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哇, 好厚的雪！”孟心乐看着营地外至少有小腿高的积雪不禁发出感叹。
营地内看不到一粒飘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都被防护罩隔在了外边。营地地面干燥，温度似乎也比外界高上几度。
孟心乐和夏裴都是没见过雪的南方孩子, 对大雪天几乎没有抵抗力，棉衣的扣子都来不及扣好，便脚步匆匆跑到了防护罩边缘。
可谁知刚踏进雪地，耳边立刻响起一条无情的系统提示：
【劣势地形，速度-4。】
“啊，怎么还能这样……”
在野外, 速度减益是一项很要命的减益惩罚，速度关联攻击速度和移动速度。
攻击速度降低, 在面对怪物时, 原本三下能打死的怪物, 因为速度减益, 怪物都跑到面前来了，第二下攻击还没出手；移动速度更不用说, 跑得慢了连逃命都成问题。
夏裴犹豫片刻：“算了吧, 储备的食物吃上半个月绰绰有余, 这几天先别忙着出门。”
孟心乐垂头丧气：“我还想出去找找游戏有没有刷新冬季特产呢……”
“你分明就是想玩雪。”夏裴无情拆穿。
*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存粮的。
入冬后, 吃得更多, 穿得更多，日常花销也跟着上涨, 兜里没存货的玩家只能在其他人都安逸窝在营地里的时候, 选择外出打工。
营地每日炭火需求量大, 伐木任务报酬高，哪怕天气再恶劣, 也有人冒着大雪天外出伐木。可伐木的收益再高也比不上打怪，因此外出伐木的，多是没有技能的普通人。
“袁兴安？袁兴安！”
袁兴安跟随伐木小队外出时，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人站在队尾朝他拼命招手。那人身上衣服东拼西凑，一层又一层把自己裹成了个大粽子，即便这样也抵不住寒风瑟瑟，缩着脖子发抖。
那人见袁兴安有了回应，知道自己没认错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追了上来，开口兴奋道：“是我啊，陶志明，江城三中的老同学啊！”
陶志明打量袁兴安两眼，只见他身上穿了件深色呢子大衣，黑色作战靴，腰包里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大雪天只穿这么些，那可不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这简直是不要命。
除非袁兴安身上还装备有抗寒护具。
抗寒护具。陶志明心里左右不是滋味，他当然认得防寒护具，营地卖两百金一件呢。在他的团队里，这可是只有高层才能装备的宝贝。
“几年不见，发达了呀！防寒护具都搞到了。”陶志明心里酸得发苦。
“害，这有什么可发达的。”袁兴安挥挥手，“这是我们小队的公共财产，谁外出给谁穿。”
袁兴安初来下江营地时身无分文，快入夜了却一枚金币都拿不出，眼看就要被赶出营地，这时，一个名叫钱郑的男人走过来问他有没有什么特长，愿不愿意加入巡逻队，他可以先赊给袁兴安过夜费，等他赚到金币后再还。
袁兴安正巧得到个被动技能【反射闪避】，敏锐的直觉帮助他在逃亡途中，躲过了一次接一次的怪物袭击，这才活着到了下江。交不出钱就会被赶出营地，袁兴安想也没多想，果断加入了钱郑的巡逻队。
加入后，袁兴安发现巡逻队这个组织类似网游里的公会。
公会成员被分成几支小队，轮流外出完成任务，有时候是护送伐木小队，在伐木时清理周边小怪，维持秩序；有时候是讨伐营地附近的怪物巢穴，据说一个区域内同种怪物数量太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巡逻队提供免费住宿；完成任务后小队平分任务赏金；缺装备的队员也能从巡逻队的公共仓库里租借，等赚够钱了，还可以按市场价八折的价格优先购买装备。
如今的环境，巡逻队开出的条件简直称得上是优待了。
从最开始的身无分文，到现在马上能攒钱买下自己看中的蓝装。袁兴安觉得自己加入巡逻队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不，应该是当初来到下江营地的决策太正确了！
陶志明这才发现袁兴安的腰间并没有像他一样别着斧子，袁兴安不是伐木队的，他是来执行护卫任务的。
这一发现使得陶志明心中更不是滋味。
想当初上学的时候，陶志明家境优越，父母是开公司的大老板，同学都捧着他。毕业后，陶志明继承公司，没干几年就因金融诈骗进了局子，而班里最不起眼的边缘人袁兴安摇身一变，当起了巡逻队监工。
袁兴安没有发现陶志明微妙的情绪变化，反倒是乐滋滋给他安利起巡逻队来：“你也来我们巡逻队啊！现在队里正招后勤，只要愿意干活，什么人都招。巡逻队有免费的住宿，虽然挤了点，不过每晚都烧炭火，冷不着。
巡逻队还有额外的食物补贴。今天执勤的成员额外发了两个肉包，就是肉少了点，不过那小味儿是真绝，肉汁把面皮都浸得透透的，刚出锅的时候一咬一口汤，你看我嘴，被烫的泡现在还没消。”
陶志明听得口水直咽，偏偏脸上还还有保持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包子……不就是两个包子嘛！这都让你显摆上了，我现在在我们老大沈同德手下干活，顿顿都是羊汤，给我喝得都上火了。”
早上只吃了一把冷豆子的陶志明心里清楚，在沈同德的手下干活不仅没有羊汤，就连今天外出伐木的收益都必须上缴一大半。
陶志明只敢把这份懊悔深埋心底，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28、29、30！”
林苓松开双手，从龙门架落下，从团成一团的咪咪身下抽出毛巾擦汗。
房间内烤着炭火，窗户留着一条小缝透气，温度维持在二十八度上下，林苓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背心，锻炼时不仅不觉得冷，反而热得直冒汗。
进入冬季后，三天两头下雪。即便林苓有【踏冰靴】，在结冰的地面不受负面减益，但伴随着狂风的暴雪天实在不合适出门。
于是林苓找个了晴天，在营地周边的废弃健身房搬了台龙门架回来，暴雪天就待在房间里看书，健身或者研究菜谱。
一段时间下来，林苓的体重上升，体脂率却下降，手臂慢慢浮现出清晰的肌肉线条，身体逐渐展露出锻炼的痕迹，原本九九归一的腹部也渐渐显现出腹肌的模样。
“胖猫，不准睡觉。”林苓一手擦汗，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去揉猫的肚腩，日益肥硕的猫肚在摇晃下波浪似的泛起涟漪。
自己练得满头大汗，猫却在一旁呼呼大睡，林苓越看猫越不顺眼，非把猫摇醒了心里才舒服。
林苓披上件黑色的摇粒绒外套，推开阳台门，迎面来的是一股小麦烘烤后爆发出的香气。
天然酵母培育成功后，林苓迫不及待的开始尝试烤面包。
揭开厚重的木板，一炉六个面包火候正好，外壳是诱人的浅褐色，用刀切开，酥脆掉渣。这次的面团含水量比较高，内部柔软湿润，气孔均匀。就这样什么都不加，林苓都能一口气吃掉两个。
林苓目前正处于面包窑新鲜期，手里什么东西都想放进去烤一烤，比如猪肘。
兽潮时林苓共猎得了三头猪，原本还担心吃不完会坏，但紧随其后的大降温比冷藏冰柜还有用。
猪肘先用香料啤酒炖煮软烂，再捞起来擦干水份，表皮扎孔后均匀喷洒白醋，白醋能帮助脆皮生成，送入烤炉，烤到表皮泛起金黄色的气泡。
焦香四溢的脆皮放进嘴里，嚼起来咔嚓咔嚓响。瘦肉带着一点肥膘，轻轻撕下一块，烫手的肉汁顺着缺口迫不及待涌了出来，沾上一点辣椒面，又香又嫩。
肘子下面垫的不是酸白菜而是泡萝卜。江城人天生下来就会做泡菜，林苓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红白萝卜，辣椒，生姜，洗干净下坛子，撒一把花椒，几颗冰糖，半包盐，一瓶白酒，注满纯净水，一个月就能开吃。
泡好的白萝卜切成食指粗细的长条，爽脆可口，酸得人口水直流。林苓一口脆皮猪肘，一口酸萝卜。猪肘的油脂全被烘烤出来了，一点都不腻人，酸萝卜的主要作用是开胃。
肘子肉夹进面包，做成简单的三明治，包上锡纸，外出也方便食用。
猫睡醒了就开始埋头苦吃，它看见林苓换下了那件它特别喜欢的黑色摇粒绒外套：“妈要出门吗？”
“今天没下雪，出门看看。”
冬天天气干燥，容易产生静电，摇粒绒遇上猫，噼里啪啦整天火花不断，但咪咪还是坚持不懈往林苓身上贴。
后来林苓想明白了，她当做家居服的黑色摇粒绒外套上印着黄色的小花图案，有点类似玳瑁猫的花色，把咪咪迷得神魂颠倒，被静电电得炸毛了还要坚持贴贴。
林苓赶到营地大门时，一支整装待发的巡逻队已经集合完毕。
雪天不仅只有玩家在休养生息，怪物同样在养精蓄锐，酝酿着下一次的偷袭。潜藏在营地附近的危险，仅靠几座炮塔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林苓组建起了巡逻队，清剿营地周围的怪物巢穴，谨防怪物聚集太多，产生超阶。
此次外出，是因为林苓得到了消息，一个负伤逃回营地玩家说他在北边的山岭上发现了精英人马的踪迹。
人马力量蛮横，奔跑疾如闪电，擅使弓，箭无虚发，射程远。
一只人马尚且不好对付，如果情报无误，多只人马超阶产生的精英人马，着实扎手。
林苓嘴唇紧抿，低声下令：“走吧。”
第42章 第 42 章
林苓来得稍晚一些, 她先去找了那位发现精英人马踪迹的玩家同步地图。等她赶到时，这支临时组成的十人小队已经开始介绍起自己的等级与职业。
钱郑率先开口：“钱郑，5级近战, 力量12，体质15，输出能打，坦克也行。”
队伍中另一人接下话茬：“4级法师，智力13，施法单位8。”
“5级近战, 力量11，体质11。”
“4级奶妈, 感知12, 施法单位6。”
……
游戏并不限制玩家学习技能, 不存在学习治疗技能后就无法习得近战技能的情况。
只不过同一个技能, 属性不同的玩家施展出的效果天差地别。因此在介绍自身职业定位时，玩家习惯把职业关联的属性点数一同报出来。
近战职业重视力量与体质两个属性；
远程职业关联敏捷属性；
法师需要智力；
感知越高, 治疗法术的恢复效果越好。
十人小队中, 五人近战, 两位法师，两个治疗。
林苓心中默念, 远程职业较少, 自己补射手位好了。
预想和实际不同，林苓本以为奶妈才会是最稀缺的职业, 没想到最少的却是射手。
兴许是被网游里身姿轻盈的精灵游侠洗了脑。现实中的弓箭手不仅仅需要敏锐的观察能力, 灵活的机动性, 最重要的是：拉得开弓。
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射不出几箭便双臂酸软，更别提现实不会在视野中心出现红色准星, 箭筒也并非游戏里那般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几项硬核条件筛选下来，想当射手的玩家纷纷转行。
等众人介绍完毕，林苓这才说道：“5级射手，敏捷14。”
在入冬半个月后，林苓时不时出门清理一趟营地周边的散怪，经验条不知不觉突破到7级。
平均等级4级的队伍里，突兀出现一个7级，难免有些扎眼，林苓特意把等级往低了报。
林苓当前的角色面板如下：
【姓名：林苓】
【等级：7】
【生命值：34】
【已装备法术槽：4/5，火球术、曳光弹、缠绕、云雾术】
【施法单位：低阶施法单位8/8，中阶施法单位4/4，高阶施法单位2/2】
【力量：9（+4），敏捷：10（+4），体质：12，智力：12，感知：16，魅力：12（-1）】
【负重：21/130（+60）kg】
【疲劳值：9/100】
【装备：暖玉吊坠（寒冷抗性）、蛮力戒指（力量+4，魅力-1）、巽风戒指（敏捷+4）；头、护甲、腰带、鞋四件套齐全，总护甲值+10】
林苓把地图共享给队员：“目标在营地北上20公里的位置，本次讨伐任务凶险，伤亡在所难免。任务并非强制参与，想退出的务必提前告知。等出了营地再反悔，可就只能一个人回来了。”
“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掉落物品不用上缴，谁杀的归谁！”
当日难度等级越高，打怪掉落稀有物品的几率越高。
1~5级，掉落金币、基础材料，极小概率白装。
6~10级，掉落金币、材料、白装，极小概率蓝装。
11~15级，大概率白装，概率蓝装，极小可能掉落紫装。
16~20级，必掉高级材料，大概率紫色装备。
今日难度：16，大概率紫装！
小队中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紫装去的，此刻自然无人愿意退出。
大雪封路，车辆无法通行，小队只能徒步前往。
出了营地辐射范围，小队很快迎来了第一波袭击。
熔岩蝙蝠出没的地方很好辨别，它们自带高温，巢穴附近积雪消融，露出黑褐色的土壤。
有林苓的提前预警，小队准备充分，有条不紊地处理起蝙蝠群。
近战职业手持盾牌，抵御蝙蝠的冲撞，法师后排吟唱，大范围的法术伤害把蝙蝠的阵型炸得支离破碎，被迫分散的蝙蝠不足为惧。
16级的蝙蝠有着40点的血量，林苓拉弓、瞄准，脚下灵活走位躲开直扑面门的袭击，再次拉弓，即使是在一大群看上去完全相同的蝙蝠群中，也能一眼找出被自己射伤的蝙蝠。
箭无虚发，两箭解决一只蝙蝠。
“冰刃——！”同队的法师走位时与林苓擦肩而过时，忍不住开口：“伤害也太拉了吧，就这还要补刀？”语气中满是轻视与不屑。
林苓脑海中调出他的相关信息：王玉翰，6级法师，公开的技能有硬化、冰刃、魔法飞弹、水花术。
就公开信息而言，6级的王玉翰是当前队伍中等级最高的玩家，这便是他傲慢的资本：“让我来教教你，水火相克，对付这种火属性的怪物，用水系或者冰系的技能能打出双倍伤害。”
王玉翰双手施法：“水花术——！”
被击中的熔岩蝙蝠浑身冒起青烟，身上的火苗熄灭，头一歪直愣愣栽到地下，掉落物品【皮毛碎片】x1。
“还领队呢，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这领队合该我来当。”王玉翰昂着头，离开的背影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原来如此。”林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我不顺眼啊。
林苓笑了笑，并不在意。
众人合力，蝙蝠群很快被清理干净。
咪咪迫不及待跳出背包，把掉在地上的箭矢和掉落物统统捡回背包。
唔……感觉像养了只狸花寻回猫。
王玉翰看向林苓战利品里满满的【火种结晶】以及【发热皮毛】，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皮毛碎片】，皱着眉叹息道：“唉，果然实力还是比不过运气吗！”
林苓抱起猫拍拍头，路过王玉翰身边时不经意说道：“水系术法会浇灭怪物身上的火焰，自然也会浇灭掉落物的火焰。啧啧六级了，不应该呀。”
林苓偶然发现，把缝纫车间的制衣材料换成火系怪物掉落的结晶与皮毛，制作出来的衣物便会微微发热，自带寒冷抗性，冰系怪物的掉落材料则反之。
正值寒冬，火系掉落物需求提升，价格也水涨船高，然而怪物掉落的材料却仿佛没有规律，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属性加成的普通材料，只偶尔才会出现火系掉落物。
林苓观察后发现，玩家为了追求高伤害，在面对属性怪物时通常会选择克制属性技能，只不过伤害提高的同时，也影响了材料掉落。
因此林苓在面对属性怪时，宁愿选择伤害较低的物理攻击，这样怪物的掉落物中，属性材料居多。
小队继续前进，又陆续遇到了一波冰魔怪，林苓同样只用物理攻击，收获不少【霜寒结晶】。
举一反三，冬天极寒，夏天自然也不会好过，林苓打算趁冬季冰系怪物增多，多囤些冰系材料备用。
*
一上午的时间都在赶路中度过。
林苓比对地图，再往前就要进入人马的领地。
雪地中行走对体力的消耗巨大，再加上高强度的戒备和持续的战斗，整个队伍状态萎靡。
林苓找到一处避风的山坡，踩了踩脚下土地紧实：“休整一小时，补充热量和水份，清点装备道具，人马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一旦进入它的领地，可就没有休息的机会了。”
铺上防水垫，点燃篝火，队员们一屁股坐下后开始……拧衣服里的水。
队伍里的治疗抱怨道：“这又是喷火又是吐水的，搞得我都快误会自己是在玩游戏了，结果又被这真实的物理法则拉回现实！”
想要在雪地里姿态优雅地打怪，防寒护具必不可少。毕竟穿上三层棉衣后连手都抬不起来，谈何打怪，谈何施法？
可穿上了防寒护具还不算完。
火系材料制作的防具穿着身上微微发热，暖和是暖和，但夏天吃过冰棍的人都见过这样的场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棍在外面放一会，包装袋上会浸出许多小水珠。
冷空气遇热会凝结出小水珠。
雪地里发热的防寒护具当然也会凝结水珠。
一路上，玩家们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黏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林苓穿得算队伍里最厚的，她贴身穿了套速干衣打底，第二层才是防寒护具，第三层是带防水拉链的透气抓绒外套，最外面套的是硬壳防水外套。脸上套着巴拉克拉法帽，眼睛周围容易暴露的皮肤抹上凡士林防止冻伤，外加防风护目镜，最后戴上衣服自带的帽子，保证头部温度。
内层排汗速干，中间隔离层防风隔绝热量流失，外层防护风雨，对抗摩擦，多层穿搭的核心是搭建一个循环快干控汗体系。
至于有没有作用嘛……在众人忙着拧干衣服水份的时候，林苓的内衣还是干燥温暖的。
战士玩家烤着火接话：“是啊，我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穿到游戏里就好了，至少地球还安然无恙，我的家人还……哎呀，不说这些，难受得狠。”
队伍陷入了诡异沉默。
直到不合时宜的香味唤醒了众人的饥饿感，“咕~”此起彼伏的肠鸣声让队员迅速走出伤感，众人扭头寻找香味的来源。
王玉翰正在等泡面泡好，见众人嗅着鼻子四处张望，他端起泡面桶道歉：“不好意思啊各位，味道太大了，我会尽快吃完的。”
如今泡面也算是营地里的基础货币之一，不过不同口味的泡面在价格上有稍有浮动。
粉面菜蛋属于T0强度。早上挤出半包调料包冲水喝，配上鸡蛋，就是一天中的营养早餐；午餐吃泡面，晚上吃粉丝，剩下的蔬菜包还能加个菜。一桶吃一天，T0强度当之无愧。
第二梯度的是藤椒、酸菜、泡椒等重口味的泡面。原因无他，江城嗜辣，重口味的泡面价格自然较高。
价格最低的自然是诸如小鸡炖蘑菇、海鲜、番茄鸡蛋一类的清淡口味。
“少装，不是你那粉面菜蛋味，我咋感觉有股小猪味儿？”
王玉翰有点恼火：“粉面菜蛋怎么啦？你吃得起粉面菜蛋吗！还小猪味儿，我看你是刨饼干刨出幻觉来了！”
众人追随香味的源头来到火堆旁。
林苓在火堆旁加热打包的三明治。只见她慢条斯理取出保温杯，旋开盖子，茶香四溢。杯子里泡着红茶，温度烫嘴，林苓把滚烫的茶水倒进盖子，放在雪地上降温。
茶里加了两勺蜂蜜，入口甘甜，能迅速使身体回暖，提升核心温度。
火堆旁热着两个锡箔纸包起来的猪肉三明治。见火候差不多了，林苓撕开其中一个锡纸包，那股浓烈的肉香味儿再无法掩盖，肆无忌惮冲出包装，给每一个闻到味儿的玩家迎头暴击。
猪肉碎质地软烂，入口一抿就化成丝丝缕缕的肉丝，顺着喉咙往下溜。放置过后的面包变得韧劲十足，被肉汁浸透后沾满了肉味，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王玉翰瞬间感觉手里的泡面不香了。
治疗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小声同身旁的战士玩家嘀咕：“还剩了一个，你说……”
“不太好吧，人家还要吃的……”战士玩家挠挠头，但他锁定锡纸包不挪步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钱郑自誉和林苓有几分交情，他第一个厚起脸皮凑上前去：“哇，好香，这是在热什么啊？”
林苓对钱郑提问的目的一清二楚：“想吃可以，拿材料换。”
“材料，这好说！”钱郑口水直咽，这香味都快把人逼疯了。他背包一抖，一路上还没捂热的各种材料全缴了出去。
成功换到三明治的钱郑此时已顾不上烫手了，他三下五除二撕开锡纸，捏着面包就往嘴里塞。
紧实的猪肉塞满了口腔，灾难后再没吃过如此精致的食物，钱郑甚至舍不得下咽。
见钱郑吃相接近癫狂，牧师越想越难受，忍不住锤了身旁的战士玩家一拳：“都怪你，不然现在吃的人就是我了。”
林苓一掏背包，摸出四个一模一样的锡纸包：“别急，我这里还有最后四……”
“我我我我我！”不等林苓说完，治疗和战士对视一眼，争先恐后预定三明治。
不过眨眼功夫，四个锡纸包瞬间售罄。
抢到三明治的玩家吃得开心，林苓看着背包里的材料数得开心。
第43章 第 43 章
休整完毕, 为防止气味被人马察觉，小队从下风口进入人马领地。
风飘细雪落如米，索索萧萧芦苇间。人马领地位于一大片湿地沼泽中, 入目白茫茫一片浩荡芦苇，花序上挂着霜，偶尔有风刮过才吝啬地飘一两片羽毛般的芦花下来。
这片芦苇足足有两米高，人一旦踏入其中，视野里除了芦苇再看不见其他东西。
小队的法师释放侦查法术，摊开掌心飞出去一只不起眼的灰色禽鸟, 施法者能与侦查禽鸟共享视觉。
不少法术都能召唤出生成兽，走召唤流、驯兽流的玩家比比皆是, 毕竟召唤其他生物打架总比自己上要强, 因此在林苓放出半白骨化的咪咪时, 小队成员并不惊讶。
不多时, 禽鸟传回画面。伴随着画面一同传回来的，还有风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法师一愣神, 喃喃道：“奇怪？人马好像都……死了？”
禽鸟传回的画面中, 数只体格强健的人马围成一个圈瘫倒在地, 颈部放血而死。芦苇丛被压倒，白色的积雪上, 暗红色的液体沿着人马尸体画出一个怪异渗人的圆形符号, 符号正中却是干干净净，看不见一滴血液。
只是看上一眼, 法师便感觉躁动不安, 心头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想要破坏些什么东西。察觉不对，法师赶忙操纵禽鸟远离。
听闻法师描述的画面, 众人纷纷露出嫌恶之情。
“恶，这些怪物不会是在搞什么邪教仪式吧，听上去怪恶心的。”
“如果它们都自相残杀死了，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不……”林苓心情沉重，预想中最坏的结果出现了，“这是……超阶仪式。”
“不要放松警惕，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是普通的人马，而是BOSS等级的人马头目。”
在进入芦苇荡之前，林苓表情凝重地告诫众人：“人马BOSS血厚攻高，机动性强，拥有远近两套攻击方式。人马箭术精湛，一旦被瞄准，无论你手上正在做什么，立即停手躲避。近战有三连砍、十字斩、回旋斩和跳劈，四种攻击模式，前摇明显，注意规避。除此，人马还有冲撞和践踏两个技能，切记不要贪刀，打完就跑。”
林苓对怪物信息了如指掌，王玉翰不由产生疑惑，他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先是掉落物的规则，又是什么怪物进化仪式，到现在连BOSS的技能你都一清二楚，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路累积的反感情绪终于爆发。王玉翰厌恶林苓一次又一次把众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抢走，他才是队伍里等级最高的人！本应该受到众人吹捧的是他才对。
王玉翰试图说服其他队员：“你们难道都没看过《饥饿游戏》？《移动迷宫》？《分歧者》？那些高高在上的资本都喜欢搞这一套。他们先是把地球改造成游戏场，然后一边喝着香槟一边看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在绝境下挣扎求生……”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队伍中的大部人早已倒戈林苓。至少林苓看上去情绪稳定，比一有不顺心就满地撒泼的王玉翰看上去靠谱很多。
不等林苓站出来主动解释，治疗抢先开口：“首先，这不关三明治的事；其次我觉得你很无理取闹；最后，我说了这和三明治无关。”
钱郑也说道：“严格算起来《移动迷宫》的反派也不能算坏人吧，他们只是想找到拯救人类的……”
“这不关电影事！”王玉翰气恼地打断交谈，一手指向林苓，“我想说的是，她知道这么多情报，情报的来源呢？游戏降临至今，BOSS数量稀少，相关情报少之又少，总不能是她打多了总结出来的吧？”
“其实，”林苓伸手往背后一掏，一把寒光凛凛带有金属光泽的人马弓出现在众人面前，“还真是打多了总结出来的。”
林苓一直没有找到称手的弓弩武器，猩红追猎属于重/弩，自重高，不方便携带，其次是每小时生成一支弩/箭的效果看上去很美好，但弩/箭最多累积三支，换成其他箭矢威力又不够了。
现实武器无法强化，吃不到加成；锻造工坊锻造的白弓磅数轻，林苓用起来还是不顺手。
找来找去，林苓便看上了人马弓。营地周围偶尔会刷新普通人马怪，可林苓最高刷到的也不过手里这把蓝色品质的人马弓，差强人意。
“BOSS的技能大多是普通怪的升级版，人马我打得多了，自然知晓人马BOSS有什么技能。”
“至于掉落规则，多观察便能总结得到，营地里知道规则的远不止我一个，你不知道只能说明你资质愚钝，不善观察。”
“这样的解释满意了吗？”
这时，法师的侦查禽鸟勘察完整片芦苇荡，飞了回来。
法师摇摇头：“没有发现BOSS的行踪。”
普通人马身高两米左右，人马BOSS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高大的体型，在芦苇丛中移动一定会留下痕迹。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BOSS升级后搬家了？谁也不会喜欢家里摆一圈同类尸体吧？”
“你咋不说BOSS是出去串门了呢？晚上还顺带驼两袋苞米回来。”
林苓皱眉思索，BOSS的领地通常是固定的一片区域，从未听说有怪物超阶后迁徙的，但现在的游戏版本比起内测时改动太多，林苓一时也拿不准情况。
有队员提议：“这芦苇太高，卡我视野了，干脆一把火把烧掉。”
还不等他拿出打火机，身旁的队员猛地制止：“你疯了？我们这是在下风口，芦苇易燃，烧起来跑都跑不掉！”
王玉翰似乎铁了心要唱反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我们这趟就是白来了，白走这么远的路，到头来一无所获！”
林苓让法师再释放一次侦查法术。等待期间，林苓动手砍起芦苇来：“这么大片芦苇本身也算是一种资源了。芦苇纤维含量高，茎可以用来编织箩筐，花可以填充枕头，茎块还是药材。”
钱郑跟着收割起芦苇来：“营地有生活玩家收购芦苇，我多砍点回去，也不枉走这一趟。”
闻言，原本沮丧的众队员接连动身，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怪物会在原地乖乖等着自己来杀。出发前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不过是把危险的讨伐任务换成了较安全的采集任务，倒也不算太差。
林苓再次强调：“芦苇荡里情况不明，在侦查法术得出结果前，不要走远，注意警惕。”
*
大片的芦苇能给禽类提供栖息环境，偶尔能瞧见一两只状如野鸭、野鸟的动物迅速钻入芦苇丛，消失不见。
王玉翰被空气中漂浮的芦花呛得连打好几个喷嚏，骂骂咧咧一手挥开碍事的芦叶。
只听见前方的芦苇丛发出一声簌簌轻响，王玉翰顿时被吓了一跳。
“几只鸭子也能把你吓到！”身旁的队友模仿王玉翰被吓到时拍胸口的动作，嘲笑道，“哦，人家好怕怕~”
“滚你妈的！”王玉翰破口大骂。
“草，老子不干了！我他妈堂堂6级法师，放到哪里不是被争抢的人才，在这儿砍芦苇，当苦力算什么东西？”
王玉翰心念一动，打几只野鸭，捡几个鸟蛋不比在这儿傻傻砍芦苇好？
他对队友问道：“打鸭子走不走？”
“领队不是不让单独行动吗？”
“孬种！女人的话也听？”王玉翰左右张望，发现两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大部队，消失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要我说那BOSS早没在这儿了，女的都是这样，瞻前顾后，干不成大事。再说，你就不想搞点肉来打牙祭？”
那人回想起休息时那猪肉三明治的香味，口腔不自觉分泌唾液。不是所有玩家都舍得拿材料换三明治的，别人吃肉的时候他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多呼吸两口带肉香的空气下饭。
两人一拍即合，钻进芦苇荡往深处走，果然没过多久就在地上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鸟巢，拇指大小的鸟蛋光是看着就仿佛嗅到了煎蛋的香味。
“这窝归我，你捡下一窝的！”王玉翰弯腰去掏鸟蛋。
队友不乐意，伸手去抢：“凭什么？我们对半分！”
拉扯间，两人不慎摔倒在地，压倒一大片芦苇，苇絮上下翻飞，场面梦幻好似童话。
如果忽略芦苇倒伏后露出的那头跪卧小憩，肌肉偾张的人马BOSS。
*
惨叫声惊起一片飞鸟。
与此同时，法师的侦查禽鸟传回消息：“出现了！BOSS出现了！”
只见人马BOSS肌肉虬结的上半身从两米高的芦苇丛上方探出。BOSS目测四米高，人甚至没有它的马腿高，压迫感十足。头生双角，锋利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一头雪白的鬃毛伴随漫天飞絮迎风飘扬。雪花偶尔飘落到它青筋鼓起的双臂上，炽热的体温顷刻将其融化，蒸腾起一股白雾。
被打扰了休憩的人马狂躁地跺着蹄子，头上浮现出一根长长的血条来。
【Lv.16 人马BOSS 莫蒂费尔】
【生命值 320/320】
林苓脱下背包往空地上一放，猫的技能不适合面对大型BOSS。
“准备接战！”
“远程分散，近战压上！”
说完林苓抽出一支沉甸甸的乌黑铁箭，黑铁浇筑的箭身配上精金锻造的箭头，精良品质的人马弓被她拉至极限，弓弦爆发出一阵铮鸣。
一箭如白虹贯日，箭尾产生的气流搅碎一行芦花，伴随着尖锐的呼啸，没入莫蒂费尔猩红的右眼。
一击即中，林苓迅速矮身钻入芦苇丛变换位置。
莫蒂费尔被激怒了，高举前蹄正要追赶林苓，却找不到目标。下一秒及时赶到的近战拨开芦苇现身，挥动铁锤，狠狠砸在马腿的腕骨上。
近战谨记林苓的提示，得手便退，绝不贪刀。
莫蒂费尔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激荡的声波震得四周的芦苇纷纷以它为圆心，向后倒伏。
“惨了。”没了遮挡的近战玩家接连暴露身形，惊恐地抬头望向BOSS。
人马切换武器，手中两米长的大剑横扫，所过之处，芦苇拦腰斩断。
近战玩家举盾防御，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被大剑打出去五米远，若不是牧师及时治疗，只怕已成为BOSS的刀下亡魂。
被16级的BOSS摸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了芦苇，近战来不及撤退，眼看莫蒂费尔四蹄翻飞，每一次踏地都像是狠狠踏在了他的心头。
好歹是自己带出来的队伍，能救就救。
林苓单手翻过半蹲在芦苇丛中施法的法师，结冰的地面湿滑，林苓借助惯性屈膝滑步平射，快速上箭，电光火石间打出漂亮的二连射。
人马BOSS吃痛转身，仇恨转移，踏碎苇花，朝着林苓追来。
下一秒墨色的藤蔓钻出地面，带刺的荆棘在挣扎中将马腹缠出一道道血痕。
缠绕术！
被限制行动的人马BOSS没有放弃抵抗，大剑切弓，搭箭瞄准。
“近战切上！”林苓发出指令。
因BOSS伤害太高，扛不住技能的近战玩家终于有了点参与感，你一斧我一锤，人马无能狂怒。
远程玩家打一枪换一个位置，就是不让BOSS有机会瞄准。
林苓射箭的同时紧盯BOSS动作，一旦观察有切换武器的前摇，立刻指挥近战退开。
BOSS血条缓慢下降，最终被磨到只剩下15%。
“BOSS血条跌入10%会立即进入狂暴状态，不吃控制。”
“法师先停手，节约施法单位。等血条降至10%，用你伤害最高的技能秒掉BOSS。”
淬毒的箭矢射中BOSS，血条只剩最后十分之一！
法师打了个炽焰法球。
直径接近一米的火球被召唤出来，朝着BOSS的方向缓慢移动。
极易燃的芦苇一点就着，火势迅速蔓延，整片芦苇荡顷刻间化作火场。
林苓都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想干嘛？”
法师无辜道：“你不是说伤害最高的技能吗？我伤害最高的技能就是炽焰法球啊。”
没功夫掰扯，顾不上BOSS，林苓迅即指挥队员撤退：“逆着风向跑！”
话音刚落，林苓身旁的法师倏地一矮，无声无息倒在了地上，后背一支利箭穿透。
烈焰中，莫蒂费尔踏火而来，洁白的鬃毛被高温烫得卷曲。它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宁可死在火场也绝不放林苓一队人离开。
往前是熊熊燃烧的火场，往后是紧追不舍的狂暴BOSS，稍有不甚便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跑不出去的!
林苓牙关紧咬，转身站定，漫天芦花燃烧，一双漆黑的瞳孔倒映出橘红色的火焰与莫蒂费尔的剪影。
钱郑不由停下脚步，痴痴道：“她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跑？”
经过的队员拽起钱郑就跑：“先管好你自己吧！火马上就烧过来了！”
莫蒂费尔手持长剑向林苓冲刺，林苓不仅不躲闪，反而奔着莫蒂费尔的方向，与它对撞。
呼啸的风倒退着擦过脸颊，呛人的浓烟灌入呼吸道。
就在双方即将撞上的刹那，林苓双膝触地，后腰几乎平行地面，从莫蒂费尔身下滑了过去，紧接着单手拽住人马的尾巴，身体弯成了一把弓，从地上弹起，跳上莫蒂费尔的马背。
莫蒂费尔发疯般弹跳，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泥水四溅，试图把背上的人类甩下来。
林苓不敢有丝毫松懈，卸下皮带套住莫蒂费尔的脖子。皮带在左手上缠了几圈，确保不会脱手，林苓腾出右手正握匕首，胡乱往下一捅。
莫蒂费尔肌肉紧实有力，刀尖竟只能刺进去半寸不到。奈何架不住次数多，林苓十几刀下去，马背与人身相连的部位快被捅成一团烂肉。
滚烫的鲜血溅到林苓手上，一时让她分不清是血本来的温度还是火烧出来的高温。
林苓套住莫蒂费尔皮带扣针并没有穿进孔洞里，这样便形成了一个活扣，莫蒂费尔挣扎得越是凶猛，皮带勒得越紧。
几番挣扎下来，莫蒂费尔嘴角溢出白沫，喉咙竭力喘息，发出破风箱拉动的声音，近乎窒息，再无多余的力气反抗。林苓扯着皮带，催促莫蒂费尔逃离火场，一旦偏离路线便用刀狠狠捅进人马脖子，强制它转向。
逃出火场的瞬间，莫蒂费尔也耗空了最后一丝血条，四蹄发软跪倒在泥土地上，紫色、蓝色、白色的掉落物散落一地。
第44章 第 44 章
逃出火场的小队成员一张脸被浓烟熏得乌黑, 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 这才心有余悸地说道：“卧槽……16级BOSS和16级的怪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啊！回去我还是老老实实护送采集队吧，这讨伐任务我是再也不来了……靠！怎么就剩这几个人了？领队呢？”
小队成员抬头一点人数，十个人出发的讨伐队，如今只剩下五人，人数直接对半砍。
“领队没了我们找谁领钱啊！”
“捡回一条命你就偷着乐吧, 脑子里还想着领钱？”
“不……”钱郑难以置信望着熊熊燃烧的芦苇荡，他可是见过林苓斩杀独眼巨人的模样,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林苓会死在火场里。
忽地, 燃烧的芦苇丛由远及近传出一阵马蹄响, 浑身浴火的莫蒂费尔伴着漫天火光冲出火场。
不等众人摆好防御姿势, 莫蒂费尔身体一歪，倒在众人脚边。
在幸存队员惊愕的目光中, 他们这才看清BOSS背上还骑着一人, 正是领队林苓。
【首杀！击败人马头目！】
【获得20000点经验奖励, 获得属性点x1！】
首杀不是那么好拿的。
除了首次击杀十级、二十级的怪物会跳首杀成就外，再来便是首次击杀超阶BOSS能够获得首杀成就。
自从上次林苓首杀独眼巨人后, 她已经许久没听系统弹出首杀提示了。
奖励的属性点林苓加在了力量属性上, 此时她的裸装属性如下：
力量10、敏捷10、体质12、智力12、感知16、魅力12，总算是把六围全都提升到人均标准10以上, 主打一个均衡发展。
BOSS的掉落物中, 不出意外爆出了林苓心心念的紫弓。
【人马弓】
品质：稀有
效果：造成10~25点远程伤害, 射程扩大150%，额外予以目标[狩猎标记]。[狩猎标记]：被标记的目标获得50%易伤效果。
描述：野性难驯的粗犷长弓, 据说只要拉得足够开，连太阳都能射下来。
【人马长剑】
品质：稀有
效果：造成10~25点钝器伤害，附带技能[十字斩]。[十字斩]：倾注莫蒂费尔怨念的全力攻击，完整打出第二斩造成伤害翻倍。
描述：野性难驯的长剑，出鞘时隐隐能听见莫蒂费尔充满不甘的吼叫。
掉落稀有材料有【人马犄角】x2、【人马蹄子】x4。
锻造武器时加入【人马犄角】，能获得15~25点攻击力提升。
制药时加入【人马蹄子】，药品额外获得3~8点临时敏捷提升。
其余便是一些常见的掉落物：金币、白装、蓝装，杂七杂八的普通材料一大堆。
林苓率先拾取了人马弓和人马长剑。
早在出发时，队伍就定下了谁击杀谁拾取的规定，退一步讲，即使按输出占比计算，林苓拿这两件装备也当之无愧。
林苓道：“大家都出了力，也不能让大家白跑一趟。每人两件轮流拾取？”
最跳脱的牧师早已折服在林苓的实力之下，他满眼冒星：“姐！下次还有这种团你还找我呗，我当你的绑定奶！装备就不用了，今天根本没我用武之地！”
“人家都不掉血，还多带你个治疗干嘛……”战士默默吐槽，他摸摸鼻子道，“掉落我也不用了。”BOSS伤害太高，近战除了后半程上去A了几下，几乎每什么存在感，让他白拿装备，良心过不去。
牵制BOSS时，林苓的左臂用力过猛好像脱臼了。她忍着疼还要被迫观看队员谦让拉扯，林苓有些烦了，直接拍板：“行了行了，拍公益广告呢？一人两件，赶紧选了拿走，原地休息。”
“喀嚓——”
一声脆响，林苓忍着疼把脱臼的左臂掰正。
芦苇烧得快，熄得也快，没多久便只剩下一片枯槁的荒地。
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钱郑还真在烧过的芦苇地里捡到几枚烤熟的鸟蛋，以及不幸殒命的队友尸体。
早在林苓组建巡逻队前，钱郑曾在下江营地搞过类似的玩家互助小组，奈何没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支撑，互助小组很快就垮台了。
林苓有了成立巡逻队的想法后，立刻把钱郑拉拢过来，把团队里的琐碎事物打包给他处理。
钱郑拾起死去队友的掉落物，询问道：“这些……遗物，怎么处理？”
林苓正在检查身上的伤口：“老样子，有家属的给家属，没有的充公，放进巡逻队的公共仓库。”
谈话间，一个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飞快掠过众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接扑向林苓。
“！”
林苓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往自己的肚子上一撞，她低头一看，一只毛绒绒的花猫四肢用力，正牢牢挂在自己的衣服上。
“哎呀，是咪咪啊。”林苓伸手兜住快要滑到地上去的猫。
开战前她把猫放在了芦苇地外围的空地上，远离战斗中心。猫包的位置和返程路线顺路，林苓打算稍作休息后，返程路上一并把猫捡走。
不成想猫一见芦苇荡起火，火急火燎地自己找来了。
猫一头撞在林苓怀里，拱了两下，飞机耳一开，喵喵唔唔骂得可脏。
钱郑在一旁眼馋：“这一路可不短，你这战宠挺忠心，看得我也想去抓一只。”
猫在下风口，林苓逆风向穿出火场几乎横跨了整片芦苇荡。
林苓翻开猫的爪子，结冰道路坚硬，猫一路跑来肉垫上被冻出了细小的冰口，渗出星星点点的血丝。林苓又心疼又好笑：“笨猫，我又不是不去接你了，跑这么远爪子还要不要了？”
猫紧紧扒住林苓的手臂不撒爪，瓮声瓮气道：“到处都是红红的，热热的，我怕妈又不见了。”
猫的肉垫是粉底飘黑花，像一颗草莓巧克力软糖。林苓拿出凡士林涂抹在猫仅剩的两只肉垫上，用手掌的温度揉开，林苓问道：“还痛吗？”
猫爪子开花，想放进嘴里啃，好在被林苓及时制止。猫小孩儿似的仰躺在林苓怀里，眼睛湿漉漉的：“没有发现妈不见的时候痛。”
猫越乖，林苓越想犯贱：“多大个猫了，还哭。”
猫不说话了，只是把头埋进林苓手臂与体侧的夹缝里。
林苓非要回头去看：“哎呀呀，真哭了？”
*
返程路上遇到了几波怪物袭击，不过比起人马BOSS来都算小问题，和送上门的材料包没什么区别。小队轻松解决，安全返回。
一回到营地，林苓便看见苏婉婉非要带回来养的那只名叫雪花的哈士奇。
冬天正是雪橇犬发挥用处的时候，低温冷却了雪花的CPU，它目前看上去智商正常，甚至有点超常发挥。
雪花背后拖着一辆小车，小车里装模作样地放了些草药，苏婉婉坐在活动大厅里，正在给营地的居民看病问诊。
“呵女人，真是该死的甜美！竟然还会治病，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林苓到来，苏婉婉停下手边工作，自豪说道，“我帮你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不用谢。医术是女主的自带技能啦，没什么好崇拜的啦。”
养男人是非常费钱的，尤其是像苏婉婉这样，一养就养一屋子男人，她不得不靠给居民看病挣钱。
“其实你只是在熬药时往里加了灵泉，对吧。”林苓扫了一眼小车里的草药，不过是些补气血的常见药材，于是她无情拆穿苏婉婉医术的本质。
苏婉婉瞬间垮掉：“给我保留点神秘感好吗！”
正在看病的大婶连忙替苏婉婉说话：“你不要这样子说苏医生，苏医生医术杠杠好！上次我牙疼了好几天，多亏苏医生一碗汤药下去，不出十分钟，马上就好！”
“诶对了苏医生，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帅哥怎么最近没看见啦？”
“啊……上次那个……”哪个啊？苏婉婉转头寻求林苓的帮助。
林苓双手一摊：“不管我的事。”
营地不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人尽皆知，苏婉婉爱捡受伤男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不过也没人反对，毕竟谁会愿意在末日去得罪一个“医术高超”，同时心慈手软好说话的漂亮医生呢？
林苓听说有次苏婉婉房间里的一个男主备选逃跑了，却在半路被营地的居民认出，原封不动送了回来。
至于为什么要逃跑，林苓后来有再去看过苏婉婉养蛊的房间，说是集中营也不为过。
营地甚至有人私下开了赌局，赌谁会是最后胜出的哪个。目前的热门竞选者有三：姓顾的冷酷型男，姓沈的白发盲男，姓傅的豪门私生子。
猫把半边身子埋进巫师帽里不知道在咕咕叽叽说些什么，好半天才抬起身子对林苓说道：“妈，有耗子找你。”
*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台盼兰推推眼镜，手下撑着一根迷你权杖，林苓猜测它应该是从某套玩偶配件盒里拿的。
“无所谓，你不先介绍一下新出场的角色吗？这是你的……？”这次来黑塔，林苓发现台盼兰的身边多了一只体积较小但毛发油光水滑的黑色小老鼠。
林苓纠结了一下老鼠的性别称谓，最终选择了一个较为安全的称呼：“伴侣？”
台盼兰提起权杖往地上一跺，严肃道：“请注意您的措辞，这位是我的实验助手c57先生。c57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实验室助手，请不要仅仅因为它的性别就试图轻视它。经验主义往往会招致过错。”
林苓感叹：“哇哦，你们老鼠的社会结构和人类相反呢。”
台盼兰端起它配套的玩偶迷你茶具，轻啜一口，清了清嗓子：“那么，我们就从好消息开始吧。”
“经过我的反复实验，【美味肉】中的确含有大量的神经毒素，频繁食用后会导致人体发生畸变，请看——”
c57跑到高台的另一边，按下机关，遮盖在铁笼上方的白色床单被掀开。
烛光亮起，笼子内关着一个被铁链牢牢锁住的成年男性，层层叠叠的生锈铁链压得男人直不起脊背，趴在地上十分勉强才能抬起身。
男人身边的不锈钢食盆里残存着一点深紫色的碎肉。林苓还注意到他的饮水器是一个大号的仓鼠水壶。
男人的脖子下方坠着皮球大小的粉红色肉瘤，肉瘤表面粗糙，凹凸不平。他手脚挛缩，不受控制地发出颤抖。本应该光洁的背部长出一簇簇鱼鳞状层次分明的肉芽，有风吹过时，肉芽如珊瑚般轻轻摆动。
“恶！”林苓被眼前这一幕恶心到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等等，你们用人做实验？”
台盼兰不觉有何不妥：“您认为我天生便是蓝色？现今反过来便觉得奇怪了？”
林苓认真观察男人的模样，如果不看那个恶心的肉瘤，男人的容貌还算俊俏。这张脸林苓竟有些熟悉：“这是……顾冷酷？”
他不应该在苏婉婉的养蛊室里接受治疗吗？
“顾冷酷”被动静惊醒，脖子上的肉瘤让他只能把头从地板上抬起来十公分不到。
他晦暗不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隐忍，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艰难吐字：“记住、我的名字、顾、寻、宴！三十年河……”
“停停停，没人关心你叫什么，顾冷酷。”林苓打断顾寻宴的话，她转向台盼兰质问：“你为什么要拿他做实验？我在他身上下了注！两百金！”
“别朝我大吼大叫，这又不是我的错。”台盼兰依旧平静，“您给我的灵泉在消耗殆尽，c57在去向您讨要的途中被一只蓝眼黑背，头上长了三把火的恶犬拦截。我前去拯救，那恶犬的主人知道我缺实验样本和实验体，便主动提议要把她淘汰掉的人类送给我。”
“真要算起来，这都是您的错，没有提供足够多的实验样本。”
“疑问请等最后再提。您还要不要听坏消息？”
林苓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像个上课听讲的小学生。
“为了更好的理解‘灵泉’为何物，c57连夜查阅相关资料。据它的原话‘看这些小说完全是在往脑子里倒垃圾，人类能创作出质量如此低劣的书籍真是歹毒’，忽略掉物种歧视的部分，书中提到的‘灵泉’通常被描述为一种具有多种神奇功效，充满‘灵气’的宗教玄学产物。”
“但林女士您提供给我的灵泉、恶犬主人提供给我的灵泉，此类溶液能够刺激生物的免疫系统，加快细胞分裂，促进伤口愈合……虽然看上去和书中的‘灵泉’有许多相近之处——”
“但它无疑是人类科技的产物。”
第45章 第 45 章
林苓正在往活动大厅的公告栏上张贴美味肉的相关信息。
自活动大厅建成之日起, 位于大厅入门左手处的公告栏似乎就没派上过什么用场，只偶尔有人往上张贴小广告。
这种从怪物身上掉落的肉块富含神经毒素，它会麻痹食用者的中枢神经, 使食用者产生一种食物异常美味的错觉，引诱食用者过量摄入肉块。
如果只是短期少量的食用，会导致人体细胞异常分裂。最开始只是一两个疣，没有疼痛感，症状和部分常见的皮肤病相似，不容易引起重视。
继续食用美味肉, 疣持续生长、增大，直到发展为影响日常生活的巨大肉瘤。
大量的毒素累积会使患者产生焦虑, 变得易怒好斗, 最后彻底丧失理智, 变为只知道进食的行尸走肉。
倘若真到了非吃美味肉不可的地步, 提前将肉块置于清水中浸泡六小时，期间不断换水, 直至泡干净血水, 能将毒素含量降至最低。不过依旧无法彻底清除毒素, 无异于饮鸩止渴。
林苓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若她在营地内明令禁止食用美味肉，收缴销毁美味肉, 阵仗越大, 部分擅长阴谋论的玩家越会以为美味肉是好东西。原本不打算吃，下达禁令后反而开始大吃特吃。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林苓索性将美味肉的已知资料, 甚至是能将毒素降到最低的操作方法, 全部公示出来，个中利害让玩家自己判断。
醒目的字体吸引了居民的注意, 很快便有居民围了过来，认真研读。
居民反应不一，有居民拍着胸口直呼好悬，赶紧喝了一口手里热气腾腾的土豆汤压压惊：“天，还好没吃！我一直觉得怪物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怪恶心的……有些怪物还是人变的呢……”
也有居民哭天抢地，大喊完蛋：“完了完了，我昨晚饿得不行刚吃了半块，吃得不多，应该没事吧？你快看看我身上长瘤没？话说你哪儿弄的土豆糊糊？”说着便要开始脱衣服。
“我昨天实在没打着猎物，全身上下只剩一块美味肉，我就和同伴分来吃了。吃得时候感觉这肉奇香无比，胃里装了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吃都吃不饱，吃了还想吃，原来不是因为我馋，而中毒了啊……”
“幸好当时身上只有一块美味肉，要是有多的……我想都不敢想！”
一玩家手提酒瓶，浑身酒臭，醉醺醺地打了个饱嗝。他挠挠肚子，满不在乎地大着舌头说道：“那、那我、非要吃怎么办？谁能管得到老子！”
林苓在工作期间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
他们仿佛金鱼成精，记忆连七秒钟都没有，明明上一秒刚把工作要求逐字逐句，揉碎了念给他听。
等你说完，他立马摆出一副听不懂人话的表情问你：“啊？什么？一定要这么弄吗？不这样会怎样？”
好在如今的林苓已经不用为了三千的工资，强迫自己与蠢货接触了。
但还是有热心肠的玩家指着白纸黑字的公告给醉汉解释：“公告不是都写清楚了，不识字？你非要吃就死呗！”
热心玩家的语气似乎激怒了醉汉，他往嘴里灌了最后一口酒，将酒瓶狠狠往地上摔得粉碎，朝着热心玩家大吼大叫：“这也不准吃，那也不让吃！怪物肉最便宜，我不吃怪物肉还能吃什么，你他妈的请老子吃饭！？”
热心玩家也是个暴脾气的，撸起袖子准备开干，幸好同行的伙伴理智尚存，记得营地内不准打架的规定，好不容易才将人劝住。
进入冬季已有月余，多亏入冬前的那次野兽袭击充实了玩家的存粮，因此玩家中暂时还未出现大规模食用【美味肉】的情况。
再加上林苓孜孜不倦地创造工作岗位：锻造工坊、缝纫车间、伐木、采集、巡逻队、营地的日常维护……都需要大量人手。
虽然不能保证让下江营地的所有人都吃饱饭，但只要愿意付出劳动，挨过冬天不成问题。
但还是有少数好吃懒做的玩家，整日偷奸耍滑，无论是偷还是骗，凑够三枚金币过夜费就算完事儿。
不少玩家嫌怪物肉膈应，又觉得好歹是肉，扔了怪可惜，便低价出售给需要的人。
【美味肉】便成了那些自甘堕落玩家嘴里的廉价食物。
对于那些整日里混吃等死的玩家来说，一块美味肉，一瓶“美味酒”，再舔上一口“美味蟾蜍”，便是一顿货真价值的“美味佳肴”了。
这里的“美味酒”是一种由水、含酒精的洗手液和漱口水勾兑的劣质饮品。
末日后酒水价格飙升，夸张的说法，万两黄金换不来半桶酒精。酒精能给伤口消毒，黄金能吗？
但这难不倒嗜酒如命的玩家，含酒精的洗手液，含酒精的漱口水，含酒精的防冻液……一切含有酒精的东西，别管喝下去对身体有没有害，含酒精那它就是酒。
来上一口“美味酒”暖暖身子，再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上一觉，第二天醒了，便算又活过一天；没醒那就下辈子再找酒喝。
美味蟾蜍原名梦幻蟾，是灾变后出现的一种怪物，体积小，伤害低，唯一的攻击手段是从背上的脓包里喷射分泌物。
但在玩家发现服用这种分泌物会产生幻觉后，这便不能算是攻击手段了。
无论天气多冷，伤口多痛，舔上一口梦幻蟾，浑身轻松如云端漫游。
冬季蟾蜍冬眠，梦幻蟾也不例外。这些在池塘边、泥沙下休眠的梦幻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第一个被玩家迫害的怪物。
*
苏婉婉今日依旧在活动大厅看诊，她远远看到林苓往公告栏上贴了什么，晃荡着窜过来了。
“嘿嘿。”苏婉婉开口却不说事，只是心虚地笑了两声，林苓就知道准没好事儿。
果然，苏婉婉拉起林苓的衣角，撒娇般晃了晃：“我能不能收养范卉卉呀？”
林苓把自己的衣服从苏婉婉手里救出来：“她有爹。”
范卉卉是范开的女儿，林苓在桥上救下的一家三口。据范开所说，妻子罗以柳来营地的路上不幸身亡，只留下范开一人照顾范卉卉。
苏婉婉脑子转了个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的意思是，范开死了我就能收养范卉卉？”
自从台盼兰那边回来，林苓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苏婉婉。
林苓摇摇头，对付不擅长的事情，她只想快点离开：“不，我的意思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不是判处抚养权的法官。你什么总想养点东西，你房间里的那些仓鼠，那条狗，现在又开始对小孩感兴趣了？”
“懂不懂圣母怜子的含金量啊。范开借口死了老婆成日酗酒，我观察好久了，那小女孩才十岁不到，天天缝纫间报道。”苏婉婉颇为失望地摇摇头，“先和领主大人报备一下嘛，我还以为你能直接把人划到我户口本上。”
林苓双目沉沉地审视着苏婉婉，她愈发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
苏婉婉被系统分配到的身份，显而易见是类似古早文圣母女主的人设，可她的言行举止又处处透着矛盾。
如果有人去采访那些被她救下的男主备选究竟愿不愿意被苏婉婉拯救，林苓猜想估计有一半都会回答不想，剩下的一半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想收养范卉卉却不去询问本人意愿，反倒先来找自己，希望自己这个“强权”能直接分配。
她的善举并不在乎对方的意愿，更像是在……完成任务。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信任你。”
苏婉婉如此，拿到荡/妇身份的苗江雪看上去也并非真正的荡/妇。人设背后的苏婉婉是什么人林苓一无所知。
苏婉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苓会如此不加修饰地切入正题，但她很快接道：“你当然能信任我，毕竟我们都持有相同的目的。”
“我们都不希望游戏结束。”
在林苓疑惑的目光中，苏婉婉示意林苓的背包：“你的猫。”
“它仰仗游戏才能继续活着，一旦游戏结束，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仙女教母的魔法失效，你说它会不会再一次离你而去。”
林苓霎时脑海一阵空白，耳旁似乎有人撞钟震得她头晕目眩，她下意识抓紧了背包带，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等林苓继续发问，人群忽然喧闹起来，有人大声呼唤苏婉婉：“苏医生！苏医生！有人昏倒了，你快来看看啊！”
围观的人群如摩西分海，给苏婉婉让出一条道来。
地上躺着的人双目紧闭，满脸的鼻涕唾沫。他口吐白沫，浑身僵硬抽搐，大小便失禁弄得满地污秽，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林苓跟上前一看，正是先前醉酒闹事的男子。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其中就有差点和醉汉打起来的那个热心玩家：“我靠，他不会是吃美味肉吃出毛病来了吧？快脱他衣服看看有没有长瘤子。”
“不是说怪物肉吃多了会丧失理智，变成见人就啃的丧尸吗？趁他变异前赶紧扔出去吧！”
“看来这怪物肉是真的不能吃呀！”
苏婉婉治病全靠灵泉，面对突发疾病根本做不出诊断，如此多人围观，她也不便拿出灵泉治疗。
苏婉婉在醉汉身上胡乱戳了几下，主要是他的衣服上沾满了呕吐物，苏婉婉实在不愿触碰。
神医苏婉婉下达医嘱：“死刑，没救了，拖出去埋了。”
被热闹吸引的钱郑挤进围观人群，他手上捧着一碗土豆汤吃得热火朝天，似乎从来没吃过如此好吃的土豆。
当过狱警的钱郑一眼看出醉汉什么问题：“哎呦不是中毒，这种人我见多了，这明显是吸大了。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林苓视线探向钱郑手上的土豆汤，只这一会儿她已经看见好几个人抱着同样的木碗，吃着同样的土豆汤。
“你们为什么都在吃这个？”今天食堂有这个菜？
说到这里，钱郑一扬眉毛：“我以为你知道？今天早些时候，营地来了一群自称‘神圣土豆教’的人，在营地门口免费派发土豆汤。你想吃的话得赶快了，我领的时候他们锅里已经没剩多少了。”
林苓：“神圣土豆教？”
钱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我问清楚了，他们不是邪/教。你知道的，越是艰难时刻，百姓越希望找到一个精神寄托，尤其是在经历过这些恐怖的怪物，异变的人类，光怪陆离的技能装备后，有些人认为这是神灵施予的考验。
神圣土豆教是末日后兴起的一个教派，他们崇拜土豆，希望能拥有土豆般旺盛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在灾变后更好的活下去。教义总的来说还是挺积极向上的。”
林苓的重点却不在此：“他们免费发放食物？”
钱郑确定：“免费。”
林苓想都不用多想，斩钉截铁下了结论：“他们是邪/教。”
苏婉婉也跟在一旁附和：“绝对是邪/教。”
“为什么啊？太武断了吧，怎么能只凭对方免费发放食物就断定对方是邪/教呢？”钱郑捧着满满一碗土豆汤，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林苓恨铁不成钢看向钱郑：“免费发放食物？以前给大妈大爷发点鸡蛋都要考虑是不是诈骗，粮食金贵的末日后，免费发放食物你觉得正常？连苏婉婉都没上当。”
苏婉婉赞成地点头：“我才是女主OK？只有我才会不求回报的做好事，其他人百分之两百是别有用心好吗？就你还当狱警，这反诈意识还不如我呢！”
*
田庆生是神圣土豆教江城分教区的一名助理祭司。今天是他在江城传教的最后一站，只要完成江城区域营地的全覆盖传教，他便能升级成为一星司铎。
乍一进入下江营地，空荡荡的领地上只偶尔能看见几个神志不清的酒鬼，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真是荒凉啊……”田庆生对身边的随从感叹道。
大灾变后文明崩溃，暴力事件频出，加之一次次的怪物袭击，许多势孤力薄的营地都无力抵抗，玩家也各自逃离。
于是，没有居民的营地越来越弱，越弱的营地越吸引不到居民定居，陷入恶性循环。
随从双手捧心，发自内心地感恩：“多亏我们仁慈的圣主，爱民救世，甘愿牺牲自己，也要点化灾民。没有圣主就没有今日的我，我将为慈爱的主奉献我的所有。”
田庆生望着冬日里居无定所的醉汉，不由得将其与在主的庇护下饱食无忧的信徒对比，顿时眼睛湿润，心中感慨万千。
“只要他们都归顺主的管辖，大家都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田庆生叮嘱随从在营地的空地上支起营帐，架炉烧水，他则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深色原木，嘴里念着祷文，准备祈福赈灾。
田庆生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团树根，用圣碾碾碎成颗粒状，掺上一小把土豆淀粉混合均匀，倒入沸腾的热水中，再往锅中投入些青苔、草根，一同熬煮。
最后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用抹布擦干净，小心翼翼地从神圣原木上削下一粒肉眼难辨的木屑，加入锅中。
对那些吃不上饭的难民来说，树皮、草根、棉花壳……一切能赶跑饥饿感的东西都能被称为食物。
田庆生甚至听说，在一些圣主无法触及的蛮荒之地，那里的饥民只能吃毒肉度日。
“哎呀呀！你们这是在煮什么？”金婶一回营地，就瞅见营地空地上多出了一个显眼的棚子。
金婶好奇地往那口大锅里一看，吓得赶忙制止：“天老爷，这些东西怎么能吃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别听到几句树皮能吃，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是个树皮就往锅里煮呀，不怕把自己吃中毒了！”
以前网络发达，即便没在网上看到过，也能从家中长辈的嘴里听他们念叨过几句曾经生活艰难，吃树皮充饥的故事。
听故事要听全，不是所有树皮都能吃。大部分植物在进化过程中，为了抵御天敌骚扰进化出了毒素。
下江营地也曾有玩家想着偷懒，扒了营地门口的树皮来吃，结果把自己毒了个上吐下泻，没两天就爆装备了。
有案例在前，下江营地的玩家对吃食都谨慎了起来，不确定的食物宁可扔掉，也不往嘴里塞。反正只要工作就能领到正常食物，何必冒险呢？
某种意义上，这件事也为美味肉没在下江流行开埋下了伏笔。
田庆生正愁找不到话引子，见有人问询，立刻打开了话匣子，见缝插针地传教：“大婶这就是你无知了。这些树皮草根虽是有毒的，但你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田庆生手里举着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金婶左看右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它就是块木头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头，这是被我主赐福过的神圣原木，只要往汤里加上一小块，毒草也能变为香浓的鸡汤！”田庆生盛出一碗颜色乌黑，散发着苦涩味道的树根汤，邀请金婶品尝。
金婶吓得连连后退，知道自己是遇上神经病了，捡起自己的竹兜转身就跑。
成大事前总要经历波折。出师不利田庆生也不恼，他默默背诵教训，幻想自己是个如土豆般沉稳的男人。
但被拒绝的事件接二连三的重演，田庆生终于坐不住了。每一个路过的好奇路人在得知这里有免费发放的树根汤后，不仅不感激涕零地接过草根汤喝下，反而露出嫌弃的神色。
田庆生从未感到如此屈辱。要知道在其他营地，他哪怕只是供应加了一小块神圣原木的热水，都有数不尽的难民在帐篷前大排长龙，心怀感激的饮下被神圣原木加持过的圣水。
这些人鄙夷的眼神刀子般反复插进田庆生的胸膛，灼得他一腔怒血快压制不住了。
田庆生观察到，那些从营地外回来的玩家无一不是进入活动大厅后，再也没出来。
“这是对主的蔑视！我倒要看看这个营地的人凭什么对圣汤如此不屑一顾！”田庆生让随从守着帐篷，自己独自前往活动大厅一探究竟。
推开被磁条牢牢吸在一起的防雪帘，田庆生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所闻。
宽敞的活动大厅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就连墙壁都被哄得暖暖的。
难怪营地内少见人员走动，外面零下三四十度，待在室内烤火不香吗？
任务栏旁，刚返回营地的玩家脱下厚重的铠甲，在公共火炉前烘烤被雪打湿的衣物，身旁滴血的麻袋里装着奇形怪状的怪物材料。
右边的交易行人声鼎沸，吆喝声不断，密密麻麻挤满了摆摊的店主，摊位与摊位紧紧挨在一起，下脚都难。
“羊毛衫15一件！防寒护具200金一件！便宜卖了！”
防寒护具！
听到这个词田庆生心头一震，那可是稀有的防寒护具！怎么可能像大白菜一样，被人码在地上，任人挑选？
圣教内阶级分明，从上往下分别是：大祭司，主教，司铎，助理祭司和普通教士。司铎以上的教职人员才有资格穿上一件防寒护具，主教能穿两件，只有最神圣的大祭司才能穿上三件防寒护具。
田庆生不可置信地拿起摊位上的防寒护具，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护具入手温热，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防寒护具。
田庆生激动地问道：“这、这卖200金？”也太便宜了！如果他能将其带回教中，一定能获得主的青睐，说不定还能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二星司铎。
营地如今有两栋缝纫车间，一栋生产普通的冬季衣物，一栋生产防寒护具。每日三班倒，日夜无休生产不停。
频繁外出的玩家几乎人手一件防寒护具，而哪些不怎么出门的生活玩家，整日待在活动大厅里，嫌热用不上，导致他们这些做买卖的都卖不上价了。
摊主以为田庆生是嫌贵，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是很想做他的生意：“不能再低了，总得给我留口饭吃吧！”
“不不不，我要的，我要的！”田庆生急忙掏钱买下。这些钱是他此次外出传教的全部经费，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不过田庆生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在下一家铺子里发现了更便宜的防寒护具，
田庆生懊恼地锤头：“啊！为什么我不多逛逛再买！”
除了防寒护具，锻造工坊建成后，就连武器也不再是下江营地的稀缺资源了。
“冬季必备火系技能书，800一本，一口价不刀，来爽快！”
“九成新蓝装，只出过一次任务，捆出白字匕首一把，不拆卖！”
一路上什么奇珍异宝田庆生都看过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再不会被震撼到时，鼻尖传来一阵摄魂夺魄的饭菜香味。
“还在为一个人做饭浪费柴火所烦恼吗？还在担心团队伙食该怎么安排吗？”
“金婶小食堂，订做团餐，量大从优！菜单看看哩，野菜肉丸，泡椒鲫鱼，红烧芋头，芸豆烧猪脚！”
金婶虽然是个生活玩家，但靠着一手庖丁解牛的本领，替那些嫌麻烦的玩家处理猎物，赚到不少金币。
而那些猎到猎物的玩家，有时候不想用金币支付，反正猎物也大，就割下一条肉来支付给金婶报酬。
久而久之，肉收得越来越多，冬天还好处理，等天气热起来就不好办了。
金婶为人热情大方，在营地到处都聊得开，很快她就发现有不少玩家都在为做饭一事发愁。
如今做饭不比从前方便，水要走到营地另一头，破开厚厚冰层才能接到，火要自己砍柴生火，一顿饭能从白天做晚上。
金婶看到了商机，她和几个厨艺不错的生活玩家一合计，与巡逻队签了订购合同，在活动大厅的一角开了家小小的食堂，生意日益火爆。
紧实饱满的肉丸一粒粒浮在汤上，点缀着冬日少见的鲜嫩野菜；刚从江边打捞的鲫鱼盖上一层红艳艳的泡椒，从出水到上岸不超过三小时，新鲜程度不用多说；白芸豆被炖得快化开，猪脚泡在奶白色的汤汁里，再配上一小碟滋味十足的红油蘸料……
金婶已经换上了围裙，招呼着客人：“今日特色凉拌婆婆丁，清热下火，没摘多少数量有限哈！”
食客一听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加一份，加一份！最近一直烧炭，把人都烤上火了。”
同桌的食客调笑道：“还怪上炭了，少吃点肉吧，那才降火！”
田庆生看得咽了一肚子口水。难怪！难怪看不上树根汤，原来一个个都吃得这么好！
这样不行，田庆生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诱人的饭菜香味，同时脑子飞速运转。
如此繁荣的营地，要是能让其归顺圣教，自己说不定能连跳三级，成为三星司铎！
田庆生走出活动大厅，身体竟生出了一股舍不得离去的冲动。
田庆生往脸上抹了两把雪，低温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回帐篷，在随从惊讶的注视下掀开被麻布笼罩的木箱，里面放着一个个还沾着泥土的金黄色土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田庆生打算下血本了！
第46章 第 46 章
“大灾变七日后, 神圣土豆教教会创始人，现任大祭司，圣主钦定的代言人, 伟大的先知，无所不知的黄一大人——”
新搭建的帐篷里，田庆生正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
本就不大的帐子里放着五十来个蒲团，上面盘腿坐着的是田庆生精心挑选过的发展对象。
诸如陶志明一类长期焦虑的精神压抑者；
诸如范开一类生活空虚的酗酒者；
诸如李慧一类的老年迷信者；
“怎么那么多人啊……老婆子我记不住啊。”六十一岁的李慧李奶奶颤抖着手扶了扶鼻子上的老花眼镜。
“阿姨，你也信这些？”陶志明坐立不安，他现在本该去伐木的, 如果今晚交不出相应的金币，沈同德不会让他好过。
但他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陶志明回想起昨日田庆生私下告知他的那些话, 美好得如同七彩肥皂泡一般的幸福生活……总不会比他现今的处境还要糟糕！
李慧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嘲弄的表情, 她一手拉开深蓝碎花棉袄, 露出的东西让陶志明大开眼界：桃木牌, 金佛吊坠，十字架, 各种规格的平安扣, 无事牌……种类多到让陶志明怀疑她干瘦的脖子是否能承受住重量。
“特殊时期, 灵活变通。拜神就像炒股一样，鸡蛋总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多信几个, 危难关头总有能派上用场的。”李慧大方地传授经验。
陶志明钦佩地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田庆生接着讲到：“无所不知的黄一大人, 在睡梦中得到圣主点化。醒来后根据梦中指引找到一棵参天古树。黄一大人挖开树根，在树下挖出了一颗重达15公斤的野生土豆。
后来, 这颗土豆被虔诚的教徒称为‘创生之豆’。饥肠辘辘的黄一大人欲切开土豆与妻儿分食, 不曾想竟在创生之豆中发现了一份羊皮古卷, 卷轴上记载着无数能改变世界的惊人知识。”
“可是为什么你发给我们的复印本上用仿宋_GB2312字体？”坐在最后的范开举起手里的纸张提问，他只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喝酒, 不至于喝醉后一头栽进雪地里冻死。
接连几次被打断的田庆生强忍怒意，额头青筋都要蹦出来了：“非常遗憾，古卷在逃亡途中不甚遗失。我们如今能看到的只是黄一大人根据回忆复原的部分残卷。而当时发现发现创生之豆的那颗古树，事后被当做圣物保护了起来。”
“我手上的这块原木，正是从创生古树上分离下来的圣物！只要一小块，便能使白水变成葡萄酒，使有毒的草汁变成鲜美的鸡汤，使信仰者的鲜血变成黄金……”
“所以我们信仰的圣主就是一颗土豆吗？”有人大声提问。
田庆生深呼吸一口气，他警告自己：忍！忍！忍！
下江营地的富有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他已经提前派手下回去报信，相信教会很快就会派来人手支援，在这之前他千万不能搞砸了。
田庆生勉强地微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圣主的容貌不能被记载，任何的描述都是对圣主的不敬。土豆只是圣主亿万化身中的一种，圣主无处不在，圣主无所不能……”
“你的意思是这圣主是监控摄像头？那我昨晚对着土豆……”
“什么时候放饭啊！不是说来听课就有免费土豆汤喝吗！我们都在这里等了一小时了！”
“是啊！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吃饭！”
迟迟没领到土豆汤的居民愤怒地敲打地面，大有不给吃就闹事的势头。
眼看场面即将压制不住，田庆生连忙吩咐随从抬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土豆汤，让众人排好队，登记名字打汤。
轮到李慧签名打汤时，田庆生伸手拦下：“阿姨，你要写真名。你放心，我们就是登记人数用，没有别的用途。”
李慧不解地回答：“这就是我的真名啊？”
“英文名啊，李玛丽？”
李慧：“玛丽是我的法号。反正只是登记人数，干嘛非要人留真名？你收集我们这些人的个人信息干什么？你要算我的八字给我下咒啊！”
李慧身后排队的居民不断催促，田庆生也不好多留：“什么年代了阿姨，不要这么封建迷信。”
终于轮到陶志明，他远远就瞧见今日发放的土豆汤似乎比前日更加浓稠了，大块的土豆被炖煮到绵软，舌头一压就化成无数细小的颗粒散布着口腔里，再喝上一口调了味热汤，比冷豆子好吃了几百倍！
陶志明在结果木碗，手指忍不住颤抖：“你、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田庆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像陶志明这样少年得志中年失意的人最容易动摇。
比起从未曾拥有，拥有后再失去更加令人意难平。他们早早尝过了令人羡慕的生活，一旦被他们抓到任何机会重返那样的生活，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田庆生朝他抛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那是当然了，我已将你的情况上报给圣主，今晚……你就能体验到……圣主的力量！来吧孩子，喝完这碗土豆汤吧……”
陶志明一饮而尽，温热的汤水比起前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
林苓躺在床上，她满脑子都是苏婉婉说的话。
如果游戏结束，猫会再次离开自己。
虽然目前还没有人发现游戏的通关需求，无论是人类获胜亦或是怪物称霸，游戏总会有结束的那天。
到了那天，不论林苓如何逃避，她总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林苓叹了口气，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雪上加霜的是，曾经因大出血被迫中断的月经终于在两个月后卷土重来。
感知+2的buff让林苓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根本没法安下心来思考问题。
“妈。”猫跳上床，从被子的缝隙里探进一颗猫头，毛乎乎的，和林苓额头贴着额头。
“妈在想问题，让妈静静。”
“猫知道妈在想什么，”猫还是成功地把自己整个钻进了被子，它庄严地趴好，像一尊小小的狮身人面像，“我们总会分开的，无论那件事有没有发生。”
猫安静注视着逃避问题的林苓。过了许久，猫大人般叹了口气：“猫流浪过，猫和那些从未见识过世界的品种猫不一样。猫知道妈不是猫真正的妈，猫真正的妈身上有黄色的花纹。”
“黄色的妈妈死了，和猫同窝的兄弟死了，教猫翻垃圾桶的花猫也死了。只要还活着必然会经历分别。”
隔着被子，林苓的声音闷闷的：“你有点种族歧视了。”
猫摇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妈每次遇到无法处理的问题，总想着转移话题。”
猫将脸颊轻轻靠在林苓的脖颈处，这样林苓就能听见猫的呼吸声：“妈，猫死掉那天并不对死亡本身抱有遗憾。猫的寿命太短，我们终将分离。”
“我们每天都在走向分别，恐惧不能逃避必然的结果，我们应该珍惜……”
“好了好了，”林苓一把回抱过猫，“我看过《寻梦环游记》，我接受过死亡教育，把握时间珍惜当下那一套……咪咪你变得好哲学，少和那些耗子一起玩。”
林苓抱着猫在床上滚了两圈，鼻子埋进猫毛里深呼吸两口：“我会想通的。再说了，这游戏多久能结束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真到了那天……你总得留点时间让我缓一缓。”
窗外是一成不变的大雪，林苓找到了逆变器，她本来是想参考在书里看到的办法，用浮标载着汽车发电机，固定在江水中央，使水力带动齿轮转动发电。
可惜大雪还是给了她这个小小的南方人一点结冰震撼，江城的江，被冻上了。
在结冰的冰面上奔跑玩耍，林苓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林苓翻身坐起，把猫顶在头上：“珍惜当下，我们去滑冰吧！”
*
在营地闲逛了一天的陶志明回到宿舍，两手空空，交不出半枚金币。
沈同德咳嗽了两声，房间内没点炭盆，湿冷无比。
“我老了，不中用了。手下的人都不愿意听我这个老爷子的话了。”沈同德叹气道。
只有身边人知道，沈爷越是表现得平静，心中越是恼怒。
“不听话的狗，拖出去处理了。”
身边人心领神会，一个眼神就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压着陶志明往外走。
营地内不能使用暴力，那就押到营地外去处决。
“陶大少爷哦，你也有今天。”左边那人指着自己脸上的那道疤，讥讽道，“还记得我脸上这条疤吗？”
“今天我会一点、一点……在你身上报复回来的！”
右边那人劝道：“大冷天的，早点搞完早点回去，别拖太久。”
陶志明神情恍惚。他不记得自己下午干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他浑身轻飘飘如同行走在棉花上。
营地周围的树不知从何时起长得弯弯曲曲，刀疤脸的舌头在陶志明眼中变得如同血一样鲜红，那艳红的色块不断扩大，在触碰到绿色的边际时如水波般环环荡开。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陶志明能听见雪花撞在地上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好似融进了泥土里，他是大地，是泥土，是空气中的尘埃。
冷空气冻僵了他的翅膀让他无法飞翔，夜晚夺走了他的耳朵让他嘴里泛起焦油的臭味。押着他的两人不断缩小，不断缩小，小到如同一只蚂蚁。
“你这里有根线头。”陶志明伸手去拔线头。
“啵——”一声轻响，陶志明手里的线头变成了死不瞑目的人头。
直到滚烫的动脉血喷溅到身上，淋湿了自己大半边身子，陶志明这次惊醒过来。
他茫然地望向四周，洁白的雪地上铺满了红色的糖浆和被压碎的樱桃果肉。
押着他的两人不见了，只剩下一地血肉横飞的肢体。
陶志明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起来，他大叫一声，丢掉手里的人头，发了疯似地跑到江边，用雪不断搓洗手指缝里的血浆肉沫。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人……是我杀的？”
“这难道就是……圣主的力量？”
第47章 第 47 章
灾变后的植被生长速度惊人, 早上才开辟出来的道路，到了下午又被带刺的毒藤覆盖。不过也多亏了这些植物，入冬后的下江营地不缺烧火燃料。
林苓戴上手套, 往外一扯，干枯的枝条噼噼啪啪应声而断。
这些枯萎的藤蔓最适合烧火，林苓把枝条徒手掰成二十厘米左右的小截，塞进她刚刚垒好的石头灶下。
几块大小相近的灰白色石块垒成了一个平整的平台，黑色铸铁锅刚好能架在上面。
土豆洗干净不用削皮，切成滚刀块；洋葱撕开深紫色的外皮, 横竖切丁；口蘑扣掉菌柄，切薄片。锅热下配料, 待口蘑出水后再放入整只脱毛去头的全鸡。
林苓出门前已经用盐、胡椒、蚝油、大蒜和蜂蜜将鸡腌渍上了, 此时拿出来时间刚刚好。
盖上锅盖, 将底部的炭火铲些压在锅盖上, 上下火一起烘烤，提高烹饪效率。
不到半小时, 锅内汁水收干, 一只喷香的蜜汁烤鸡便可以出炉了。林苓小心揭开锅盖, 一阵缭绕的蒸汽过后是蜜汁烤鸡油光闪闪的金红色表皮。
烹饪时锅里不用额外加油，口蘑和洋葱烤出的汁水先将食材蒸软, 随着时间流逝, 鸡油被慢慢逼了出来。这种类似先蒸后烤的手法，既锁住了食材原本的汁水, 又让鸡皮变得焦香酥脆。
林苓本打算把烤鸡转移到事先准备好的盘子里, 没想到刚一提起鸡腿, 手里一轻，腿骨顺着力道从肉里被拔了出来, 就连最难烹饪的鸡胸肉都嫩得淌出汁水。
林苓撕下一块冒着热气的鸡腿肉，举起来晃了晃：“哎呀，好香哦，有没有小猫想吃呀？”
正对着林苓的大石头上，窝着一只屁股冲她的狸花猫。
“你还要生多久的气？明明是你自己想下去玩，摔跤了还要怪到我的头上。”林苓把鸡肉送进嘴里，鸡肉又滑又嫩，香甜的汁水顺着肉的纹理往下淌，刷过蜂蜜的外皮刚入口是脆的，咀嚼一下后立刻变得软糯，和牙齿纠缠在一起。
营地建设、巡逻队安排、外出清缴怪物……入冬后繁琐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林苓感觉自己比上班还要忙，连摸猫的时间都被削减了。
得知咪咪会因为游戏的缘故随时再次离开自己后，林苓终于发现自己好像本末倒置了。
她最开始的愿望，不就是和猫一起好好活下去吗？于是林苓决定先把其他的事情放一放，抽出一天时间陪猫玩，营地又不会倒闭。
今天正是林苓和咪咪的第一个亲子日。她和咪咪计划先去江面上滑冰，再去树林里捡松果。
刚到冰面，咪咪看见林苓滑得起劲，自己也想试试。没成想，一落地就摔了屁墩。
声音极大，甚至引来了一只正在冬眠的地精。咪咪恼羞成怒，四爪并用想要挠死地精。
可惜冰面实在太滑，它找不到发力点，一路连滚带爬摔到了地精面前。
虽然怪物被解决了，但咪咪丢的面子找不回来了。
咪咪选择生闷气。
“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勉为其难吃完一整只鸡了。”林苓摇摇头，装作要一个人吃完整只鸡。
咪咪背对着林苓舔了舔嘴，尾巴忍不住甩了甩。
“土豆软乎乎的，洗满了汤汁，沾点辣椒面绝了！可惜有只碳水猫生气吃不到咯。”
咪咪换了个姿势，看来离破功不远了。
“诶，我记得我还在火堆里埋了根红薯。哇，糖浆都被烤出来了，唔——又香又甜！”林苓埋头在炭火里扒拉，再抬头时，对面石头上的猫屁股已经消失不见了。
咪咪几乎是以一种堪比瞬移的速度，闪现到了林苓的脚边，前爪并拢，坐姿端正。
咪咪盯梢似的盯着那块刚从火堆里掏出来的烤红薯：“猫尝尝，给猫尝尝。红薯要先给猫尝尝，这是规矩哩。”
“好大个规矩，我摸摸肚子。”林苓伸手去摸咪咪手感极佳的原始袋，软乎乎，毛绒绒，摸起来咕唧咕唧晃荡，“不对，你这肚子摸着圆鼓鼓的，全是气，不能吃烤红薯了。”
“真、真的吗！？”猫楞在原地，前爪不知所措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猫觉着还能装的，猫就吃一小小口。一小小口是装得下的。”
林苓假装判断此话的真实性，犹豫片刻后，撕下一块带了一丁点金红色红薯肉的红薯片喂给猫：“一小小口哦。”
指甲盖大小的红薯皮咪咪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了三分钟，吃完猫吧唧着嘴，眼馋地望着林苓手里的大半块红薯：“刚刚都是皮，不算哩。猫还能吃一小小口。”
一小小口吃完，猫前爪搭在林苓的大腿上，后腿升直，原地拔高半米长。猫接着耍赖：“猫站着吃，吃的都消化了，现在还能吃一小小口。”
“小猫肚子真了不起哩！”猫耍着赖，缠着林苓把红薯吃得一干二净后撑得走不动道，非要林苓抱着。
吃完东西，用雪浇灭火焰，林苓抱着猫准备回去。
再次路过江边时，林苓正打算指着咪咪滑倒的地方再次嘲笑猫，却看见一只哈士奇在江边的雪地里拱了两下，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突然四肢抽搐，往地上一倒。
林苓赶紧走过去，发现狗嘴里不停吐着白沫。
“像是吃错东西了。”林苓立即做出判断，从背包里拿出双氧水，稀释后灌进狗嘴里催吐。
狗中气十足地喘了两下，呜哇一声，稀的稠的呕了一地，林苓快速扫了一眼，想找出狗吃错了什么东西，只看见一地未消化的土豆。
吐完后，哈士奇的状态肉眼可见有了好转。虽然还是没力气站起来，但已经能朝林苓发出警告的低吼了。
“我刚救了你，凶什么凶？”林苓抬手往哈士奇脸上来了一下子，狗的眼神瞬间清澈起来，嘤嘤呜呜在地上扭动着要撒娇。
林苓摸着哈士奇脖子上的项圈，银色的狗牌上刻着“雪花”二字。
猫站在林苓的肩头嘲笑狗：“你怎么在外面，你妈不要你了？”
“猜到是你，雪花。”下江营地只有苏婉婉一人养了条哈士奇，偶尔会让它拉货。但林苓实在分辨不出狗脸，万一认错狗多尴尬。
林苓把雪花拖到干净的地方，又给它喂了大量的清水稀释之前催吐用的双氧水，找了块木板把狗运了回去。
回到营地的雪花似乎知道自己干了错事，一直低着头，眼睛时不时往上瞟，露出眼白，非常心虚。
林苓正要去找苏婉婉，没想到她就在活动大厅，和人吵得厉害。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怒发冲冠，指着苏婉婉破口大骂：“就是你，那条狗就是你的！我昨天还看见那条狗给你拉东西，你他妈别不承认！敢做就要敢认，别让老子看不起你！”
“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些养狗的！女人养大狗，哼，也不知道私下里是谁主人谁才是狗。”
“那条白狗把今天用来救济难民的土豆全偷吃了，你这个主人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要么赔土豆，要么……”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苏婉婉。苏婉婉今日依旧在活动大厅看诊，大厅温度高，她穿着单薄，皮肤洁净白皙，有灵泉傍身，苏婉婉总不会缺水，再加上她那副女主等级的长相，通体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活像哪个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大小姐。
中年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美事，脸上的表情从愤怒逐渐转化为□□：“末世粮食金贵，谅你一个弱女子也拿不出这么多，要不然你给我生个男娃，给你的狗主子平账。”
苏婉婉一脸嫌恶：“欠债肉偿这种戏码起码得是9分男才有说服力。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撒泡尿照镜子都尿量不足，你也配？”
中年男人被激怒了，气势汹汹抓着苏婉婉手腕不放：“你他妈再说一遍？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刚开始还会装一装贞洁烈女，一上了床叫得比谁都大声。我非把你……”
早有准备的田庆生适时站了出来，他宽慰道：“我的兄弟，不要生气，愤怒是毒药。圣主教导我们要善待世间一切生灵。那些土豆只要没被浪费，被狗吃掉也算完成使命，不必过度苛责。”
苏婉婉挣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她后退三步拉开安全距离，对田庆生质问道：“哎呦，您这是打算直接把土豆的锅扣在我的狗的头上了？谁质疑谁举证，我还说是你们舍不得土豆，想方设法要找人分摊成本呢。”
田庆生似乎早有准备，他胸有成竹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小撮灰白混杂的动物毛发：“这是土豆失窃的锅边发现的毛发。苏小姐，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在圣主的指引下，我的内心越发沉静，以前的我也和你一样，内心茫然，不知所措，我能看见你的逞强下包裹的患得患失。
你言词赤/裸直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充满恶意，在圣教，人人都是兄弟姐妹；在圣教，你可以卸下你的伪装，收起尖刺。如果你的内心为此煎熬不已，为何不加入我们，一同寻找心灵的平静。”
苏婉婉：“你也没好到哪儿去，3分男。”
田庆生破防了：“我3分？我3分那10分是谁？你们这些肤浅的女人就喜欢那种娘里娘气的小白脸是吧，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男人最重要的是内在，外表只是一时。
你以为你长得很好看吗？笑死，一张整容脸，没医生给你修复心里着急得不行了吧？装什么，等着吧，圣主的力量是无穷的，你早晚有求我让你入教的那天！”
板车上的雪花一见到苏婉婉便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跑到苏婉婉脚边蹭她，尾巴摇得欢快。
消失了一上午的雪花终于现身，苏婉婉顾不上其他人，急忙蹲下身照着狗头就是一个巴掌：“你跑哪里去啦？你还知道回来，有人污蔑你偷吃知不知道！我天天给你喂小鹌鹑，你怎么可能看得上白水土豆，是吧雪花？”
雪花今天挨了两顿打，有些不服气，抽噎身子前后耸动两下。许是之前催吐没吐得干净，又“哇——”吐了一地土豆。
竭力争辩狗没偷土豆的苏婉婉：“……”
田庆生终于扳回一城，颐指气使地要求苏婉婉赔偿：“如今狗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什么？”
咪咪跳到雪花身边，抬抓搭在狗头上：“别怕，死了也没关系。我认识一只叫来福的狗，你们智力相当，一定能玩到一起。”
林苓当然认得田庆生，从这群自称神圣土豆教的人进入营地第一天起，她就在暗中留意这群人的一举一动。
虽说他们到目前的言行举止并无出格，但一个在末世里无私分享食物，还不求回报的新兴宗教？
林苓是不相信的，只怕他们真正所求的东西，远高于食物。
林苓站出来，再次确认：“你确定是这条狗偷吃的土豆？确定是这条狗，确定它吃的是你用来救济难民的土豆？”
“当然！当时我转身找调料，一回头就发现这条狗前腿搭在锅边，身子埋进去大半边。我急忙驱赶，没想到这条狗一脚踹飞了锅子，慌忙逃走！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我愿意对着圣主发誓！”最开始与苏婉婉拉扯的中年男人右手竖起两根手指，语气真挚诚恳。
活动大厅人多，一有什么热闹，人群全围了过来。
“这么说来，我早上好像也看见这条狗了，当时它跑得贼快。”
“这狗主人也忒不负责了，那土豆再怎么说也是粮食啊！”
“太不应该了，换做是我不知道得愧疚成什么样子，她倒理直气壮上了。”
苏婉婉面对众人的指责毫不在意：“再说？信不信我下一章就让你们说‘天呐是我有眼无珠错怪她了，苏婉婉是大好人’？起哄的看病十倍收费。”
众人息声。
“确定就好。”林苓眼神示意正在活动大厅执勤的巡逻队员，“把这两人扣下去。”
田庆生见过林苓几次，巡逻队的队员对她态度敬重，可见这个女人的地位不一般。
听见林苓下令要把苏婉婉抓起来，田庆生乐得拍手：“没错，就该抓起来，什么时候能拿出赔偿了再……诶等等？为什么抓我，我做错什么了？”
田庆生的眼珠子在林苓和苏婉婉之间来回流转，他豁然大悟：“好哇，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抓人也得讲证据，冤枉好人是要遭天谴的！圣主都看着的！”
“证据？”林苓哼笑一声，“狗就是证据。”
吐了个彻底的雪花正疯狂地舔舐地板，口水滴得到处都是。它双眼迷离，神情萎靡，四肢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猫十分嫌弃，躲远了。
“狗吃土豆后中了毒，还说你是好人？”
田庆生大叫着冤枉，挣扎着不配合。
此时，一道婉转慵懒的女声响起。
“哎呀呀，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好热闹。”
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掀开防雪帘探了进来，每根手指上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明显是被精心打理过，泛出一层粉意。
田庆生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惊喜若狂：“圣女大人！”
是他传信，向总教呼叫的支援到了。
林苓在看见手的主人后不由得一愣：“方奈？”
第48章 第 48 章
“等一下, 我认得你！”苏婉婉比林苓更快认出了方奈，只不过她认得的是方奈的另一个身份，“我刷到过你的视频, 你是那个美食主播！”
苏婉婉转向林苓，语气笃定：“女主播向来都是反面角色。就是她了，我命中注定的宿敌。接下来她会搬弄是非，挑拨我和身边所有人的关系，你不能相信她。”
对前同事的兼职尚不理解的林苓则面露难色：“下班后你还有精力做兼职，真是疯了。”
本该剑拔弩张的形势瞬间消退, 有着怪异关系的三人如同多日未见的老友叙旧般，在错误的时间, 错误的地点, 打开了话匣。
方奈没有否认自己的副业：“所以我通常都在上班的时候做。”
“老板突然给卖了三年正版Pr也是你教唆的。”林苓脑海中多年为解决的疑惑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答案。她就说那个铁公鸡怎么突然舍得花钱了。
“既然都是老熟人了, 这次就算了吧。”方奈见缝插针, 提出要求。
“不。”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方奈苦笑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圣教发放粮食, 救济难民, 各处营地皆有我们的人在, 从未传出有哪出营地吃死过人。圣教正是发展的时机，给信徒投毒什么的, 未免太不符合逻辑……”
“而且就因为一条狗给人定罪是不是太儿戏了点。也许是它自己在地上刨了什么东西吃, 又或许它就是纯粹的吃多了撑吐的？毕竟哈士奇这种狗，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林苓蹙了蹙眉, 正欲开口, 大厅门口推帘走进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高大男人, 他五官俊朗，面露不悦：“怎么还没解决好, 婆婆妈妈的，真是没用！”
男人锐利的眼神巡视一圈，很快将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心的林苓身上。
营地管事儿的是个女人，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侧身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方便他显露出腰间佩戴的长剑：“在下乃圣教骑士陆荣，有什么矛盾……不如和我出去比划比划？”
林苓观陆荣身穿的铠甲隐隐透出一层紫色的光晕，腰间长剑有剑气流转，盛气凌人。
带特效，至少两件紫装，等级不明。林苓心中默默评估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眼角的余光却瞟见方奈朝她悄悄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太小，林苓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方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然换了一副嘴脸。
她语气轻佻不屑，摆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遇见了以前的朋友，叙了两句旧罢了。”
方奈手里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一颗土豆。她鼻孔朝天，恩赐般丢给林苓：“赏你的，拿去吃吧。念在同事一场的份儿上，我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你饿死在我面前。灾变前当社畜，灾变后找了个营地继续当社畜，真是可怜。”
众人没再僵持，林苓示意巡逻队放开田庆生：“这次算你们走运，从明天开始，你们发放给营地居民的食物必须接受巡逻队的检查。”
陆荣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嗤笑：“行啊，好心没好报呗。”
他提高音量，确保围观的人群都能听清：“烦请大家监督，我们圣教发放的救济粮还是按照从前的分量来，要是有人觉得少了稀了，这中间毕竟多了一道，是谁动了手脚可不好说了。”
闻言，围观的人群传出议论的声音：“这什么土豆教都在我们营地发粮发三天了，也没人出事儿吧？怎么这巡逻队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着急了呗，有东西吃了谁还愿意去巡逻队打工啊！每天就给那么一点点食物，打发叫花子都比那多。”
“你们说……这个教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吗？有吃有喝的，我有个朋友，隔壁营地的，他也加入这什么神圣土豆教了，据说在里面的职位升高了还分配媳妇……”
“你们领汤的时候没听人家宣讲的教义吗？入教的都是兄弟，管你什么高低贵贱，财产、食物、妻女，一同分享，圣主面前一视同仁。退一万步说，它是邪/教又怎么样？我烂命一条，家人朋友都死绝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地方愿意接纳我，包容我，你管这叫邪/教？这他妈的分明是我亲人！”
*
巡逻队公共休息室。
灯光下，林苓仍在摆弄方奈趁机丢给她的土豆。
苏婉婉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在一旁鼓得像只河豚：“你就这么轻易放她走了？这可不像你，就因为她是你熟人吗？”
她独自气了一会，发现林苓还在观察那颗土豆，突然醒悟：“完了，她已经开始离间我们了。我必须得再确认一下，我们俩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林苓沉默了一会儿，她在思考要不干脆承认算了，省得苏婉婉继续发癫。
可不等林苓做出回答，苏婉婉像是突然被人扣掉了电池，瘫坐在椅子上：“你迟疑了，你在想怎么敷衍我。天呐，真的是她，我命中注定的对手出现了！”
林苓无奈翻了个白眼：“这里是巡逻队的休息室，你跟进来干嘛？有空去管管你那条狗，它像是毒瘾犯了。”
苏婉婉扭头去看趴在墙角的雪花。雪花四肢瘫软，半边身子躺在地毯上，鼻子疯狂嗅闻地毯，脸上一副迷醉的表情。
苏婉婉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往雪花的狗头上敲了两下，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年纪轻轻不学好，现在吸毒，以后想干什么？组织小狗□□贩/毒吗？找德牧警官把你关起来！”
林苓指腹细细摩挲着土豆表皮的纹理。
这颗土豆的外皮很干净，没有一颗沙粒，像是被人反复摩擦过。
更让林苓意外的是，在系统的提示下，这颗土豆周身萦绕着一层金光，仿佛某件重要的任务道具般被勾了一层亮边。
林苓取出匕首，将其对半切开。
果然如她所料，土豆内部被人挖空，夹着一张卷成细长条的纸片。
她展开白纸，上面仅写有一串数字：35482。
林苓顿感头痛无比，她讨厌解谜。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苏婉婉却是来了兴趣，她雀跃着拿出纸笔，“终于到了——侦探环节！我特准你担任捧场助手的角色。”
苏婉婉在纸上写写画画，很是兴奋：“加密数字，哼哼，先把它转化成二进制，再过一遍摩斯电码，零是点，一是划……”
“我知道了！”苏婉婉兴高采烈地欢呼，眉毛都快飞了起来，“翻译出来是‘bcxc’，不吃香菜！这就是土豆教背后隐藏的阴谋，他们为了灭绝香菜，于是引发了这场灾变。”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毁灭全世界的香菜！”
“没有人会因为不吃香菜或者讨厌蟑螂这种事情引发世界末日的，你不能不能别捣乱了？”林苓无奈扶额。
及时进门的钱郑解救了她。
“你们在讨论什么？好热闹。”钱郑拍掉肩头的雪花，他才从外面回来。
毫无头绪的林苓终于想起钱郑曾经是狱警的设定：“破译神奇数字，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苓将数字展示给钱郑。
处于职业相关，钱郑不假思索：“五位数，有可能是警号？”
说完后他又立即反悔了：“或者数字本身没有加密，只是对部分人来说有特殊含义？”
钱郑不说还好，一提起特殊含义，眼看苏婉婉立即就要爆发：“你和那个女主播还一起做过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
林苓迅速转移话题，她问钱郑：“你平常都不来休息室的，有什么事吗？”
“哦，对，我差点忘记了。”钱郑意味深长地望了苏婉婉一眼，宣布道，“范开死了。”
第49章 第 49 章
“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活动大厅，大厅内的所有人都能为我作证。这不关我事啊。”苏婉婉焦急地望向林苓，试图从她身上找到支持。
钱郑狐疑地继续说道：“可是你请不久还问老程能不能送你两瓶氯/化/钾。”
不是谁都信赖苏婉婉来历不明的小药水。老程是下江监狱原本的狱医, 如今是巡逻队的队医，偶尔兼职一些尸检工作。
灾变后技术人员稀缺，一人同时担任多个岗位的事情常有发生。
“老程说最近发现的尸体不太对劲，喊你去看看。”去往狱内卫生所的路上，钱郑边走边解释道，“入冬后温度骤降, 营地里冻死一两个人是常有的事。好在我们营地炭火充足，又有集中供暖, 比起其他营地算少的了。但大约从五天前开始, 营地内死亡人数骤增。截止今天已累积发现15具以上异常死亡的尸体, 范开也是其中之一。”
卫生所是下江监狱原本就有的设施, 因为电力不足，所内大部分设备无法使用, 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检验。
老程已经是快退休的年纪, 狱医工作清闲, 每天盯着监内那几个糖尿病、高血压的服刑人员吃完药便没事儿做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灾变打乱了老程的退休计划。
老程穿着一身老旧的白大褂，衣服高温消过毒, 但顽固的血迹却是洗不掉了, 又没有多余可替换的，只能将就着穿。加之尸检并非老程本职, 操作上难免有不规范的地方, 场面一时有些难看。
林苓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副宛如中世纪非法行医的场景。
“有什么结果吗？”林苓直截了当地问道。
临时解剖室的通风系统不完善，房间内恶臭难闻。得亏是冬天, 等气温回暖，这里的味道可想而知会有多恐怖。
老程面色严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范开的尸体反问三人：“看出什么不对了吗？”
林苓顺着他手指的反向看去，范开如今的模样算不上好看。
解剖室温度低，范开的尸身被冻得僵硬，整体皮肤呈青灰色，口鼻处依稀能看见呕吐物存在的痕迹。
最令人在意的是他的表情。
低温将他的面部肌肉定型，留下了他此生最后的表情。
范开的两簇眉毛用力下撇，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嘴角向下，看上去痛苦又不安，活像是在死前见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场景。
林苓突然灵光一闪：“苦面笑容。长时间的低温会让大脑产生错觉，让人误以为自己浑身温暖，被冻死的尸体通常会呈现苦面笑容。他不是死于低温？”
听到正确回答的老程精神一震，看林苓的眼神活像是班主任关爱班上成绩最好的优等生：“没错！是心脏骤停。我继续解剖了下去，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他的大脑、双肺、心脏，全身多处器官出现淤血和水肿。不仅仅是他，送到我这里的6具尸体全都有多处器官水肿的现象。”
“还有一些来不及解剖的尸体，但我有很大概率可以保证他们同样存在器官水肿的情况。”
“根据范开同行队友提供的证词，他说最后一次看见范开的时候，他精神不是很正常，表现得非常激动、紧张。明明炭火没烧得特别旺，但他还是不停出汗，发抖，甚至口齿不清，一直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真神再临，看见了上帝。根据以上种种特征，我们可以判定……”
苏婉婉率先抢答：“是克苏鲁的呼唤！他们被邪神污染了，san值归零后看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怖场景被吓死了。”
苏婉婉用一种“我早就说过了吧”的表情看向钱郑：“我说过那个土豆教信的不是什么正神。”
老程莫名其妙看了一眼苏婉婉，他对当今年轻人中流行的文化不太清楚，他继续用鼓励的手势示意林苓说出她的看法。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就棘手了。
林苓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喉咙仿佛拴上了一块巨石：“高热出汗、谵语、产生幻觉。致幻剂，这是致幻剂吸食过量的症状。”
林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梦幻蟾。
在内测版本中，梦幻蟾的尸体能制作一种名为【美梦水】的强化药物。
服用【美梦水】后，玩家原本操纵的3D写实风格的游戏画面会变成横版像素风格的跳跃小游戏。通关简单的小游戏，玩家会在短时间内获得超额的攻击力加成。
哪怕是一级的白装新手，在喝下一瓶美梦水后，也能反杀十级大佬，美梦水一度造成游戏内数值失衡。
不过美梦水服用的次数越多，效果越弱，到最后甚至会倒扣玩家的最大生命值。当时论坛里的玩家一致认为这是游戏对这类超模道具做出的限制。
林苓也没多想，只当是策划闯祸后给打的补丁。
如今仔细一想，什么美梦水，不就妥妥是致幻型兴奋剂吗？
林苓的推论得到了老程的肯定：“有可能，光是正常剂量的蟾蜍毒素还不至于导致心脏骤停，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提炼高浓度的蟾蜍毒素。有人在领地里贩毒！”
钱郑一手托着下巴：“我好像看新闻看到过，国外有一种蟾蜍，毒腺可以分泌一种色胺类物质，部分吸毒人员买不起毒品就靠舔这类蟾蜍的分泌物充当代替品。有些狗也会通过舔蟾蜍的方式来获得快感和刺激。”
钱郑充满同情的目光投向苏婉婉：“你真的得给你的狗戒毒了，小心它成瘾了天天去地里找蟾蜍吃。”
“舔蟾蜍，这也太没逼格了吧？”苏婉婉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落差，“还不如信邪神呢。”
舔舐梦幻蟾获得短暂的刺激一事，下江营地早有发生，只是从未曾出现过死人的情况。
但如今营地内频频死人，明显是有人将梦幻蟾的分泌物提纯后贩卖。
此事若要寻个类比，大概就是喝咖啡提神没问题，但要把咖啡里的咖/啡/因提纯了出来卖，那问题可就大了。
但此事又该从何处查起？
下江营地目前有常驻人口八百余人，除此之外，每日还有超过三百人以上的流动人口。
这些流动人口多是走商，一种在灾变后出现的新职业。
走商游走于各大营地之间，低买高卖，赚取差价。下江营地因防寒道具产能过剩，价格低廉，深受走商欢迎。下江营地的流动人口算是江城周边营地中最多的一个。
由于游戏系统的保密功能，林苓只能看到交易产生的税金总额，无法查询产生税金具体是谁和谁，什么货物，哪笔交易产生的。再加上随身背包的存在，想要寻到致幻剂买卖的源头，难上加难。
林苓莫名感觉此事和神圣土豆教脱不了关系。
五天前正好和神圣土豆教的传教士来到下江营地的时间吻合。
土豆教免费发放粮食的行为博得了营地内大多数居民，甚至部分巡逻队员的信任。毕竟谁又能拒绝免费的食物呢？
土豆教骑士陆荣实力不明，如果美梦水有着和内测版本同样的功效，林苓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赢他。
林苓今日想要拿下田庆生审问也被搅合了，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想要再次抓拿土豆教□□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林苓不由得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方奈传递给她的小纸条。
这串数字，方奈是想暗示什么呢？她如今在教中又是一个怎么样的身份？
林苓的指腹感受到纸条边缘并不平整，有一排凹凸不平的锯齿状痕迹。
林苓将纸条重新展开，对着光仔细研究。看着规整的锯齿状痕迹，林苓用指甲盖轻轻一划，便在白纸上留下了一道灰色的划痕。
“这排锯齿……像不像购物小票？”
购物小票通常采用热敏纸。热敏纸打印便宜快速，十分受商家青睐。
唯一的缺点大概，热敏纸打印的小票时间长了会褪色。
想要恢复字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需要——
林苓两步走出解剖室，屋外的炉子上不知热着谁的茶杯。
林苓端起滚烫的茶杯，将底部压在热敏纸上。不出片刻，整张纸条完全变黑，只有曾经打印过字迹的地方微微发白。
林苓念出小票上发白的字迹：
“江村鸡，下江支路3号店，取餐号24601，功夫鸡腿饭赠蛋挞一个。”
第50章 第 50 章
江村鸡, 江城著名快餐连锁店，价廉味美，是无数打工人解决工作餐的首选。
方奈特意选择江村鸡的取餐小票, 里面似乎传递了某种信息。
“下江支路……”林苓拿着笔，在地图上画出下江支路的位置。
从营地位置步行，到达下江支路大约耗费3个小时。
林苓还注意到下江支路位置有那么一丝不同寻常。
以下江支路为圆心，下江支路到下江营地的距离为半径画圆，弧线穿过江城近半数的幸存者营地。
下江支路到这些营地的路程差不多远，是个非常适合做旅途中转站的地方。
“看来我们得去这里看一看了。”林苓用笔将下江支路重重圈了起来。
咪咪好奇探头, 模仿林苓的动作，把脚爪往圆圈上一踩, 重复道：“这里看看。”
苏婉婉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也莫名其妙接受了：“今天吗？”
林苓道：“今天太晚了, 晚上赶不回来, 天黑以后太危险，明天一早出发。另外钱郑, 你这几天把带队任务停了, 有其他事需要你去做, 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
林苓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一张意义不明的小纸条上。
事分两头，她交代钱郑：“你现在有新的人设了：一个成天愤世嫉俗, 咒骂命运不公, 三十岁还一事无成，事业上处处遭上司打压的失意中年男性。这是邪/教最喜欢的人设, 试试能不能混进神圣土豆教打探消息。”
钱郑扭捏道：“人家今年才二十九……”
她和苏婉婉在教徒前露过脸, 不太合适。
林苓挥手示意不要在意细节, 继续说道：“特别注意那个浑身冒紫光叫陆荣的人，那位圣女的话也不能全信, 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
次日，
天还没亮，下江营地便热闹了起来。
原因是神圣土豆教的圣女在活动大厅组织义诊，给前来看病的居民免费发放一种具有“增强抵抗力”的黑色药水，以及另一种没有包装的可疑白色小药片。
有前几日免费的土豆汤铺垫，土豆教目前在居民中的信赖值日益剧增，几乎是方奈一坐诊，便有居民赶着排队看病。
一剂汤药下去，不出半小时，喝过汤药的居民纷纷表示自己身上不疼了，四肢有劲，精神头又回来了。
被抢了生意的苏婉婉恨得牙痒痒，磨牙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林苓脚边，抱着林苓的大腿不放，找她要个说法：“那个坏女人，她就是来克我的。什么药能起效这么快，一定是致幻剂，你快把他们都抓了。”
林苓正在往她的手斧柄上缠伞绳，被苏婉婉这么一打断，绳子全散了，又得重来。
土豆教今日拿出来的汤药，巡逻队已经检查过了，结果还真没问题。
“汤药只是普通汤药，只不过加了布洛芬。”林苓表情复杂，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比苏婉婉还乱来的操作。
天寒地冻，居民身体不适多半是低温引起的感冒发烧。如今各种药品稀缺，售价高昂，居民自然舍不得吃，全靠一身正气硬抗。
土豆教发的布洛芬一喝，效果立竿见影。
林苓继续道：“白色药品是复合维生素。硬要说起来，他们的药方比你来历不明的小药水要正规得多。”
方奈义诊期间，陆荣一直站在她的背后，林苓多次想要找她单独谈话，都被他打断了。
陆荣明面上说是保护，实则是监禁。
缠好伞绳的斧柄手感更好，兼具防滑功能。林苓把手斧往腰间一别，拉起兜帽，声音冷冷：“走吧，快去快回。”
*
灾变后，并非所有玩家都选择了游戏营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对游戏系统抱有怀疑态度。
这些人往往以流浪者、拾荒者自称，拒绝一切与末日游戏相关联的东西，居住在没有系统干预的非营地设施内。
林苓算走运的，她刚进入下江支路，便看见一个行踪鬼祟的背影滋溜一下，消失在一家破旧的店门前。
走近一看，那家店门口上方被灰尘压得褪色的红色招牌上，赫然写有三个大字：江村鸡。
招牌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下江支路3号分店。
找对地方了。
林苓与苏婉婉对视一眼后，果断推门进入。
店内光线昏暗，座椅散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先前进入的那个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但他鞋底夹带的冰雪融化，在灰尘堆积的地板上留下一条湿漉漉的水痕，直指后厨。
林苓来到后厨，水痕消失在一台双开门的立式烤箱前。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穿墙而过，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林苓伸手用力，沉重的烤箱把手带着金属的腥冷气息。
两米高的商业烤箱内部别有一番洞天，一条狭窄小道延伸往幽暗无关的地下，深处隐隐有音乐声传来。
林苓保持戒备，一路下行，窄小的地道逐渐平坦开阔起来，墙壁上用胶带黏着氖气灯条，不过粘得不牢，灯条好几处都出现了脱落的迹象。蓝紫色的灯光照明下，土腥味和淡淡的奶油香味混合在一起。
“邀请函。”
酒吧门口，一身黑衣肌肉壮硕的安保拦下了林苓和苏婉婉两人。
苏婉婉紧跟在林苓身后，贴近耳语：“邀请函？我们没有诶，怎么办？你说他在地下还戴墨镜能看得清吗？”
戴着墨镜的保安听力异常发达，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分毫表情波动：“无邀请函，不予放行。”
林苓左手探进衣兜，动作一顿，借助衣服的掩盖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两包烟来，塞到保安手里：“邀请函当然是有的。”
金黄色香烟外壳现身的一刹那，保安墨镜下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他轻轻将封条撕开一个小口，放在鼻尖贪婪地嗅了嗅烟草的味道。
确认无误后，安保神色恭敬让出了身后的大门：“两位贵客里边请。”
大门拉开的瞬间，劲爆的乐曲喷涌而出，震耳欲聋。
江村鸡的地下潜藏着一座黑市酒吧。
保安在林苓二人进门后立即关门。
地底的阴暗湿冷被瞬间驱散，玻璃酒瓶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地毯被不知名的液体浸得黏脚。绚丽的灯光下，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抱作一团，身边散落着几个银色的气弹，时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哄笑。
此情此景下，林苓都快误以为末日只是自己产生的一场幻觉罢了。
苏婉婉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能这么混进来的？”
“你肩膀上那玩意儿要实在没用就找个地方放好。”林苓仔细审视环境，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苏婉婉，“现在是末世，身份证都没人用，还发邀请函？这种地方通常会进行违禁品交易，安保人员得确保自己放进来的人出得起价。我帮你付了门票，你又欠我一包烟了。”
苏婉婉不太在意地耸耸肩，债多不压身，她欠林苓的灵泉水都还没还干净。苏婉婉继续问道：“你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熟练？你是不是来过。”
林苓没有否认。
她从周启身上拿到了监狱的配枪。枪这玩意儿吧，对怪物没有优势，但对付人却仿佛开了加强。无论玩家护甲等级多高，血条多厚，只要被爆头，基本上没救。
精通枪械需要大量的射击练习。林苓没来过下江支路，但类似的违禁品交易市场层出不穷，她偶尔也会需要购买些武器弹药。
林苓默认的态度让苏婉婉很是不爽：“你知道这么酷的地方竟然不带我！”
林苓黑线：“这种地方才不酷好吗。”
苏婉婉：“这可是黑市酒吧！黑市，酒吧，全世界最酷的两个地方，更别提它们还组合在一起了。想象一下，一位寡言少语的冷酷警探，在人员复杂的地下酒吧，点一杯威士忌，等待与混迹黑白两道的线人接头。”
苏婉婉反应过来，瞬间到吸一口凉气：“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我该穿皮衣来的，棉袄和这里一点都不搭。
顺带一提，我虽然是警探但是我没有警徽和配枪，因为老古板上司刻意刁难我，我正处于停职调查阶段。在离开警局时，我把警徽和配枪拍在上司桌子上并宣布‘I quit.’，然后非常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两人在吧台落座，戴着耳麦的酒保立即递上了酒水单。
“没有价格？”林苓扫了一眼酒水单发现了问题。
酒保微笑着解释：“入场费已经给过了。”
苏婉婉迫不及待拿起酒水单点单：“我要威士……哦不，你们怎么还有牛肉面？我要牛肉面，加一份薯条，还要鸡米花和果盘。”
“你别这样，”林苓看完酒水单，目光跳过一行行名字稀奇古怪的调制酒，“我要喝可乐。”
林苓酒量不太好，一沾酒就犯困。早C晚A说的就是她，早上coffee提神，晚上alcohol助眠。此地不是能放心饮酒的地方。
“可乐难道就比我的牛肉面高级了吗？”苏婉婉抓了一把吧台上免费提供的蒜香花生，咔咔剥得起劲。
“我付的钱，我想说什么都可以。”
苏婉婉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妥协：“你说得对，可乐是比牛肉面高级，我也要加罐可乐。”
吧台出餐迅速，不出十分钟，一碗热气腾腾，漂浮着葱花香菜的牛肉面便被端上了桌。
面是手擀的，牛肉卤过，汁水充盈，连皮带筋的地方在热汤里一滚，晶莹剔透，最令人瞩目的是碗里卧着的一颗青翠欲滴的上海青和半颗切开的溏心蛋。
无一不再彰显酒吧主人的财力雄厚。
苏婉婉趁没人注意，把鸡蛋和牛肉用纸巾一裹，塞进兜里。
对上林苓难以描述的眼神，苏婉婉显得理直气壮：“干嘛，带回去喂狗。不过我们现在要怎么找接头人啊？”
林苓拉开拉环，呲——，嘶嘶冒气的可乐滑入喉咙，她此刻显得胸有成竹：“吃你的，等你吃完再说。”
“你想到办法了？是什么，让我听听？”苏婉婉边吸面，同时口齿不清地说道。
林苓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吊足了胃口才缓缓说道：“没办法。搞点动静出来，让那人主动出来找我们。”
“哦哦哦，那等会儿是不是就没得吃了。我再加一份碳烤鸡爪和蜜辣烤翅打包。”苏婉婉抓紧时间进食，期间不忘加菜打包，入场费都给了，怎么也得吃回来。
事与愿违，偏偏有人诚心不如苏婉婉的意。
一杯插着小伞的椰林飘香重重跺在了林苓身旁。
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马仔打扮的黄毛皮衣男语气不善地发号施令，他指着舞池前的卡座，言辞间带着莫大的恩赐：“我们老大请的，你过去陪两杯呗。”
林苓的可乐还没喝完，她想也没想就把杯子推到了苏婉婉面前：“找你的。”
估计是苏婉婉的女主光环被触发了。来了酒吧滴酒不沾大口吸面，清纯又不做作的模样不知道吸引哪位大佬的注意了。
苏婉婉顺着马仔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把酒杯推回给林苓：“我不要，那一片长得跟净坛使者似的，是找你的。”
马仔怒了，他猛一拍桌，吓得音乐都小了几分：“艹，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们七爷请酒是看得起你们。从来只要七爷挑人的份，你们还敢推三阻四？我劝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七爷，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七爷啊。”林苓右手摸到了斧柄上。
苏婉婉见状低头加快了吃面速度，她朝吧台催促道：“鸡爪呢？我的鸡爪呢，快上快上！”
马仔见林苓认出七爷，以为她要服软，脸上怒意收敛，但仍旧不可一世：“这下知道怕了吧？给你个机会，端着酒去给我们七爷好好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了。”
卡座上有个大肚秃顶的中年男子正朝林苓的方向望过来。
他肚子出奇的大，羊毛大衣的纽扣已经完全扣不上了，只能两边敞开着穿。发现林苓看过来，他弥勒佛般堆满肥肉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仿佛一用力就能把脸上的油脂给挤爆出来。
他朝林苓举起酒杯，喝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嘴里转了两圈，没有咽，而是低头吐进了一根红褐色的皮管里。皮管一路往下，钻进衣服，不知最终连往哪里。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手斧划过马仔的脸颊，略过舞池扭动的人群，准确无误地插中七爷鼓囊囊的肚皮。
噗嗤一声，那高耸的肚皮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快速瘪了下去，源源不断的鲜血混合着一些褐色的液体往外狂飙。
林苓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对着双腿瘫软的马仔说道：“你看，七爷都死了，这事儿也算过了。”
振聋发聩的音乐在这一刻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群中起此彼伏的尖叫。
酒吧的顾客四散奔逃，营造氛围特意打造的昏暗灯光。在此时成了最大阻碍。
那些因醉酒，或是其他原因而神志不清的客人，跟着人群没往外跑出几步便摔倒在地，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混乱中，一道匆忙的身影潜到林苓身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往后走。
“快走，走这边。”那身影催促道。
是个女生。
林苓心下一愣，比了个手势示意苏婉婉跟上。
那身影没有随着人群撤离的方向去挤，而是反方向拐进厕所的工具间，在抹布、拖把的背后，竟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在经过一通七拐八拐的扭曲暗道后，林苓发现自己竟然从江村鸡对面的一栋咖啡馆二楼穿了出来。
到达安全的地方后，那人也没闲着，先是锁门，而后又手忙脚乱地关窗帘。
一顿操作，这才腾出空数落起林苓来：“你知道你杀的那人是谁吗？你惹上大麻烦了！”
“七爷嘛，我知道。”
林苓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惹恼了那人：“他身上插的那条管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那是人工食道。知道什么人才会往自己身上插人工食道吗？”
苏婉婉弱弱举手：“呃……没有食道的人？”
林苓侧目点头，赞同苏婉婉的回答。
那人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说……”
林苓这才有空打量起眼前这人来。她身材普通，一米六八左右，短发，没有纹身，穿着深蓝色的冲锋衣。
若硬要说有什么特点，林苓感觉她在上学的时候一定当过班长或者纪律委员，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听话的好学生味。
林苓心中莫名涌现出一个念头。
好学生继续说道：“以前的司法系统不完善，服刑人员生病了可以办理保外就医。于是就有了一种靠吃清洁厕所的火碱，烧毁食道来逃避服刑的办法。”
“火碱流到胃里可是会死人的，当时敢采取这种方法保外就医的无一不是亡命之徒。”
林苓眼睛朝上转了一圈，没想出会有什么后果：“可他现在真亡命了。”
好学生用看榆木的眼神看着林苓：“你猜那人为什么叫七爷，再猜猜前面还有没有一二三四五六爷？”
林苓：“哪又怎么样，我遮了脸，戴了手套，一没监控二没指纹，一二三四五六爷要怎么找我报仇，你说呢35482？”
35482不假思索：“都说了再外面要叫我代号，不要喊我的警号啊！”
“？”
35482反应慢了半拍：“你谁啊，你怎么知道这串数字的？不对啊，我不是警察啊你听错了。”
林苓逐条分析：“多管闲事，同情心泛滥，了解我国司法体系，最重要的是你刚刚自己承认了。另外，是方奈让我来找你的，有些事情我想你能帮我做出解答。”
听到方奈的名字后，35482明显松了一口气：“方奈她还好吧，我已经很久没能联系上她了。这事说来话长，在说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
“给自己取个超酷的行动代号！”
林苓痛苦掩面，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觉得这小玩意儿一定和苏婉婉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