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第二十七章 得偿所愿
心里仿佛有感应一般, 一片炽热。云意抚上心口,怔怔地看向雪莲。
澹台桢站起来,身长玉立, 风姿翩翩:“雪莲十年生根,十年长叶,百年开花。格木族长将珍贵的雪莲献上,足见格木诚然之心。只是某不敢私藏,待回到北盛,必将雪莲呈陛下御前, 细述格木拳拳之意。”
一番话高风亮节,众人心悦诚服。族长见澹台桢不受雪莲, 又送了一串雪山特产的冰晶玉珠, 澹台桢笑纳。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 直喝到子时方罢。澹台桢被灌了不少酒, 冷峻的面容染上一层薄红,煞是好看。他出了主帐, 硬拉着云意共乘一骑。司南心惊胆战地看着, 跟在后面不远处相护。
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涌上心头, 云意全身戒备着,手悄悄地覆上澹台桢的手背。虽然墨风走得慢, 但若是这么栽下去, 也够喝一壶的。
澹台桢恍若全然未觉他人的紧绷,神情闲适, 反手扣住了云意的手掌:“你喜欢那朵雪莲。”
不是问, 而是肯定。
云意被他拥在胸前, 无法回身去看他的表情,男人的热气烘着她的背, 她快要出汗了。
“回郡王,雪莲是花中圣品,既珍贵又美丽,妾身自然是喜欢的。”
澹台桢垂下脸凑近她:“我如今位高权重,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若我收下这朵雪莲,回北盛之后必遭弹劾。你可明白?”
云意凛然一惊:“多谢郡王解释,妾身明白了。”
“冰晶玉珠,给你。”澹台桢举起云意的手腕端详:“嗯,好看。”
云意瞧着透明如冰的玉珠,孩子似的晃了晃。冰晶玉珠和鸡血石玉镯碰在一起,叮地一声响。
澹台桢嘴角微翘,他惊异于自己的耐心,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今夜很特别,他不想让她对他心生嫌隙。
越高,风凉,一双人影映在草原上,最后重叠在一起,恍若一人。
好不容易到了驻地,澹台桢与云意才下马,司南便往厨房的方向去,云意猜想,司南是煮醒酒汤去了。
澹台桢执起云意的手,慢慢地往大帐走,越靠近,云意越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却说不出来。
这一条路,很安静,太安静了。平常这个点,大家都未睡下,还有许多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
这时,澹台桢忽地踉跄的一步,云意连忙去扶他,生怕他像上次一样俊脸着地。心中的那点子怪异,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郡王,您小心!”
澹台桢几不可见地露出一抹笑,随即收回,如水纹一样消散无痕。
“抱歉,我有些头晕。”
千万别倒在这儿!你人高马大的,周围人影又不见一个,我这点子力气压根不够看,若是你真的倒下,我就拖着你的脚回去。云意腹诽。
好在澹台桢晃了一下,很快站稳,只是比起之前,脚步虚浮不少。这剩余短短的路,云意走得心惊胆战。
“到了。”澹台桢停下脚步。
云意的眼光从澹台桢的身上收回,转向前方,不看不打紧,一看如坠梦中。
这明明是一座大红色的帐营,上头画着一双飞翔的凤凰,凤凰周围,奇花异草,不胜枚举。
“我们的帐营呢,不见了!”云意眼睛都直了。
澹台桢笑着勾勾她一管玲珑鼻:“傻瓜,这就是我们的新帐营,大红色的婚帐。”
仿佛身子忽地被抛到了开满雪菊的南坡上,花蕊的中心,升起无数细小的萤火,向云意聚拢,然后朝着她的心口,一涌而入。
云意后退两步,被强健的手臂一横,才止住。她抚着心口,恍若听到了萤火虫细小的振翅声。
“怎地了?”澹台桢目露紧张。
云意抬起眸子,深深地望进澹台桢的眼底,仿佛万千星光坠落,流光溢彩。
“郡王,我很欢喜,心像是要飞出来了。”
“是么?”澹台桢着迷地捕捉着她眼里的流光,眉目柔和:“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说罢,弯腰横抱起云意。纤细的人儿在他怀中没什么分量,衣裙飘飘,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朵红云乘风飞去。
澹台桢手臂一紧,心道,就算他化作红云,他也会将她兜头网住,困在身边不得离开。
大红色的帐帘掀起,露出里面的装饰。四周皆挂上了红色的绸缎,帐壁贴着喜气洋洋的窗花,远山秋水屏风换成了暗红底色的花团锦簇屏风,上面绣着双飞蝴蝶,上下翩跹。
澹台桢抱着云意慢慢地看过去,时不时询问:“好看么?”
红绸的艳色顺着云意的目光染红了她的面颊,她点点头。
澹台桢笑意加深,一路转过屏风。抬眼便看见铺着戏水鸳鸯大红喜被的床榻,一切都是红艳艳的,他们穿着正红的盛装站在床前,恍若大婚。
床前的小案上,摆着八宝攒盒,里面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还有其余四样点心,都是云意平日爱吃的。
此外,便是一壶酒,一双杯。
云意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更红了,今夜,将是他们的圆房之夜。
一声烟花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把云意吓了一大跳,紧紧地搂住澹台桢的脖子。澹台桢胸腔发出一阵愉悦的闷笑,直接把云意抱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批人,穿得喜气洋洋的,见到澹台桢和云意出来,皆大声起哄,说着吉祥话。
云意赶紧挣开澹台桢,好好站在他身旁。
“恭喜郡王,恭喜郡王妃。”
“百年好合,嘿嘿,早生贵子。”
“多福多寿,永结同心。”
澹台桢含笑回礼,手上的铜钱一串一串地给出去,财神爷似的。其中就有下午声称不适的丛绿,她此刻满面红光,哪里还有生病的样子。珍娘扶着崔崐,并不往人群中挤,而是远远地站着,见到云意目光扫过来,拱手道贺。
原来,她们都留下来布置婚帐了。
一蓬又一蓬的烟花冲上天空,璀璨绽放,把漆黑的夜空照得明媚璀璨,连月亮都比下去了。
云意注视着美丽的烟花,眼睛不觉有些朦胧。这是一场梦么?可为何如此真实?
直到烟花放完,云意还没能从这种迷离中清醒。直直地看着一场喧嚣之后宁静的夜空。
脚下一空,她惊慌地搂住澹台桢的脖颈,这才发现,众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余月光,静静地照着他们两人。
“进帐罢。”澹台桢径直把云意抱到刚刚准备好的浴桶旁,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或者——一起?”
炙热的呼吸把云意的耳朵都烫红了,像是她手腕上的红玉手镯。云意险些结巴:“妾身,妾身先洗罢。”
澹台桢长眉一挑:“以后你我独处之时,可不必自称‘妾身’。”
云意目光浮动:“郡王,妾身听你的话。”
“嗯?”尾音上挑,牵出一丝长长的余韵。半个身子几乎悬在云意上方。男子的气息窜入耳廓,云意一时脚软,差点倒栽进身后的浴桶里,发尾都湿了。
澹台桢抱着云意,忍不住大笑。云意羞得不行,张牙舞爪地捶打他的肩膀:“你不许笑我,不许笑我!”
行,他的小妻子已经敢对他亮出小爪子了。澹台桢心情舒畅,笑得更畅快了。
云意恼恨不已,狠命把澹台桢推出去:“走开,走开,我要沐浴了。”
澹台桢没抵抗,就这般顺着云意的小劲儿转出屏风,最后善意提醒:“生气太久,水会凉的。”
云意很想最后踹他一脚,终究是不敢,最后悻悻地转回屏风之后,试了试水温。
此刻刚刚好,再不洗,真要凉了。云意再不犹豫,脱下华贵的礼服,沉入浴桶。
在宴会上,要保持身姿的笔挺,端庄的仪态。云意确实累了,温热的水包裹着她,她渐渐靠着捅壁睡着了。
迷糊之中,有人抱起她,她触到了温软的床。迷糊之中她睁开眼睛,看到丛绿在帮她绞头发。
“姑娘。”丛绿笑:“您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还是郡王抱您出来的。”
云意心头一惊,低头一看,身上好好地穿着绯红的寝衣。这到底是丛绿给她换的,还是澹台桢给她换的?
抿了抿唇,云意正要问,却见澹台桢身着与她同色的寝衣,转出屏风。
丛绿收拾巾帕等物,唤人来抬浴桶。澹台桢在屏风外立了一会儿,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了,才向云意走来。
每走一步,眸色便深一分。云意的心随着他的脚步提起,清晰地跳动。
很快,他走到了云意面前,端起案几上的一双酒杯,放进云意手里。云意不敢看他的目光,低着头喝完了交杯酒。
军中都是烈酒,云意就喝了一小口,一股辣气直冲脑门,把她的眼泪都逼出来了,盈盈地挂在浓密的睫毛上,在她簌簌的咳嗽中,落下一滴来。
这一滴泪,落在澹台桢摇摇欲坠的理智上,瞬间崩塌。他今夜,必然要得偿所愿。
抄起云意的双膝,轻松扔到床上,云意还未反应过来,沉沉的身影已然压下。
一点萤火不知从何处来,带来了雪菊清冷的气息,很快消融在帐中节节攀升的火热之中。地上绯红的衣裳胡乱落下,一层一层,如同片片花瓣。
萤火虫抖了抖,从帐门细小的门缝出去,飞走了。
研磨相交,花蕊轻颤,气息相融,水到渠成。
一只纤细的手从床上无力地垂下,很快被抓回去,按在枕边。冰晶玉珠与红玉手镯撞个不停,纤手无助地抠着男人的手背,却始终无法逃脱,只能由着他载沉载浮,迷失在缥缈的云海之中。
第028章 第二十八章 柔情脉脉
天蒙蒙亮的时候, 云意醒了一回。身子被密密实实地从背后抱着,暖烘烘的。眼眸因着流过太多泪,有些酸涩。
晨光透过大帐, 投下淡淡的绯色,映着云意如玉的面容,如桃花盛开一般。她一动,身后的人立刻就察觉了。
喑哑的声音流入耳中:“怎么了?不舒服?”
昨夜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上心头,云意面上发烫。初次她疼得厉害,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澹台桢也好不到哪里去,俊脸紧绷着, 明显已经忍耐到极致。然而顾及着她, 浅浅一回便罢, 抱着她去清洗。
睡了一会儿, 不知如何又来了第二回。澹台桢哑着声音说:“是你先靠过来撩拨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意记得睡下去的时候她很规矩, 为何却滚到了澹台桢怀里?可是此时的澹台桢已起了再战之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二次比第一次好太多, 挞伐间,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从尾椎骨传上来, 一波一波地, 将他研磨。
酣畅淋漓,倦极而眠。
见云意不说话, 澹台桢把她的身子转过来, 面对自己:“还是疼?”
云意眨眨眼睛, 感觉到澹台桢的铁臂慢慢在收紧,忙点点头。澹台桢松开她, 披衣而起,叫水。
云意把自己缩进大红喜被之中,遮得严严实实,像一只红色的茧。澹台桢待下人退去,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失笑。
“羞什么?你我如此契合,仿佛天生命定。你无论生在何处,都该来到我身边,成为我的人。”
红茧里一动不动。
澹台桢不得不将她挖出来:“走,我抱你去泡泡热水,再擦一些药。”
云意死死拉住被角,露出一双大大的清美的眼睛:“郡王,我自己去。”
“你能走?”澹台桢哂笑一声:“你的身子,本郡王清楚得很。瞧你拽被角的模样,还有余力,不如我们——”
云意吓得花容失色:“不,不,不,劳烦郡王了。”
澹台桢薄唇弯起,拉开被子,雪一般的艳色映入眼中,引得鼻中热潮涌起。澹台桢默念着清心咒,把云意抱起,放入浴桶之中。
云意正要道谢,错眼之间,澹台桢已三下五除二解下衣裳,踏入浴桶。欺负过她的悍然凶物一晃没入水中,云意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温热的水煮熟了。
澹台桢自然地拥她入怀,大掌按摩着她的腰腹。一下接一下,力度适中。云意虽羞涩,但也不得不承认,澹台桢的手法十分高明。
只是没多久,云意猛然发觉,水下的悍然凶物又有抬头之势。她吓得不行,一动都不敢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澹台桢按摩完,帮她擦净身子,穿好寝衣,重新抱回床上。随后密密实实拥她入怀,落下一吻:“睡罢。”
云意的心弦原本紧绷着,但是太累太乏了,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知时辰,等她醒来,日已西移。身边空空如也,澹台桢已经走了。
云意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唤:“丛绿,珍娘。”
丛绿拎着水壶应声而入,看见云意娇娇柔柔地斜依在床边,如水润过后的芙蓉,颜色妍妍,眸中的惊艳和讶异怎么压也压不住。
“姑娘,您变美了呀。”
云意没当回事,还以为丛绿在说笑:“快倒一杯热茶来,我渴。”
“好的,姑娘略等等。”丛绿麻利地先给云意倒了热水洗漱,然后沏茶。
云意放下巾帕,问:“郡王呢?”
丛绿笑了笑:“郡王一早就起身处理事务了,听司南说,我们在格木盘桓许久,公主府那边发了信函来问,盼着郡王早归。约莫这两日,我们就要拔营启程了。”
云意点点头,格木一应要务已经完结,的确该走了。
“姑娘肯定饿了,我去端早膳来,今日吃饺子和鸡丝粥。”
“等等,丛绿。”
丛绿回过身来,等云意的吩咐。
云意抿了抿唇,才道:“你去煮一碗避子汤来,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丛绿鼻子一酸:“奴婢知道了,姑娘不想生孩子,奴婢给您做些香丸,更妥帖些。”
帐中又只剩下云意一人,云意看着高挂的红绸,许久没有移开目光。
醒的迟的坏处,便是白日太短。还未做什么,天就暗下来了。
吃完晚膳,云意看了一会儿书,澹台桢便回来了。他今日穿了玄色织金的长袍,高挺的身材展露无疑,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微笑,张扬而高贵。
“在看什么书?”
云意心跳快了一拍,把书封翻给他看:“是一本游记。”
“江川居士?倒是未曾听说过。”澹台桢来了兴趣,坐在云意身旁翻阅。帐内一时静极了,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澹台桢道:“文字凝练优美,又颇多趣味。想必这位江川居士,是一位富有才学,眼界宽广之人——”
云意听着语言之中的赞叹之意,云意垂下眸子,掩下暗藏的酸涩。
曾有一个人,在远游回来之后,兴冲冲地拿着书稿来找她,与她细说路程之中的风与云,花与月。两人并肩坐在白杏树下,一起斟酌着遣词用句。偶尔,会为一二妙句相视一笑。
“娢儿,天水一凝景,平湖双成镜。我最喜欢这句,你呢?”
她那个时候,回答的是什么呢?
“特别是天水一凝景,平湖双成镜,此句尤妙。”澹台桢琅琅的声音还在继续。云意思绪顺着袖子上的蔓藤,一路延伸。
直到,下巴被一根手指抬起:“在发什么呆?”
云意一笑:“我是在想象词句之中的美景,置身其中,若是有一舟一笛相伴,岂不逍遥?”
澹台桢不以为意:“何必想象,北盛郊外就有大湖,名为枫叶湖。一到秋日,沿江一片绚烂,是为北盛八大美景之一。待我们回北盛,我带你去游湖。”
“好,枫叶翩翩,湖水明澈,必定是极美的。” 云意目光晶莹。
手指触及的肌肤雪滑香腻,昨夜的种种仿佛羽毛一般刷着澹台桢的心,澹台桢眸色渐渐变了:“时辰不早,歇了罢。”
云意惊愕地向外看,不早了?天黑才没多久呀。
澹台桢轻咳一声:“明日要启程回北盛,需得早睡早起。”
话音刚落,玄色织金的外裳,已经飘然落地。随后,云意便陷进霸道的怀抱。
青丝铺在枕畔,雪白的脊背随着强悍的力度起起伏伏。云意呜咽一声,低头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长夜漫漫。
第二日,云意是被澹台桢抱上马车的。前来送行的格木族长与各部使臣目睹了这个场景,神态各异。
见惯了风浪的族长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依娜昂着娇俏的面容,写满了羡慕;而倾慕着云意的柯宁王子几乎咬碎后槽牙:做这么明显,是专门在他面前炫耀的罢!
偏偏还有人在他身后小声议论:“郡王和郡王妃好恩爱啊。”
“可不是,啧啧,连一小段路都舍不得郡王妃劳累。”
“郡王妃貌若天仙,善良贤淑,换了谁都会宠爱的。”
“唉,也不知是说郡王好福气,还是郡王妃好福气。”
叽叽喳喳,仿佛小麻雀似的,厌烦得柯宁王子几乎暴怒。在他准备发作的时候,却发现格木族长和善的目光正正地望过来。
柯宁王子一口气憋在胸口,脸都涨红了。不行,他现在代表的是整个部落的脸面,不能失去风仪。
丛绿在上马车之前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暗自偷笑,一错眼,恰看到澹台怀瑾上马,澹台怀瑾察觉到丛绿的目光,僵硬地转过脸去。丛绿顿时纳闷,世子爷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大队人马拔营启程,格木族长一直送出去十里,方才折返。
云意在马车中幽幽转醒,进入眼帘的是摇晃的马车顶,她有些迷糊:“丛绿,我这是在哪儿?”
因着崔崐死活拉着珍娘上他的马车,因此陪着云意的只有丛绿一人。丛绿扶起云意:“姑娘若是困,还可以睡。我们在去北盛的路上,左右无事。”
云意清醒过来,看看身上。她穿着梅花红绣白蘋花的高领襦裙,暗金色的腰带松松系着。这配色,明显不是丛绿该选择的。
丛绿看出来了,解释:“衣裳是郡王选的,说姑娘平日总是清淡,才十几岁的人,合该穿艳丽些。”
云意暗叹,忽地想起云滟,下个月满十五岁的小姑娘,的确喜欢鲜艳的颜色,浓郁的花香,味重的食物,一切往浓烈的方向去。
年轻,应当是放肆而自由的。
她其实,只比云滟大两岁而已。可惜今年的生辰,不能陪姮儿过了。
“罢了,拿镜子来给我看看,头上簪了什么。”
丛绿笑了笑。端来镜子给云意自己看。发髻倒是简单的高髻,一边插着串雪菊,一边是鲜红的琉璃珊瑚簪子。
“这雪菊,是刚摘的?”
“嗯,是郡王早晨亲自去南坡摘的,捧回来的时候上头还有露水。”
云意取下一朵雪菊,放在鼻尖轻嗅,今日的雪菊,清冷之中,带着丝丝的甜。
第029章 第二十九章 半路劫杀
一路晓行夜宿, 所居的都是大郡,这一日从热闹的思茅郡出发,澹台桢却弃了墨风, 跟随云意上马车。
然而云意咬着唇,扭头不理他。丛绿两眼一转,识趣地去车外坐。
澹台桢苍青色绣云纹的衣袍叠上云意水蓝色的裙角,信手翻她的袖子:“手腕还疼么?”
“别碰我!”云意甩开他,声音带了细细的哭腔,又强行忍住。水蓝色绣腊梅的袖子下, 露出玉腕上的一圈红痕,越发惹人怜爱。
车厢一时陷入沉默。
澹台桢此时有些后悔, 昨夜他发现了云意压箱底的避火图册, 一时来了兴致, 便过了些。昨夜睡着之前云意不肯让他抱, 今日还是气恨。
“小意。”澹台桢放柔语气:“是我过分了,以后不这样了, 行么?”
云意眸中含着雨蒙蒙的天空:“仅仅是过分么?我昨晚都求你停了, 你还是不停, 简直是——”
最后两个字,颤抖着没说出口,
澹台桢摸摸鼻子, 那种情况下,能停下的不是男人。
云意缓了缓心神, 道:“这一个月, 你不许碰我!”
“什么?”澹台桢的脸沉下来:“不可能!”
云意的泪垂下来, 露珠一般透明:“明明是你不对,还摆脸子!你下去, 我不想见到你!”说完,狠命推澹台桢。
然而这点力气澹台桢哪儿放在眼里?顺势将人搂过来禁锢在怀中:“三日。”
云意不依:“时间太短了,不行,半个月。”
三日还短么,分明是度日如年。澹台桢想了想,道:“思茅郡外二十里有一处风景,名唤仙来峰,峰顶有奇石,如天外飞仙,想不想去瞧瞧?”
云意眼睛一亮,又再次扭过头去。澹台桢知她心动,徐徐善诱:“按我们的速度,到的时候直接上山,恰可以赶得上夕阳西下,晚霞漫天,这般场景,必定——”
袖角被抓住了,澹台桢嘴角微翘,低头看向自己的妻子。云意不说话,就这般看着他。
澹台轻叹一声:“我带你去,只要你莫生气。”
云意咬了咬淡色的唇:“那,那就七日。”
七日?澹台桢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目光落在云意唇瓣的咬痕上。她浅淡的唇,总会在半夜时分绽放出惊人的艳丽,令他流连忘返。
罢了罢了,他的妻柔弱堪怜,堂堂昂扬男子,总得怜惜些。澹台桢指了指自己的唇:“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云意雨蒙蒙的眼眸漾出一线光,仿佛阳光穿透雨幕。极快地在澹台桢唇间印下一吻,怕他反悔似的。
澹台桢心情大好,抬起车帘,唤了司南来吩咐:“去仙来峰。”
司南顿了顿,领命而去。澹台桢转回车中,手上多了一个碧绿的玉瓶:“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回云意没有拒绝,任他涂药,大掌按揉化开。
在外的丛绿听到里面安静下来,知道两人和好了,舒一口气。抬首往四周看,道路两旁的树木不住地往后退,放远望去,皆是郁郁葱葱。眼界开阔,丛绿却忽地眉结深拧,心中那一股隐秘的恐惧,露出了尖尖一角。
相似的路途,相似的密林,男人们轻浮的笑声,女子嘶哑绝望的呼救。
丛绿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角,极力忍住全身的颤抖,脸如白纸。
旁边的车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问:“丛绿姑娘没事罢?要不要停车?”
“不,不用,只是有点不舒服,缓缓就好了。”
车夫犹豫不决,这丛绿姑娘可是郡王妃的贴身丫鬟,这几日郡王对郡王妃的宠爱,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自然也对丛绿恭敬几分。要是待会儿丛绿忽然从马车上栽下去,他少不得要吃挂落。
这时,听见动静的云意掀起车帘:“怎地了?”
车夫赶忙接话:“丛绿姑娘不舒服,脸儿白白的。”
“停车。”云意下令,转头对澹台桢说了句什么,不到两息,澹台桢修长的身子探出来,一口哨唤来墨风,潇洒上马往前头去了。
“丛绿,进来罢。”云意拉她的手,凉得像冰。丛绿没说什么,依言回到马车内,车帘放下,隔绝了一切。
澹台桢一马当先,回到了队首。澹台怀瑾斜睨他一眼:“哟,表哥怎么舍得下马车了?不会是被表嫂赶下来的罢?”
身后的司南黎川等人假装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其实耳朵皆高高竖起。
澹台桢冷哼一声:“是她的丫头不舒服,需要在马车内休息。”
澹台怀瑾面上的戏谑散开,转过头来:“哪个丫头?”
“还有哪个?”澹台桢哂笑。
“哦,八成是吃坏肚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澹台怀瑾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看向前方的目光却有些虚浮。
她一向身子健壮,活蹦乱跳的,怎么忽然不舒服?这里离仙来峰,还很远呢。
“哎哟,表哥,我内急,要解决一下,你们等等我啊。”说完,翻身下马。
“出息!”澹台桢居高临下地训斥,到底还是命大部队停下,原地修整。
百星眼看着世子爷如一只猴子窜入林中,再看一眼傲然而立的郡王爷。不由感慨同生于天潢贵胄之家,人到底是不同。有这么一层对比,怪不得王爷老想打儿子了。
一声长叹还未出口,远远的虚空之中,忽地轻轻一点,仿佛一点水破开涟漪。
澹台桢瞳仁一缩,拔剑出鞘,剑光如雪,挡住了一枚忽然而至的黑影,叮地一声没入地下。
是一支淬着蓝光的弩箭。
黎川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有埋伏,速速结阵!”
几乎话音刚落,无数箭矢便如蛛网一般撒下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如流水一般手持盾牌,将澹台桢护在中间。司南恨声道:“哪个活得不难烦的家伙敢偷袭郡王,我非宰了他不可!”
黎川凉凉地看向他:“你不宰他,难道等着他来宰你?”
司南一时语噎。
箭雨过后,忽地没了动静。司南憋着一口气,从盾牌中跃起,反手便是一把碎石,打向箭矢来处。
数道埋伏在树上的人影应声而落,其余的黑衣人见藏身之处已暴露,皆飞身而出,与士兵们战在一处。
粗粗一数,约有数百人,这还只是先头埋伏的人。不过他的兵都是在战场中刀口舔血的善战之辈,这些人,不够看啊。
果然,不过两刻钟,黑衣人便处于劣势,渐渐不支。
此时,空中飘来一缕刺鼻的味道。澹台桢心头一惊:“不好,有火药!散开!”
众人立刻如满天星一般向四周散开,只听得一声爆炸,泥土四溅,一些来不及避开的士兵,当即殒命。而马匹则受惊,疯了一般四下奔逃,其中,就有云意所在的那辆马车!
澹台桢眸中寒芒流转,持剑砍倒身前的一名黑衣人,逆着人流奔向云意的马车。
云意看着丛绿吃下安神药丸,本是要闭目休息,马车忽然停下了,车夫与她解释,是世子爷不舒服,方便去了。云意便没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多久,忽逢惊变,听得前方大喊一声有埋伏,她的马车便被持着盾牌的士兵团团围住。
丛绿原本好转的脸色再次变白:“姑娘,是有山贼来打劫么?”
云意面色沉沉地摇头,他们一行人不少,且各个都英武不凡,山贼就算有心打劫,也吃不下。想起前不久重伤垂死的崔崐,云意心头如有乌云压下。
正思量,忽听轰隆爆炸声起,接着马匹受惊,将试图控制它的车夫掀下,发疯一般地冲出去。
丛绿与云意皆被带得狠狠撞在车壁上,几乎眼冒金星,完全无法做出反应。仿佛在暴雨中的小船上,颠簸不已。
马匹仿佛冲出了人群,往深林中奔逃,云意看到了车帘外重重的树影,听到了惊飞而起的鸟鸣。有尖锐的树枝从车帘刺进来,差点伤到云意。
“姑娘!”丛绿惊叫着扑过来将云意护住。云意盯着残破车窗漏进来的天光,一时觉得凄然。前途未卜,她也许会得救,也许,会死。
这瞬间,她想起了芬芳如雪的白杏树和树下落满花瓣的摇椅,想起了疼爱她甚至胜过亲生儿女的伯父伯母,想起了大哥的眉峰和姮儿的笑靥,想起了与哥哥眼中的潇潇竹影。
往事一幕一幕地滑过,最后,定格在了大红喜帐内,他一面占有她,一面霸道地宣布:“记住,你是我澹台桢的女人,一生一世,不得更改。”
双眸留下两行泪,他们的一生一世,只有短短的半个月而已。
重重树木之中,极快地闪过一个苍青色的身影,脚尖不住地在枝叶间腾挪转动,迅速地从车顶越过,坐在了马背上。
再次受惊的马人立而起,长嘶不已。澹台桢勉力制住马匹,不住地安抚它。
“吁——吁——”
可怜的马儿终于没那么害怕了,打着响鼻转了几圈,安静下来。澹台桢提着的心松了松,从马上跃下。
“小意,是我,没事了。”
马车内,不见半点回音。澹台桢疑心两主仆已然吓晕,忙忙掀起车帘查看。
然而,车帘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第030章 第三十章 迷途故人
“姑娘, 你且坐坐,奴婢去采些草药来。”丛绿扶着云意在一块大石坐下,自己去找药。
云意看着身上沾满草屑和泥点的衣裙, 抬头摸一摸乱糟糟的头发,不禁苦笑一声。这约莫是她十七年来,最狼狈的时刻了。
手脚上的外伤火辣辣的,提醒她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当时形势危急,她咬咬牙,与丛绿一起跳车。两人滚下山坡, 咕噜噜地滚了好些时候才到底。幸好坡上是一层厚厚的草皮,要不然, 她们少不得要胳膊断腿的。
幸好, 老天爷还是眷顾她们的。只不过, 她们相扶着站起来的时候, 四周皆是密林荒草,完全迷失了方向。
反正两人都受了伤, 丛绿便让云意原地休息。云意坐了一会儿, 抬头望白云流淌, 低头看芳草萋萋,只觉得凡人渺渺, 如沧海一粟。如果此时有人要杀她, 她大概只会闭着眼睛受死。
远远地,忽然传来一点人声, 似乎有人在说话。云意心中一慌, 躲入一棵大树后头藏起来。
“公子, 还好你随身带着司南针,要不然我们就困在这儿出不去了。”
被称作公子的人并没有答话, 似乎在凝神做某件事。云意悄悄往外看,只见行过来的有四五人,皆披着暗色的斗篷,手持竹杖,看不清面容。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身姿清落,斗篷下露出顺滑的下巴和形状优美的唇。
云意莫名地觉得很熟悉,令人心悸地熟悉。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名男子。此时为何没有风,吹开那斗篷,让她看清楚他的脸呢?
周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与他说话,他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司南针,一语不发。云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这时,男子忽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那梦中熟悉的温润面容,就这样撞入云意的面容。
是与哥哥!真的是与哥哥!他怎么会出现在温国呢?跟着他的又是些什么人?
巨大的惊与喜来带一阵眩晕,云意往后退了两步,恰恰落进一个坚实的胸膛,迅速被拥紧:“小意,我总算找到你了!”
云意的心由热转凉,跳得极快。虽然不知道与哥哥在做什么,但不能让澹台桢和与哥哥对上!
她颤抖的手攀上澹台桢的脖颈,在他怀里虚弱地说:“我碰到了陌生人,不是是敌是友,只好躲在这里。郡王,还好你来了,我害怕,我们快回去罢。”
澹台桢如今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听到妻子收到了惊吓,他低声安慰了几句,便抱着她匆匆走了。
兰容与一行人听到动静,循声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昂扬男子怀中抱着女子匆匆离去,女子一双柔白的手搭在男子肩上,如初开的玉兰。
“啧啧,我还以为靠近了北盛,民风会文雅些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哼。”
“看他们的衣着,是富贵人家出身,大约是两家父母反对,所以私下约会,生米做成熟饭,哈哈。”
大家说得热闹,兰容与眉目沉静,只瞧了一眼便垂下,半点未入心:“从东面走十里,便可以出林子,再行十里,便是驿站了。”
“唉,总算要到了,我走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要不是听说这一段劫匪盛行,我们也不必如此谨慎,绕路走那么远。”
“走罢,早到早休息。”
一行人止住话头,朝东走去。
丛绿采药回来的时候,大石上已经没了云意的身影,丛绿顿时心惊,四下查探,终于找到了挂在朝南树枝上的一片薄纱。丛绿一眼就辨别出,这是云意身上的衣料。
姑娘定是被寻来的人找到了,丛绿心中大定,收起薄纱向南走。
“什么?只有表嫂回来了?哎哟,你轻点!”澹台怀瑾一拍百星的头:“你想痛死我!”
他假装去方便没多久,就遇上的伏击,在树林子里打起来。还好敌军主力都往大队人马那边进攻,否则,他就交代了。
百星身上也挂了彩,一边给澹台怀瑾包扎一边龇牙咧嘴:“听说郡王妃半路就晕过去了,郡王叫军医的时候,面色沉得能拧出水来。”
澹台怀瑾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等百星包扎完,唤来坐骑,翻身上马。
百星诧异:“世子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看看有没有残兵,扫荡一番。”
百星瞠目结舌,这事儿黎川早就吩咐人去做了,再说,都一个时辰过去了,哪儿还有残兵等着你?
“世子爷,依属下看,您还是——”
回应他的,是甩过来的马尾。百星霎时间被强烈的味道一冲,差点仰面倒下。
澹台怀瑾骑着马,在林中忧心忡忡地寻找着,地上马车的轮印,翻着泥土深深往前轧去,所过之处,树歪草折。澹台怀瑾皱眉,沿着轮印打马向前。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澹台怀瑾觉出了不对劲来,算算时辰,若是丛绿折返,她早应该与他在半路相遇,为何至今不见踪影?难道是迷路了。
澹台怀瑾暗暗骂了句傻女人,眉头皱得更紧了。马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烦躁,短嘶一声。
这时,一抹本不属于林间的水蓝色,映入眼帘。澹台怀瑾眼前一亮,忙忙翻身下马。
原来是一角薄纱,澹台怀瑾的目光顺着薄纱放远,又看到了一只小巧的,绣着碧绿柳条的绣鞋。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丛绿在此处碰见了逃跑的残兵,然后被拖入密林,丛绿在剧烈的挣扎之中,蹭掉了绣鞋。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澹台怀瑾攥着绣鞋,疯了一般往密林中跑。
此刻的丛绿,仿佛陷进了旧日的噩梦中,密林之中伸出长长的藤蔓,将她的手脚都缚住,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细密的冷汗不断地冒出来,沿着她的脊背流入衣内。
冷,好冷啊,冷得像被扒了全部的衣裳,丑陋地如同一件物品摆在地上,任人戏弄。耳边,是男人的怪笑,一个,两个,三个——
“小妹妹别哭啦,我们会好好疼你的。再说,你哭也没有用啊。”
“就是太瘦了,不好揉捏,屁股上倒是肉多。”
“行了没,快点快点,到我了到我了!”
“滚一边去,正爽着呢!”
眼前的黑影一个接着一个,她要窒息了!
“丛绿,丛绿,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一双温暖的手摇着她的肩膀,仿佛一锅热水浇在冰面上。丛绿恢复了些许知觉,本能地寻找着热源。
“救我,救我——”
澹台怀瑾不知丛绿怎么会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冒冷汗,怎么叫都不睁眼,偏生还在一直可怜巴巴地喊“救我”。
很像是——做噩梦,可这是白天啊,做什么噩梦?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丛绿扯着他的手往下拉,他一时不察,倒在了丛绿的身上。
他闻到了熟悉的烟火气,还闻到了独属于女子细细的馨香。丛绿死死地抱住他,柔滑的肌肤不住地蹭着他的脸颊。澹台怀瑾脑子炸了一声,断片了。
热源滚滚,散去了身上的寒冷。丛绿缓过劲儿来,一切感知都在回归。身下是枝叶,耳边是——男人粗粝的呼吸。
丛绿猛然一惊,当下往身上踹。澹台怀瑾就这样顶着满脑子的浆糊,被踹出去很远。丛绿喘着气,摸到一根尖利的树枝,悄然站起。
“哎哟我的天,疼死我了。”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丛绿看着男人满身的草叶,不敢置信:“你,你是世子爷?”
澹台怀瑾坐起来,满面是未消的驼红,看到丛绿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就是本世子爷我!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我大发善心来找你。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我好心过去——那个,过去扶你。结果你一脚踹我心口上,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狼!”
丛绿反应尚迟钝,被澹台怀瑾噼里啪啦一说,头都晕了。仔细一看自己身上,衣裳完整,只是有一只绣鞋不见了。
记忆涌入脑海,她走到这片林子,看到相似的场景,便控制不住地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身心颤抖。她转身就逃,后面,却渐渐地混乱,忆不分明。
澹台怀瑾见丛绿盯着自己的一只赤脚发呆,把绣鞋丢过去:“半路上捡的。”
丛绿敲敲自己的脑袋,穿好绣鞋,来到气呼呼坐在地上的澹台怀瑾身边:“世子爷,多谢你记挂,踹了您一脚是奴婢不对。要不您回踹我一脚解气?”
让他踹回去?踹一个女人,把他当什么了?还解气呢,他现在更气了:“你什么意思!本世子是如此暴力之人?”
丛绿眨眨眼睛:“那么,您就看在奴婢并非有意的份上,绕过奴婢这一回?奴婢在格木私下卤了些酱牛肉,送给世子爷一坛,如何?”
哦,酱牛肉啊。澹台怀瑾舔舔嘴,把手搭在丛绿手上:“说话算话,还愣着作甚,扶本世子起来啊!”
丛绿笑了笑,将澹台怀瑾从地上拉起来,澹台怀瑾一边拍身上的草叶,一边嘀咕:“你大白天的是怎么了?在荒郊野外睡得着,还做噩梦。”
搭在澹台怀瑾臂上的纤手猛地一颤,垂下来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