知道原来「戒之手」之间除了彼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东西在意啊?”
「戒之手」会对祗王夕月宣誓,但对彼此来说,搭档在心中的位置却从来都是不可替代的第一位。
他们可以为了夕月去死,但如果可以,却更想为彼此而活。
“帮我转告黑刀,让他的搭档好好学习一下这一手,我会期待看到拥有两种力量的黑刀的——当然,我也会一直期待和你的下一次交手,好好练练手上的力量,带给我更多惊喜吧,十瑚。”卡丹兹记住了他的名字,他抬手,捋着头发向后,沾在手上的血液粘在头发上,却让人分不出两种颜色的差别,“放心,这个‘下一次’的到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丛雨十瑚被他的表现激起了血性,是提刀正要上前,就被七海建人拦了下来、
刚才那个红色的蝴蝶……那样弱小的被复制出来的咒灵附着的咒力消耗得很快,能够这样精确地传递信息,放出这个小咒灵的人很可能离这里并不远。
就像七海建人自己刚才正在这附近一样。
年长的咒术师快速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冲动。
卡丹兹冲着他们一挑眉,将刚才飞落在地的礼帽戴在头上,伸手朝对面的咒术师致意,接着身体便化为咒力浓郁的黑色,被风一吹,顿时散落,连毒素都很快随着咒力的消逝而消失。
丛雨十瑚的手一松,大剑落地,发出“哐啷”一声。卡丹兹的气息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些残秽若有若无。
她脱力一般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奔向了丛雨九十九。
银发的男孩儿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腹部蔓延开来的黑色血管透过皮肤被看得清清楚楚。
“九十九……”十瑚眼睛中盈满了泪水,重重的一滴又一滴。
极度痛苦与伤心没有完全夺走她的理智,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发现毒素侵蚀的速度比原先的速度要慢了许多。
按理来说,祗王夕月的力量具有净化破邪的效果,这样的力量会牵制诅咒和毒素,在丛雨九十九把力量转移给丛雨十瑚的瞬间,他失去了夕月的庇护,只剩下一个十字架,应该会让毒素蔓延得更快才对。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特别的毒吗……”十瑚思考着,卡丹兹很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他又和「戒之手」战斗了几代,自然对「戒之手」力量的性质了若指掌。
虽然纯粹的祗王夕月的力量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出破绽、也很难用毒素侵蚀,但如果是变体力量的「戒之手」的话——是有可能被他制造出专有毒素进行破坏的。
这种毒素是为了侵蚀「戒之手」生命而存在的,自然是循着「戒之手」的力量进行侵蚀,所以当丛雨九十九放弃了自己的力量转交给十瑚的时候,毫无「戒之手」特性的身体反而让毒素没有最初的侵蚀力。
再加上十字架上是纯粹的衹王夕月的力量,反而为他争得了一丝生机。
“十瑚小姐,这里离高专不远,家入前辈说不定有办法。”七海建人说着,已经拿出手机在联络家入硝子。
她哽咽着点头,从脖子上取下了属于她的那一个十字吊坠,抬手直接将其插|入了毒素的最源头,绿光发出莹莹之力,爬入了经脉血液之中,对抗着暗沉的黑色。
丛雨十瑚的急促地呼吸着,她听到家入硝子的名字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地抬手想要联络藤原弥凉返回黄昏馆,却猛然间顿住。
不行——
且不说其他,单就丛雨九十九的身体,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要胜于藤原弥凉的医疗术式,后者的可研性要更强,但是在面对丛雨九十九现在已经脱离了「戒之手」能力的情况……
有关普通术师能力身体的案例,还是家入硝子更擅长处理。
她手指发颤地按下一串文字,即使不能让藤原弥凉离开黄昏馆,但是黄昏馆内有他收藏重编的卡丹兹咒力的特性,这个材料应该能够帮到家入硝子和丛雨九十九。
深深地喘出一口气,她将九十九抱入怀中,感到一阵近乎呕吐的心悸。
第 139 章
140
七海建人联络辅助监督将他们三人接走, 高专的信息畅通,家入硝子已经在电话中确认了丛雨九十九的现状,并且开始了提前准备。
丛雨十瑚接收着藤原弥凉的文档, 关于对卡丹兹的研究——尤其是那种特殊的毒素研究都转传送到了家入硝子的邮箱当中, 甚至还包含了一部分「戒之手」的资料,只是后面这一部分丛雨十瑚并不敢直接往对方也邮箱里发,只是存在自己手机上, 打算到了高专之后再给家入硝子看。
她不可自抑地紧张着, 丛雨九十九躺在后座,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她的手抚摸着九十九的额头,轻轻地撩开额前的碎发,看着他渗出冷汗的额头, 只觉得手都在颤抖, 心中无法安定。
车辆稳定地驶向远方,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乌鸦从树枝上起飞,穿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飞向了高处,在高楼顶部的地方落下, 细细的爪子抓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停了下来。
“术式的能力不错。”神命正宗眼睛中和乌鸦同调的视野退去, 他抬起手,手指的咒力一划,乌鸦顿时被咒力掐断了脖子, 无力地落在了地上,“但我果然还是讨厌啊, 乌鸦这种生物。”
伴随着乌鸦落地“啪嗒”的声音,他身后有团团黑雾在凝聚, 人形逐渐明晰显现了出来。
【马甲卡「特级恶魔·卡丹兹」已投放】
卡丹兹被收回再投放,这是有栖川桥一如既往喜欢用的手段,这样的方式快速转移马甲卡位置的最有B格的方式。
“丛雨九十九身上毒怎么样?”神命正宗没有回头,看着西斜的太阳开口询问。
“放心,控制住了,至少不会马上要了他的命,但剩下的,就要看东京高专的医疗室的本事了,”卡丹兹身上裂口已经被咒力拉合,但那道狰狞汹涌的疤痕却依然盘踞在他身上,衣服的断口明显,没有缝合的地方从肩膀拖了下来,露出卡丹兹的肩下至腹部布满疤痕的身体,对于他们这样级别的咒灵来说,除了对他们有克制属性的祗王夕月系列的力量,很少有咒术师能够在他们身上留下不可愈合的伤痕,“真是麻烦啊,直接杀了不好吗?”
神命正宗视线下移,俯瞰着整座城市,“不行,丛雨九十九虽然把大部分的力量都交给了丛雨十瑚,但「戒之手」身体中有些东西是无法转移的,他得要活着我才能拿到。”
“麻烦。”卡丹兹嗤笑了一声,“说起转移,我可没听说「戒之手」的力量可以转移,为什么之前没有人这么做过?他们的力量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而已,我能明显感觉到那种专司攻击和专司防御的力量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交汇之后的异变,太有趣了。”
卡丹兹舔着嘴唇,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感觉,想象如果蓬莱黑刀使用攻防两种「戒之手」力量之后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兴奋。
神命正宗一眼就看出了卡丹兹的欲望,出言打破了他的想象幻想,“别想那些没用的,卡丹兹,你不会以为这种情况至今都很少出现是没有原因的吧?”
卡丹兹一挑眉,没有开口,只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是代价不代价的问题——你见过有几个「戒之手」是怕死的,你见过几个「戒之手」是会害怕付出代价的?”神命正宗反问着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能够阻止他们的是不可抗力,或者说是一种条件——能够达成那对姐弟那样条件的「戒之手」太少了。”
他说着,咒力从掌心当中溢出,在空中描绘出「戒之手」轮回的谱系,“「戒之手」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灵魂,除了像祗王夕月永远被禁锢在衹王家的力量以外,其他人轮回、出生都是不确定的,或许其中有某种规律,但除了衹王天白以外,谁也不知道这种规律具体的运作情况。”
“当然了,也能理解,如果有其他人能够掌握这种规律,那岂不是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幼年的「戒之手」吗,他们会连被黄昏馆接走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为了保护幼年的「戒之手」,一对搭档之间的生理关系通常都会很弱,他们通常不会出生在同一个地方,这是降低他们被寻找到的几率,然后由衹王天白把他们召集起来。幼年「戒之手」接触到的第一个咒术长辈从来都是衹王天白,这就是他们都尊敬衹王天白、心甘情愿长久留在黄昏馆为衹王家服务的原因之一,自然也是衹王天白能够一直掌权的原因,他的权力核心不在于他的能力,而在于他掌握的「戒之手」轮回的规律。”
一说起这件事,神命正宗就仿佛忍不住自己的话茬一样,微眯的眼看着远方吐露出这些事情来,“好了,有点说远了。「戒之手」的关系从生理上来说总是很远的,而这样转移能力的连接束缚通常要借助血脉进行传递,就像尾神婆的降灵术,长辈通过血缘把术式传给后面的小辈,而不只是凭他们的心意传承,这就是术式延续的‘条件’。”
“今天那是一对姐弟。”
“对,「戒之手」中百年不遇的亲姐弟,这样亲近的血缘关系——只有这样直系的血脉关系,才能撑得起这样的转换,你口中的‘黑刀’和他的搭档,貌似没有血缘关系吧?”关于降织千紫郎的事,神命正宗明明比谁知道都更清楚,但他却明知故问,“别期待了,卡丹兹。”
“啧。”卡丹兹有些不爽,不过却也不是不能接受,“行了,时间差不多,我可是该回去给‘泠呀大人’复命了。”
“你这边可是他毁灭黄昏馆的第一步。”
“但是我失败了,那一对「戒之手」还活着,他会很生气的。”
“那我……祝你好运?”卡丹兹一脸的戏谑,很快便和神命正宗分开了。
而他们前半段对话中的主人公已经在辅助监督一路绿灯的冲刺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高专。
爬上盘山公路就已经进入了「账」的范围内,高专当中已经有人感知到了他们的靠近。
家入硝子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她没有守在医务室,而是专门跑到了第二层保护性「账」的前面等待着,车一停便进入了后座的另一边。辅助监督专门开来运送伤员的车带着宽敞的后座空间,家入硝子看着被插|入丛雨九十九腹部的十字架,手指抚摸着边缘,明显感觉到十字附近的一阵暖意,和被染黑的血管之间的冰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是夕月的能力,它在阻止毒素的蔓延。”丛雨十瑚赶紧说道,生怕家入硝子不知道这个十字架的作用,只把他当做一个武器将其拔出。
家入硝子颔首,她从五条悟处听到过祗王夕月的能力,况且她身为反转术师,自然能够感觉到一种力量直观来看对身体是好是坏,但她也知道,丛雨十瑚现在是关心则乱,便也很耐心,“放心,我知道。毒已经没有在蔓延了,这是一件好事。”她指腹贴着毒心处的皮肤,咒力缓缓流入探查,手一直移动到了胸口上方,“最边缘的毒素影响到了这里,”她认真分析着,脸色凝重了起来,“心脏被包括在范围内,而且不在边缘。”
说着,家入硝子的掌心按在了丛雨九十九的胸口上,反转术式的力量顺着经脉血管将心脏微微托起,抽调里面的毒素。
“奇怪……”她不自觉地说出了声来。
丛雨十瑚的心顿时随着她的话吊了起来,尽管她尽力想要保持自己的声音的清晰,却还是带上了几分颤动,“家入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不,结果上看的话,不如说是好事,毒素没有在心脏沉积,这样就不会直接威胁到他的生命。”虽然话是这样说,家入硝子的语气却并不轻松。
因为这个现象本身很奇怪,心脏就在毒素的核心附近,从里面的状况来看,这个毒绝对曾经入侵过这里,并且已经成功了。
这样说话不太好听,但事实是,丛雨九十九本来不应该有命回来的。家入硝子分析着毒素快速就做出判断着——而现在九十九心脏的样子就仿佛把毒素代谢掉了一样。
「戒之手」对夕月力量适格性很强的身体能够顺畅地呼应那个十字架的力量没错,但却不能轻易代谢掉这样强大的毒。
除非,是毒素主动停止了下来。
家入硝子看着眼前毫无疑问冲着丛雨九十九命而来的致命伤,却又矛盾地及时停住,像是又希望他活下去一样。
到底是哪边的力量?
这种手法让家入硝子想到了什么,过往见过各种各样案例的她不得不多想了几分。
当然,这种怀疑没有让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觉得稍后恐怕要好好确认一些事了。
第 140 章
140
丛雨十瑚一夜没睡, 手脚冰凉地坐在医务室外。
家入硝子单是将毒素清理干净就花了相当长的时间,那些毒素的延展性和顽固性超出了她的预期,至少在他先前所遇到过的毒素中——在难缠程度上, 这个毒素至少能够排得上前三, 并且未必是第三。
她几次清理结束复查之后都能在经脉深处发现残留着的毒素,反反复复就这样消耗了许多时间,这些毒素和丛雨九十九的身体也黏合得非常深, 每一次的清理也都难免会抽动到九十九的咒力体系, 每一次清理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这样大半夜过去,便让他的脸色白得发惨。
甚至一瞬间会给人一种面如死灰的错觉。
称得上幸运的一点是,前些天如此泛滥的咒灵——家入硝子每晚几乎都能接诊数个、甚至是十数个咒术师, 可今天半个下午再加上一整晚的时间, 都没有发生任何强大的咒灵或是诅咒师出手伤到咒术师需要到家入硝子这里诊治的事情来。
奇怪,但对于丛雨九十九来说,确实是幸运。
仿佛天赐一般的幸运。
——当然,真正的“天赐”也从来都是个体争取而来的。
不过,有一点确实是实打实的好消息,那就是失去了动力的毒素没有再继续扩散下去, 清理过几次之后, 对丛雨九十九身体的侵蚀性也变得非常弱——或许是因为丛雨十瑚提到的毒素的针对性,「戒之手」的力量转移走之后,毒素的危害性就大大下降。
但是, 正如神命正宗和卡丹兹说得那样,没有什么天生的力量是能够一瞬间转移而不留残迹的。
丛雨九十九当中并非是什么都没有剩下, 而更像是从显性的什么转化成了隐形的什么,继续留存在他身体、甚至是灵魂深处。
当有「戒之手」的力量靠近丛雨九十九——尤其是那才刚刚从他身体里分离出去没多久的力量靠近时, 便会马上呼应起九十九身体内的力量残留,再加之丛雨姐弟血缘搭档之间力量的吸引性,就会连锁导致他身体内沉寂的毒素震动起来。
强大的延展性使毒素在未被完全挖掉根源之前一旦震动,就会像癌细胞一样在身体内失控地分裂,仿佛毒素为种、「戒之手」的力量为养分一般。
有过一次见证之后,家入硝子当机立断,马上让丛雨十瑚暂时离开了病房,甚至退到了楼下,将里外用「账」隔了起来。在毒素完全清理干净之前,暂不允许她进入「账」内的病房当中。
她心焦着,但又不得不承认家入硝子的嘱咐是非常正确的。
她是担心,不是任性,自然会尊崇医嘱。
十瑚拿着手机,界面上是「戒之手」的群聊,她在里面简单描述了这次事件,卡丹兹明显是冲着他们俩来的,甚至还准备了专门的应对「神之耳」的手段、专门对付「戒之手」的毒素,再加上其最后的言语暗示——下一次交手不会来得太晚。
丛雨十瑚担心这不是单单冲着她和九十九两个人,而是冲着整个「戒之手」,乃至黄昏馆或是祗王夕月本人。
她必须要提醒同伴们做好准备。
别人的反应且不提,一听到卡丹兹的名字,蓬莱黑刀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对话框被他疯狂刷屏,他想要知道他们受袭击的一切细节。
自涩谷那一天后,他和降织千紫郎就一直在寻找卡丹兹的踪迹。
只是,如果连特级咒灵的痕迹都能如此容易就被发现,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能成长起来的咒灵了。
所以,他们的收获并不多。
丛雨十瑚着重和他们描述了卡丹兹对他们——尤其是丛雨九十九的能力针对。
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群内沉默了数秒。
虎杖悠仁在里面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回黄昏馆来疗伤。
或许是现在的黄昏馆有些空荡,他和吉野顺平在那里养伤的数日多少是有些寂寞了。
说及这个话题,十瑚才颤抖的手有些艰难地打字。
——九十九的力量转移到了我身上,他现在的情况家入医生更加擅长一些,我有联系弥凉取用一些资料。
吉野顺平直接在对话框中打了一串的感叹号。
「戒之手」的力量竟然是可以互相转移的吗?
一瞬间,他还以为或许是自己成为「戒之手」的时间不长,知道的不多。但紧接着,莲城焰椎真的问号便也打了出来。
这是他们都没有遇到过或者说实践过的情况。
丛雨十瑚正解释完锁上屏幕,黑色的屏幕上印着她愁容不展的脸庞,她低下头,双手合十压着手机顶在了额头上。
七海建人就是在此刻坐到了她旁边。
丛雨十瑚微微抬头,看到了他,苍白的面孔撑起一个微笑,对这个帮助拯救了她和九十九的人表示了敬谢,“七海先生,昨天的事,还没有来得及感谢您。”
“不用谢我,同为咒术师,我又比你们年长,这是应该的。”七海建人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从「账」内出来,就是帮家入硝子转述了丛雨九十九的情况,来让外面的家属安心,“九十九君已经脱离危险,家入前辈已经在修复外伤了,她说她会再彻底检查一次,不过应该没有问题,你很快就能进去了。”
丛雨十瑚深呼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的肩膀都松了下来,手指用力之间将手机都压出了裂痕。
沉默缓合了数秒,她解锁手机,在裂纹遍布的手机屏幕上打字,马上和大家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但这个好消息之后随来的,却不总是好消息。
对「戒之手」的袭击从丛雨姐弟开始,却远没有在这里结束。
一直在追击的卡丹兹下落的蓬莱黑刀和降织千紫郎收到丛雨姐弟受卡丹兹袭击的消息之后,马上就根据丛雨十瑚线索来到了他们受袭的地方。
没有具体的任务,黑刀一门心思几乎都扑在了这上面,降织千紫郎也愿意跟着他一起,这数天他对黑刀几乎是寸步不离,像是预见到了什么事情一样。
很快,就有麻烦找到了他们。
两人跟随着卡丹兹的咒力残秽追踪到人迹罕至的小巷中,踏入小巷的瞬间,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账」——或者说是一种结界。
蓬莱黑刀和降织千紫郎瞬间警惕起来,他们肩背靠在一起,眼神犀利起来,敏锐地投向四方。
这里给人的感觉并不舒服。
墙面上到处都是喷溅式的血液连成一片又一片,叠加在一起有深有浅,和纯白得发亮的墙壁对比在一起,像是组成而来某种街头风格的抽象画作,配合着两边逼仄的巷墙压向他二人,带来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降织千紫郎的鼻子一动,他仿佛闻到了什么特殊的味道,有蝴蝶翅膀上的粉尘洒落,穿过「账」面,逸散在空气之中。
他眉头顿时紧皱,“特级咒灵。”降织千紫郎拳头收缩,长镰之柄显现在他拳中从背后抵在他的肩膀上,镰刃反卷,将蓬莱黑刀护在刃内。
降织千紫郎的眼睛实现扩在前方,但心神却尽被牵动于身后。
“我知道。”蓬莱黑刀解下背着的长刀,他是「戒之手」当中唯一一个平时也很少将「戒之手」武器收回戒指中的人,像是在提醒自己时刻保持警惕一般时时都背着它,刀刃压下镰刃,他向侧面移动了几步,和降织千紫郎错开了半个身位,他们两人的武器攻击范围都比较广,尤其是后者的「死神之镰」,身位拉得足够开才更容易发挥。
咒力顺着血液的纹路融在空气当中,无处可觅,却又无处不在,这种在小空间内被放大的巨大压力一下子唤醒了蓬莱黑刀某种深刻在灵魂当中的痛苦回忆,墙上的血画带着战场般浓烈的腥味仿佛在抽象中被他找到了某种轮廓,他神情严肃,感觉有画面在眼前不断的重演、再重演。
蓬莱黑刀的呼吸粗重了起来,紧咬着下唇几乎要溢出血迹来,“我才是专司攻击的「戒之手」,千紫郎,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一定,不会再——绝对不会。”他的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却仿佛从丹田胸腔发音,听起来非常坚定。
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保证曾经发生在他眼前的那种让人极端无力的悲剧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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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织千紫郎一笑,眼神顿时温柔了下来,他知道黑刀心中的症结所在,所以从不反驳或是回避他这样带有宣誓性意味的话语,而是一直都认可对方的几乎每一句话,再在他话的基础上添些什么,“黑刀,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我也会尽力规避伤害,所以,你不要担心,一会儿也不用拘束。”
顿了一秒,他又补充道:“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你都无须有后顾之忧。”
他不会成为黑刀的后顾之忧。
【马甲卡「见习戒之手·降织千紫郎」同调率已上升至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