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配不好惹25
皇后的目的不在何珏, 更不在宋嫣然,而是想要将二皇子连带着背后所有人全部拔除,为了避嫌自然不会火急火燎的专断独行, 把该抓的人抓了, 该撕开的口子撕开了, 便只道等陛下回京后再做决断,也就让这些人得以喘息之余,生出了一种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的错觉。
头一个蹦跶起来的是宋家二房。
倒不是宋二老爷和宋二夫人一点不知道好歹,而是他们膝下就这么个儿子, 万一宫里盘算着不能在明面上处置宋嫣然, 就索性拿他们的独子开刀,那即便等到二皇子回京事情还能转圜也黄花菜都凉了,于是观望了两日见宫里和京兆府没了别的动静, 就又硬着头皮进宫求上了宋贵妃。
宋贵妃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进宫这么多年, 靠着面上人畜无害的温良性子向来是后宫里除了皇后的第一人,何曾这样面子里子都折得一干二净过, 何况这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自己的娘家和亲侄女,想到当年自己信誓旦旦跟陛下说嫣然是个好孩子跟她儿子堪为良配, 再想到宗室长辈看她的眼神,她就毁得肠子发青。
宋二夫人也顾不得被晾在宫门口吹了一个多时辰冷风,见着宋贵妃兜头就跪了下来,“娘娘, 求求您施手救救皓儿吧,嫣然是罪该万死, 但皓然是无辜的啊,我和老爷就他这一个儿子, 若他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办……”
宋贵妃听得冷笑连连,“你的儿子便是儿子,那我的儿子呢?你女儿背着我儿子干出这样的事,等他回京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嘲笑,你竟还敢来求着我去救你儿子!”
要不是头上有皇后压着,有宗室长辈盯着,她都恨不得提刀把宋嫣然给杀了。
她自问又是姑姑又是婆母的,从未苛待过宋嫣然半分,结果宋嫣然是怎么回报她的?甚至她的好哥哥好嫂嫂明明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竟还敢瞒着头,到头来让她跟个傻子一样从别人嘴里才知道。
宋贵妃越想越气,“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说分家就分家了,原来是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叫那老太婆揪住了把柄,现在家也分了指望不上那老太婆了,你们倒是想起我来了,合着你们拿我当傻子呢!”
宋二夫人被骂得说不出话,宋二老爷也脸色难看,但想到亲生儿子,只能艰难开口道:“娘娘,我知道您心中有气,我们确实也有过在先,可陛下回京在即,眼下里最紧要的是怎么将事情给圆过去,过了这一遭日后想要我们如何弥补都凭娘娘吩咐。”
宋贵妃气不打一出来,“圆?你告诉我怎么圆?”
宋嫣然被带进宫里,虽当着宗室长辈和皇后等人的面矢口否认,但京兆尹已经接过了这烫手山芋自然不是吃素的,加之从白如萱嘴里将事情挖得一干二净,时间地点人物样样清晰可查,还有宋老夫人从旁作证,此事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若不然皇后怎么敢直接将宋皓然给押进京兆府?
宋二老爷既然敢来当然不可能毫无准备,“老夫人一向不喜欢我们二房,偏生这几年咱们二房靠着娘娘和二殿下水涨船高,老夫人自然是一边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又一边想打压我们二房,嫣然是个单纯性子,老夫人瞧着何探花在嫣然惊马的时候帮了她一把有了来往,便故意如此,目的不过是为了拖我们二房下水,以及拿捏此事威胁爹同意分家。”
宋二老爷仔细想过,那晚去别庄捉人一水儿的全是老夫人的心腹,那自是老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两房本就有利害冲突,说的话又怎么能做得准?
至于何家那个贱妾的话就更不足以为证。
“那白氏恨何探花入骨,眼见一刀没把人捅死,在公堂上拉拉扯扯半天也没给对方扣上什么有力的罪名,心中岂能甘心?横竖自己死到临头,自然是能攀咬上谁就怎么攀咬,娘娘想想,几个重囚嘴里能有真话?”
说着又听宋二老爷突然压低声音。
“再者此番去江南,陛下没带三皇子甚至没带七皇子,独独带了二殿下在身边,这招了谁的眼不言而喻,眼下皇后坐镇后宫,三皇子在前朝监国,自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贵妃冷着脸没说话,话却是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
她能在宫里稳稳当当这么多年自然也有几把刷子,事后早已细细盘算过,撇开宋二老爷是自己的胞兄这一点,宋家二房还是他们最重要的助力,绝对的利益之下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宋嫣然就真的断掉,也是因此,才会闹出这样的事之后她还会愿意见这夫妻俩。
而说回宋皓然,多年来一直从旁辅佐她的儿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她也不可能真的就放手不管,即便一时半会没法子把人从京兆府捞出来,也得让他闭紧了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至于宋嫣然……
在她看来倒不完全算是坏事一桩,从明面上来看他们母子都是受害人,虽说面子不好看,但未必不能借此得到陛下的怜惜,说不定陛下还会主动给他儿子再择一娘家给力的妻子,到时候倒是坏事反而成了好事。
宋贵妃暗地里的小动作全被皇后看在眼里。
皇后看得好笑,好笑这些人时至此刻竟还眼珠子不错的只盯着通奸的事。
她会命人将宋皓然押进京兆府可不是为了满足什么恶趣味,她查得明明白白,这宋皓然就是当年帮着构陷她女儿的帮凶之一,冤有头债有主的她自然不可能让宋皓然全须全尾的走出京兆府,而宋皓然或许骨头硬,可一个在蜜罐里养大的富贵公子,真的能硬得过皇家的刑讯?而他这道口子一旦撕开了,宋贵妃和宋家二房打的那点算盘又还有什么用处?
答案显然不言而喻。
而在皇后与宋贵妃无声博弈的同时,何家也很热闹。
从那日公堂之后,何父一方面是对何珏失望至极,一方面是再掰扯下去会牵扯到自身,回了府就跟着柳姨娘连带着二房都搬了出去,何母不得不拖着伤势未好的病体里里外外的打点,许以重金,加上和悦公主故意行的方便之门,倒是让她打听了不少消息。
比如说宋嫣然被关到了宗□□里,眼下里并未削了她皇子妃的名号,加之她有孕在身每日依然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比如说宋皓然被关在京兆府跟他妹妹的日子一个天一个地,听说是已经认下了毒杀何珏的罪名。
何母不由得心生希望,她们这是逃过这一劫了吧?
再是心里没少埋怨何珏将大好局面经营成这幅鬼样子,也到底是亲生儿子,见他先是被刀捅伤了肺再是被下毒伤了肺腑,如此多说两句话都能咳出来血丝,心中终究是痛心着急为大,一把银子接着一把银子的撒出去只求能医治好他。
另外,何母心里也有数,白如萱虽是贱妾但身在良籍,她主谋毒杀少不了责罚,就更是恨不得将一切都想到前头,省的到时候她一双儿女连带着年幼的孙子无人照料,就这么里里外外的打点,没用多少日子家底就差不多给散了一小半。
落在何如月眼里不由得愤然之上更添不满。
何如月没经过事,在最初的害怕和惊惧之后,浮现出来的不是对未来的彷徨和母亲兄长受伤后的着急,而是巨大的愤怒,在她看来这些事她一件都没掺和,什么谋害徐玉瑶肚子里的孩子,什么以外室子充当嫡子,什么跟堂堂皇子妃有首尾,这些跟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她为她那个倒霉兄长的过错买单!她何其无辜?!
何如月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现在爹也不管我们了,你把银子全花在他身上,我们该怎么办?”
何母想说正是因为何父现在不管她们,家里才需要一个男子才撑得起门户,可何如月哪里听得进去?
失去大好婚事的痛心,得知真相的惊惧,对何珏的憎恨,让她彻底的爆发,“从小到大你就只看重他,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结果呢,他干这些蠢事的时候想过你吗?想过我们吗?我们现在被他连累成这样,倒不如死了还能得个干脆!”
何母又惊又怒,“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你大哥啊!”
何如月恨恨的呸了一声,“要不是他,我早已安安稳稳嫁入严国公府,何至于现在跟犯人一样天天被囚在府里,还有这个小崽子!”
说着一指站在旁边不敢说话的何逑之,“要不是因为他哪来这么多事?偏生你还如珠如宝的宠着他,是不是还指望他日后能挑起我们家的大梁,我劝你趁早别做这个梦了,瞧他在公堂上那干脆利落卖亲娘的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们给卖了,有这功夫你倒不如想想我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叫我大好年纪跟着你们一起熬死!”
何母本就是强撑,眼见亲生女儿到这时候还只顾着自己,不由得一阵气血上涌,再想到儿子如今的处境,再看到才六岁的何逑之,终于绷不住倒头晕了过去。
何如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管何母而是气咻咻的回了房,而何逑之看着何如月的背影,却是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各处的暗流涌动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陛下带着二皇子并徐尚书一行人回京。
徐尚书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修炼成精,一回京就敏锐嗅到了山雨欲来之势,回府都不用多问姚瑶其中细节,就转头以痛心女儿受打击过大为由装起了病,陛下当年也经过和悦公主那一遭,对此自然颇为感同身受,非但没有因为此事连坐到徐家的意思,反而安抚般的赐下了不少赏赐。
徐家成功从乱局中退场,宋家二房却没这个好运。
皇后抢占了先机自然早早就做足了准备,一声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查出二皇子勾结宋家二房所图甚大不过是一锄头的事。
陛下自然震怒,既怒君主的权柄被挑衅,又怒当老子的被儿子甩得团团转,想到刚得到消息他这个好儿子就晕了过去,回京的一路上他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照料开解,甚至还让人将适龄女子名册送上来好给他再择一贤妻,陛下只觉得自己脸上被当众抽了个响亮至极的巴掌。
八年前,他女儿被构陷得名声扫地,不得不避于人前是他干的。
六年前,老三被传生母死于皇后之手,险些母子俩生出嫌隙是他干的。
三年前,七皇子连续高烧不退,是他干的。
六宫之中被他们母子收买的宫女太监无数,六部衙门之中也有无数官员投于他门下,品级虽低然数量之多不得不让人心惊。
朝廷内闱免不了一场大震荡,陛下借由此番巡幸江南所见的陈案弊端贬的贬罚的罚,掺和了当年那些事的更是一个不留,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唯有徐府一家子关起门来没受半点影响。
判决下来的时候,姚瑶正躺在后院晒太阳。
白如萱虽为求自保情有可原,但性质恶劣,判了徒十年。
何珏不修内宅德行有亏,判革职及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何母以上惩下罪减一等,加之未能得手,判杖刑六十。
宋皓然认了毒杀何珏的罪名被判流放,其父宋二老爷教子无方一并革职。
姚瑶知道这不过是明面上的判决,毕竟陛下再怒也不可能昭告天下说他儿子盼着他死好坐他的位子,他儿媳甚至一早就做起了当皇后当太后的美梦才行事荒诞无度,不然岂不是白的叫好不容易才按下去的丑事又让人生出来联想。
而如她所料,隔日她就收到了和悦公主派人送来的密信。
信上赫然是一个死字,以及一个用红笔画的圈。
第26章 原配不好惹26
这日, 宗□□里一片兵荒马乱,原因无他,只因宋嫣然要生了。
“我不, 我不生, 我肚子不痛, 我不生……”
在这里一关就是几个月,宋嫣然原本还自信满满,她有远超这帮子古人几百上千年的智慧,她一向得二皇子爱重, 且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只要她死咬着不认谁还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加之后来宋贵妃还差人来给她传来口信,教她面圣的时候该怎么说怎么做,她心里就更是有底了, 对于宗□□好吃好喝的伺候照单全收之余, 还对派来伺候的宫女太监颇为颐指气使。
只是很快,宋嫣然就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日子变得难过了起来。
先是低眉顺目的太监宫女开始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再是吃穿用度明显变差,当了这么多年皇家妇,她门清儿这些宫女太监拜高踩低的德性, 但是这宫里今天不显山不露水明天就突然一鸣惊人的人多了去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那个宫女太监会想不开去把主子得罪死。
宋嫣然终于慌了。
薅干净了自己的钗环首饰,又忍着性子好话说尽, 她才终于撬开了一个宫女的嘴,从而得知了让她更为慌乱的消息, 她兄长被扣上了毒杀何珏的罪名关进了京兆府不说,陛下和二皇子, 竟是在月余前就回了京。
宋嫣然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你骗我,殿下若是回了京怎么可能不来接我回府……”
宫女原本不打算多言,听了这话却实在没忍住,“他自身难保拿什么来接你?”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又紧紧闭上了嘴。
宋嫣然却死死的抓着她,“什么自身难保?殿下怎么会自身难保?那母妃呢?母妃难道就不管我们?”
宫女并不知道宋嫣然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宗□□,后来见到宫里风声鹤唳又得了掌事太监的提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时候她还当又是男人生事女人受罪,宋嫣然是被二皇子以及宋贵妃牵连了,看着她高高的肚子还叹过几声可怜,眼下见她问了二皇子问了宋贵妃,却全然不提生她养她的宋家二房,甚至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被关都置若罔闻,不由得心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宫女一把推开宋嫣然走了,徒留宋嫣然满脸苍白的跪坐在屋子里陷入巨大的恐慌。
宋家二房完了,二皇子也靠不住了,那她,她怎么办?
宋嫣然总算尝到了她亲娘宋二夫人尝过的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滋味,但宗□□很快就给她请来了太医,看着眼前这些宫女太监明明不耐烦她还得捏着鼻子伺候她,甚至她吃不下饭恨不得捏着她下巴往里灌的样子,宋嫣然总算意识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的免死金牌,只要她一天没生,宫里就不会动她。
可反之呢?
捂着规律阵痛起来的肚子,宋嫣然看着朝自己快步走来的产婆宫女满眼恐惧,“不,我不生,我不生……”
看着她一把抓住门框,多年养尊处优才养出来的莹白如玉的手指甚至被木刺刮出了血,为首的曹女官神色全然不变,“二皇子妃,这可由不得您。”说着便是一挥手,直接叫来产婆宫女或抬或架将人弄进了产房。
宋嫣然还想挣扎,却被捏着下巴直接灌了一碗参汤,然后就只听曹女官淡淡一句‘二皇子妃得罪了’,接着就有人大力推起她的肚子,宋嫣然嘴边的求饶声顿时变成了一声惨叫。
宋嫣然不是头胎,生得并不艰难,又有一溜儿的产婆轮流助产,不过两个时辰就生下了一个儿子,眼见着曹女官接过孩子细细看过,便吩咐产婆将孩子收拾干净抱出去,宋嫣然再度挣扎起来,“孩子才刚刚出生,你们不能让他就这么没了娘……”
宋嫣然从前头铁不怕死,总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真的死到临头了却满心都只想能多活一日算一日,恨不得拿着刚出生的孩子再当一回免死金牌。
曹女官听得好笑,挥退了产房里死后的一干产婆宫女后,才淡淡道:“二皇子妃大可放心,陛下圣明仁慈,即便他爹娘恶事做尽,也总不会跟个襁褓婴儿多做计较,皇家也不缺他这一口饭,总能好生将他养大。”
宋嫣然仍旧不甘心,“没有亲娘在身边的孩子该受多少罪,求求你帮我跟陛下求求情,就让我亲自带带这孩子,到孩子三岁,不,便是两岁一岁,我就心满意足了……”
曹女官听得越发好笑,“受罪?这孩子原本倒不用受罪,却偏生摊上了你们这一双父母,若不然又怎么会从金尊玉贵的皇孙,变得一生下来就要被圈在高墙里?”
曹女官是打心底里不想跟她废话,奈何皇后感念宋嫣然凭一己之力拉了整个宋家二房和宋贵妃二皇子下马,吩咐了她若是她硬要问就让她死个明白,曹女官便索性一次说了个清楚。
“哦,皇子妃兴许还不知道,陛下已查明二皇子与宋家二房来多年来的种种恶行,只是陛下仁慈,本朝也没有杀子的先例,便索性以您难产而逝二皇子受打击过度之名,将二皇子遣送至西南宜居之地看管圈禁起来,想来不日便会出发。”
宋嫣然顿时褪尽血色,巨大的求生本能让她一把死死的抓住了曹女官的衣袖,她还想说她来自几百年后,她知道有杂交水稻,知道有增产的土豆番薯,知道肥皂镜子,她还有很多很多价值,陛下不能杀她,然而却只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在飞快的流逝,瞪大了眼睛竟是再说不出来一个字。
刚刚那碗参汤……
宋嫣然的意识逐渐涣散,死死抓着曹女官衣袖的手也不自觉的慢慢滑落,而就在这时她仿佛又看到了身着华服气势更甚的自己。
熟悉的皇子府里,她正亲昵的跟孩子说着话,却见二皇子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见到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来,“你个蠢妇,是谁同意让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弄死徐玉瑶的!”
眼前的宋嫣然带着跟她从前一般无二的不服气,“她活着有什么用?何珏用了那样久的功夫都没见能说通她让徐朗那个老匹夫站到咱们这边来,反倒还险些叫她察觉出了端倪,倒不如死了省事!”
二皇子闻言更为暴躁,兜头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你个蠢东西,自己蠢就当所有人都蠢,你当徐朗这么多年稳居尚书之位甚至被父皇提为次阁是什么简单角色?徐玉瑶被何珏哄得团团转,你当徐家人也能被哄的团团转?”
成婚多年,二皇子从来都对她温柔体贴,何曾这样暴怒说打就打过,宋嫣然脸上带着惧怕眼里却写满了不服气,甚至想着,这事儿都过了两年了,连二皇子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徐家从哪里知道去?
退一万步,再是徐家察觉出了不对,那也有何珏挡在前面。
但很快事情就超出了她的预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甚至没等二皇子开始布置,徐朗就直接在朝上发难了,从参何珏谋害嫡妻开始,事情就像是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很快京兆尹就从徐玉瑶的死上查到了何珏与二皇子府勾结的种种罪证,到御林军将他们皇子府团团围住,满打满算竟不足月余的功夫。
看着带队的三皇子,宋嫣然这才意识到徐朗这个老匹夫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投诚了皇后一脉,然而成王败寇,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她和二皇子一并被捆到了宗□□里,连带着宋家二房以及宋贵妃一个都没落下,在相互的指责咒骂中被灌下了一杯毒酒,毒酒入肚宋嫣然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像是在被烈火焚烧——
“啊……”
宋嫣然喘着粗气刚从这可怕的画面中抽身而出,还没等她缓过劲,就见眼前的画面再度一转。
这次是在她穿越前简陋的出租屋。
她一眼就定睛看到了正蜷缩在沙发上发呆的自己,然而定睛一看她又察觉出不对,不,这不是她,看着对方看向屋子的摆设又惊奇又有些茫然害怕的模样儿,宋嫣然突然福至心灵,这是那个传闻中老实到带点傻劲儿的原本的宋嫣然!
从几百上千年前一下到了现代,这个宋嫣然显然很不适应,不是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吓到就是对窗外疾驰着的汽车惊到,但她似乎很快就摸到了门道,笨拙的用指纹打开了她的手机,然后知道了自己是读过书的大学生,但在这里大学生好像并不稀奇,知道了她每个月要交房租交水电费,要想生活下去就得工作,得出去挣钱。
她什么都不懂,索性从最简单的办公室打杂工开始做,身为真正的贵族小姐,她干起杂活来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意难平,反而找尽一切机会向别人虚心请教,下了班也同样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来提升自己,就这样,三个月后她从打杂工变成了正式的文员,一年后升职成了组长。
区区五年,眼前的这个宋嫣然就站到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总监同样的高度,甚至在一场商务谈判中二人不期而遇,对方似乎对她的改变感到很惊奇,同时也生出了浓浓的兴趣,然而这个宋嫣然却客气委婉的拒绝了对方的追求。
她跟着这个宋嫣然的视角见到了人生中的很多种可能,也见到许多她差点都快忘记模样儿同学亲戚,而每一个都对她赞赏不断,连之前看见她就头疼的父母也总是对她笑眯着眼,跟旁人说起自己的女儿也总是一副与有荣焉倍感骄傲的模样儿,愣怔之际,她不期然正正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只见她仿佛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平和与坚定。
不,不该是这样的……
若是这样,她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回光返照之际,宋嫣然看着熟悉的产房的帐子顶,看着曹女官不知何时离去空无一人的房间,终于惨然一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宋嫣然没了,自然也就该轮到何珏了。
何珏看着命硬,又是刀伤又是下毒都没要了他的命,但其实身体早就成了个空壳,也就是何母不惜花大价钱给他养着,和悦公主也怕他死得太快便宜了他叫了太医隔三差五的来看,这才一直将命吊到了现在,然而即便这样,何珏也每日迷糊的时候占多数,清醒的时候少。
迷迷糊糊的时候,何珏总能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零碎画面,而今日梦到的格外的完整。
梦里的他一如从前那般满心都念着白如萱,在何逑之如他所期盼的那般高中探花,以及宋嫣然听了他的想法表示了赞同之后,他终于自恃底气十足的跟徐玉瑶打开天窗说亮话。
在他看来,他成婚多年来从未纳妾,也数年如一日的待她温柔体贴,且还白送了她个高中探花的好儿子,而徐玉瑶性子一贯柔顺体贴,又因为没能生出孩子始终对他带着一丝愧疚,自当能能够理解他,却没料到等他说完等着他的不是徐玉瑶的善解人意,而是她满眼的熊熊怒火。
徐玉瑶展现出了他从未看到过的一面,极其果断的让人查清楚了他和白如萱的所有前尘往事,好在他娘提前察觉先一步伪装成意外了结了徐玉瑶的性命,事后他也揣揣不安,生怕徐家发现什么不对从而让他们一家子给徐玉瑶陪葬,直至一年过去,徐家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松了口气,以继室迎了白如萱过门。
他本以为偷偷摸摸躲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一家三口团圆,却没想到白如萱过了门之后,他并没有想象中多年美梦一朝成真的圆满感,反倒因为何母和白如萱始终互看不对眼家里天天鸡飞狗跳。
而与此同时,徐家虽未就徐玉瑶的死多说什么,却到底因女儿死在了何家与何家彻底断了来往,连带着对何逑之这个想来看重的外孙也恍若陌路,他此时只差临门一脚就到三品,又背靠二皇子府,原本并不把失去徐家的助力放在心上,可真的要求人办事的事后才意识到为难。
家里不太平,前朝也不顺心,白如萱非但不能给他分忧,还因为多年夙愿一朝达成,自觉是他的正牌夫人有了跟何母叫板的底气,每天跟他掰扯起各种鸡毛蒜皮不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对白如萱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欢。
于是他索性越来越少回府,反倒是跟一贯欣赏他的宋嫣然来往密切了起来。
白如萱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为此大闹特闹,也是因此被柳姨娘抓到了口风给徐家递了消息,等到他从二皇子的训斥中得知徐家已经盯上他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偏生白如萱还不服气,面对着他、何母、何逑之的指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争吵撕扯之间竟是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口里。
他大难不死却未有后福,很快徐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难,连二皇子连带着宋贵妃宋家全部都被拖下了水,更别说他们何家,被揪着头灌下毒酒的时候他正正对上徐阁老看过来的目光,他睁着眼睛努力辨认,只见对方用口型说着:瑶瑶,为父为你报仇了。
没等何珏从死亡逼近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就见梦里的他又回到了熟悉的何府。
只是这次,梦里的他才刚刚下手害得徐玉瑶落胎,就让徐玉瑶给查到了证据揭露了出来,连带着还怀着身子的白如萱,连带着他们背后的种种计划被一起送上了京兆府,他德行有亏又做出谋害妻子之事自是丢了官职且丢了功名,连带着他们在京中的生意也受到了重创,只能带着一家子狼狈回到江南。
徐家并未对他们紧咬不放,但被打回普通商贾又得罪了徐家,又何须徐家亲自出面,多的是人借此来打压他们,一年一年的他们何家的生意越来越差,作为家里的罪人他却只能苦苦坚持,一日复一日的在何母和白如萱的撕扯中,何父和何如月的指责中麻木度日。
反观徐玉瑶,离了他之后却是再嫁给了一个因常年驻守边疆而迟迟未婚的将军,婚后生了一双可爱伶俐的儿女,在他临死之前,她的儿子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少将军,正是他机关算尽也未曾拥有过的美好前程。
原来不是她非他不可,而是他没了她才一无所成……
何珏在梦中的自己后悔不迭的痛哭声中惊醒过来,一时之间还有些分不清眼前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费力的转头看去,竟是姚瑶。
何珏本能的浮现出失而复得的惊喜,姚瑶却懒得跟他废话,随便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便淡淡道:“宋嫣然昨日生下了孩子。”
她会来这里,还是她特意求了和悦公主。
倒不是为了旁的,而是报仇这档子事总归是要亲眼见见仇人的下场才让人觉得圆满,看着在数月的病痛折磨下,何珏变得双目无神形销骨立,再不见从前风度翩翩的俊朗模样儿,姚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何珏却是思维已经有些吃顿,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下意识想说自己跟宋嫣然发乎情止于礼这孩子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却又听姚瑶道:“生下孩子后,宋嫣然便没了。”
何珏猛地一惊,总算会意过来,“你,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姚瑶点了点头,“从带着人去捉你和白如萱现行开始我就等着这一天了,又是要毁了你的名声又要撸了你的官职,还要一并把你的大靠山也拖下马,说来我也挺累得慌的,好不容易到了这一天我自然来该送送你。”
何珏每听一句眼睛便瞪大一分,“你,是你!”
姚瑶仍旧是笑眯眯的点头,“自然是我,不过说来也得多谢你配合,要不是你蠢得去跟宋嫣然混到一处,想要直接要了你的命还有些麻烦,可见啊这人就走不得捷径,一次是捷径两次却说不定就成了黄泉路。”
何珏惊怒到浑身发抖,却见姚瑶像是被他这幅样子逗乐了一样,“怎么?很气是不是?又气又无能为力是不是?想想被你们一家子害了性命的徐玉瑶,善恶到头终有报,眼下自然合该你来尝尝这滋味。”
何珏猛地抬起头,“你,你……”
见到姚瑶眼里没有恨,没有怒,没有解脱,只有一片像是在看陌生人的冷漠和平静,何珏突然福至心灵,“你,你不是她!”
姚瑶挑了挑眉,“等你到了地下会见到她的,只不过,从前你们不在一条路,往后也不会在一条路。”
徐玉瑶作为大功德者自然会投个好胎,而何珏嘛,又是杀子又是害妻的,别说下辈子,就是再往后十辈子估计也再别想遇上徐玉瑶,所以说这人活着还是得多做好事,不然死了都别想安宁。
充分欣赏到了何珏惊怒绝望悔恨惧怕等等情绪后,姚瑶心满意足的起了身,门外早有端着毒酒的内侍在候着了,见她出来连忙行了一礼然后进了屋,听着身后何珏嘶声力竭挣扎的声音,姚瑶抬头看了看天。
嗯,真是个送渣男上路的好天气。
第27章 原配不好惹27
一个是本就不怎么现于人前的皇子妃, 一个是声名狼藉缠绵病榻了好几个月的薄情郎,明面上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的死并未在京中溅起什么水花,然而对本就风雨飘摇的何家人来说却无疑是一记重击。
何母本就挨了六十杖刑, 虽不计其数的好药砸下来保住了性命, 却足以让她吃足苦头, 而伤还没好全,心尖尖的儿子就这么没了,甚至还有内侍盯着不许大肆操办后事,仅仅用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棺材收敛了尸体, 何母自是大受刺激, 每日哭天抢地的伤势再度反复了起来。
眼见如此,何如月和何逑之二人倒是老实了不少。
只是这跟良心发现没关系,而是何逑之心知如今没爹没娘的以后的日子完全得靠何母, 自然怕何母因为何珏的死, 把对白如萱的恨转移到他身上,不由得每日在何母床前忙前忙后, 活脱脱的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儿。
而何如月则是看到连堂堂皇子妃都能说没就没,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宫里突然来人将她们也给一并处置了,也每日窝在何母房里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然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这样暂时的平静俨然维持不了多久。
随着发现宫里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她们的命,只是派人依旧在府里守着不许她们出去,二人的心思便又浮动了起来。
何如月一脸焦躁的在何母房里走来走去,“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关我们一辈子?”
她人虽然出不去, 却从可以正常出入的下人嘴里听到了不少消息,比如严枫成亲了, 娶的是个名声不显的五品官的女儿。
她回忆又回忆,只记得对方相貌远不如她, 还是个闷葫芦性子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成了她心心念念的严国公府二少夫人,甚至还挺得严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喜欢,走到哪儿都带在身边。
再还有她从小就没放在眼里过的何如珍。
原本被她娘远嫁去了西北,偶尔听她娘说起,只说那家的日子不太好过,虽说夫妻俩感情不错却日日被婆婆挑毛病少有安生的时候,可眼下里柳姨娘搬了出去自己当家作主,何玏又靠着徐家生意非但没被影响反而蒸蒸日上,便转头就拿了银子将小两口接到了京城,连那向来难缠的婆婆也消停了,如今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红火。
如此之下,何如月怎么可能心理平衡?
而何逑之同样目光不错的看着何母,显然也想从何母嘴里得到答案。
他之所以百般讨好何母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爹虽然不清不白的死了,但并未罪及子女,也就是说他还可以读书未来还能考功名,如今他倒是不敢在奢望什么白鹿书院,便是京城他也知道自己名声坏了怕是没哪个书院愿意收他,可他们还能回江南,江南文风巍然不见得就比京城差到哪儿去,等到过些年他得了功名再回京城,一别多年的谁还记得他年岁小不懂事的时候说过的糊涂话?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爹死都死了,朝廷却似乎并不打算完全绕过他们,而连门都出不了又还谈什么读书考功名?若是往后就被困死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他怎么能甘心!
何母像是吃了黄连一样,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她到底多吃了几十年饭,怎么想不到她们想的这些,一个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一个是她儿子唯一留下来的骨血,若有法子她自然想叫她们能离了这里另外去博一番前程,然而她低声下气的让陈妈妈去问了,银子大把大把的也撒了,得到的却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老实呆着。
到了这份上,何母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们知道了皇家阴私,没直接要了她们的命只怕已经是陛下仁慈,又怎么可能冒着事情泄漏的风险还放她们出去,回江南更是想都不要想。
何母倒是想求何父想想法子,只是何父又哪里还顾得上她们?
何父一生凉薄,从来都是利益至上,当年他为了向徐家示好自以为聪明的牺牲了何如珍,如今他为了保全自己又毫不犹豫的抛下了何珏这一房,甚至直接跟柳姨娘一起搬出了何府,满心以为往后还一如从前,可如今是由柳姨娘当家作主又怎么可能吃他这一套?
况且她都是靠抱姚瑶大腿抱得早,又公堂上举报有功才得了和悦公主网开一面,何父一个知道内情的哪来的这天大的面子?不过是换个地方一样被囚起来罢了。
何母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连柳姨娘都不如。
既悔自己怎么一步错步步错到了这步田地,又恨姚瑶竟然这样帮着那个贱人,更烦眼前的女儿孙子到了这份上还看在白日做梦,可事到如今再悔再恨再烦又还有什么用?
何母灰败着一张脸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也终于从她的沉默里读出了最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何如月头一个就哭嚎了起来,“我不服我不服,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大哥干了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一起关着,就是徐玉瑶余怒未消要怪也该怪这个小崽子,要不是因为他,大哥也生不出那种糊涂心思,我们更不至于被连累成这样!”
越说她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娘你想想,徐玉瑶捉了大哥和白如萱个现行都没见怎么样,怎么这次就要和离了?还不是因为这小崽子装模作样了几个月,哄得徐玉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对他,这一朝被愚弄可不就得恨死这小崽子?要不然我们索性把他送到徐家去随便她徐玉瑶发落,她跟和悦公主走得那么近,说不定就愿意对我们娘俩网开一面呢?”
何逑之最后的希望也没了,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饶了你?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你别忘了我能顺顺利利进何府,祖母可是出了大力的,我哄她难道你们不是在哄她?祖母哄着她想让她对何家肝脑涂地,你哄着她想让她给你寻个好婚事,你当谁还比谁高贵了?”
何如月气得不行,“你个不知死活的狗崽子,就该一出生就掐死你!”
何逑之同样不甘示弱,“你个没脑子的蠢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何如月直喘粗气,“你!”
何母气得直杵拐杖,“够了,都给我闭嘴!闭嘴!”
人活着就是这样,别管眼前再糟,只要还有希望就还有奔头,哪怕眼下告诉他们关他们个五年十年就放了他们,他们都不至于这样互掐得红了眼,然而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人性之中最恶的那一面就不由得被尽数释放,变得疯狂,变得没有理智可言。
原本一日接一日的,何母也习惯了这二人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已经索性懒得再管,可这日,只见陈妈妈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小姐说要杀了小少爷!”
何母身心俱疲,却也只能拖着还不利索的腿脚往亭子那边赶,可已经撕扯红了眼的两个人又怎会因为她而停手?
何如月看着何母护着何逑之手下越发用力,而何逑之看何母拦着他让他够不到何如月也越发一蹦三尺高,于是变故就在发生在这一瞬间,只见何逑之一个蹦跶正好蹦到何母身上,而何母腿脚本就不受力,便只听何母一声惨叫,然后从亭子上一路滚了下去。
陈妈妈腿都吓软了,“夫人!”
何母只觉得五脏六腑痛到了灵魂深处,然而她费力的抬起头遥遥看去,却只见二人脸上有慌乱有骇然甚至到这个时候还有功夫互相推诿,只唯独没有对她的关心和着急。
何母终于忍不住泪中带血惨笑出声。
她原本不该这样的……
她原本可以过着人人都羡慕她找了个好儿媳妇的日子。
被各家贵妇小姐簇拥着奉承,被柳姨娘低眉顺眼的讨好。
如果当年她没有嫌贫爱富非要拦着何珏和白如萱,或是知道何珏干出那样的蠢事后真心实意的尽力弥补,亦或是能让徐玉瑶如心中所愿的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再或者她能少些功利心好好的教导一双儿女,她都不该这样的……
何母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目光逐渐涣散之际,她仿佛看到徐玉瑶微笑着慢慢走来,然后轻轻朝她说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报应吗?
过往的种种如走马灯般不停在她眼前掠过,从徐玉瑶入府,到徐玉瑶怀孕,到徐玉瑶落胎,再到后来如此这些……
因为何逑之,她漠视了徐玉瑶腹中骨肉被害。
因为何逑之,她默许了徐玉瑶养下仇人之子。
而如今,她也死在了何逑之手里……
报应,可不就是报应么?
第28章 原配不好惹(完)
何母死了, 何逑之和何如月很快被京兆府收监。
虽说何逑之年纪小,何如月也不占主责,但当今陛下以仁孝治国, 对于这种孙子女儿害死祖母母亲的恶行只会从严处置, 加之这二人还牵扯到了刚过去不久的阴私旧事, 于是没过多久判决就下来了。
何逑之判了绞监候(注1),何如月被判徒五年。
姚瑶彻底对这些人撩开了手,转而专心应对起近日让她颇有些头疼的徐夫人——
“瑶瑶,你看看这上头可有你喜欢的?”
主屋里徐夫人领着王氏和姚瑶围坐在桌前, 正一张张的翻着桌面上叠得老高的画卷, 不知道的人看着这般景象只怕还以为是几人在围炉品画好不悠哉,而姚瑶却是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原因无他, 这画卷上画的不是别的, 而是一色的男子画像,甚至可能考虑到何珏从前容貌出众她或许就好这一口, 画卷上的男子不说个个貌比潘安也都清新俊逸。
姚瑶在心里大呼救命,脸上却死死的绷着,生怕一个不小心露出点什么情绪叫徐夫人以为她看上了哪个。
徐夫人小心打量着女儿的神色, 只以为她不高兴,连忙就道:“瑶瑶,娘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逼着你再嫁, 娘的私房厚着呢,别说你一个, 便是十个你娘都养得起……”
徐夫人努力组织着语言,“娘只是想着你如今年岁还这样轻, 眼下你刚经了这么桩破事或许不愿再想这些,可来日身边没个知冷热的人却难免孤苦,这才……若是你不高兴咱们就再不提了。”
徐夫人难得有这样说话不利索的时候。
她就这么个女儿,从小到大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可就是这么个被她如珠如宝捧着长大的人儿,却遇上了何家这么一家子丧良心的,事后她是又后悔又庆幸又发愁,后悔的是当时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觉得何珏是个好的,庆幸的是还好事情败露得早没毁了她的瑶儿一生,愁嘛,自然就是愁这以后该怎么办。
她在的时候,自然能无条件的护住女儿,便是上刀山下油锅都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一丝伤害,可她会老也会死,等她和老头子不在了女儿又该怎么办?她当然知道儿子儿媳都是好的,绝不会不管她的瑶儿,可是到了那时他们自己也有一家子事要操持,她又怎么能把母亲对女儿应尽的责任理所当然的转嫁到儿子儿媳身上?
徐夫人心里纠结得厉害。
既希望女儿能再嫁有自己的生活,又怕自己心瞎眼盲挑不到个好的反而害了女儿一生,只觉得无论怎么考虑都不周全。
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当娘的人,王氏自然懂婆婆的忧虑。
只是或许站的角度不同,王氏又比徐夫人想得开得多,她们徐家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一向感情好,她们这一房不用说,老二和老二媳妇虽远在山东,但听到消息也一样着急,又是银票又是捡了时新有趣的玩意儿装了几车子回来给姚瑶,甚至凭着老二媳妇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要听到婆婆有这些那些的担忧,指不定还得跳起来急眼。
叫她说,反正这事儿她们再急也说了不算,横竖只管兜底就得了,要是瑶瑶愿意再嫁呢她们就好好帮着掌眼给她做靠山,要是不愿意嫁呢就在府里怎么快活怎么来,哪怕她年长了小十岁走在瑶瑶前面,她自己生的儿子也自己知道,总没人能欺了瑶瑶去。
这么想着,就见王氏一脸顺毛撸的哄起徐夫人,“娘,瑶瑶心里都知道的,您啊,也别太操之过急了。”说着一边给姚瑶使了个眼色。
姚瑶自然上道,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连忙附和:“就是就是。”
好不容易将徐夫人哄得开了脸之后,姚瑶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是回房之后思来想去觉得这拖字诀也不是个办法。
她当然能理解徐夫人的拳拳爱女之心,甚至也觉得徐夫人的种种忧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但问题是,她是鬼差不是红娘,不带有仇报仇完了还给人操办结婚生子这些事儿的,更何况她不是徐玉瑶本尊,顶着人家的壳子以自己的眼光喜好找夫君算是什么个事儿啊?
更有甚者,万一人家根本就不想找呢,那不是更完犊子了。
姚瑶跟王氏想的一样,这事儿还得正主自个儿拿主意,想着左右之前也已经把徐玉瑶放回何府去看了何母的报应,且徐玉瑶因着被篡改的命运,不光被设计得早早丢了性命还丢了原本应该跟家人温馨相处的几十年,索性大手一挥。
被突然召来的徐玉瑶有些懵,“大人?”
姚瑶认真的看了看徐玉瑶的魂体,看到原本和金光缠得几乎快要打成结的怨气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分干脆的一个闪身从徐玉瑶的身体里走了出来,然后在没了灵魂的身体软软倒下去之前,朝徐玉瑶一个招手再往身体里一塞。
看着徐玉瑶满脸惊奇然后忙不迭起身朝自己行了一礼,姚瑶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好好过你的日子,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徐玉瑶看着那红色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再看到想来想去还是放不下心,这会儿正小心翼翼探了头进来的徐夫人,不由得忍下鼻尖的酸意,“娘……”
花谢花开,冬去春来。
等姚瑶再出现在徐府的时候徐府里或站或跪挤满了人,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垂手静默以示尊重,有的眼里甚至还带着泪,皆是一片哀色。
姚瑶听到有过路的人好奇的在问,“这是谁家府上啊?怎么这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
“你是外乡来的吧?咱们京城里就没谁不知道徐家,更没人不知道这位徐夫人。”路人比起大拇指,“她可是女子里的这个!”
徐玉瑶婚后夫妻举案齐眉很快就生下了一儿一女,然而在用心抚育一双儿女的同时,她也没忘记究竟是因为什么她才能得到这仿佛是白捡来的几十年,不光乐善好施但行善事,还资助了慈幼院养大了许许多多的孤儿。
这些孩子受她的影响,也多长成了心存良善遇事皆有自己坚持的人,于是有的成了镇守一方的将士,有的成了朝中肱骨,有的教书育人,有的行医救人,有的则接过她的衣钵抚育起下一代慈幼院的孩子,朝廷为了嘉奖她的品德特赐超一品诰命,并由陛下赐字淑德夫人。
路人无不唏嘘,“你看看这些,全都是得过淑德夫人恩惠的,好多甚至是她亲自养大的,如今,都来送夫人最后一程了。”
有的也不由得感叹起当年的往事,“所以这人啊,还是得行得正坐得直,能多做好事就多做好事,若不然当年但凡搅和进了何家那摊烂泥里,又哪还有眼前这些呢?”
姚瑶笑了笑,闪身进了内室。
徐家的儿孙满满登登的跪了一屋子,有的喊着娘有的喊着祖母,徐玉瑶费力的抬起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目光落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姚瑶身上,“您来了……”
儿孙只当她已到弥留之际,看到了前几年去世了的父亲/祖父,哭声越发的大了起来,然而徐玉瑶却是一脸知足,能亲自送走父亲母亲,能生下自己的孩子,能行一些微小的善事,能不辱没了徐家的门楣,这一生她已经无比知足。
用上最后的力气,只见徐玉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跪在床前的儿女的头,“记得娘的话,为人做事一定要无愧心无愧于天地,老天啊,自有计较。”
在漫天的哭声中,徐玉瑶的灵魂慢慢从身躯里脱离而出,看着比起初见时还胜的功德金光,迎着徐玉瑶带有留恋却再无一丝遗憾怨愤的清亮目光,姚瑶轻轻一笑,“走吧。”
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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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改我的志愿?”
周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好不容易敲开了门,被屋里的凉风一吹,她非但不觉得凉爽,反而听到客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在发冷。
抬头看着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汪舒兰,周瑶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改我的志愿?”
汪舒兰被看得有些心虚,可瞥了眼客厅里的丈夫儿女又像是有了底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怎么能放心,我是你亲妈又不是后妈,还能害你?”
为她好?放不下心?
周瑶咀嚼着这几个字,看着到了这会儿仍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对的汪舒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是啊,你是我亲妈,所以你就非得这么毁了我?”周瑶直直的望着汪舒兰,眼里的愤怒几乎要将人给烧穿。
汪舒兰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很快声音大了起来,“什么叫毁了你,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师范大学,甜甜能去你怎么就去不得,以后出来当个老师不知道有多舒服,你别不知道好歹!”
“我不知道好歹?”
周瑶一向温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算奶奶一直说你的好话,我也知道你从来没喜欢过我,不然怎么会我才一岁你就丢下我走了,可是奶奶去世你答应接我过来,我还是高兴得要命,处处都想讨好你们,甚至讨好蒋甜甜和蒋明宇,结果呢?你对我甚至不如这个家里的一条狗!”
看到邻居家被惊动打开门看过来,汪舒兰急忙辩解,“你这是说的什么孩子话,你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说着却一边把人往屋里拉。
周瑶第一次没为她的主动亲近而感到开心,而是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那蒋甜甜让人在学校霸凌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准我报警?蒋明宇威胁我的时候为什么最后挨打的人是我?”
她的语气从愤怒到平静,眼泪却在一滴滴的无声掉落,“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蒋甜甜和蒋明宇,也怕因为我让蒋叔叔不高兴,影响到你现在的家庭,这些我都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要改了我的志愿……”
周瑶举起双手,只见上面满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茧和结了痂的旧伤,“我也不想留在你跟前碍眼,所以我拼了命的学,就算天天在学校被打被骂也咬着牙拼了命的学……”
“好不容易我考了620分,我考上了京大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你却因为蒋甜甜没考好,照顾她的心情就让我跟她一起去读师范,难道蒋甜甜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你的女儿吗?她是人她有喜怒哀乐我就没有吗?你就非要看着我一辈子在她跟前活得不如一条狗你才高兴吗?”
蒋甜甜闻声从客厅里跑了出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妈妈只是想着我们姐妹两个人去同一所大学互相能有个照应,你别什么都怪在我身上……”这样说着眼里却是写着满满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周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冲过去薅住了蒋甜甜的头发,“不是你?杨逍不是你的裙下之臣?不是你去跟他哭诉我来了之后你就哪哪都不顺心?不是他带人在学校堵我边打边骂的警告我?”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才从来不说,可现在她就是想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
目光一转,看到听到蒋甜甜吱哇乱叫连忙跑出来的蒋明宇,周瑶语气更为嘲讽,“你在学校不高兴有杨逍,在家不高兴有蒋明宇,你别说你不知道因为你随便的一句抱怨,蒋明宇就来威胁我如果敢考得比你好就要我好看。”
蒋甜甜被抓得痛得要命,嘴里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叫着哥哥,汪舒兰和蒋明宇连忙推的推她,护的护蒋甜甜。
周瑶被推得一踉跄,扯了扯嘴角:“其实蒋甜甜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只要你哭一哭闹一闹就什么都有人愿意帮你完成,而我,拼尽了全部力气才得来的一切却只要你一个不高兴就能被全部毁掉。”
蒋明宇满脸冷意想说你先动手你还有理了,却见在客厅里听了半天终于坐不住了的蒋建走了出来,“你闹够了没有?我从前看你还挺老实,没想到原来是这副样子,你看你有点当姐姐的样子吗?难怪甜甜和明宇不服你,你自己就不知道反省反省自己?”
姐姐?
她也不过就比他们大两岁。
听着蒋建轻飘飘的倒打一耙把一切都归结于她在无理取闹,看着汪舒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一旁的蒋明宇则满脸敌意的看着她将蒋甜甜护在身后,仿佛她才是作恶的那个人,周瑶突然觉得很累。
或者应该说从她带着一腔期盼从村里来到这里,却发现连给她睡的地方都没有的时候,或是她考了全班第一兴冲冲带回去给汪舒兰看,却因为蒋甜甜一个撅嘴反而被骂瞎显摆的时候,也或者是从学校遍体鳞伤回来,汪舒兰知道内情后却第一时间让她闭紧嘴的时候,她就已经累了。
周瑶吞下了到了嘴边的反驳的话,突然觉得跟这些人无话可说,只见她用力的甩上手边的门扭头就走,可是漫无目的的走到街上她又只剩下了满心茫然,而正在这时,她余光瞟到一个看着才三四岁大的孩子晃晃悠悠的走上了马路,而不远处就是疾驰的小车,来不及多想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却在抱开那孩子的瞬间自己被车撞得高高飞起。
“天啊,快打120!”
周瑶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神情却并不痛苦反而带着说不出的放松,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这样下辈子她应该不用再投胎做汪舒兰的女儿,也不用再遇到蒋甜甜了?
“啊!”
原本追出来想要找她算账的蒋甜甜被吓得尖叫出声,蒋建和蒋明宇连忙哄她,“不怕不怕,没事的。”连汪舒兰刚刚下意识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在他们眼里,可不正如周瑶所说的,她的一条命还抵不过蒋甜甜的一阵哭闹。
风声啸啸,周瑶停止了呼吸,只徒留路人的同情和唏嘘。
第29章 姐姐不好惹1
姚瑶睁开眼, 只感觉眼睛一阵酸酸涩涩的疼。
活动活动了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胀的身体,姚瑶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舀水洗了脸,看着水里倒映出来的苍白脸色, 和肿得像是桃子一样的眼睛, 姚瑶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周瑶。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条件虽然算不上太好,但奶奶慈爱爸爸踏实肯干,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她应该从小快快乐乐的长大,可偏偏在一岁那年, 周旺春出了车祸去世了, 没多久汪舒兰也丢下她改嫁,偌大的家只剩下嗷嗷待哺的她和上了年纪的奶奶。
周瑶被奶奶又当爹又当妈带大,因为家庭的变故她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 刚走路顺溜点就知道帮奶奶干活, 一开始读书就比谁都要刻苦用功,她常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有出息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可就在她十七岁这年,奶奶发了急病也去世了。
人生难免曲折,如果一切苦难到此为止, 也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然而老天爷却似乎并未怜惜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或者说,她人生中的苦难到这个时候才算真正开始。
姚瑶自认奇葩见得不少,这会儿却也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正正好被推门进来的周二婶子听到。
看她对着水缸发呆,周二婶子满脸心疼, “我可怜的幺儿,你奶奶看到你这样该多难过啊。”
周二婶子的公爹跟周瑶的爷爷是亲兄弟, 本就有亲加上又就住在隔壁,平时没少过来搭把手,就是这次周奶奶的身后事也是她帮着操持的,她倒不觉得麻烦,反而打心眼里心疼这孤儿寡母,尤其是从小就懂事的周瑶。
周二婶子把姚瑶拉到桌边,摆上带来的热饭热菜,“幺儿,听婶子的话,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再难过也得把肚子先填饱了,你看看这才几天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么下去你奶奶怎么走得安心。”
姚瑶看着碗里大片大片的肉,和特意蒸得软软烂烂的大米饭,强忍下身体里涌上来的酸楚,重重点了点头,“我都听婶子的。”说着便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开始扒饭。
周二婶子看着她这懂事的样子越发的心疼。
多好的孩子啊,偏偏老天爷不开眼,先是亲爹没了,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读大学要熬出来了,奶奶又没了,想到汪舒兰,周二婶子就忍不住皱眉。
本来想着不管怎么样都是亲妈,孩子又马上要到她那里讨生活,万一说了不该说的坏了母女情份受苦的还是孩子,可看着姚瑶埋头吃饭的老实乖巧样子,周二婶子又有些犹豫,万一孩子半个心眼都没有,回头叫那女人给坑了可怎么办?
周二婶子不是什么藏得住话的人,想来想去还是得给孩子提个醒,“幺儿,你妈这个人啊……”
忍了又忍,周二婶子才勉强没在脸上带出嫌弃,“你不要对她报太多期望,在那里安安生生的把书读完考个好大学才是正经事,没事你也少往她跟前凑,她现在有自己的新家庭,又生了一对龙凤胎,肯定心思都放在她们身上,你要是往她跟前凑多了她指不定还烦。”
她是跟汪舒兰打过交道的。
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心气高的,也就是那时候周家在村里条件算好的,周旺春又是个踏实肯干知道疼人的,汪家父母先点了头才嫁了过来,但就周二婶子邻里邻居看着就不觉得汪舒兰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每天不是跟这个比就是跟那个比,在家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果不其然周旺春才去了没多久就丢下孩子走了,走前还不忘舔着脸从她婶子手里分了一半车祸的赔偿金。
就这么个人,孩子长这么大十几年从来没露过面,周二婶子不觉得汪舒兰能有多欢迎周瑶,说不定要不是村里给她打了电话,拿什么法定义务压着她,她根本都不会同意让周瑶过去。
这么想着,就见周二婶子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卡,“这是你奶奶留下的钱,其中两万块钱是当初你爸出事之后赔的钱剩下的,还有一万块钱是你奶奶身后村里的人和村长送的,加上你奶奶这么多年到处干活攒下来的一万五我给你一起存到了卡里,这一千呢……”
周二婶子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和一叠钱,“这一千是婶子给你的,钱壮人胆,要是你妈不管你你自己有钱就不会慌,这个手机是芳芳之前换下来的,别的都好就是屏幕有些不灵光,我让你叔去镇上换过了,你拿着,有事就给婶子打电话。”
说着还不忘又提醒了一句,“这钱你可一定得自己收好了,千万别让你妈给拿走了。”
姚瑶被塞了一手东西,只觉得原本就酸涩的眼睛又酸胀了起来。
现在在农村只要不是太懒或者像周瑶家里这样没了顶梁柱的,生活都不算太差,但也没好到随手给出去一千眼睛都不眨,她能感觉到周二婶子的心疼和发自内心不求回报的善意,一时间觉得周瑶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她感受过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温暖,或许也就是这些温暖,才支撑着她一步步走过了许多换做别人根本就撑不下去的至暗时刻吧……
送走周二婶子,想到汪舒兰,姚瑶目光沉了沉。
周奶奶是个厚道人,能够理解汪舒兰年纪还轻想要改嫁,即便汪舒兰几乎从没打过电话回来,也这么多年没给过一毛钱抚养费,周奶奶也从没在周瑶面前说过她一句不好,等病了想到孙女要去汪舒兰那生活,就更是翻来覆去的捡着好听的跟周瑶说,只为了她能跟汪舒兰好好相处,以后能够有个依靠。
而周瑶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最疼她的奶奶也不在了,正是最需要亲情弥补创伤的时候,听了奶奶的话当然十分渴望从汪舒兰那里得到从没有过的母爱,即便去了蒋家发现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也体谅汪舒兰的不容易,甚至处处讨好蒋建和蒋甜甜蒋明宇,只为了能让汪舒兰不那么难做,能够分给她一丝丝她想要的母爱。
但凡换个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忍不住怜惜这个小姑娘,可偏偏碰到的是势利自私到了骨子里的汪舒兰。
她不喜欢周瑶,一是因为从小就没养过没感情,二是周瑶的存在就等于是在提醒她是出生农村且结过婚,让她在本来就不太喜欢的蒋老太太面前更抬不起头,三则是她本来就靠蒋建养着,理所当然应该把蒋家人的利益摆在第一位,至于周瑶,在她看来她愿意把人接过来供她读完高中就算是够有良心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所以不管周瑶有乖巧多懂事多听话,汪舒兰都没有任何动容。
反而因为在蒋家,蒋甜甜不高兴就等于是让蒋明宇不高兴,就等于是让蒋家所有人都不高兴,在蒋甜甜不高兴周瑶的到来的时候,汪舒兰理所当然的选择的把周瑶赶去了阳台睡,即便蒋家明明还有房间,在蒋甜甜因为周瑶成绩好盖过了自己的风头的时候,汪舒兰也理所当然当作没看到蒋明宇的威胁反而骂周瑶瞎显摆,即便一切仅仅是蒋甜甜嫉妒心作祟。
周瑶死的时候汪舒兰有后悔吗?
姚瑶觉得,应该是不会有的,说不定还会觉得终于甩掉了一个包袱。
想到小姑娘出现在自己面前半句都不提汪舒兰和蒋甜甜,只目光坚定说想活出个人样,姚瑶冷笑出声,掏出刚刚周二婶子给的手机按照记忆里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愉悦的女声,“喂?”
姚瑶眼神更冷,“我是周瑶。”
汪舒兰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干什么?”
姚瑶的声音同样冷淡,“我明天过去,给我买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听见汪舒兰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奶奶给你留的钱呢?收的帛金呢?一张车票都要我给你买?”
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蒋甜甜语气欢快的在说妈妈我想买这个,姚瑶语气更加难以置信,“我爸爸死的赔偿金你要拿,我奶奶的帛金你也要打主意?蒋家日子难过成这样了?”
汪舒兰被噎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前几天打电话还诚惶诚恐生怕让她不高兴的女儿,怎么突然说话夹枪带棒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你蒋叔叔同意把你接过来,你……”
原剧情里汪舒兰就喜欢拿这些话绑架周瑶,把自己说得多不容易多不容易,来掩盖自己的自私薄情好进一步的压榨周瑶来讨好蒋甜甜,姚瑶却不吃她这一套,“这跟你这么多年没出过一毛钱抚养费,现在连张车票钱都不愿意买有什么关系?你要日子实在这么难,我干脆也不去了,省得在村里没饿死反而到申城饿死了。”
汪舒兰气得要死,说得好像她多愿意接她过来一样,要不是村里一口一个违法一口一个遗弃罪扣到她头上,她吃饱了撑的同意把她接过来。
她本来都想好了,那老太婆当年也扣了一半赔偿金,哪怕这些年吃吃喝喝的,照那老太婆的性格也肯定还有剩,再加上帛金,足够这丫头的学费生活费了,结果这死丫头鬼精鬼精的连张车票都要问她要,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
果然不是自己身边养大的就是不亲!
汪舒兰气急败坏的挂了电话,通过了姚瑶的微信申请给她转了两百块钱。
正正好够她从这里坐到申城的硬座。
姚瑶可不是周瑶,可不会为了去处处体谅汪舒兰的‘不容易’,而委屈自己去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两百不够。”
汪舒兰烦得要命,“两百还不够?你要开飞机来啊?就两百,你爱要不要!”
姚瑶语气依然冷淡,“那行吧,只是我奶奶刚刚去世我伤心过度身体也不好,坐那么长时间的硬座说不定就会半路上晕过去,到时候你就等着警察的电话让你来接人吧。”
想拿着哪哪儿都不容易绑架她,又想铁公鸡一毛一把,这不做梦吗?
汪舒兰再度摔了电话,姚瑶看着没一会儿微信上又转来的三百块钱,直接定了张明天去申城的高铁票。
而电话另一边,几乎听到了全部对话的蒋甜甜朝着汪舒兰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她不喜欢这个姐姐。
第30章 姐姐不好惹2
蒋甜甜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
从小到大, 她早就习惯了全家人的目光围着她转,可是刚刚,妈妈连她想买的东西都没看一眼, 注意力全放在了电话那头的周瑶身上。
蒋甜甜有点烦躁的叉着蛋糕, 叉子划过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汪舒兰连忙把手机丢到一边, 语气宠溺,“怎么了甜甜,哪里不高兴了?你不是一直想吃这家的蛋糕吗?”
蒋甜甜撅着嘴将一百块钱一小块的蛋糕推开,“不好吃, 不要吃了。”
汪舒兰以为她是听到了刚刚的电话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她啊,从小在乡下长大没人管没人教粗俗得很, 妈妈是没办法才同意把她接过来, 在妈妈心里,你才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至于她,最多等她高中毕业妈妈就让她走。”
蒋甜甜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想到刚刚电话里那要钱要得理直气壮的语气,蒋甜甜直接给姚瑶打上了没教养的穷鬼标签, 再想到这么个没教养的穷鬼要住进她们家,还一住就要住两年,蒋甜甜心里说不出来的排斥,甚至对汪舒兰也生出了埋怨。
蒋明宇看着妹妹高高兴兴的出门一脸不高兴的回了家, 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等听到蒋甜甜把听来的电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然后委委屈屈的说着一口一句不喜欢这个姐姐,这个姐姐好凶, 不想跟这个姐姐一起住会不会被欺负,蒋明宇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然后这话很快就被下班回来的蒋建知道了。
蒋建不好为了个十几岁的孩子发脾气,显得他肚量多小似的,只冷着脸没说话,但同样被惊动了的蒋老太太就没这么客气了。
蒋老太太最稀罕的就是蒋甜甜和蒋明宇这对龙凤胎,连亲儿子都要往后靠,当即就隔着电话把汪舒兰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怎么回事?你之前说你这个大女儿又听话又老实都是哄鬼的是吧?”
“你搞清楚你现在是我们蒋家的媳妇,不是她们周家的人,几十岁的人了总该分得清远近吧?”
“要是让我孙子孙女受了委屈,我饶不了你。”
汪舒兰从生下蒋甜甜和蒋明宇后没被这么骂过,但她不怪刻薄的蒋老太太,也不怪冷眼旁观的蒋建,更不怪搞事的蒋甜甜蒋明宇,而是柿子挑软的捏,直接把这笔帐全都记到了姚瑶头上。
于是等第二天姚瑶下了高铁,汪舒兰的电话毫不意外的打不通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姚瑶挑了挑眉。
原剧情里周瑶没问汪舒兰要钱也没打那通电话,但一样不妨碍蒋甜甜想给这个素未谋面的所谓姐姐一个下马威,只是装病哼哼唧唧几句就让蒋家人连带着汪舒兰这个亲妈,把周瑶忘到了九霄云外。
周瑶人生地不熟,打电话又没人接,地铁也不太会坐,只能对着汪舒兰前一天发来的小区名字一路问着找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又因为说不出是去几栋几户被小区保安给拦了下来,等到蒋甜甜总算折腾累了,等到汪舒兰终于大发慈悲的发来消息的时候,大热天的周瑶已经在小区门外站了两个多小时,人被热得晕晕乎乎的,头上脚上也到处被咬满了蚊子包。
所以对于眼前这一出儿,姚瑶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她可没打算惯着汪舒兰,看着微信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自己发过去的高铁票截图,汪舒兰甚至连小区名字都没给她发,姚瑶干脆利落的收起手机就往车站警务室走。
警务室执勤的是个长得很和气的中年阿姨,一看姚瑶就知道她年纪不大还是从外地来的,语气十分温和,“小妹妹什么事呀?”
姚瑶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警察阿姨,我联系不上我妈妈,也不知道我妈妈住在哪里,可以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吗?”
陈警官在车站工作久了,这种情况也见得多了,只当她是留守儿童过来找父母的,然而接过姚瑶递来的户口本一查,却见汪舒兰的住址赫然是市中心的深蓝国际小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汪舒兰是打定主意想给姚瑶一个教训。
她不知道多少年没受过那老太婆的憋屈气了,都是因为这鬼丫头,人还没来就这样,等人来了这样下去还得了?她日子还过不过了?汪舒兰故意不发小区名字也故意不接电话,就是想要姚瑶知道怕,省得把从乡下学来的那套无法无天带到这里来害她。
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起,汪舒兰只当作听不见,继续该干吗干吗,直到门铃突然响起。
看着门外站着的民警和小区保安,汪舒兰一脸莫名其妙:“有什么事吗?”
听着屋里还在叮铃铃响的手机铃声,民警脸色不太好看,“你是汪舒兰女士吧?周瑶是你的女儿没错吧?她在申城东站等了你两个小时了,我们同事打你电话也不接,联系了你丈夫说你在家,你这是什么情况?”
陈警官给汪舒兰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始终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想想这当亲妈的总不至于把孩子丢在车站不管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于是联系了小区所在的辖区派出所,民警大热天紧赶慢赶的出警,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却见汪舒兰什么事没有,甚至手上的指甲油正好涂了一半,不由得语气变得生硬了起来。
“你们这当父母的是怎么回事?把女儿撇在车站自己悠哉悠哉的,倒是两个派出所的帮着找人,有这样当父母的吗?”
汪舒兰听得目瞪口呆。
这死丫头,这死丫头居然真的敢报警!
她想过姚瑶会在车站茫然无措,或许会抱着手机不停的打当作救命稻草,却没想到她会直接报警,匆匆跑回客厅拿起手机,果不其然除了最开始的两个电话,其余的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来自本地的座机,此外还有蒋建一连发来的十几条语音消息。
“汪舒兰你在干什么?警察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你这女儿可真能耐,赶紧去把人给弄回来!”
“一天天鸡犬不宁的,真是没完了!”
蒋建有点大男子主义天大地大面子最大,汪舒兰温柔小意样样周到的,夫妻俩感情倒是一直不错,这么多年几乎就没红过脸,结果先是因为这丫头挨了那死老太婆一顿骂,又紧接着挨了丈夫一顿训,汪舒兰是气不打一处来。
面对民警审视的目光,汪舒兰忍了又忍才强撑起笑脸,“她,她十七岁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我以为她能自己过来的……”
民警什么没见过,压根不吃她这一套,“你小区名字都没告诉她她怎么过来?而且她第一次来申城,连地铁都没坐过,你这当妈/的心可真大!”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的点,同楼层的邻居下的下班放的放学,看见又是民警又是保安的都围在她家门口不由得都探头来看,听到这么句话更是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耳朵,汪舒兰气得呕血却也只能赔笑,“是我想得不周到,我这就去接她。”
一边在心里埋怨这些民警没眼力见儿,一边埋怨看热闹的邻居八婆,汪舒兰被逼无奈的揣着车钥匙匆匆出门,等好不容易从晚高峰一路堵到东站,又绕了十几分钟停好车,然后七拐八拐的找到警务室,汪舒兰已经出了一身汗,精致的妆容也花得有些没眼看了。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颇有些狼狈的汪舒兰,正坐在警务室里吹空调的姚瑶忍不住吸了口手里的饮料。
啧,真舒服!
陈警官的女儿跟姚瑶年纪差不多大,看她乖巧又有礼貌天然就很有好感,再闲聊着知道了她的经历就更加在好感上又添了怜惜,不光给她拿了饮料还看着饭点给她从食堂带了饭,姚瑶吃饱喝足看起来在这待得舒服得不行,落在汪舒兰眼里无疑等于是火上浇油,想到自己被折腾得够呛都怪这死丫头,看向姚瑶的目光几乎能喷出来火。
陈警官见多了好不容易见到孩子着急得要哭的,或是埋怨孩子不听话急得要打几下的,像这样一上来就跟看仇人一样的还真没怎么见到过,再对比衣着朴素的姚瑶,明显光鲜亮丽的汪舒兰,同样是母亲的陈警官眉头皱着就没松开过。
无论是出于职责还是出于私心,陈警官都觉得有必要给汪舒兰提个醒,“孩子四点多的到的,现在都七点多了,你这当父母的也太不负责了,车站人流量这么大,龙蛇混杂的万一碰到了人贩子或者不法之徒呢,怎么能直接就把孩子丢在车站,要不是孩子知道找警察,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接人,简直太不像样子了。”
汪舒兰想说这死丫头精着呢。
又是自己收着老太婆的钱问她要钱买车票,又是一言不合就拿报警威胁,要是碰上人贩子反倒还好了,不然这一肚子坏水的以后还有的是事,有得她烦。
汪舒兰憋了一肚子气,却到底不敢对民警撒,只打定主意等下回去再好好收拾姚瑶,赔了几句笑脸就准备办手续带了人走,陈警官见状也不好再多说,扭过头看向姚瑶,“瑶瑶,这是你妈妈吧?”
陈警官也就是循例确认一下,却没想到姚瑶满脸迷茫的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我妈妈。”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安静。
陈警官满脸不可思议,知道这汪舒兰不太负责任,也没想到能这么不负责任,孩子这么大了要不是一眼都没回去看过,孩子怎么会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看到陈警官眼里的谴责,汪舒兰吐血的心都有了。
等到又是核对了身份证又是连连赔笑应付好陈警官,走出警务室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汪舒兰既精疲力尽又气急败坏,来申城这么多年就没这么丢脸过!
到这份上她要是还看不出这死丫头是在故意给她搞事她就白活这几十年了,走出警务室一段距离后汪舒兰越想越气,扭过头就想要教训姚瑶,却正正好对上姚瑶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目光流转,全是冷意。
汪舒兰被吓了一跳,再看过去却见姚瑶已经转开了头,情绪被打断,汪舒兰是发脾气也不是不发脾气也不是,火气如鲠在喉,又对姚瑶刚刚的眼神心有余悸,索性冷着脸闭上了嘴,只当姚瑶是个透明人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等到汪舒兰一路猛踩油门回到深蓝国际,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听到开门的声音,客厅里的三人唰地转过了头,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蒋建原本压根没把这个继女放在心上,一是反正照汪舒兰说的最多待两年,等高中一毕业就走,二是不觉得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能翻出来什么花,再加上汪舒兰这个亲妈都不喜欢这个女儿,说起来比谁都嫌弃,蒋建就更没打算当什么恶人了,省得被人知道了还以为他这个当继父的跟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过不去,那不是要被人笑死?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继女这么能搞事,人还没到警察先来了,而信誓旦旦说着死丫头有她好看的汪舒兰则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显然一点没在这个女儿手里讨到好。
蒋建目光沉沉看了眼姚瑶,然后满脸不高兴的将炮火对准了汪舒兰,“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接个孩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弄不明白,搞得警察又是给我打电话又是上门的,让邻里邻居看着还以为我们家干吗了。”
姚瑶当然听得出蒋建这是在指桑骂槐。
明面上说的是汪舒兰事情办得难看,其实句句话都在说她这个当继女的爱折腾,回个家这么简单的事又是报警又是让外人看笑话,一点都不懂事。
原剧情里蒋建就喜欢装模作样像这样假装公道,汪舒兰跟他夫妻这么多年当然听得懂言外之意,当然也就越发不喜欢这个女儿,而周瑶却听不懂,还傻乎乎的拿这个继父当好人,要姚瑶说,汪舒兰挺恶心人,蒋建也不逞多让。
于是当汪舒兰赶忙接话,转过头就来训姚瑶让她跟蒋建道歉的时候,姚瑶是眼皮子都没抬,动都没动,她才不会去当汪舒兰讨好蒋建的工具人,反正蒋建死要面子自诩城里人体面人,拉不下那个脸来跟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计较,子债母偿,坑起汪舒兰她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看姚瑶这个样子蒋建脸更黑了,蒋甜甜也气得不行。
“你怎么这样啊?妈妈开这么久车去接你,还因为你又是被警察骂又是被邻居看笑话,我们也跟着提心吊胆的,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说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
蒋甜甜最擅长的就是用最茶的语气说最扎人心的话。
姚瑶觉得蒋甜甜本质上挺像何如月的,都是从小被捧惯了宠坏了,理所当然的想所有人围着她顺着她,如出一辙的见不得人好,尤其是见不得身边人比自己好,不过蒋甜甜明显又比何如月幸运不少,何母疼她但最疼的还是何珏,而蒋甜甜几乎是蒋家的团宠,在学校还有富二代杨逍保驾护航,因此,比起何如月,蒋甜甜也就显然更加的恶劣。
对此,姚瑶十分干脆的选择正面刚。
“真是笑死人了,她被警察骂被邻居看笑话是因为她把自己未成年的女儿丢在车站不管,说得轻点这叫不负责任,说得重点这叫遗弃,是犯法的知道吗?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又这么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所以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难道我还要谢谢她把我丢在车站,再谢谢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倒打一耙?”
蒋甜甜满脸不可置信,显然没想到一个从乡下来投奔她们家的穷鬼敢这样跟她说话!
姚瑶有什么不敢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可太敢了。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爸爸走得早,奶奶年纪打了要赚钱还要照顾我,我是从小没人教,哪像你生在福窝里被父母当眼珠子一样,难怪我即世界,能说出这么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话。”
蒋甜甜鼻子都气歪了,“你!”
蒋明宇最看不得的就是妹妹不高兴,当即也勃然大怒,“你想死……”
姚瑶哪会听他放屁,语气相当阴阳怪气,“哟,一个人说不过就准备两个人一起上,是不是等下蒋叔叔也要跟着开始骂我了,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我是个爹不在娘不疼的小可怜呢,你们一家人一条心也该我受着。”说着眼睛一闭,一副随便他们怎么样的慷慨就义模样儿。
蒋建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全被堵了回去,饶是他自认为修养好,这会儿也被气得够呛。
感觉到蒋建的死亡射线,汪舒兰是真的想吐血了,“你作死啊你,你生下来就是来找我讨债的是不是?甜甜说的哪里不对,你要是心疼我这个妈怎么会这么不懂事,车站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你多等一会能怎么样?”
汪舒兰越说越气,越说越理直气壮,“你还有理了你,你还说不得了你,亏得你蒋叔叔二话不说就同意把你接过来,还说就当多个女儿,你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种翻来覆去的道德绑架的话姚瑶都听腻了。
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我没良心?”
没等汪舒兰反应过来,又听她补了一句,“那还不是像你。”
汪舒兰气得几乎失去理智,“行,我没良心是吧,那你给我滚,给我滚!”
姚瑶相当光棍,“行啊。”说着转背就要走。
蒋建看姚瑶手都摸上了门把手,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够了都别闹了!”说完还忍不住瞪了汪舒兰一眼,下午警察刚来过晚上又闹一这么一出,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蒋建忍着气,叫蒋甜甜和蒋明宇回去睡觉,自己也进了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汪舒兰连忙追进了屋里,偌大的客厅顿时只剩下了初来乍到的姚瑶。
原剧情里周瑶刚到蒋家也是睡在客厅,后来还是蒋甜甜嫌她在客厅碍事,汪舒兰才指挥着她把阳台收拾出来搬到了阳台,为此姚瑶早有准备,就见她从包里翻出个枕头,又翻出周奶奶做的花布毯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然后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
配图加配文:来妈妈家的第一天,晚安!
浑然不知姚瑶又在搞事的汪舒兰刚刚躺下,她今天是真的累够了,好不容易哄好了蒋建,夫妻俩达成共识天大的事情都明天再说,可精疲力尽的刚闭上眼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看着已经睡着了的蒋建猛地睁开了眼睛,汪舒兰认命的爬了起来,打开门一看就见姚瑶拿着毛巾站在卫生间,淋浴间的花洒则掉在地上正朝着墙壁滋哇喷水。
汪舒兰是真的快被折腾得没脾气了,“你又要干什么?”
姚瑶举着毛巾,“洗澡啊,这么热的天不洗澡不是要臭出来?”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汪舒兰有气无力的回了屋,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声巨响仅仅是今晚不眠夜的开端,忍到姚瑶叮叮当当的洗完澡,忍到她呼呼作响的吹完头发,客厅里的动静依然是响个没完没了。
对此,姚瑶依然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那我没吃饭我饿啊,我冰箱里找点吃的都不行吗?
我睡觉睡一半口渴啊,我也不是故意打碎杯子的呀!
客厅里睡着我害怕啊,想有点声音才开的电视,这也不可以吗?
啊什么?吵到你们睡觉了?那不好意思喽,她也不是故意的呀。
好的怕坏的,坏的怕赖的。
骂吧,姚瑶嘴皮子比谁都利索。
打吧,人家张口就要报警。
威胁赶她走吧,她一脸巴不得。
汪舒兰算是彻底被折腾麻了,连带着蒋家一家子也被折腾得生无可恋,就连最忍不了的蒋甜甜也被怼得躲进了房间再没出来过。
姚瑶悠哉悠哉的躺在沙发上,气质恍若小说里的搞事反派。
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极品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