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拆下的红灯笼高高挂着,在夜色朦胧间,点亮了回泽府的路。
他躺床上,辗转反侧,越想火气越大,手伸进枕下,把里面的折扇粗暴地拽出来,神色不明的盯着扇面上扑蝶小猫,扇柄依旧微凉,泽欢用力紧握着指尖泛白。
嘭的一声,扇面跌落在地,玉质扇柄发出割裂的脆响。
那是他从元宝手里偷藏的玉扇,也是姬闫奕亲笔描画曾时常不离手的扇面,他仿佛能从上面汲取到闫奕手心的温度。
床帏里,泽欢身子向着墙角把脸深深埋进被窝,床上只有一小片隆起。
良久,借着月光看到床上的人揭开被子,隔着皮肤摸了摸干哑的嗓子,浓烈的感情如同烈酒,呛人的紧,他下了床,盯着地上的玉扇,平日里珍之重之一时差错便被弃如敝履。
他蹲下身来,将折扇捡起,拇指轻柔的蹭蹭摔出来的裂痕,像是在抚慰伤心的自己。
胃里如火烧般翻腾,怄的他心头火起又无从发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世间所有无不是情爱,世间所有不只是情爱,泽欢把折扇随手放在桌案上,取出宣纸在上面一一梳理错综复杂的人物利益关系网,随后在纪刚名字上用朱笔画了个圈。
视线又在柳月眉这个名字上停留片刻。
自打那日夜里,泽欢依旧照常参加朝会偶尔和纪刚斗斗法,一切风过无痕。
【偏移度10%】
光团看着提示到手的能量飞了,它欲哭无泪,而它只能观望无法插手。
这边变着法儿的冷战,柳月眉那边却和太子打的火热。
她新开了一家酒楼,如意楼,只要交四两银子就可以在酒楼大厅随意吃喝,更有精致的小包厢里有特定的甜点小食每月上新,只是价格是大厅的几十几百倍。并且接受预定,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贸足劲儿的砸下白花花的银子。
这天凤阳公主带着几个姐妹到了如意楼,说是来见识见识堪比御宴的豪华山珍海味。陪在公主身边的人可知道,要来见识的不是珍馐而是这位如意楼的大掌柜,宇文硕将军的未婚妻,谁人不知凤阳长公主姬静安扬言要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宇文将军。
柳月眉见到衣衫俏丽锦衣华服的娇客们,笑眯眯的迎上,凤阳走在前面斜眼一瞥,冷哼一声直径略过柳月眉走向楼梯,端的是一幅气势逼人嚣张跋扈。
进了包厢,就见一怪模怪样的长桌,每个座位前都有一小火炉,火炉旁是一块铁板。
“哗众取宠!”凤阳率先落座,冷哼一声。
在柳月眉的示意下,小二将切的薄薄的肉片放在铁板上,刺啦一声,油脂的香气肆意勾的人肚子馋虫蠢蠢欲动。旁边是个小碟上面放着红色与棕黄色小料,刺鼻的味道不断溢出。
凤阳努力瞪着眼睛不让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手握筷子加起一片烤熟的肉片放在料碟上一沾送入口中,呛人的辛辣率先抢占味蕾接下来是浓厚甘甜的肉香,油脂的细嫩与瘦肉的劲道完美融合,这是凤阳从没吃过想过的味道。
她身为公主从小饱读诗书受一国供养也没做不到在几天之内开出一家日斗进金的店,更不用说层出不穷的新点子与众多男子拉扯不清的狐媚手段。
从最开始隐隐的欣赏到现在掩饰不住的厌恶与嫉妒转换也不过一瞬。凤阳从袖口掏出手帕掩了掩嘴角,颦眉道。
“如意楼也算是京城标志酒楼了,就是不知道传出酒楼食物不新鲜,掌柜的还能不能安心坐着。”
“殿下说笑了,我们酒楼的原材料可是专门从草原商行采购,再拉到后厨现杀现宰。”柳月眉没听出来凤阳的意有所指。
听到草原两个字,凤阳直觉性的立刻反应过来,是宇文硕!
是她选择的未婚夫,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从草原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柳月眉!”凤阳大呵一声,“这间酒楼你别想开下去!”
“不,不只是这个酒楼,你在京城的所有产业都别想正常营业!”
柳月眉茫然无措的瞪大眼睛,“殿下你……为什么?”
“本以为你一弱女子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也算有几分手段,谁承想你是靠男人,这和交际花有什么区别?下贱!”凤阳嫌弃的移开视线,看一眼都脏。
当然她只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一股脑的将她的不满愤恨全都发泄出来,努力的想着理由把这人贬低到尘埃里,才能彰显她自己的高贵,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然尘埃的公主。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公主就这样诬陷我!”柳月眉把拳头攥进,愤怒的喊道。
“够了!”一声低哑的怒吼响起。
“姬钰!”
“大哥!”
两人同时惊喜的开口,都认为他会给自己撑腰。
“凤阳你不要无理取闹!我看是父皇平日里把你宠坏了,竟然做出以权压人的作态!”
太子拧眉眼里满是失望,强硬地说着,随后转头上下仔细打量柳月眉怕她受伤。
坐在的凤阳立刻站起来手里的帕子都要被撕烂了,深呼一口气,一把将手边的盘子扔到两人脚边恶狠狠开口。
“我才是你妹妹!”
太子立刻把柳月眉护在怀里,大声斥责,“胡闹!”
“柳月眉你个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女人,与我未婚夫不清不楚还勾搭大庆太子!”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凤阳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么疼爱自己的哥哥。
门外传食的小厮,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听到动静把耳朵更靠近门缝,意图听的更多。
他的表情越发的精彩,皱眉惊呼,赶在他们出房门前,小厮立马跑到后厨,将听到的消息传给烧柴的老翁。
老翁一层一层的上报,晚间如意楼包厢发生的事就已经以书面形式递到泽欢眼前了。
泽欢食指轻扣桌面,沉思片刻看一眼房梁,暗一收到指令翻身跪地。
“太子为神女殴打亲妹的消息要大街小巷都流传。”
现在知道柳月眉是天选之女的除了皇帝国师没别人了,皇帝还在犹疑不定,现在就要添一把火,不管皇帝认不认,这个身份都得坐实了。
泽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直到尝到苦涩才怔住,还以为所有茶壶的浓茶都被那人换成热水或蜜水了。
第二天一早,翰林苑前院,萧恒板着小脸,把圆润的下垂眼眯成狭长凤眼,抿了一口茶,将茶盖用力拍到杯口。
这熟悉的动作让姬闫奕不禁笑出声,“谁惹我们翰林大人如此生气啊?”
“说出来我给你出气。”
萧恒皱着眉头,放下茶盏,仔细抚平衣摆的褶皱,双手平举到胸前,弯腰作揖,小小的一人弓着腰像拉开的弓弦。
“此次邀请殿下前来是为拜别的,从今往后臣与殿下异道殊途分道扬镳。”
一瞬间,姬闫奕眼神变得非常可怕,他在想这是小孩自己自发的行为还是背后那人的授意,想要完全与自己撇清关系。
不可能!
他刚想试探,就见萧恒摸了摸后颈倒束的寒毛,再次作揖后转身就跑。
只留下憋着一口气的姬闫奕,将凉茶直接倒进嘴里,茶叶清雅的香气在口中蔓延,他把茶叶狠狠咬碎咽下,露出尖利的犬牙。
太子在城墙上身着常服锦袍,举杯敬酒为大军践行,城门下三万大军整装待发,身着盔甲带着头盔黑压压一片。
城门拐角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立在此,突然一双苍白纤瘦的手伸出来猛地把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双阴郁狭长的眼眸。
在一众大同小异的装扮,再加上禁军包围城门距离十分遥远,在三万人里找出一个人无疑是艰难的事。泽欢视线从第一排扫过,一排接着一排的掠过,等到了最后一排也没看到想看的,他的眼神已经像淬了毒般阴狠。
最后泽欢放下帘子,示意仆从赶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