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做完英语试卷就上床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才睡着就梦到了更衣室。

    梦里的情节远比现实记忆中荒诞。

    本应该穿着裙子的齐窈窈,变成了穿着真丝睡裙,柔软光滑的布料贴合着妙曼的曲线。

    而她,压着齐窈窈在衣橱柜子上。

    头顶就是更衣室的灯,可她却不像是要帮齐窈窈摘美瞳,而是只单纯地把她控制在自己怀中。

    鼻间幽香阵阵,像齐窈窈身上的体香,又像洗过澡的沐浴乳香味。

    许知想仔细分辨,微微低头,于是那味道更令她混乱,意乱情迷。

    她看到细细的吊带挂在齐窈窈单薄漂亮的肩上,弧度圆润的肩头,无瑕白璧般的纤细手臂。

    那对精致的锁骨往下,是超乎这个年纪应有的完美身材……

    “知知……”

    齐窈窈还在用娇气的声音喊她。

    跟那双勾人的深邃的黑眸完全不一样,齐窈窈望过来,眼神小心翼翼的,似是单纯无辜,她小声问:“我们这是在偷情吗?”

    一瞬间,许知吓得满身大汗惊醒过来!

    房间里黑着灯。

    许知擦掉额上的汗,急喘着气,打开床头灯,她调整呼吸频率,清醒了一会儿,然后下床,从包里翻出一张物理卷子到书桌前做。

    身上很热。

    许知打开窗户,让凉凉的夜风迎面吹进来。

    她画图,列各种计算公式。

    书桌上的钟指针一圈一圈走过。

    当许知的大脑被各种“力”各种“能”各种定律和运动曲线填满后,已经快速地做完了两张物理试卷,冷静许多。

    许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

    她收拾试卷重新回床上睡。

    但无论怎么也睡不着了。

    许知回想起近段时间齐窈窈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纠缠,想起一开始齐窈窈的朋友问自己要微信,她们相识并不愉快,甚至针尖对麦芒。

    这好像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圈套。

    齐窈窈在图什么?

    会不会,从一开始,那个在男厕想要侵犯齐窈窈的混混,就是“圈套”中的一环?

    夜风吹得窗帘一飘一飘的。

    许知睡不着,又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索性起床,翻出两张化学试卷做。

    物理化学做了,干脆生物也做一下,再写个英语作文。

    不知不觉中,天方肚白。

    晨曦的光芒从窗帘外投射进来,落在笔尖上,许知微微愣了下,她眨动酸涩发困的眼睛抬头,才发现天亮了。

    她捏了捏酸痛僵硬的肩膀。

    卧室外,响起轻轻的开门声,很快,厨房有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妈妈起来了。

    许知打了个哈欠,伸展懒腰,收拾好满桌的试卷,拖着有点沉的身子去洗漱。

    上午数学老师请假有事,让许知给班里同学们讲这两天做的试卷。

    许知卷子是做好了,但一夜没睡,脑子不太清醒,本来还想趁数学课老师讲卷子能眯一会儿,被这么一安排,计划打乱。

    只能把睡觉推到后面的语文课。

    语文老师一般会发个卷子让学生做,一两节课也就过去了。

    许知打起精神上台讲试卷。

    她跟同学们对答案,遇到有做错的题目,她就言简意赅的说易错的地方。

    黎海一中虽说不按成绩排班,但一班的学生基本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成绩不出意外基本都能上985,错的题当然寥寥无几。

    前面几大题型效率很快,只讲到最后大题的时候要复杂一点。

    齐窈窈昨晚问一中的试卷是不是难一点。

    许知没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既然是重点高中,题目当然不会往简单方向出。

    下课铃响,黑板上解题的板书写了一堆,题还没讲完。

    许知从来没通宵过,总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提不起劲,头都很沉。

    下课铃像身体电量耗完的警告铃,她掩嘴打哈欠,说:“先下课,剩下的下节课再讲。”

    然而一中的学生哪有课间休息之说,除了一两个要去洗手间的,其他人都喊:“班长你继续吧,把这几题讲完。”

    “我不行了……你们自己来看吧。”许知说着,把试卷放在讲台上,游魂一样回到座位趴下。

    许知的同桌叫胡小华,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看着身形瘦小,小小一只。

    但她成绩很不错。

    两人从高二起就是同桌,许知平时也对她颇为照顾。

    胡小华从没见许知这状态,看到其他人拿着卷子喊着班长走过来就要找许知,立刻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胡小华小声说:“她试卷不是已经放在讲台上吗?”

    “步骤太简略了。”同学挠挠头也放轻了声音,说:“没转过弯来,那题是不是竞赛题?”

    “算是吧。”小华说:“班长她睡着了,你哪里步骤没转过弯,我帮你看看吧,那题是很难,我想了一个多小时呢。不过最后做出来了,答案跟她对得上。”

    “那行,就这个动点p到内切圆这里……”

    许知睡到上课铃响,迷迷糊糊中被身边的人推搡了一下,她强行清醒过来。

    胡小华小声提醒:“上课啦。”

    “噢。”许知还想起自己要讲数学卷子,拿起胳膊边的卷子就起身上台。

    台上坐班的语文老师一脸茫然:“许知,怎么了?有事吗?”

    胡小华真是阻拦都来不及,说许知困吧,她反应那么迅速,不等人说完,拿起试卷就往台上走。

    许知清醒了些,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一节数学课,现在已经是语文课了,忙向老师道了个歉,回到座位。

    时间过得很快,一节课结束。

    胡小华看许知手撑着额,眼睛明明只留一道缝了,还能拿着笔写下文言文里的句子译解,她问:“许知,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困?”

    “做了一晚上试卷。”

    “这么卷!”胡小华震惊,说:“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你是不是把所有试卷全做完了啊?”

    许知:“没……”

    许知打了个哈欠,放下笔,“我要去洗把脸吧。”清醒一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胡小华在许知回来后,把自己用来提神醒脑的清凉油也给了她用。

    这上午下午总算撑过来了。

    下午放学,许知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有个物理竞赛人数不够,想让她凑个人头。

    本来高三生忙着复习准备高考,不该参加这些。

    但班主任知道许知家庭情况,也知道以她的成绩,参加竞赛并不会影响到成绩,何况这次奖金丰厚。

    许知听到奖金有两千八,昏昏沉沉地直接答应下来,问了时间,再填报名表。

    填好表,班主任又想起自己带了两个凤梨来办公室,今天只削了一个分给同事们,还留着一个,她非要现在削掉剩下的这个,让许知带回去跟妈妈一起吃。

    盛情难却,许知只能留在一旁打下手。

    五点半,许知手里拎着一大袋削好的凤梨果肉下楼,走下两层楼,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真的一天困迷糊了!

    她快步跑下楼,差一点还摔倒了,反应过来又拿手机看。

    齐窈窈在五点钟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问她放学没有。

    而现在,五点四十五了。

    说好六点以前的。

    许知给齐窈窈打去语音通话,过了十几秒才被接通。

    许知立刻道歉:“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

    “哼!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大人大量的原谅你咯!”齐窈窈的声音听上去嘟嘟囔囔很不满,却没发脾气,只问:“所以许知知,你现在在哪了?”

    “马上要出校门了。要不改天再请你吃饭吧,我得去酒吧上班了。你眼睛好点了没?”

    “你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的眼睛?我早瞎掉啦!”

    许知听着那端齐窈窈的声音,不知为何,明明近在耳边,却像是隔着水一样模糊,想要仔细听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体质这么差吗?明明只是熬夜通宵了一晚而已。

    许知忘了自己开着窗,穿着薄薄的短袖,冷风迎面吹了六七个小时。

    她昏沉地想,这状态也不能去上班,万一工作期间出差错会更麻烦。

    许知摁压着太阳穴,说:“别说气话。就先改天吧,我今天也不去酒吧了,想请个假。”

    齐窈窈看着车窗外黎海第一中学宏伟的、历史悠久的却又朴实的校门,正想问许知为什么突然请假,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软绵绵的女声——“许知!许知!”

    许知回头,看到胡小华,有点懵,“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胡小华手里推着自行车,看许知脸好像红红的,踮脚抬手摸她额头,“哇,你发烧了吧?脸这么烫!”

    许知听她这么说,也觉得症状是有点像,说:“我回去量一量体温,吃点药。”

    “那你这怎么回去。”胡小华示意说:“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家。”

    ——“靠!许知知你敢!”

    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胡小华一跳,她四下看,周围除了晚回家的学生,没任何人。

    明明三十度的天,胡小华却感到凉风嗖嗖,毛骨悚然。

    她问:“谁,谁在说话?”

    齐窈窈气冲冲地开门下车,看到距离校门远处停下来的许知和另外一个体型娇小的女生说话,一下挂掉语音通话,大步跑过去。

    但她身上穿的校服显然不是本校学生。

    警卫无情地把她拦住了。

    许知看向自己手机,发现微信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是生气了?

    许知反应迟钝,又头痛欲裂,对胡小华说:“刚刚在跟朋友通话。没事,我自己能回家,你也回去吧。”

    “你自己真的可以吗?”胡小华却不太放心地打量她。

    “嗯。”许知看她看自己,想起什么,打开装着凤梨果肉的袋子,“班主任给的,你尝尝看。”

    胡小华也不客气,用里面的小签子戳了一块果肉,一边吃一边说:“老朱对你也太好了,亲闺女了属实是。”

    “没有,只是凑巧。”许知说:“那明天见。”

    胡小华点头,“嗯嗯,明天见。回到家给我发个微信哦,我确认一下你的人身安全。”

    许知不由笑了下,“嗯。”

    目送胡小华离开,许知继续推自行车,可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白色的堆堆袜。

    从没在学校里看到除校服以外的其他装束。

    许知抬头。

    是气势汹汹的齐窈窈。

    许知捏紧刹车,愣在原地。

    夕阳西下。

    齐窈窈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延伸到许知的自行车车轮下。

    许知看着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恍惚自己病入膏肓,出现幻觉。

    “窈窈?”许知不确定地开口。

    “就是我!你这个渣女!”齐窈窈气急败坏地给许知下定义,她手撑腰,另一手指着许知,“我在外面苦苦等了你半天,结果你在这跟别的女孩子依依不舍你侬我侬!你还喂她吃菠萝?”

    “这不是菠萝。”

    “这是重点吗!!”

    许知被她喊得头更痛了,问:“你怎么会在这。”

    齐窈窈一听顿时委屈起来,“你不来找我,我就只能自己来找你啦,我都在学校等你好久了许知知……”

    许知自知有错,“抱歉,今天状态不太好。”

    齐窈窈:“我知道,你生病了嘛。”

    许知听她话音落下,忽然感觉眼前一晃,接着冰凉的触感摸到她脸颊上。

    头晕脑胀的症状像瞬间减轻不少。

    许知一身恍惚,她视线低垂,看到面前的人眨着深邃的勾人的狐狸眼,一脸关切,刚刚英伦风的西装校服袖子一招,风中一阵馨香久久不散。

    “凉……”许知目光盯着齐窈窈,本能地追求舒服,主动低头贴着那只凉凉的手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