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 71
钮钴禄文溪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她如今刚刚上位,根基可能还是太薄了,那赵黄牛到底经营许久,当真不容小觑。
说人话就是,赵黄牛这小子当妈很多年,儿子贼多,一直在招新的蜘蛛,虽然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在场数量上还是她这边多,但再拖久点就不一定了。
不能拖。李文溪对战时脑子比谁都灵光,对局势的判断反应非常快。
她在脑子里朝着一群大儿下令:“不计代价,哪怕死了也都给我缠住他!”
李文溪当然没忘,无论从她自己的任务还是“金鸡大哥”赵黄鸡的要求方面来讲,她的首要目的都是来找赵黄鸭的。
赵黄牛不过秋后的蚂蚱,回头再来料理也没什么问题。
他本来一直没现身,这会儿才悄无声息地跑出来,至少说明了两点。一,他可能被别的人或者事绊住了,状态也并不好;第二,就是她的方向走对了。所以逼得他不得不出来拦她。
李文溪看了一眼自己的“不死”buff倒计时,做出了这个硬莽过去的决定。
好大儿们毫不迟疑地执行她的命令,以一种堪称疯狂的姿态前仆后继地朝前冲去,几十上百只狂奔的蜘蛛像是一股黑色的洪流,将前方阻挡的一切通通撞开。
李文溪坐在队伍中间的蜘蛛肚子上,压低了身形,使自己不至于被颠飞出去。
只一眨眼,就冲到了赵黄牛所立的拐角。
李文溪紧紧地盯着他,手里弓弦绷满,准备等他要是扑上来,就松手给他来上一箭。
其实别的都还好,毕竟她死不了,李文溪现在怕的就是赵黄牛的那种致幻的能力。虽然已经被控过一次,但他这技能具体是个什么机制她还是完全不清楚,心里头就挺虚的。
但不知道是有限制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赵黄牛并没有交他的这个技能控。他只是晃了一下身形,速度很快地从数只急奔的蜘蛛中间穿过,朝着她冲了过来。
李文溪松开手,暗银的箭矢疾射而出,角度卡得十分刁钻,刚好预判了赵黄牛的走位,使他不得不在原地停了一下,一爪挥空,抓到了她旁边的一只蜘蛛身上。
李文溪回头看了看,数值可观啊赵黄牛,一爪子直接把她的那头好大儿抓得四分五裂,浓浆爆了一地。
她赶紧重新拉弓。
赵黄牛一击不中,立马又转身追上来。
但李文溪的箭实在射得太准了,而且她这会儿人还是坐着的,不用分神去兼顾跑路,专心致志之下,那箭是一箭比一箭更精妙,以赵黄牛那漂移般的速度都总能被她几度封住走位。加上有成群的蜘蛛们在奋不顾身地往他面前扑阻碍着他的步伐,距离很快拉得越来越开。
李文溪甚至能抽出空隙回头朝前方看了一眼。
哎呀,要到地方了,因为她居然看见了光。
那光从前路的又一个拐角处穿过来,不算很明亮,但因为是在漆黑的地底,简直像太阳一样醒目。
能在这底下点灯的,总不能是点给蜘蛛看的吧?她想,八成得是赵黄牛的老巢了。
李文溪一边飞快地回头再发了一箭,一边催促蛛群:“跑快点跑快点,后面的给我拦人!拿命拦!”
飞驰的蜘蛛载着她,一头撞入了那盛大的光明之中。
李文溪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并不是被光晃的,也没亮到那程度,虽然最初的一瞬间她也以为是光的缘故,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我平时是老被骂跟个鬼一样,可我也不是真的鬼啊,总不能被光照一下能给我照晕吧?
李文溪转动了一下眼球,余光看见她周围的一排排“好大儿”们在这白光里痛苦地蜷缩着,好些在一瞬间里竟然像是化作了飞灰一般泯灭了。???
李文溪还没能想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就感觉到胸口忽然一凉。她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去,看见一支黑色的长爪穿破皮甲,从自己的胸口冒了出来。
伴随着似乎有“噗呲”的一声,朦朦胧胧,像隔了一层纱雾。
血水喷溅如泉,溅了她自己一脸。
然后在她的注视里,那支弯曲的、像是镰刀一样的利爪缩了回去,抽走。李文溪倒了下去。
“(特殊)不死/倒计时:3:27”
天旋地转,李文溪大睁着双眼,她的身体下方全是血,全是从她胸前的破口里涌出来的。而她的面前有无数的灰烬一样的黑色碎屑纷纷扬扬,像漫天被风卷起的枯叶,又像满城飞花时的柳絮,扑在她的脸上、身上,落雪一般将她掩没。
李文溪知道她的血条归零了,身体的迟滞感仿佛令她的思绪都变得缓慢了。
她看见眼前走过了一双脚。
黑色的,蜷曲的,走动时轻而无声,是赵黄牛的脚。
“您来了。”她听见他沙哑的声音说,怪异、语句好像阻塞在喉咙里,一点也不像是人声。
像是寂静了有一会儿,李文溪现在不太能准确地判断出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快被那些黑色的灰给埋了。
她思考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啊,这些东西好像是我的大儿们的遗骸啊。准确说,骨灰啊。
几十一百头的大蜘蛛,就在刚刚的那一个照面里,全都化成了灰。
真是挂中还有挂中手,她心想,真离谱啊。
这时,李文溪忽然听见了另一道声音。
很陌生,一个很柔和的男声,听不出具体的年纪。但柔和是柔和,但奇异的一点儿也不令人感觉到温暖,反而是冷的,也不是阴柔,更像一种寒凉月光般的淡漠。
“是啊。”那声音柔和而平淡地说着:“来看看你,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
又是一阵沉默。
李文溪艰难地试图瞥向那声音的方向,但她的头转动起来实在太困难,而且她有一种直觉,就是自己最好现在不要太动,搁这儿挺尸就好。
然后她看见视野里赵黄牛的双腿又动了,他慢吞吞地朝前走,过了会儿才再一次开口。说:“我做错了。”
“没有关系。”那声音道,态度十分温和,“只是你这个样子,我已经救不了你了。”
赵黄牛说:“我知道。”
“怎么这样冲动呢?”那声音说,带着淡淡的惋惜,不像是指责,只仿佛一声叹息。
赵黄牛没有说话。
“萨尔德斯的布置,算是毁了。那金石,是武者联盟金木的女儿,你最好不要动她。”那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然后问道:“他呢?你关在哪里了?”
赵黄牛依然没有回话。
那声音就叹了口气,语气依然十分柔和:“怎么呢?生什么气呢。你也说了,是你犯错了。我们好几年的准备,就这么浪费了。难不成,你是在怪我吗?”
赵黄牛这回终于开口了,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不会。”
“乖孩子。”那声音说,“你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难看了。他呢?在哪里?上面快结束了,羊土是个废物。你把他带过来,我得带着他先走了。”
即使说着“废物”这样的词,那声音里也仿佛不带有一丝烟火气。轻声细语的,流水一样温和。
赵黄牛说道:“你来,是来带他走的。”
那声音笑了:“不然呢?你……你做什么!”?咦不对劲。
肯定发什么什么了!内讧了?
地上的李文溪此时已经挺过了那阵“三天饿了九顿”的虚弱感,正竖着耳朵听呢。
她现在反应过来了,刚才这俩人,一个一照面就放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估计是法师技的群秒,一个从后面给她来了个物理版的穿心爪,两面夹击,这会儿估计都以为她死得不能再死了,当做一具尸体不再在意。
但她没死。
锁血,你以为。
不过这个局势吧,不死也得装死啊。李文溪连动都没敢动一下,直挺挺地躺在一地黑灰里偷听。
这对话,就挺有意思。
然后听到现在,那陌生NPC最后转折的那一句“你干什么”明显带着意外,音量都提高了点。
李文溪眼睛睁得大大的,没忍住悄悄地挪动她的头,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寻思现在估计她小小的动上一动,他俩应该发现不了了。
第一眼,发现这里确实是一间十分宽大的洞室,挖得跟个大堂似的,顶部吊着灯,陈设居然也弄得还挺齐全,有桌有椅的。
赵黄牛和那个她从没见过的陌生NPC都背对着她的方向,而且赵黄牛又瘦又长的身影挡在前面,逆着光,李文溪完全看不清另外那人长什么样子,只感觉好像是坐着的。
李文溪听见那人说道:“我给你的东西,你用来对付我?”
哦,听起来是赵黄牛这黑不溜秋的当了二五仔反水了,不知道干了什么。
她瞎猜:听着好像也没受伤吧,应该没真打起来?而且还能说话……再联想赵黄牛的技能,难不成他给人交了个控?
所以赵黄牛没控我,是留着技能要给自己人的啊?可以,真不愧是你。
赵黄牛并没有回答那人这句质问般的话语,只是用他那嘶哑、怪异不似人声的声音说道:“请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嘀。”
就在这时,李文溪忽然听见了耳边响起的任务进度提示音。
她愣了一下,调出任务面板。
“光明帝国/萨尔德斯镇北山窟特殊任务:赵黄牛之死。进度更新:9/10。”
9/10,就差一丝了。
第72章 Chapter 72
赵黄牛走了。
他好像也没有对那另外的一个NPC动手,就只是走人了。
李文溪躺在地上,寻思赵黄牛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态。她心想不是吧不是吧,你就把人家定在这儿顶什么用啊?反都已经反水了,你这控还能控一辈子吗?不赶紧补刀,人家解控之后不把你的头给拧下来吗?
她一动不动地竖着耳朵凝神听赵黄牛的脚步。
赵黄牛的步伐声很清晰。“沙沙”的,跟他最初的那种漂移一样的轻盈完全不同。
结合那9/10的进度,李文溪合理怀疑他很可能状态不太好,说不好马上就快寄了。
脚步声越走越远,听着是出去了,不在这洞厅中了。
李文溪在一秒的思索后,果断翻身爬了起来。
“(特殊)不死/倒计时:0:49”
她坐在地上火速先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嗑了一瓶药,看着血条升上去,腰不疼了头不晕了,才呼了口气站起身。
一回头,对上一双明蓝的眼睛。
啊,这就是那个跟赵黄牛说话然后被他反水的NPC。刚才一直只闻其声,这会儿终于看清人了。
其实倒也没有太看清,因为这人戴了面具。就是李文溪见过的那种所有“双生教”教徒们戴的同款的木头面具。
只不过这人的这张面具是深黑色的、一点杂纹也没有的特殊木料,其上绘刻的纹路则是金色的,跟那两个孔洞里露出的那一双看起来十分柔和、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蓝色眼眸映衬在一起,仿佛有种带着神性般的诡异感。
看体貌,是个身形修长,一头金发的男子。年纪仿佛不大,至少没有老态,看那肩颈、腰身,似乎还有股少年般的纤细感。
他坐在台阶上一张铺了软布的椅子里,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件带了兜帽的黑色长袍,李文溪想,可能是他穿过来,然后到这里来见赵黄牛,把它脱掉了放在一旁。
李文溪望着这人,这人也望着她。
不过那把椅子因为摆在台阶之上,高度是对方俯视着她,这让李文溪感觉不太舒服。她寻思什么人这么有病,都在地洞里了还挖几个台阶,真纯闲的。
对视片刻,那NPC先开口了。
“你没死。”他说,语气里有淡淡的惊讶,仿佛走在路边忽然看到有一条小狗翻了个筋斗,带点笑意的样子:“倒是奇怪。”
李文溪心情不怎么好,她一瞅这人就不怎么顺眼。姿势,语气,都讨人厌。
她看了眼赵黄牛离去的方向,那里是另一条通道,跟她进来的那条呈现一个夹角。
李文溪说道:“你是该奇怪,我也奇怪,怎么赵黄牛没补你一刀啊?还要我来代劳吗?”
她嘴上说着“代劳”,实则有点拿不太准。
锁血效果马上结束了,不知道这NPC什么等级,也不知道他到底被控多久,根据李文溪对此类技能的经验,可能最多也就几十秒。
没准再过几个呼吸就要结束了。
而且赵黄牛还走了,顶着个“9/10”的死亡进度。她的任务需要“见证他的死亡”,最好是马上跟过去,不然人提前嗝屁了她没来得及看见,任务没准要算失败。
赵黄牛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万一他用这生命里最后的时间跑去找赵黄鸭,把她杀了或者怎么样呢?
所以李文溪权衡再三,还是准备别在这节外生枝,赶紧追赵黄牛去。
她准备走,很快地退向赵黄牛离开的那条通道,却听见那座椅上的NPC说笑了一声。
“你最好快走,”他笑着说,“不然,可就走不了了。”
李文溪:?
威胁我?我这暴脾气。
她脚下步伐加快,依然是朝后退,但却一边退一边拉满弓弦,朝着这椅子上NPC的脸就是一箭。
不管射不射的死,先来一发再说。
怎么能有人动都动不了还这么嚣张啊?
“呵呵,傻逼。”她嘲讽地笑了句,拐角前最后的余光看见自己的那支箭“当”的一声扎在那NPC的额头上,箭头没入木面,从她的方向只看得见箭尾颤如急雨,不知道有没有穿透过去。
快跑快跑。
李文溪磕血狂奔,在五六秒之后成功追上了赵黄牛的身影。
“(特殊)不死/倒计时:0:11”
赵黄牛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
他现在的样子,本来就比正常的人要“长”上两倍,长手长脚,佝偻着,像个倒写的“C”字。而他的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承不了力一样弯折下去,两条手臂着地,似乎也在支撑着他的行走。
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像只迟缓滚动的破轮子。这动作如果按正常人体结构来算,大概算是在爬行。
他很慢,看着也怎么不着急。他后面李文溪挺急的,恨不能上去推他两把。
她的“不死”只剩十秒倒计时,但“蛛母”却没有时限,一直持续地在减血。如果倒计时结束锁血没了,血条又再降到底,那不用说,寄了。
但她急也没办法,赵黄牛一个将死之人,贸然上去招惹是不太明智的。
不急,先看看。
而且李文溪也是一路从键盘网游走过来的人,也多少有点些绝大多数玩家都有的那种“走剧情”的第三视角心理,所以她暂时就只是跟着,没做什么动作。
赵黄牛也不知道察觉到她没有。虽然李文溪也没怎么掩饰,她甚至连灯光都只是很敷衍地遮了遮朝前部分射去的光线,一回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赵黄牛一直没有回头。
只见他一个人拖着瘦长、卷曲的身体,沿着深不见底、复杂曲折的洞道一直往前走,七拐八绕,走了有三两分钟,越走越狭窄。
这条路上没有遇见别的蜘蛛,寂静无声。李文溪的药已经开始磕第二瓶。
就在这时,终于,前方的赵黄牛停下了。
李文溪看见他面朝着洞壁,最开始还以为那真是面墙,他是走不动了歇一会儿还是怎么的。后来盯了两秒才发现,原来那墙上有个洞。
那洞高到腰腿处,还挺窄,名副其实的“狗洞”。
赵黄牛展平他瘦长的身躯,像条蚯蚓似的钻进去了。
李文溪:“……”
她走上前去,有点纠结地迟疑了一下,也弯腰试着往里钻。
真挤啊,而且居然还不是只是穿过一面墙的那种短洞,这狗洞至少有十几米长。但凡李文溪再胖一点或者她今天穿的是铁甲,那真就爬不过去一点。
这种逼仄的泥巴洞里空气是很浑浊的,虽然这地底下本来就已经很闷很难闻了,李文溪还在疯狂掉着血,整个人都一脸菜色。
她很快爬到了出口,但不太敢往外出,卡在那儿纠结,怕赵黄牛给她来什么开门杀。
而且出口处的那里面居然是有光的,李文溪的提灯在钻洞的时候已经收起来了,现在完全是借着前方透过来的光亮在视物。
她往前又挪动了几步,侧耳听着动静。
没声音啊,不会是在出口外边蹲我吧?李文溪以己度人,觉得肯定是,于是越发不敢出去。
我就在这儿待着了。
她放低身体,像条长虫似的把自己摊平,这样空出来的高度刚好够她能够艰难地完成嗑药的动作。
结果苟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是赵黄牛,他那嗓门正常人不加点电音特效那是绝对模仿不来。
李文溪听见他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做我的妹妹呢?”
我去,还真是来找赵黄鸭的。幸亏跟上来了。
她听着这声音明显不是响在前面狗洞的出口处的,于是李文溪马上往外爬。
你不蹲我,那我出去看看。
“我对你不好吗?”赵黄牛的声音继续响起,嘶哑得听不太出情绪:“难道不是我每天在照顾你吗?”
这时李文溪已经一头从洞里钻了出来,在那儿探头探脑地暗中观察情况。
虽然进口矮得像狗洞,但这里面看着还挺正常,像是个普通的房间,只是很空荡,地上啥遮挡物都没有。
唬得李文溪当场刷一下又把脑袋给缩回去了。
牢房还有张床呢,怎么回事赵黄牛,搞虐待是吧。
李文溪一眼就看见了赵黄鸭,因为这间洞室里的灯就摆在赵黄鸭的脚边。
她小小的一只缩在角落里,双手抱膝蜷缩着,没有抬头。
而赵黄牛以他之前走路时的那种轮子一样的姿势,四肢着地,不好说到底是蹲还是趴,正待在她的面前。低垂的弯钩般的脖颈上,一张漆黑的、顶着满头绿眼珠子的“脸”悬在她的头顶俯视着她,像只在梦魇当中才会出现的巨大怪物。
“为什么呢?黄鸭。赵黄鸭,你说,为什么?”他低低的声音问着,“这些年,他常常几天也不回来,不是只有我在陪着你,养着你吗?我出去赚钱,我给你买你想吃的东西,我照顾你。赵黄鸭,我知道你聪明得很,你有没有良心?”
李文溪还是头一次听见赵黄牛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的声音似乎有气无力,又似乎在发着颤,只是“电音”效果实在太严重,她也不能太确定。
她屏气凝神地听,半晌,终于听见了赵黄鸭的回话。
小女孩儿特有的那种稚嫩又清脆的声音,也有点沙哑,但出人意料的在这种情形下语气居然还算冷静。
“可你不是我哥哥。”她说,“我们家里,以前没有你这个人。”
“啊,你知道?是。”赵黄牛说,“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你们才是兄妹俩,神迹之子,是吗?你们都是真的,只有我是假的。”
李文溪正费力地试图尽量不引起屋内人注意地把自己的身体给蛄蛹出洞,太难了,这空空荡荡的,她真怕赵黄牛余光一扫就给发现了。
听到这话里有新名词,她赶忙一偏头,什么真的假的?
正好看见,赵黄鸭的身体这时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你害怕?”赵黄牛喉咙里咕哝出嘶哑的笑声,“别怕,我没有告诉他们。”
“你看我对你多好啊,黄鸭,”他说:“我早就知道你也是,可我从来也没有说出去过啊。可你呢,黄鸭,为什么啊?赵黄鸡都死了,你就只有我一个哥哥,咱们兄妹好好的,对你又有什么坏处?”
赵黄鸭小声地说:“但你不是我哥,也不是我们家里的人。”
“我有什么不是的?!”赵黄牛忽然发了火,两只长爪挥舞了一下,咆哮了起来:“我是你的堂哥!我们也有血缘啊!你什么都不剩了,我也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就是唯一的兄妹啊!”
“而你呢?你宁愿跟着那个该死的女冒险者走!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不是你们,你——还有赵黄鸡!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赵黄鸭在他一连串的咆哮声中瑟缩了着,好一会儿才说:“……堂哥?我没见过你。”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呢。”赵黄牛的语气忽然又平静了下来,他像是回忆般慢慢地说道:“黄鸭,其实我很早就见过你。那时候,你还很小,而我也还没有被选中……你好像知道神迹之子,是吗?我们家族的……传说?你偷偷听来的,是吗?”
赵黄鸭又沉默了下来,但赵黄牛也不在意。
他把两只长爪收了回去,继续如同一个瘦长的轮子那样伏在那里,语气随性地说着:“那时候大家都以为,神迹之子也许不会再有了,他……等了太久,不愿意等了,他想要自己造一个出来,然后他选中了我,把我带走。我那时候还以为……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事呢。”
“可惜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一代原来早就已经出了一个了……赵黄鸡,还有你,甚至有两个!哈哈。”
他说几句,顿一下,语句间很迟缓,李文溪有种感觉,她觉得赵黄牛此时的神智好像已经有点涣散了。他快死了。
“他还……不知道你,但他发现了赵黄鸡,于是他一下转移了注意力,他想要他,还要我来为他得到他。因为赵黄鸡是真的,我是假的,我只是他造出来的一个……失败品。所以他放弃我,抛弃我,让我来这里,养这些该死的蜘蛛。”
李文溪看见赵黄牛说着好像抬起了手,摸向了他自己的胸口还是肚子的什么位置,语气轻飘:“看,就是这里,从这往下数,第七根肋骨。”
他对赵黄鸭嘱咐地说道:“等我死了,黄鸭,你要把它挖出来。但不要还给他,毁了吧。”
赵黄鸭轻声问道:“他是谁?”
赵黄牛发出沙沙的笑声,他断断续续地说:“舅舅,是……舅舅。”
舅舅?后方“旁听”的李文溪脑子飞快地转动,哪个舅舅?
她第一反应是:啊,是不是赵黄鸡那封托孤信还是诀别信啥的里面,跟赵黄鸭提的那个想让她去投奔的“舅舅”?
行啊你,赵黄鸡,喜欢千里送妹拦不住的。
她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望着赵黄牛的背影,等他继续往下“揭秘”。
在这时候,李文溪的反应是迟滞的,并没有提起什么警惕心——或者说当然有在防,但只是防着赵黄牛忽然回头给她自己来那么一个回首掏,没有防他做别的。
因为她听着赵黄牛的话,觉得他好像是挺在乎赵黄鸭的,在那儿一直质问人家为什么不跟他当兄妹,应该不至于拿她怎么样,所以她并没有太防备。
这不,她听见赵黄牛又在问了:“黄鸭,你为什么就不能做我的妹妹呢?”
李文溪心想,别问了,人不喜欢你,给自己留点体面行不行。人不喜欢谁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而且你现在这尊容,是个人看着都犯恶心。
然后听见赵黄牛接着说道:“是这双眼睛,对吗?”
李文溪也就顺着他的话在想赵黄鸭的眼睛,那小丫头确实有点特殊能力在眼睛上,这个她已经知道了。
赵黄鸭后面一直没怎么吭声,只有赵黄牛一个人的话音在继续作响。
只听他说:“让我来最后为你做一件事吧,黄鸭。”
李文溪抬了抬眼,看见赵黄牛把他的长爪从他自己的胸口挪开,抬起来,朝着赵黄鸭伸了过去。
灯光将那支镰一般带着弯钩的五条长爪拖出长长的、尖利的影子,像梦境里女妖和恶鬼的伸向床褥间沉眠者的手。
下一秒,赵黄鸭的尖叫声猛然间响彻了整个地下洞室,伴随着歪倒在那儿的赵黄牛抽搐般呼哧呼哧的低喘声。
李文溪的脑子一炸,猛地从地上弹跳着一跃而起,一脚飞踹赵黄牛的后腰。
这一脚她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把他直接踹飞到了墙上,又砸下来,落地弹了两弹,一大团蜷缩着,不动了。
“嘀。”
“光明帝国/萨尔德斯镇北山窟特殊任务:赵黄牛之死,任务更新:10/10。”
李文溪心口砰砰地跳,她匆忙地转过头,去看赵黄鸭。
然后她定在了那里。
李文溪出生至今,算上上辈子二十六年,玩游戏十四年,也算经历丰富。这些年来见过许多场面,心理素质和心态都十分稳定,很少有能让她感觉到失语的时刻。
昏黄的灯光下,赵黄鸭张着嘴巴哀嚎。就在她那张稚嫩而苍白的瘦小脸庞上,原本明亮双眼的位置,此时只剩下了两个窟窿。血如股地顺着双颊淌下来,像两行赤红的泪。
赵黄牛剜下了她的两只眼睛。
用他的爪子。
第73章 Chapter 73
李文溪回过神时,人已经扑了上去。
赵黄鸭跌倒在地上,李文溪一把把她拎了起来,拧开一瓶血药迅速给她灌了下去。
赵黄鸭一直在急促地哭嚎、喘咳,药水都差点吐出来。李文溪听得头痛心也烦,但她再怎么样这时候也不太能说出什么闭嘴之类的话,只能把一双长眉皱得死紧。
她手里目前手里只剩三瓶药,给了赵黄鸭一瓶,还剩两瓶。
都不一定能坚持到她找到路出去。
唉。
李文溪有点后悔,但又觉得不喂药这NPC小丫头才这么点大,没准隔几分钟躺那儿断气了。
算了。
她把人放回了地上,难得地弯了个腰,是轻轻地放的。
赵黄鸭哭得直打噎,满脸的血水混合着汗和泪水,可怜极了。如果换了别人,可能怎么都得安慰一下,心痛又惋惜,但李文溪是不会的。
轻放的那一下,和现在不骂人已经是她最大的温和了。
最讨厌小孩哭了,无语,又不是我干的,关我什么事啊。
李文溪把人撇下腾出了手来,先看了眼任务面板。刚才她听见进度播报了,那现在赵黄牛的任务是完成了?怎么没反应啊。
结果一看,发现那任务居然还在那儿挂着。
还是:“光明帝国/萨尔德斯镇北山窟特殊任务:赵黄牛之死,任务更新:10/10。”
什么意思?进度满了,但不显示完成?
放别的游戏里,有可能是卡了、bug了,在神迹大陆里,不太可能。
李文溪在赵黄鸭令她头痛无比的哭喊声中努力地思考:难道是还没死透吗?
她面露狐疑地抬腿朝赵黄牛摊那儿不动的身体走过去,二话不说,摸出把匕首先随便捅了几刀。
没死是吧?现在总该死了。
结果一看任务,还是那样卡在10/10不动。
李文溪一边给自己补血,一边陷入了沉思。
她也没做过几个任务,参考不多,但是逻辑上来说,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是有什么前置条件没完成。
李文溪踹了一脚赵黄牛的尸体,把它踹得仰翻过来,又俯身拿灯照了一下。
看样子确实是死透了,明显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是缺什么条件呢?
“见证赵黄牛之死”,“见证”。她确实是亲眼看着赵黄牛死的,没准她那飞起的一脚还起到了点最后补刀的功效。
那么为什么不行呢?这个见证到底是要让她见证什么呢?既然不是死亡本身,那是死前的……对话吗?
还是赵黄牛其实根本没死,赵家这帮人都是能有点死了活活了又死的特异功能的?
“对话”,这两个字在李文溪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不经意间,忽然激起了一点灵光。
她想起赵黄牛死前的那几句话。
他交待要让赵黄鸭把他的什么第七根肋骨取下来,还要她把它给“毁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李文溪撸撸袖子上前,行,遗言是吧,你的黄鸭眼睛都被你挖了,只好我来代劳了。
因为赵黄牛那尸体长得实在太扭曲,李文溪压根不知道他肋骨到底长哪儿了,于是唰唰几刀把他整个人全拆了。
那“咯吱咯吱”、“哐哧哐哧”的持续的令人牙酸的剁刀声、割肉声,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没多久,连缩在那儿一直嚎叫着的赵黄鸭都渐渐地安静了。
李文溪正在提着灯找肋骨呢,听见身后没声了,还挺意外地回头看了眼。
主要看看赵黄鸭是不是已经嘎了。
啊,还在动。行,没死就行。
她把头转回来,拿匕首拨,拿脚踢,把一堆碎块翻了个遍,还真找到了一根看起来不太一样的骨头。
——它居然是金色的。
当李文溪有点嫌弃地把它从血污里捡出来拿到灯下看的时候,发现这金色颜色之纯正,居然还隐隐地泛着光。
李文溪的眼睛里映着这金光,像是在那黑色的瞳孔里点燃了两簇火焰。
当她的手指碰到这根骨头时的那一瞬间,李文溪的耳边终于响起了任务提示。
“任务[光明帝国/萨尔德斯镇北山窟特殊任务:赵黄牛之死]已完成。”
“获得经验+3000”
“获得物品:先祖之骨。”
“获得紫石+1”
“玩家已升级。”
我去,给好多啊!
李文溪挑起眉毛,神迹大陆里面的特殊任务难接又难做,但是经验和钱给的有的其实还不如城里的官本。
它珍贵,是珍贵在奖励给的“物品”上。很多时候会给予完成者一些独属的、唯一的东西,那东西不仅隐秘,除你之外别的玩家都不知道,而且很可能还挺“超标”。简而言之给你开个小挂。
李文溪上辈子之所以到处浪没被人一天打死三次,就跟她在城外流浪的那一两个月接的那个任务得到的一件道具有关系。
她一直计划着这边出了新手村就跑去把那任务给再做一遍。
这赵黄牛的任务给的经验不仅直接让她刚才刷蜘蛛刷到8级的经验条火速涨满了到9级需要的2050点经验,让她又升了一级,居然还给了一颗紫石。那可是抵100颗蓝石的巨款啊!
可以,李文溪一边打开自己的人物面板瞥了眼一边想,出去就买个bb机……不是,通讯水晶,再买条链,从此成为有机人士。
“溪水长流(9级) [弓手]:攻/84+50 防/14+20”
李文溪撇了撇嘴。虽然升了级,但她的防点数不仅没增,反而暴跌大半。
因为她的甲爆了,之前被那个贼能装的NPC和赵黄牛两面夹击的时候当场报废,连鞋帮子都飞了一半,现在这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坑,只能勉强挂在身上主打起个心理安慰作用。
我刚到手的新甲呢,唉。出去再买一套!就用踹死赵黄牛的钱!
然后她看向了这次收获的重点,那根骨头。
是的,就是她刚从赵黄牛身上拆下来的那根。她拆的,然后被系统算成她的奖励再给她,李文溪抽抽嘴角,神迹大陆,真有你的。
不过这骨头在被系统定义成“奖励物品”之后,卖相上至少变化了一点,沾着的血迹不见了,体积也变小了些,金光澄澄地躺在她的手里,熠熠生辉。
不是金条的那种暗沉的金,而是像琥珀流金那样的明透的质感。
标识:[先祖之骨]。
李文溪品了品这名字。意思这骨头不是赵黄牛的,而是“先祖”的。
在结合他说过的那些话,什么他是“假的”、他是“被他舅手动人造的”,而赵黄鸡和赵黄鸭是真的,是“神迹之子”……李文溪想,她好像理清楚了。
赵黄鸡,赵黄鸭,这兄妹俩放在一起,有什么共同点呢?
赵黄鸡不用说,他那血都能给人开挂的逆天本事,确实挺“神迹”的。但赵黄鸭又不能——不能吗?
李文溪咂摸咂摸,转过身,很有求知精神地走上前去,伸手在赵黄鸭脸上蘸了一滴血,舔了一口。
说实话,她这行为确实挺变态的。好在赵黄鸭本人看不见,她只是本能地在感觉有人靠近的时候惊惧地瑟缩了一下。
李文溪没管她,看看看面板,没变化。
好,看来赵黄鸭确实是不能的。
那她的特殊之处就没别的了。李文溪低下头,目光想去找她被赵黄牛亲爪剜下来的那双眼睛。飞到哪儿去了?
确实就只能是眼睛了,不然赵黄牛也没必要临死还动手给人挖了。
赵黄鸭的特殊之处在她的眼睛,跟赵黄鸡的是不一样的。所以“神迹之子”,指的首先不是赵黄鸡特有的那种不死的能力。
再一想,赵黄牛说他是假的,那假也至少需要有假的资本——他又特殊在哪里呢?
应该是他的控制技能。刚才洞里撞上的那NPC一看等级就特高,还能被他给定在那儿那么久,说明赵黄牛的控绝对不同凡响。
而除了赵黄牛,他们的这种特殊之处并不像是后天能学来的,尤其是赵黄鸡的那个,李文溪玩了好几年听都没听说过。如果要形容,用“天赋”比较合适。
他们有着不同的“天赋”。
“神迹之子”,赵黄牛当时在这个称谓前说的话是“家族的传说”,而且照他说他还是被他舅给“选中”,带去“造假”的。
所以,这里的意思指的应该是他们——赵黄鸡、赵黄牛、赵黄鸭,他们的这个家族,一代一代通过血缘,可能遗传生成的一种天赋。而这些生来带有天赋的新成员,被他们称为“神迹之子”。
赵黄鸡的是“不死”,赵黄鸭的是“眼睛”,赵黄牛的……应该是他被“植入”的这根“先祖之骨”。
先祖之骨。李文溪把玩了两秒,没搞懂这玩意儿能怎么用。
她头痛地想,她已经从赵家兄弟这儿搞到两个不知道用途的东西了。
一个叫“莫里索希”,一支以“神迹”为名,白得像根玉箫的中空棍子。是赵黄鸡任务的触发道具。
还有就是新得来的这根骨头。
一翻手,那支“莫里索希”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另一只手里。
李文溪的本意,其实只是刚好想到了,随便拿出来瞅瞅,根新物品对比一下,对比着瞟一眼有什么不同。
她这会儿是急着走人的,要在血药耗空之前带着赵黄鸭出去,所以真的只是打算看那么一眼。
结果没想到,两根一粗一细、一长一短的棍状物,只是同时地抓在了两只手里,李文溪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只听耳边忽然“嗡”的一声,两根棍都猛地脱手而出,自发地撞在了一起。
李文溪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抓。什么情况,别给我摔碎了啊!
结果两根撞一起,抓回手里只剩了一根。
李文溪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短而细的那根,也就是赵黄牛的“先祖之骨”,已然嵌入进了粗而中空的一根,也就是赵黄鸡的“莫里索希”里中间。二者竟然严丝合缝,内金外透浑然一体。
“嘀。”
“光明帝国/萨尔德斯镇特殊任务(唯一):赵黄鸡的秘密,进度更新,6/10。”
啊?
李文溪手指摸了摸,光滑细腻,有点疑惑又有点惊喜。
大进展啊,酱紫联动的?那要是只接了一个任务,岂不是寄了?
她刚想迈腿走几步,一边扔标识一边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联动”,就见这根长得十分美观的棍子突兀地又“嗡”了一声。
李文溪条件反射地收紧五指,还来啊?
然后她发现这一回,这棍子并没有要挣脱她的手的意思,反而地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忽然轻飘飘地升了起来,朝她的手心轻盈而迅捷地飞了过来。
不大,两枚,像宝石似的亮晶晶。
李文溪在这东西没入她手里的棍子的一瞬间,看清了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
她沉默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
那哪是什么宝石,那是赵黄鸭的那两颗血咕隆咚还带着点泥巴的眼珠子啊!
李文溪一口气在喉咙里卡了一下,低头检查。
只见这两颗飞来的眼珠,和之前的那根“先祖之骨”一样,非常丝滑地嵌入了棍身之上。
只不过这次是嵌在棍子的顶端,两边对称,一边一颗。让李文溪虚眯的眼神回归正常的,是她发现这两眼珠镶上去之后倒是没有血了,干干净净,晴蓝透亮,就像它们还生在赵黄鸭的脸上时那样美丽。
倒真像是两颗奇特的宝石了。
“嘀。”
“光明帝国/萨尔德斯镇特殊任务(唯一):赵黄鸡的秘密,进度更新,7/10。”
李文溪缓缓呼出口气,定了定神。
此时,这根融了两样新东西进去的“莫里索希”,形态已经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它原本是一根前后粗细均匀的中空棍子,现在变得更长了一点,前端变细而后端变粗,而且形状变为弯曲,像弯月一样回勾,中间也被金色所填满了。
李文溪抚摸了一下,发现这弯月的样式,怎么说,就挺好握的,手抓上去刚刚好。
而那细细的前端上,两颗蓝色的眼球显得更为突出,圆溜溜,有种浸透着怪诞的精致感。
老样子,第一件事,扔个标识。
[莫里索希(激活版)]
李文溪发现,奇特的,神迹大陆一向走极简风的标识语句上,头一次居然出现了多行的字。
她仔细地读:
“勘破虚妄之眼,永生不死之血,迷惑人心之骨——你完成了它,唤醒了它,猎人的武器。”
“你将拥有它。”
“已与玩家[溪水长流]永久绑定。”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还有人说我在断,气得我怒从心头起火向胆边生,熬了个大夜把今天的更新写了早早发!
而且也有4k呢!
第74章 Chapter 74
“猎人的武器?”李文溪喃喃道,把这根棍子上下抛了抛。拿在手里感觉挺轻的,好像没什么重量。
猎人的武器,什么意思,猎人一般就是弓和剑嘛,可这玩意儿既不像弓也不像剑啊。
她反复摸了几遍,也没搞明白这东西要怎么用。但李文溪还是非常高兴的,“唯一绑定”,还有这种功能的?虽然没听说过,但是一听就很高级啊。
李文溪心想,那我把它丢在哪儿,它是不是还会自己跑回来?
她试着想把这东西收进背包,刚一脱手,发现它无声地、好像融化一样化作了一滩流动而粘稠的淡金色液体。
李文溪眼睁睁地看着这液体如有生命般流淌着,那滚珠似的流态像极了熔炉之中的铁水,在一个轻巧的呼吸间便渗入了她举着它的右手腕里。
李文溪把袖子捋开,但她穿着臂甲,再怎么捋开也只能看见半截手腕。
她的右腕上多出了一条淡金色的竖线,细、淡,但又分明存在,由腕部动脉处起始,直直地朝着羊皮纸色的软甲中包裹着的小臂间延伸而去。
李文溪:“……”
她心念一动,这根弯月形柄的尖头长棍就又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低头往手腕一看,那金线却依然还长在那里,而且颜色似乎还变深了一点。
再一手松,又融了,非常快地以一小滩金液的形态消失在了她的皮肤下。
行,明确了,确实是丢不掉。李文溪抽抽嘴角,脱手就自动回收,整得还挺方便。
但她这时候也没功夫多研究了,准备回头把赵黄鸭拎上,先出去再说。
然后她一回头,目光落到赵黄鸭身上,脚步一下停住了。
赵黄鸭的脸色极苍白,血已经顺着空荡荡的眼眶流了满颊,小小的一只倒在那里无声也无息,像团惨遭虐待的小猫小狗,只有一点点瑟瑟的抽动显示她还活着。
但这惨像却并不是使李文溪停滞的理由。她愣在那里,是因为她在赵黄鸭的脸上——在她的皮肤与血污之上,李文溪看见了一枚小小的、十字形的红色光标。
当她的目光落点移动,那光标还会跟随着移动,从赵黄鸭的脸上移到她颤颤的胸口,一明、一暗,有节奏地微微闪烁着,频率并不算快,就像她的呼吸,像她胸口里震动的心跳。
而当李文溪的目光从赵黄鸭的身上彻底移开,看向旁边的灯、看向地面的时候,那红色光标就又不见了。
游戏人物,正常情况下应该不存在眼花眼盲的问题……?
李文溪的第一反应是再次打开她的面板,看看她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又莫名其妙被上了个debuff。
一看之下,发现赵黄鸡给的“不死”这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却并没有被后面排列的那条“蛛母”的特殊标给顶上来,而是变成了一行……图案和数字?
李文溪费解地盯着看了几秒。
第一个图案,是个亮晶晶的金色的、三瓣形有点类似扑克牌的“梅花”图样的小标志,精致小巧地印在她的血条栏后面,像枚闪闪发亮的耳钉。
第二个图案是一个水滴的形状,呈现着暗淡的灰色。不知道是它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代表着这种色泽在游戏之中最常见的另一种含义:未解锁。根据这图案后面跟着的一个“(0/1)”字样来看,李文溪觉得应该是后一种。
后面的第三和第四个图案,一个形似小斜杠,一个形似一枚简笔画的眼睛,也都是暗淡的灰色。
四个图案排成一排,大小相似,整整齐齐。
什么东西,看不懂,能不能搞点正常人能看得明白的?
李文溪扫了两眼,算了,等回个安全地方再说了。
她一边继续朝着赵黄鸭走去,弯腰一把把人拎起来,手伸出去,顿了一下,松开领口,改为将她夹着腰搂在胳膊弯里。
赵黄鸭吓得尖叫了一声,声音嘶哑又短促,手脚挣扎着,倒真像只饱受了惊吓的小鸭崽了。
“别叫。”李文溪说,“带你去找你哥。”
赵黄鸭还是叫,李文溪皱着眉一脸头痛,大步走向来时的狗洞。站在洞口纠结了一下,先把赵黄鸭塞了进去。
以赵黄鸭的身高,直接站着走就能走出去,但她跌跌撞撞的,一落地就往地上摔。
李文溪只能在后面边爬边拿手推她,她每一推,赵黄鸭就哭几声,短短十几米的距离走得人都老了一岁。
“我不想干了。”李文溪自语,“我不干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赵黄鸭夹回胳膊肘里,一边走一边思考要怎么出去。
思考了几秒,李文溪扬声呼喊:“儿啊,儿啊,我还有儿活着吗?儿速来一只驮你老母亲啊!”
她胳膊弯里的赵黄鸭吓一跳,咳嗽似的“呃”了一声。
李文溪一边往她之前追着赵黄牛来时相反的方向拔腿疾跑着,一边仿佛一个真正的老母亲一样一路急切地呼唤着自己的好大儿们。
她的大儿被那NPC一招给打死了一大片,有没有幸存者李文溪也不太清楚。但她当然也不敢回去找的,谁知道那倒霉NPC走没走啊。她现在就指望着有没有当时掉队的、走在后面的、苟延残喘下来了的,能够机灵点绕个路过来找她。
“妈急,速来。”
这些蜘蛛既然能找到赵黄牛的所在,那肯定也能知道该怎么出去回到地面上。
几分钟后,李文溪在一处四通八达的拐角处停下来喝药的时候,还真撞上了一头蜘蛛。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儿,于是举着灯远远地盯着它观望。
然后李文溪发现,当她的目光落在这头蜘蛛身上时,落点处也浮现出了那种红色的光标。
说实话,李文溪在看到这种十字标的时候,她的脑子的第一反应——“准星”。
对于她这种高强度上网十几年、体验过数十类不同射击类游戏、过手上百种不同瞄准镜的纯种游戏人来说,多少也算是条件反射了。
准星,瞄什么的呢?
李文溪的脑子里瞬息变幻着,也就两三秒,那蜘蛛已经来到了面前。
李文溪防备地拉开弓。
她刚才就感觉这蜘蛛走路姿势看着不太对,等它停在自己面前,才发现原来它缺了两条腿。一边缺一条,八肢只剩六肢,还不对称。
行,这得是我的儿了。
果然,这条六腿蜘蛛停在李文溪面前不动了。
真够磕碜的,李文溪想着,一边命令它趴下,自己跨了上去。
“走走,到地面上去,跑快点。”
那蜘蛛载着她选了个方向,十分努力地抡着六条腿跑出了八条腿齐全的气势。
李文溪坐在它背上,把赵黄鸭放在自己的腿上按住,另一只手拿着她最后的一瓶血药仰头喝。
她盯着自己的人物面板,计算着。
李文溪对她的这个减血debuff的掉血速度已经非常熟悉了,这瓶药喝完,应该能补到三分之二左右。如果不出意外受别的伤,光减血,到掉空还能有大概二十来分钟。
只要她能够在十五六分钟之内回到地面上,出去之后当场找个人或者NPC借或者抢点药,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后再揣着赵黄鸭和足够的药回来找赵黄鸡,把他们兄妹俩都带回萨尔德斯,找个地方,买栋房子,安置起来。从此以后金屋藏金鸡,发家致富……
好!计划通!
李文溪想得高兴,即使腿上的赵黄鸭依然在时不时的蚊子叫似的呜咽两声,也没能影响她嘴边逐渐露出的笑容。
她抬手丢掉空药瓶,拍拍屁股下的蜘蛛肚子:“再跑快点!”
好大儿甩了甩腿,为妈妈的命令竭尽全力。
地窟四通八达,路线复杂得让李文溪一路坐着看过来都觉得有点脑子发晕。
只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后,蛛背上的李文溪忽然感觉到了浊臭的风里渐渐夹杂了几丝清新,顿时精神一振,肯定是出口要到了!
好快,血条都还没掉过半。
李文溪心情舒缓,想着不错,挺顺利啊。
周围的光线也开始渐渐地变亮,至少不是之前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了。
李文溪舒心地把一路举着的提灯放下来,准备收回包里。
终于,在拐过最后一处转角,明亮的天光扑面而来。就在前方几十米处,灿烂的阳光从高处金灿灿洞口投下圆柱状的光辉,细小的飞尘在光柱之中轻轻旋动,对于在黑暗之中跋涉了许久的人而言,有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李文溪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眯了一下眼睛,抬手遮在额前,情不自禁地微笑。
□□大蜘蛛依旧勤勤恳恳赶路,在距离那处天顶洞口仅十来米远的位置,左右各斜斜地开有一条分岔口。路过的时候,李文溪随意地往两边各瞥了一眼。
先看的左边那条,狭窄空荡,大概因为这里多少有光线惠及的缘故,李文溪看见地面长了些葱绿的野草。即便草叶上仍挂有蛛丝,在此时也让人觉得舒心。
然后她的目光移向了右边的岔口。
那是一条形状非常直的岔道,可能有上百米都是笔直的,一眼能望到头。
李文溪的表情在这一瞬息间完成了一系列从喜,到惊,然后凝固的变化。
第一眼,她先是看到洞里有亮光,所以惊,然后仔细看,发现那提着灯的是个半生不熟的“半熟仇人”,就凝固了。
黑袍,瘦高,没有戴兜帽,木面具,和金发。
——我超!!这不之前洞厅里遇到那倒霉NPC吗!
李文溪眼力太好,那一瞬间里,她甚至看清了他面具额头那儿的一个圆孔。
嗯,她那一箭给射的。
也是在这凝固的一瞬间里,李文溪看见那NPC也抬眼了,他望过来了。
虽然这隔空一眼的相逢极其短暂,屁股底下的蛛大儿也跑得很快,下一秒就已经跑到了洞口下的阳光里,但李文溪知道他绝对看到她了。
她仰起头,把赵黄鸭举起来朝着头上的洞口抛了出去。
第75章 Chapter 75
很难具体说李文溪在这转瞬而过的两秒中间都想了些什么。
她坐在六条腿的残疾大儿背上,洞口投下的阳光投下来,光明、灼热,黑暗之中行走了太久的眼睛发着烫,视线被这光线晃得一片模糊,耳边是赵黄鸭被抛飞时“啊啊”的惊恐尖叫声。
李文溪用力地回过头,看向后方黑暗的洞穴,在发花的视野里艰难地分辨着那抹一闪而来的黑影的方位。
看不清,视野全是红热的光,照得眼球发痛。李文溪的脑海里,一连串的思维片段如碎片般倏忽闪过。
“是那个NPC!”脑子在想,“他追过来了!”
“他是要过来杀我。”她想着,“那是什么?有什么在闪光?”
“——准星。”
那一刻,李文溪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枚闪着醒目红光的十字符号是如此的清晰。
这枚十字符曾出现在赵黄鸭身上、她的好大儿身上,如今又一次出现,指向的只能正是那名NPC的位置。
李文溪看着那符号,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其实也不太清楚那时的自己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她只知道拉弓是来不及的,也没有用,而且她的数值对这个NPC来说也太低太低……
于是她下意识地由这枚准星联想到了她需要的东西:她需要武器。一种比拉弓更快的,和这准星相称的武器。
“猎人的武器”。李文溪想到了自己得到的物品,她莫名地有种预感,觉得这东西会是自己需要的那个。
一抹金光从她抬起的手腕间闪过,但那点光芒在这片金灿灿的阳光里显得是如此的暗淡,不易被察觉。
李文溪的右掌中间浮现出一轮玉色的、弯月一样的柄,随着她五指紧紧将之抓握、摩挲,手腕一扬,那玉柄上相连的、填满了璀璨熔金的修长棍身随之高高地扬起,尖而圆润的顶端直指前方。
李文溪盯着那枚虚浮在“目标”上的“准星”,下意识用如同握枪那样的姿势握紧了手中的弯月柄。
她觉得这东西长得挺像一把“枪”的。有手柄,有狭长的管膛。
她想,那我的子弹呢?
李文溪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往身后掏,想要抽一支箭,但刚一抬手,又想起这东西显然不可能是用箭来做弹药的。
于是她的目光又落回了那支内裹着琥珀融金的细长管身上,这时,在她的目光中,那截包裹了璀璨金色的细管上方忽然浮现出了两枚圆圆的弹丸,如磁浮般漂浮着,就在距离她握着那弯玉色手柄的食指前方,约有两寸,一伸指就能够得到的位置。
那弹丸一枚呈血红色,明亮如灯,另一枚色泽灰暗,看不清具体到底是什么颜色。
李文溪顿时想:这是子弹!我有子弹!
她心中一喜,本能地将手往前一滑,虎口推进,探出她的食指,拿指尖上去轻轻一拨,耳边听见“咔哒”的一声,那红色的弹丸当即向下一滚,穿透管壁的阻隔,没入了下方的金管之中,然后立即向着前端滴溜溜飞弹而去。
上膛。
李文溪立即将手腕一振,仿佛无形地扣动了扳机,那血红的弹丸在她的目光里顷刻之间提速至一抹红色的残影,“嘭”的一声,自那窄细棍尖疾射而出!
射击。
为了随时盯着自己的生命值,李文溪的人物面板从她坐上蛛背起就一直是开着的,就悬浮在她视野的右边一角。
所以当她在“开枪”后感觉头晕眼花,一晃向后倒去时,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偏去看那块面板。然后她眼睛一下子瞪大,清清楚楚在那一瞬间看见自己的血条跟被狗啃了一样,清零了。??
哦还没有清零,还剩2点,贴着0刻度线,可怜兮兮地躺在那儿。
但那NPC甚至都还没有打到我,李文溪有一刻心想:他会不会觉得我碰瓷啊?
然后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被一股白光带着巨力给糊飞了出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那真的是倒飞三丈,高度上丝毫没有夸张,而且由于角度比较奇特,她整个人直接从这洞口像颗炮弹似的飙射了出去,轰地砸进了满天阳光里,在那股强横推力耗尽之后“啪”地摔下去,还弹了两下。
好的,李文溪头晕目眩吐了口血——那现在他打了。行,全责!
躺在地上缓了一下,再抬头看一眼面板生命值栏,好的,仅剩的两点被打没了,现在确实彻底清零了。
但我怎么还没死啊?
李文溪疑惑之下,把这张人物面板拉近,再拉近,直到占据她整个视野。然后她发现,在她血条后面那枚小小的梅花金标后面跟着的水滴状图案,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亮了,变成了一种浓郁的红色,而且后面跟的“(0/1)”也变了,变成了一个跳动的数字。
那数字正有节奏地:9、8、7、6……
李文溪:!
我这辈子真的最恨倒计时!
李文溪是知道她自己这会儿身边是有人的,而且不止一个,有俩,好像一男一女。因为刚被从地底飞出来的她给迎头砸个正着,一直在痛叫和骂人,只是刚才她没顾上去管这动静。
而这时候的她一个诈尸一样的仰卧起坐,猛地揪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裤腿,声嘶力竭地喊道:“药!给我药!”
那人被她给吓一大跳:“我草??”
李文溪的手拼命抓扯摇晃着人家的衣服:“药啊!!给我血药!!我要死了!!!”
那人:“……”
“4、3、2…”
就在那数字倒数到2的时候,李文溪颤抖的手掌里终于被递进了一只光滑的小瓶子。
李文溪当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扒开盖子怼到嘴边,像下一秒就要渴死的人那样仰头痛饮。
“……”
停滞在0刻度线的血条终于缓缓开始上涨,李文溪丢开瓶子,仰头躺了回去。好,我活了。
她像一个安详的贤者,虚眯着眼睛适应着头顶亮堂堂的天空。
耳边有人在说着:“喂,你还好吗?你……”
李文溪不想理会这声音,还觉得吵,完全不顾自己刚刚才从人家那儿讨来了一瓶救命的药。
她这么瘫了两秒钟,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再次弹跳起来,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赵黄鸭呢?!
还有那NPC!
她这一躺又一跳,又把身边的两人吓出了两声“卧槽”。
“我去,这人在干什么,一惊一乍的,”男声抱怨地说:“脑子有病吧。”
李文溪跳起来后先回头看向洞口,那里一片安静,那个NPC并没有追出来。也许以为她在自己的一击下已经死定了,也许是有什么顾忌,不太方便出现在这阳光灿烂的天空下。总之,反正没看见人。
李文溪的目光同时也在搜寻之前被她丢出来的赵黄鸭,扫了一圈,看到了,白色的一角,隐没在十几米外的一块草丛里,于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赵黄鸭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草叶之间,苍白的脸蛋上两道血瀑般的污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更为触目惊心。如此的孱弱、可怜,小小的,像个毫无生机的玩偶。
李文溪听见那跟在她身后的两人,此时在看见赵黄鸭的脸后发出了两声更大的“卧槽”。
“卧槽!什么东西?死的活的……”
“我不知道啊,好吓人!”
李文溪弯下腰,伸手触了一下赵黄鸭的脸。温热的,有呼吸。
只是晕过去了。她松了口气,把她拎起来夹回胳膊弯里。
这时,李文溪终于有功夫回头看向了身后的这两人。
头上有标,是玩家。
李文溪四下一打量,发现这会儿这一片山谷里的玩家的身影居然还不少。因为地底下庞大地窟的缘故,这周围的植被很少,大都是枯树和裸/露的泥土,视野较为开阔,能看见这附近三三两两的,至少有上百数量的玩家。
NPC们的身影们则在更远处,大动干戈打得很激烈,一看就是武者、法师联盟两边的战场还没结束。
打得够久。
李文溪准备过去找那武者联盟萨尔德斯的分盟长金石,她怕底下那NPC看她没死,等会儿想想心里不得劲,又追上来把她给宰了,所以打算先过去看看金石那边什么情况,也借她的光保一下自己。
在此之前,李文溪看向面前的俩玩家,问道:“血药谁给我的?”
她当时眼睛里只有珍贵的药瓶,没留意是谁给的。
那两玩家愣愣的,看看她,又看看她怀里的赵黄鸭,然后男的回答了,看看身旁的女玩家说:“是小佳……她给的。”
女玩家:“呃,对,是我。”
李文溪一手搂着赵黄鸭,另一手摸出了一把白石,走近几步,递给她。
那女玩家长得一张水嫩鹅蛋脸,一头中短发扎成个小揪揪,浓眉杏眼的,五官和神情都十分明媚,是那种有点甜美的长相,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李文溪刚从地底下爬出来,杀了几十只蜘蛛还剖了一个赵黄牛,一身的煞气和伤痕,血污、泥土弄得满身都是,皮靴染血、皮甲上遍布裂口,额发汗湿,眉眼凌厉。当那双黑而有神的双瞳盯过来的时候,简直让人呼吸都不敢放大声了。
这两个玩家本来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被她天降飞人砸了一头一脸,还挺生气的,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气已经完全缩回去了。
那女玩家一低头,看见李文溪连伸出来给她递石头的手上都沾着血……
她很勉强地笑了笑:“这,不用了不用了,也没多少。”
然后就听李文溪说道:“你身上还多少药?再来五瓶。”
女玩家:“……我只有三瓶。”
李文溪:“拿来吧。”
她说得是如此的寻常,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这女玩家都迷糊了,于是真把药都拿了出来,李文溪伸手全拿走,把石头放她手里:“拜拜。”
转身就走了。
女玩家:“……”
她旁边的男玩家:“……”
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中,却见李文溪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忽然又回头,对那女玩家说道:“对了,你是不是奶妈?”
她看这人拿的是法杖,而她旁边那男的又很明显是个拿木剑的剑士,这种二人队配制很可能打的是个一攻一奶组合,所以猜了一句。
女玩家:“呃,我是?”
李文溪眼睛一亮:“你叫什么?”
女玩家的表情忐忑之中带着点迷惑:“……我ID沉水,就那个沉没的沉。”
“行,沉水,你跟我来。”李文溪说。
“啊?我吗?”女玩家指指自己,一脸懵逼地望着她:“我跟你来?”
“来,”李文溪语气沉稳,一脸不容拒绝:“带你练级。”
“……”女玩家张了张嘴,她看了看旁边的那男玩家:“但是,但我是跟我朋友……”
李文溪瞥一眼那男玩家,语气不怎么耐烦,很直白地说道:“他太菜了,只要你。快点,我很急,练级经不起等待。”
她只是想着三瓶药太少,正好这路边这么巧抓到个奶,那能省一点是一点。
女玩家:“……”
男玩家:“…………”
李文溪:“你来不来的?别磨叽,快跟上。”
她语气好凶,那女玩家缩了一下脖子,眼睛呆呆地看了她两秒,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两秒后居然犹犹豫豫地转过头对男玩家说道:“……呃,那,郑哥,我就跟这小姐姐走了?”
那男玩家:“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啥都还没弄明白呢,情况怎么就急转直下,剧情发展到我队友跟别人走了??
“你真要跟她走啊??不是,离谱,你认识她吗??”
女玩家脸上有些纠结,吞吞吐吐地想解释什么,但看见李文溪已经转头走出好几步了,她一急,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只抱歉地冲着他笑了笑,小跑着就跟着去了。
男玩家:???
他在后面匪夷所思地:“啊?小佳?你不是说跟我绑定奶吗??我,你这,你——”
女玩家头也不回地:“抱歉啦郑哥!”
留这男玩家无语凝噎地站在原地,人都傻了。
这妹子是他论坛上约同村固定队约到的奶,刚见面没两天呢,磨合得还不错,今天听到这边有动静特意跑过来想看看情况练练级,结果怪没杀两只,被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砸了个正着,然后这女人不仅攻击他菜,居然还三言两语把他的奶给拐走了!
整个就离谱。
第76章 Chapter 76
沉水也不清楚她怎么二话不说地就跟着这个陌生的女弓手玩家走了,还把原本约好的队友给抛下了。
可能因为这位女弓手气势凌厉,裹一身厚实挺括的“战损版”皮甲、背挎银弓的样子实在帅气。身高腿又长,真像那种影片或者cg中才会出现的人物。也可能因为这姐姐光看装备就特别的高玩,又这么强势,玩奶妈的嘛,对犀利输出的那种好感和渴望有时候真的很难克制的——我费尽全力保你,你当然得是个能把敌人都给我宰了的强力C啊,总不能保个废物出来吧。
尤其对方说话的那种不容拒绝甚至有点凶的语气,黑亮的眼睛看过来时仿佛带着煞气的眼神,沉水心口砰砰跳,懵头懵脑地就决定跟着走了。
没办法,她自从看了论坛里的那个“打弓人”的热帖,就在心里对弓手这职业暗戳戳地开了有十八层厚的滤镜。虽然确实,那帖子的内容是挺嘲讽的,但沉水玩游戏一直是玩辅助系角色的,所以事不关己,更多的还是觉得人家真帅真神啊,一整个被装到,恨不得冲上去抱着大腿大喊姐姐好飒我好爱。
而且更美好的一点是,这位大神姐姐还跟自己同在一个新手村的!
沉水在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激动地一连往帖里留了好几条“姐姐缺奶吗看看我,听话有意识,指哪儿往哪儿走,说东绝对不往西”、“姐姐带带,饿饿饭饭”、“这里有一只你走丢的小医师QAQ”之类的消息,没被回复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所以这个女弓手当时一开口,她真的控制不住的就想跟。什么刚认识的队友,完全想不起来了。
虽然她心里也一直在跟自己说,没有那么巧吧,不能是本人吧,但涌起来的期待还是让沉水连背在背后的手都在忍不住地握成拳。
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在一丛丛野草间,沉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女弓手那直挺又干练的背影呢,就看见对方忽然回头过来,问自己:“你多少级?”
沉水马上答道:“两级!”
她自己觉得是还行的,已经比大多数人高了,尤其在奶妈里面,于是期待地看着对方。
李文溪:“有点低。”
沉水:“……”垂头丧气。
李文溪打量这小奶妈,她身上装备也就是普通的新手装,心想聊胜于无吧,又问了句:“你带精力药了吗?”
沉水打起了点精神:“带了5瓶。”
她们法师职业精力条耗得快嘛,蓝药当然带了更多。
“行,”李文溪说道,“你就不停往我身上丢治疗就行,精力空了就补。”
沉水:“啊?啊,好的好的。”
她有些茫然地琢磨着这个“不停丢”是个什么意思,没打架、什么都没干也一直丢吗?
纠结两秒,沉水试着抬手放了个加血,得到李文溪赞许的眼神一枚。她眼睛一亮,于是就这么跟在李文溪身后一直给她丢起了治疗。
作为目前新手村的法师职业中唯一的一个能切技能的职业——虽然只是从“法伤普攻”切到“治疗普攻”,严格来说也并不算技能,医师的攻速是三个职业中最慢的,好几秒才能A一下。这一下加上来的血量则取决于医师本人的攻点数,通常只能拉起来同数值玩家十分之一左右的生命值。战斗之中,一对一专奶还好,要同时顾两个人以上就有点艰难。
而以沉水的数值来给李文溪加血,就算她这么一直A着不停,加的都还没李文溪的那debuff掉得快。
李文溪暗叹口气,心道确实只能说聊胜于无。
她这会儿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回想那几秒里——她站在地洞口,被那个NPC一个技能扇飞出来的那几秒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首先,是她在无意中使用了那件她新到手的物品,“猎人的武器”[莫里索希],并且发现它原来真的是一件可以用来攻击的特殊武器。
这里有两个问题。
第一,关于她看到的“准星”。
这会儿回到地面上,一路走,李文溪一路发现只要是她看见的理论上有生命的活物,她的目光落点处就会亮起一个淡淡的这种“准星”的形状。这情况是忽然有的,显然正是这件武器[莫里索希]带来的改变。有点类似一种狙击式索敌机制,以她的眼睛为“瞄准镜”,视线落点就是弹道落点。还挺方便。
第二,关于这件武器的“子弹”。
在那一刻,在她抓住这件武器、对准那个从后追来的NPC,并且想要进行攻击的时候,它的“枪管”上方自动浮现出了那种形如弹丸、如血殷红的“子弹”,并在她的意志下,子弹上膛。
李文溪回忆着那时的情景,一系列事情的先后顺序分别是:子弹出膛,她的血条骤降至2点,她吃了那NPC的攻击,从洞口倒飞出来,发现自己血条清零但没死,水滴标志上出现9秒倒计时,倒计时结束前拿到血药,喝下去,血条正常地涨了回来。
所以“子弹”是什么就很明显了,李文溪抽了抽嘴角,原来竟是我自己。
一发直接蒸掉半管血,伤敌性未知,先自损半条命。
而那NPC紧接着打中她,把她仅剩的两滴血给打没了,当然并不是因为那一下真的只打了这么点,而是因为她只剩了那么点。
李文溪打开人物面板,看向自己血条后的那几个小图案,思考着它们各自的含义。它们都是从她绑定了这件武器之后出现的,自然就与这件武器有关。
第一个,金色三瓣梅花,在最开始时就亮着,很可能代表了这件武器本身。第二个水滴状的图标,第一次看时是暗的,并且显示“(0/1)”,现在已经变成了血红的亮色。而原本的“(0/1)”移后到了第三个图案,一个暗色的斜杠的后面,变成了“(0/10)”。
这样的变化形式,李文溪合理将之理解为是它的升级进度,或者说解锁方式。
而其中的数字代表的又是什么呢?从刚才发生的情形里来看,只可能是算的她打出去的那枚子弹。
打了1枚子弹,所以水滴图案后的(0/1)变成了(1/1),达成解锁并亮起。
这枚红色图案含义是什么,此时也很清晰了。它当时变成了一个9秒的倒计时,在她生命值归零的时候,并且让她在这个倒计时中没有死亡。
一种赵黄鸡锁血技能的削弱版。
那么这其后的剩下两个图案,斜杠,和“眼睛”,尤其眼睛,指向性同样也非常明确。
这件武器的说明是:“永生不死之血”、“迷惑人心之骨”、“勘破虚妄之眼”。
血滴,即“不死之血”,效果是让她几秒不死。
其后暗色待解锁的斜杠,显然就指的是“迷心之骨”,效果未知。
最后的灰色眼睛图案,代表“勘破虚妄之眼”,效果也未知。
李文溪一边走一边思考,她注视着面板,心想开一枪就算进度1点?那不简单吗。
正巧这时候头顶上飞过一只圆肚皮灰毛大鸟,李文溪一抬头,“准星”随着目光落点。她左臂搂着赵黄鸭,微微举起的右臂间金光一闪,血色弹丸浮现,入膛,“嘭”。
那鸟应声而落。
这次李文溪非常仔细地在看着她的面板,于是发现了之前没有留意到的变化。
“溪水长流(9级) [弓手]:攻/84+50 防/14+20”
面板上的数值,就在她“开枪”的那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具体变化在原本[攻]之后跟着的“84+50”的字样金光浮动,消失了,替换为一个堪称恐怖的单行数字:402。随即再一闪,又变了回去。
李文溪的[攻]数值是以等级基础的84,再加上装备加成的50,共计134点。那一瞬间闪现的402,是这个数字的3倍值。
也就是这一颗“子弹”出膛,是以百分之三百的数值膨胀射出的。
李文溪:!
这可以啊!那一枪先自损半条命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开一枪耗掉自身一半血,意味着她在一场对战中很可能也只有开那么一枪的机会,1V1完全算神器了。而团战只要不正面对,以她平时的习惯苟在暗地里打冷狙,那就更是神器了!只要有足够的血药补上来,三倍加成打谁不是一枪秒?
李文溪双眼亮晶晶,哪怕她刚一枪打鸟又把自己打残血了,满脸苍白也不妨碍她眉开眼笑。
她回过头,对身后刚抓来的小奶妈:“快,加血加血。”
沉水走在李文溪身后,李文溪抬手的动作又不算很明显,所以她根本没看清李文溪干了什么,只听到“嘭”的一声,然后天上掉了只鸟下来。
沉水瞪大眼睛:“什么东西??”
然后听见李文溪让她加血,她听话地赶紧加,虽然她本来就一直在加。
沉水想问问刚才是什么情况,但刚要开口,就看见面前的高挑女弓手原本高兴的表情一沉,眼神瞬间变冷,她顿时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好吓人,还是不问了吧。
李文溪冷脸,是因为发现她开了一枪之后进度条没涨,那根斜杠后的数字还是“0/10”,白白浪费了半管血。
什么意思?猜错了?指的不是这个吗?
不可能,李文溪想,那段短暂的时间里她就只做了这一件事,所以进度条一定指的就一定是子弹的消耗。
随即她转念一想,那么就是……不止要数量,同时还得兼顾质量?她第一枪打的是那个数值一看就很高的NPC,所以给算了进度。现在打的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鸟,所以就不算。
说起来也巧,她刚好在那NPC动手的前一秒开枪打中他,丝血完成了“不死”血滴图案的解锁,然后再吃他的攻击,扣掉仅剩的两点血,归零触发锁血读秒,相当于完全规避掉了那次伤害。
挨了打,但是又好像没完全挨。
李文溪先没忍住乐了一下,然后重新皱起眉头,琢磨起了这个解锁进度。
这就不那么好办了啊。
那NPC的数值具体有多高,她也不清楚,但在萨尔德斯镇里,可能能够跟他并论的,李文溪见过的里大概只有一个武者联盟分盟长金石了。
她总不能跑去对着金石开一枪吧?
那好像也有点太畜生了。
或者那个法师联盟的羊土?也许他这会儿还没被金石打死呢。李文溪想着,一边加快步伐往NPC们的战场方向跑去。
第77章 Chapter 77
李文溪一眼看见了金石的身影,毕竟这女NPC那一手寒光闪闪的双剑实在太显眼,大开大合、左冲右突,抡圆了游荡在法师联盟阵营如雨一般的法光之中好似一团自带特效的旋风绞肉机,走到哪儿绞到哪儿,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
低等级法师们的攻击,不通过一群法师站在一起同时进行施放,形不成规模,就基本不能产生什么大的威胁性。而光金石一个人在场中,就能绞得整个法师联盟的攻击始终成不了气候。她也明显有在防着这个,一旦看见哪边敌人有群聚的架势,她就马上冲过去,劈杀掉一两个,将人群冲散。
“好厉害,这NPC姐姐也太帅了!”
李文溪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断思绪,这才想起来她这会儿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回过头看了满脸激动的沉水一眼,没说什么。
她想着先看看情况,又打着苟在角落里放冷枪的主意,所以是先上山坡,再从坡上转过来,绕了一大圈的路。
这个路边抓来的小奶妈跟在她身后,一直挺安静的不怎么说话,李文溪自己在想事情没留意她,差点就把人给忘了。
不错,她感到满意,就喜欢这种话少不吵的。
她们目前待着的这地方侧对谷底,视野挺好,能够把底下的战场看得十分清楚。
李文溪看了一会儿,发现了问题。
——羊土不在这儿。
她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对敌方面尤其。那羊土身材干瘦,短须黄发,李文溪把他的样子记得很清楚,但是这会儿她环视几遍,确定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已经被金石给杀了?还是跑了?
又一个目标靶没了,李文溪有点失落,她看了看自己的血量,在血药和小奶妈沉水的共同努力下,这会儿已经回满了。
李文溪想了想,转过身对沉水说:“你帮我抱着她。”
她把手里的赵黄鸭递出去。小丫头还昏着,浑身苍白,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还透着点生命力。
沉水:“啊?这……”
李文溪这人做事特别不爱问别人意见,怎么说,就非常自立,可能有点帮其他人的也一起立了。比如现在,沉水都还没说好还是不好,她已经把赵黄鸭塞人怀里了。
沉水:“……”
沉水一脸的为难,主要这NPC小丫头看着确实有点吓人,可能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满脸是血气若游丝的,身上摸着还冷潮冷潮的,是真吓人,总担心她下一秒会不会就真凉了……
但沉水在接到她小小身体的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立马调了调姿势,小心翼翼地抱着。毕竟在这种全息游戏里,哪怕知道都是数据不是真人,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带入现实对真人的观感。
她低头看看这小姑娘稚嫩的脸蛋,心里直叹气,心想这游戏也太变态了,设计这么小的NPC还搞得这么惨,真不是个东西啊狗策划。
看了两秒,沉水看见新认识的女弓手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不知道干什么去,可能站得高点看看视野?她一个人留在树底下,想了想,干脆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怀里的小NPC加血。
小可怜啊。
李文溪人在树梢,像只山猫似的轻盈地伏在两杈细细的软枝间,凝望着下方战场。
她很纠结。
……没找到羊土,好想射一下金石试试。
她花费了好几秒才勉强把这个念头给按下去,换了个法师联盟的NPC作为目标。
那羊土虽然不见了,但是法师联盟的队伍里这时多出了一群身穿黑袍的新人,有十来个。这些人的衣着和原本的那些法师联盟的成员们不同,虽然也是黑色的法师袍,但上面没有法师联盟成员们的那种蓝色的纹路。
李文溪怀疑没准是金石说的赵黄牛那个双生教的人,但他们却又没有戴着那种木头面具。
这群新来的黑袍人能力明显要比别的法师联盟的NPC更强,中间有几个能放技能的角色,而且成员间配合十分默契,才能勉强把金石给留在这里。
李文溪半眯着眼睛瞄了两秒,举起自己的那件新武器,手指拨动,子弹上膛。
“嘭”。
隔着上千米的距离,那NPC连哼都没哼一声,头爆掉了。
是真的“爆”,像枚摔裂的大西瓜,四分五裂,旁边俩NPC当场被溅了一头一脸,动作都僵住了。
可以,很暴力,很喜欢。李文溪给自己猛灌了一口血药,打开面板。
“0/10”,没动。
这样的也不行啊。不过也算意料之中。
李文溪松开手,任手中细长的金玉长棍化作熔金没入自己的手腕中,又重新摘下了背上的银弓。
“大狙”是好用,但代价有点太贵了。既然不涨进度,那杀这些人还是用她的弓箭比较合算。
她从树上溜下来,看见底下等着的抱着赵黄鸭的沉水,思考了片刻。
李文溪之所以带个奶上这儿来,是想着她可以在这位置打靶,然后靠奶回血。但现在她决定改而用弓,在这距离就有点太远了,而且打弓又不耗血,以她接下来的行程来说,再带着这么个2级的小菜奶就比较累赘。
她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你在这儿等着,帮我看好这个NPC。”
对呀,赵黄鸭也是个小累赘啊,自己把她俩丢在这,让大累赘替自己看着小累赘,多天才的办法!而且这个叫沉水的女玩家多少也是个奶,肯定能保赵黄鸭死不了,我去,太聪明了吧李文溪!
沉水茫然:“啊?我在这等你?”
李文溪:“对,我有点事,等会儿回来找你。”
不是练级吗?能有什么事……可能人家接了什么神秘任务之类的,不方便共享?大神嘛。
沉水心里充满好奇地猜来猜去,刚认识,又不好问。于是她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就在这树底下等你?”
李文溪满口答应:“好好好。”
“你再给我奶两口,”她说,“血加满我再走。”
“好。”沉水点点头,磕了瓶精力药,奋力地挥起了法杖.
无事一身轻的李文溪很快溜回了谷底,准备跑去找金石打个招呼,问她要点药,然后拐带她下地窟去找赵黄鸡。
既然新武器一时半会儿推不了进度,那就先把赵金鸡捞出来比较要紧。
李文溪开着人物面板实时关注着自己的血量,边走边搭箭,专朝着那些穿黑袍的法师NPC射。一箭一个头,准得不行。
没多久,金石就在又一个黑袍法师突然倒下的时候看过来,发现了她。
看见李文溪,一个前冲剑逼开围着自己的几个黑袍法师,再接一个凌厉高跳后翻,轻松撤出战圈,远远地往这边赶来。
“你没死,”金石提着剑甩了甩,将血水蹭在草叶上,朝着李文溪呲牙一笑:“不错,我以为那黑毛怪物把你杀了呢。”
“受了点伤。”李文溪说:“金盟长,你有药吗?”
金石挑挑眉,丢了个瓶子过来。
李文溪接到手里一看,顿时一喜:“多谢金盟长!”
银瓶子,这是中级药啊,还是丸状的,一瓶好几粒,可不是新手村药铺里卖的那些便宜货。
可以,你是真富啊。
趁着金石回头攻向追来的几个黑袍法师的空当,李文溪一边把药揣进包里一边问道:“金盟长,那法师联盟的羊土呢?”
金石:“被我宰了。”
唉,果然没戏了。李文溪在心里叹口气。
她于是抛下那点希望,转而开始进行自己的另一个目的。
李文溪想想,把她之前偷听到的对话改了改,对金石说道:“金盟长,我在地窟遇到一个戴黑木金纹面具的金发男人,他说认识你父亲金木。”
“黑木金纹?那我知道是谁。”金石说,“你遇到他,他没有杀你?”
李文溪眨眨眼。
“是要让你回来给我报信吧?”金石冷笑一声,“那就让我来会会他,真当我会怕了他!”
不错,很顺利。
李文溪马上说:“这边这边,金盟长,我知道他在哪儿。”
金石狠狠一甩剑:“走!”
李文溪领着金石来到她被打飞出来的洞口,那群黑袍法师被依然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被她俩分别又杀了几个。
李文溪心系她的赵金鸡,一马当先先跳了下去。
她说是带金石来找那NPC,实际心里想的是都过去这么久了,那NPC要追出来早都追出来了,这会儿肯定早走了。拐上金石,单纯只是想以防万一,能够顺利把人带出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一骨碌跳下去,站定一抬头,发现几步外悄无声息地站着个人影。
黑木金纹面具,金发蓝眼黑长袍,不是那NPC又是谁。
李文溪:!?
从来都是她吓人,很少有她被人给吓到的时候。
不是,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哥你怎么能还在这儿的啊??
那NPC见到她,好像也觉得诧异,那双蓝眼里分明地划过了几分费解,与李文溪对视片刻:“你竟还没死?”
他是真觉得奇怪,身形一晃,朝李文溪走近了几步。
李文溪警惕地后退,好在这时金石也跳了下来,带着一身厚实的金属甲落在地上,双脚踏出嘭的一声闷响。
“果然是你!”金石一抬头,看见这金发NPC,当即横眉立目,高高举起手中双剑喝道:“有能耐你今日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双生教究竟敢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全勤倒计时7天……我真的累了
第78章 Chapter 78
金石话音还未落,人就直接莽了上去,铁靴在地上踩出沉沉的闷响。
她往前冲,李文溪往后退,两人之间立时就拉出了一段好几米的身距。
那蓝眼NPC的目光在金石身上停了停,看她抓着双剑朝自己冲过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抬抬手挥出了一道色泽浅淡的白色光团。他甚至有空越过面前的金石,朝她的身后看去。
这时李文溪因为退得太快,后背贴在挂了几缕蛛丝的洞壁上,正在认真盯着这NPC的手。她想看他的法杖长什么样。
越是属性强大的、个人体系成型的法师,越轻易不会去更换自己的法杖。作为施放攻击和技能的媒介,法杖本身对于法师的重要性比起刀剑等武器对于武者们更甚,他们往往会在打造和优化法杖上投入非常多的心力和财力,连后期的很多玩家都会管自己的法杖叫“老婆”,宝贝得不得了。
这人脸上戴着面具,李文溪就想通过记他的法杖留个印象,以后万一……说不定也能凭这个把人给认出来。
但她站在亮处,这NPC站在暗处,视野本来就有点模糊,而且他的施法动作还格外的娴熟简练,嘴唇在动,但没听见什么声音,袍子下有扬起手的动作,但袖口只露出了半截细长的法杖尖端,只能看出是白色的。
李文溪正盯得专心呢,一抬头,却发现那NPC的目光居然落在自己身上,眼神还挺专注,打量她。
李文溪:?!
干什么!她警惕地回视回去。
结果就见这男NPC轻轻眨了眨他那双色泽格外柔和的蓝色眼睛,忽然抬手丢出一颗闪着金色光芒的圆形小石头,落在地上溅起一片蓬勃的金光,好像阳光下翻涌起的粼粼波浪。
那些波浪就如同无数无形的网,精准地将朝着他直冲过来的金石困在了其中,金光笼罩在她的盔甲上,“刺啦刺啦”发出硫酸腐蚀般的激烈声响。
法阵石!
李文溪大觉不妙,抬脚就要往洞外跳。
可那NPC身形一晃,不知怎么的,完全不同于普通法师们普遍的动作迟缓,好像一只穿花蝴蝶似的,穿过僵立在原地的金石,跟飘一样就晃过来了,比之前蛛母化的赵黄牛都还要快上几分。
李文溪人都还没跳起来,就被他揪住了手臂,她下意识低头看过去,看见一双修长的、好像白玉雕成的手。
从黑袍里探出来,衬得是真漂亮。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就舍弃这条胳膊,先跑出去,给金石拖几秒挣脱出来的时间。反正对玩家来说只要人没死,什么样的伤都无关紧要。
主要这NPC眼神多柔和手就有多狠的行径,李文溪早就见过了,两次都是见她就下死手秒,轻描淡写好像踩死一只虫子,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就这么抓住她的手臂,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两人贴在一处,李文溪才发现这人原来身量其实很高,比她要整整高一个头,可能有一米九。这时两人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得李文溪可以看见这NPC斗篷和面具间露出的一线苍白的脖颈,手背的皮肤蹭过他的法袍,丝绒柔滑的质感。
她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香气,像是某种清冽又甜柔的花香,像茉莉又更冷淡一点。
两人面对着面,他抬的右手,抓的是李文溪的左臂,李文溪没被抓住的右手立马横在身前格挡,她退后一步,站住了双脚,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李文溪望着敌人的时候,目光总是充满攻击性的,却又很冷静,像头谋而后动的老狼。
这男NPC迎着她的眼神,目光闪动片刻,忽然低声说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李文溪:?
这是什么发言。
“加入双生教。”他说道,语气微笑又亲切,“你很特别。跟着我吧,你会在我这儿找到你需要的路的。”
李文溪:??
刚刚还要杀我,现在转脸突然又开始招揽了,变得也太丝滑了吧。
她愣了一下,然后真的开始原地考虑了起来。她是玩家嘛,说到底其实不在乎NPC们的阵营分别,只看哪边能给她更大的利益。不整点两面三刀二五仔,怎么叫玩家呢。
但这NPC之前两次二话不说下杀手的行为,再看看赵黄牛的下场,又让她心里有点疑虑。李文溪不怕与虎谋皮,只是怕遇到真正喜怒无常的疯子,很容易得不偿失搞翻车。
她思考着,望着这NPC,不动声色地说道:“哦?那你说说你都能给我些什么呢?”
什么找到你需要的路,画大饼呢,你也就骗骗赵黄牛,骗我是骗不到的。
即使隔着一层面具,李文溪也能感觉到这男人笑了,那双水波般柔柔的双眸因此显得更为温和无害。
“我们可以谈一谈,”他说,微微俯身贴在李文溪的耳边,语气仿佛带着恳求,在同她充满诚意地商量:“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不如你这就跟着我一起走吧?”
那肯定是不行的,我这儿还有一堆事。
李文溪很不习惯别人离她这么近,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动作牵动被抓握的左臂,挣了一下,没能挣开。这NPC嘴上这么温柔地说着“可以谈一谈”,抓她的手却依然跟铁箍似的,紧得纹丝不动。
想了想,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蛇人’,他们这样叫我。”男人柔声说,“又或者,一些人也叫我老师。”
李文溪控制不住地往他腰部以下的位置瞥了一眼,确定确实是正常的人腿,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一条粗壮的蛇尾巴之类的——主要赵黄牛那人蛛混血的样子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一听这指向性那么明确的称号就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而且听金石说,他们这组织就是整那种人兽混血研究的。
男NPC非常灵敏,立刻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走向。
“你在看什么?”他低声问,笑盈盈地,抓她胳膊的手忽然松开了,但也没挪开,只是顺着她胳膊往上轻轻地一滑,拢上了她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搭在了那里,隔着一层甲,若有若无地拍了两下:“不论你好奇什么,要是跟我走了,以后总能见到的。”
李文溪觉得这人语气怪怪的,这动作也蛮怪的。
她余光瞥了一眼他身后被那枚金色法阵石给困住的金石,这都快一分钟了,还没挣脱,李文溪心道,我看多半是寄了。
她一边飞快地琢磨着要怎么做,这个叫什么蛇人的NPC跟赵黄鸡、金石他们肯定是不在一个阵营的,有没有必要这个时候换线走呢?听金石的意思,双生教好像是群常年在阴暗搞事的那种地下组织角色,名声很烂,树敌很多。你别说,李文溪对这条还挺心动的,试试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嘛,想想多少还有点刺激。
但李文溪有点拿不准这人忽然看上她是想拿她来干什么,像赵黄牛那样拿来养蜘蛛,那她是不接受的。
李文溪想,先稳他一手:“也不是不……”行。
话没说完,“轰”的一声巨响。
角度问题,李文溪比这男NPC都要早看到发生了什么。
是金石,早在他开始朝自己问“要不要加入双生教”的时候,李文溪就看到阵光中动弹不得的金石身体在发抖,那竭力挣扎的力道显然是气的,握着剑的手青筋毕露,光看背影都能感觉到那股冲天的怒火。
巨响发出的前一秒,李文溪看见金石身上那层被腐蚀得斑斑裂纹的金属甲猛地崩飞开来,裂片在强劲的气流里支离破碎,四溅飞射。
李文溪立马把脑袋一缩,整个人一下子缩到身旁男NPC的后面,刚好他长得高,把这一阵包裹着金属碎片气浪全都给挡住了。
两人都被震得晃了晃,男NPC回头看去,李文溪趁此机会一个箭步拉开了距离,蹿到了洞口的另一边,贴墙观望着对峙的两人。
金石这一下的爆发,把洞口都给炸塌了一半,炸得到处烟尘纷飞,也成功地挣脱开了那道束缚她的法阵。她身上的盔甲已经尽裂,只剩下了里面穿着的一件毫无防御能力的黑布衣裳,牙关紧咬,提着剑,赤红着双眼怒瞪那男NPC:“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戏耍的废物吗!”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好像也有点惊讶,随即又笑了,态度甚至是夸奖的:“是进步很多,他终于愿意教你用剑了?是比我强。”
他这平平淡淡、语气还挺诚恳的一句话,却仿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文溪看着金石站在那儿,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表情是那种理智熔断般的狂怒,那双眼睛里就像燃烧着真正的火焰,丝毫不顾自己身无寸甲,抡着双剑像头小蛮牛似的朝他冲了过来。
“我杀了你!!”
李文溪迅速地往后退去,她想回地面上,但那男NPC此时站的位置正好在洞口底下,金石直冲过去,就把她的去路堵了,她只好选择往洞道里退。
李文溪看见金石不仅是脸,她好像整个人都是通红的,状态看着明显不太对劲,攻击也更凌厉,就跟磕了什么狂化药一样,两把剑的剑风扫到洞壁,立刻就能削下来一大块土,简直人形大钻头。
那男NPC躲开她往旁边一闪,金石的冲势就撞在了地窟的泥墙上,当场把那一整面洞壁都给撞塌了下来,原本直径不过几米的洞口瞬间塌成一片大坑。
李文溪满头都是泥巴,一边咳嗽一边躲,糟心无比。
金石一击不中,马上掉转头继续去砍那男NPC,剑士玩得比盾卫都来得狂猛。
李文溪手脚并用,终于从一堆泥巴里脱身出来,爬上了地面,回头看向底下烟尘中对战的两人,抬起手,手里握着她的“大狙”莫里索希。
枪口在两人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瞄准了黑色法袍的男NPC。
作者有话要说:
细化和改动了一下75章,当时发的可能有点赶,关于武器部分的设定没太说明白。
别养肥我!已经很惨了等会儿养死了!quq
第79章 Chapter 79
李文溪之前已经朝着这位自称“蛇人”的NPC打过一梭子了,可惜打完她人就被锤飞了,根本没来得及看效果。
反正打死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会儿再见,感觉他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伤,刚才凑得那么近,都只闻到一股花香味。
李文溪觉得这不应该,以她的膨胀后高达402的[攻]点数,即便放到游戏几年后的都城地图里都算可观的。
神迹大陆这游戏进程慢嘛,在数值上也卡得很死,每级恒定给6固定1自由的7个加点,哪怕升到100级也就700点,完全不存在键盘游戏玩到后期普遍出现的玩家数值膨胀的问题。而且由于它本身的经验系统那每隔3级所需经验翻倍跳的机制,越到后期级越难升,一级卡个一两个月是很常见的事。
不过玩家们也绝不会因此感到无聊就是了,键盘网游时代常见的因卡级而退游?日常清完无事可做?不存在的。
在神迹大陆这种全息的世界里,有的人光在游戏里逛街吃饭,就能一逛好几个月,主打体验一个真人线上全息云旅游玩法,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还有当交友游戏玩的,全息恋爱谈不谈?感官这么真实,虽然也不能真的在游戏里进行什么坦诚相见的负距离交流吧,但风景这么好,深山老林、小镇风光、小河湖泊应有尽有,蓝天白云鸟语花香的,牵牵小手逛一逛,来点纯爱也是很好的嘛。不得头疼脑热分分合合谈个几个月的?
还有更多在游戏里发展各种兴趣爱好的,画画、跳舞、做点手工,种花、养宠、开个小铺子,纯生活流玩法也很开心了。谁说新手村养老不是玩网游呢?
就算是进取心满满的升级流玩家们,也会在首先在地图上就耗费掉非常多的时间。没办法,地图太大了,神迹大陆狠活的黑科技建模,一个新手村不比现实里的真村子小,从零开始探索到摸遍周边,怎么都得一个多月。城市那就更大了,也是差不多比着现实里的城市大小来建的。现实里,有的人上个班上了都好几年了,但凡出了那条固定道路的两点一线,多走几条街就能迷路,不靠导航活不了,拿着游戏里的没有实景也没有语音的线段标点版地图,纯纯抓瞎。认路?北边是哪边啊TvT?
而且城市之间的距离也长,这点也跟现实世界类似,从新手村走到最近的城镇,骑马也要走个三天。到都城就更远了,不走传送阵,骑马远点的得骑个七八十天。
进度慢,太慢。
另一个数值来源的大头当然是玩家们的装备,更换制作更加精良的装备,有的一件就能多加几十上百属性点。但装备的上限也很明显,除了一些特殊途径,玩家们在一个地图里能拿到最好的也就那几种,只在功能、样式不同而已,数值差距并不大。
李文溪回忆了一下,她上辈子死前的数值是多少来着?61级,[攻]数值好像1200出头,个位数具体是几忘了,其中有她费劲千辛万苦搞来的自由点,另外大半是她的装备给加。
那是把好弓,填进了她好多钱和精力,想起来都忍不住要觉得肉痛。
妈的,为什么要重生!我那几年的劳苦谁给我付工资??白干了呗!
想想就恨啊。
李文溪怀揣着这股恨意,单膝半蹲在地上,“嘭”地照着那一身黑的NPC“蛇人”的侧身来了一发。
她很想瞄头的,但是知道肯定瞄不中。
这人吃过她一狙,绝对已经心存警惕,还是选点面积大的部位打更有把握。
而且这人走位太灵巧,李文溪“开枪”的时候才发现了她这把武器存在着一个很严重的bug——没办法打提前枪。
因为它的“准星”判定只会出现在活物上,想提前朝着空地放预判走位,根本打都打不出来。
这机制应对一些速度快走位骚的敌人可太捉急了。
但没关系,李文溪想,数值膨胀太逆天了,有限制才正常。适合放冷枪用,打定点偷人也不错。
李文溪玩任何射击类的东西,都有着一种直觉般的天赋,只要让她熟悉了弹道,指哪儿打哪儿,罕有偏离的情况。
但她对这支[莫里索希]的弹道还不怎么熟悉,一共只开过三枪,一枪打的是不太需要瞄准的正面,一枪打得是只飞得没比野鸡快上多少的笨鸟,最后一枪打了个普通走位的法师NPC,都不算是什么灵活角色。
而这个叫蛇人的NPC的走位如果要比作鸟类,那至少也得是雨燕级别的。
李文溪打出的第一枚子弹没能完全正中,擦在了他的胳膊上,穿透过去。
李文溪亲眼看见了那一瞬间子弹落点处溅起的血花,这让她的眼瞳猛地兴奋地收缩了一下,因骤然扣血而格外苍白的脸庞也抑制不住地涌上了一抹淡淡的潮红。
NPC蛇人的黑色法袍被她这枚子弹打烂了一块,他一偏头,目光如电般朝着李文溪的方向射来。
但他什么也没能看到,李文溪在地面,他在地底,中间隔着无数如雨飞落的沙尘,李文溪打完收手往后一仰倒,这人的视野里就无法看到她。
李文溪躺在地震般剧烈震动着的地面上,给自己吃了丸金石给的高级血药,安静地等待着血条回上来。
一看面板,斜杠图案后的进度果然变成了(1/10)。
发狂的金石是一台十分合格的推土机,她在地底下横冲直撞,撞得躺地上的李文溪后脑勺嗡嗡的,躺了两秒就不得不又坐起来。
李文溪原本脑子里在专注地思考,要怎么最快在这个NPC身上把进度刷满,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周围,看见周围很多NPC都在嚷嚷着什么,四散奔逃,也浑不在意。
直到感觉屁股底下又一下狠狠的巨震,李文溪从那股不详的隐隐在诡异流动般的触感中,猛然惊觉到了这群人为什么要跑——我超?这地方好像要塌了!
李文溪弹跳起来,才刚留原地纠结了一秒,就察觉脚下的土面一软,彻彻底底地陷落了下去。
她于是只好逃跑。
这片山谷的地底,在一群蜘蛛们不知多少年的努力之下,早就被蛀空了,变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不知有多深多广、九曲十八弯的地下迷窟。
一条条洞道固然挖掘得十分精巧,但一旦塌陷起来,那可就牵一发动全身了。
李文溪本来只是想着退个百来米,停下来继续观望,结果后来发现但凡她人跑慢点,可能当场就要被活埋了。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埋头狂奔。
塌陷,像一场泥沙与大地的狂欢,一条条沟壑、洞道像游走的长龙,摇头摆尾、筋骨分离,轰隆隆的烟尘扬起有十几米高,黄沙几乎高高蓬起到半坡以上。
李文溪玩了命的跑,但她不是跑的直线,因为她惦记着金石和那蛇人两NPC的战斗,也惦记着想打她的狙,所以一直不甘心地包着谷地游走跑圈,试图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继续OB的位置。
然后跑了好几圈,才不得不承认,没办法了,地要塌拦不住的,整片山谷都要陷下去了。照这个塌陷速度与规模,没准再过会儿四面的山坡都要受影响,出现滑坡、塌方之类的情景。
不能待了。
李文溪终于掉头离去,一路直上山坡,跑到半坡空旷处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黑灰色的烟尘笼罩了整片山谷,四方山林碎石崩飞,群鸟四散。
那俩打架的怎么样了?不会双双寄在底下吧。
她正想着,忽然隐约看见沙尘中间好像升起了一束明亮的白光,像穿破海雾的灯塔远光,闪烁了几下,不见了。
看颜色,是那个蛇人NPC使用的那种法光——李文溪之前在地下骑蛛狂奔,就是被他一照面甩了一脸这种白光给连人带儿秒杀团灭的。
看来至少他肯定是没死的,金石就不清楚了。
李文溪直叹气,叹出痛苦面具。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她老倒霉蛋了。
底下还在塌,山坡上也不安全,李文溪就才站了这几秒钟,已经吃了满脸的土。
她拔腿继续跑,一口气翻过坡顶,想想,还是不死心,仰着头张望一阵,又爬到隔壁更高的一座山头上准备观望。
她在坡后遇到很多和她一样在逃命的玩家和NPC。这两者太好辨认了,哪怕不看标,光看表现也能分出来。NPC们都是打过一场的,大部分身上都带伤,狼狈惊慌,脸上满是愁苦的。玩家们呢,惊慌倒也算是惊慌,但同时这些人莫名其妙也都特别兴奋,大呼小叫的,搁那儿嗷嗷嚷。
“哎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这是什么剧情啊我超!我差点被埋了!”
“我们队里有个倒霉蛋已经被埋啦!哈哈哈,反应慢救不了的!”
“该死的游戏开录像啊!啊啊啊我想发空间发亲友圈啊!!”
李文溪路过听得一脸无语,山塌了这些人高兴得像过年,脑子有问题,真不能理解。
她的目光扫过每个玩家的脸,没有看到那个小奶妈沉水,心情更加不好。算了,回头再找吧,希望她别这么蠢站那儿不知道走把自己给蠢死了。她死了不要紧,自己让她照看的赵黄鸭出事了问题就很大。
但李文溪倒也不是很担心,因为沉水当时的位置本来就在坡上,只要不是纯傻子,肯定是来得及走的。
李文溪爬上另一座山顶,路上除了几只惊慌的野兽外,没再遇到什么人。除了她,也没人会这时候往这山上爬。
所以当李文溪在山顶上来回走动找角度,冷不丁迎面撞上一个人的时候,她确实吓了一跳。
那人也吓一跳:“卧槽!”
李文溪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玩家。二十来岁的青年男性模样,长得高高大大的,头发短得贴头皮,一身新手服,裤腿挽到小腿肚,手里提着一把……锄头??
她看着对方的时候,那人也看清了她。
“哦,是玩家啊。”这男玩家说,松一口气,咧咧嘴朝她挥手:“嗨,你好啊美女。”
李文溪抽了抽嘴角:“你在这儿干嘛的?”
“我?我种田啊!你看我这锄头,好不容易做完了那个新手任务才有钱找铁匠给我打的!”这男玩家炫耀般地朝李文溪挥了挥他的锄头,“垦起地来可方便啦!”
李文溪无语地:“垦地?”
“对啊,归园田居啊!”男玩家高兴地说,像是遇到知己一样对着李文溪倾诉:“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现实里根本没地给我垦,山上也都是景区啊!这游戏可太好了,山这么多人这么少,五星好评!我打算在这里挖两亩田,盖个小房子,了此一生!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特别美好,像个大侠一样?”
李文溪:“让让。”
她看中了他身后的一棵树,长得又直又高树梢还有可以站立的分杈,很适合做野生瞭望台。
男玩家:“啊?”
李文溪直接上手把他推开了。山顶上本来就没路,都是哪里平坦草浅好走一点就走哪里,这人占了她看好的路线。
正要擦身而过间,山底下忽然传来又一声巨响,不比李文溪最开始在谷底时听见的地陷的那一声小。
又怎么了?!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见是谷底相连的一片山坡塌了,泥沙如洪流,裹挟着山石树木滚滚而下。
“啊!!”
身旁的男玩家忽然惨叫一声,给李文溪吓一跳,转头怒喝道:“你乱叫什么!”
“那坡上有我刚开的一块田啊!”男玩家痛苦面具,捶胸顿足:“我种子都撒好了,水也浇了!我草啊!”
李文溪先是无语,接着脸色忽然也跟着一变!
等等,赵黄鸡!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赵黄鸡还在地窟底下啊!
完了,我的金鸡!
那男玩家痛苦半天,一抬头,看见她的表情:“怎么,你也有田塌掉了?”
“不,”李文溪捂着胸口,惨淡地说,“我的未来,塌掉了。”
男玩家:???
“不至于啊妹子,”他挠挠头,“这儿山多的是啊,到处都是空地,没了一块咱再垦一块就是了啊。反正游戏人物比牛都好使,一口气挖个三亩不喘气的。”
他看李文溪还是一副精神萎靡生无可恋的样子,热心地道:“别这样,振作振作,生活充满希望!你要是需要,我帮你啊!”
第80章 Chapter 80
李文溪站在山顶高高的树梢上,往山谷中眺望。塌陷还在继续,滚滚的泥沙好像一条浑浊的大河,席卷四方。
没戏了,李文溪想,以赵黄鸡被关的那块地底大坑的深度,这会儿土都填了至少有百八十层楼高了。除非开几十台挖掘机加上几千上万吨炸/药齐上阵,把这一整片山都给移平,否则他恐怕就只能永远在这地底下当化石了。
主要这人又是一身的伤,又被人用铁链拴着,那叫一个插翅也难逃。
唉,只能说句安息吧。
李文溪失望地从树上下来,准备掉头去找赵黄鸭。
一溜下树,发现之前那男玩家还没走,叉着腰站在那儿,好像在发呆。
看见她下来,回过神杵着锄头乐呵呵地:“妹子,咱这大山里都能遇上,是真有缘啊,加个好友呗?我ID当代陶渊明,啊对了,这游戏咋加好友你知道吗?我没弄明白呢。”
当代陶渊明……李文溪很久没这么无语过了。
她一句话都懒得跟他多说,瞥他一眼,走人了。
走远了,听见那人在后面嘀咕:“我去,好高冷。”.
李文溪在回往萨尔德斯镇的大路边看到了怀抱赵黄鸭,时不时伸着脑袋到处张望的沉水。
这时候这里聚了大堆的玩家,非常热闹。
沉水这样长相甜美的年轻女玩家,在这种人多的场合总是不缺前来搭讪的。
全息游戏虽然真实,但比起现实世界里,人们的社恐属性多少还是会减少一点的。毕竟捏了脸嘛,颜值即自信,更别说有的人他本身就已经非常的自信了。
李文溪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一个黄头发的男玩家对着沉水说:“嗨美女,一个人哇?”
沉水身边这时还站了几个人,有和这黄发男一样纯来搭讪的,也有的是看她怀里抱了个看着特别惨的NPC小女孩儿,好奇过来问问情况的。
这会儿听到黄发男的这一句,沉水还没回话,旁边的几个别的玩家就先听乐了:“什么一个人两个人的,好土的台词。兄弟只看得见美女是吧?咱这一圈的都不是人?”
那黄发男被堵了一句,脸色当即一拉,很不客气地说道:“关你啥事啊,问你了吗?”
现实里遇到这种一脸横色的,可能很多人不想惹事也就怂了,可在游戏里,你牛什么牛,跟谁俩呢?
那人立马怼回去:“嘴长我身上,我爱说啥说啥,又关你啥事?”
黄发男一梗脖子:“嘿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哎哟哟把你给牛的,瞅你那样,还搁这儿搭讪人妹子,你看人家想搭理你吗?”
三言两语,已经快进发展到了武斗。
周围吃瓜群众迅速拉开距离避免误伤,放下手头一切事情开始围观。
——全体注意!集合有热闹看!
“好好,打起来打起来!”
“好好好,是我爱看的!”
沉水注视着眼前的闹剧,眉头皱得死紧,撇撇嘴,正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等,忽然背上搭上来一只手,好悬没给她吓一激灵。
“谁?!”沉水一个猛回头,对上李文溪带着些疲倦和冷淡的脸庞,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啊……你回来啦。”
“嗯。”李文溪收回拍她肩头的手,转而探向她怀中的赵黄鸭,温热的,还活着。她微微松了口气,问道:“她有醒过吗?”
“没有,”沉水摇了摇头,然后神情有些忧虑地说道:“我感觉,她好像有点发烧啊。”
“是吗?”李文溪刚想拿开的手又贴了回去,贴在赵黄鸭脸上搓了两下,面露嫌弃地道:“怎么NPC也发烧啊,你给她加血管用吗?”
沉水:“呃,生病的话,应该光加血没什么用吧?而且她这个眼睛……”
她说着脸色一白,像是回想起什么恐怖的画面,一下子哽住了。
沉水当时看这NPC小孩一脸的血嘛,还是像那种眼泪一样的痕迹,那对闭合的眼皮下视觉上还总感觉有点空空的,心里其实已经有点猜测了。但她那该死的好奇心啊,等李文溪走了,她自己一个人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轻轻用手在这小女孩那双眼皮上面轻轻戳了一下。那触感,而且从眼皮底下当场涌出来的那股污血……唉,今晚妥妥的做噩梦。
李文溪听她这么说,头都大了。怎么还带生病的。
然后她观察了一下沉水那娴熟的抱孩姿势,还有低头看向怀中赵黄鸭时那怜惜又不忍的表情,就蛮温柔的。
李文溪若有所思:“你好像挺会照顾小孩。”
沉水:?迷惑。
“这样,”就听李文溪说道,“这两天你帮我带孩子,管她吃饭喝水养伤,血掉了就给她加上。”
沉水:“……”
啊?招保姆是吧?
她抽了抽嘴角:“这,我可能没这方面的能力……”
李文溪:“我在这期间保你升到4级。”??什么?夺少?4级!
沉水拒绝的话顿时在嘴边非常丝滑地拐了个弯:“啊,这个方面——也不是不行!”
什么保姆,错!这是爱心啊,看这小姑娘多可怜啊,照顾几天怎么了?爱幼护幼,人人有责!
她抿抿嘴,露出个格外温柔、充满母性光辉的笑容,柔声说道:“我最喜欢照顾小孩了。”
李文溪更满意了,看,这就很合适嘛,看起来性格也安静,不会吵她。
她鼓励地拍了拍沉水的肩膀:“不错,那咱就先回去吧。啊对了,我ID溪水长流,你叫我溪水就行。”
今天这场动静闹得之大,法师联盟驻萨尔德斯分盟长羊土已经被金石给杀了,而金石自己身为武者联盟分盟长,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地窟里。两大联盟都没了盟长,本身又刚打过一架,怕是要彻底不死不休了。
再加上之前那场惨烈的蜘蛛攻城,萨尔德斯是要完全的乱起来了。要不了多久恐怕就势必惊动光明帝国上级城市,同时吸引NPC各方阵营的目光。
李文溪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掺和啥吧,但她也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要是再待下去,很大可能没她好果子吃。
所以她准备混过这两天,等赵黄鸭伤好点了,就收拾收拾赶紧跑路。以她现在的属性数值,也差不多是时候该离开新手村了。
正好,照着赵黄鸡的意思,去找他们家的那个什么舅舅。她身上现在还背着一个进度刷到7/10的赵黄鸡的任务,既然找赵黄鸡本人推进度已经无望了,那到他舅舅家,应该就是正确的继续推下去的方向了。到时候既能推进度,又能把赵黄鸭这小包袱给甩下,两全其美啊。
李文溪带着沉水回镇上,路上看见武者联盟残余的队伍,十分自然地混了进去。
因为死的人多,马匹空出来一大堆。李文溪毫不犹豫地牵走了两匹,借花献佛,给沉水也挑了一匹大白马。
“快快,骑上去。”她小声说,“等会儿直接牵走,别还回去,算你的了。”
沉水:“……好。”
武者联盟队伍里的气氛十分惨淡消沉,根本没人有心情管她干什么。金石没回来,两个副盟长也只回来了一个,很多NPC甚至一路都在红着眼睛在掉眼泪。
沉水被这股哀伤的气氛所震慑,一路都没怎么敢说话,直到过了镇口的那座石桥,才压低声音问了李文溪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李文溪可能是这整个队伍里唯一丝毫不受影响的人,虽然她心情也不太好,但她自我调节能力一直优秀得不行,内耗?不存在的。这骑马骑了一路,这会儿都已经有点犯困了。
听见沉水问自己,她才掀了掀眼皮,打着哈欠说道:“去武者联盟,咱这几天就住那儿。”
“啊?”沉水说,“这,让住吗?”
李文溪:“我是会员,当然能住。你算搭头,跟我住一起。”
“啊……哦,这样。”沉水呆呆地点了点头。
“镇上旅店不会开的,可能老板都已经死光了。”李文溪说,“你想住单间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照顾这个。”
她下巴示意了一下昏睡不醒的赵黄鸭:“我不太放心,最好还是一间房,反正也就下线的时间待。”
其实李文溪自己比大多数人都要讨厌跟人分享同一个空间,或者说领地。现实里绝对不可能,游戏里还算勉强能忍。不忍也没办法,主要不放心赵黄鸭,怕她又出啥幺蛾子。
“没事没事,”沉水说,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一间就一间吧,我不介意的。哈哈,我还没去过这个什么联盟里呢,挺好奇的,一会儿得逛一逛。”
她最开始对李文溪多少有点怵,但相处到现在了,感觉她人好像也不至于说真的有多凶多冲,脾气蛮稳定的。所以话也就慢慢多了几句,也敢聊聊天了。
要是李文溪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得来一句你还是安静点好,我不喜欢话多的。
一回武者联盟,把赵黄鸭丢给沉水看着,李文溪就火速下线了。
她今天在线上耽搁的时间已经有点太久了,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接下来的行程都得赶着走了。
一看时间,四点半。
李文溪从床上弹跳起来,揉了揉躺了太久有些僵硬的腰,转头开始迅速地收拾行李。
箱子打开,身份证银行卡通知书,手机头盔,再加一应的外壳、充电装置等。
几分钟后,李文溪站在这间窄小的卧室里四下环顾,忽然发现好像已经没什么别的需要带了。
她连换洗的衣服都不打算带,准备到地方了现买。二十寸的箱子,只装了一半都不到。
李文溪一直有定期清理不用物品的习惯。高三的书本、资料等早都已经扔完了,小时候的涂鸦本、故事书、玩具之类的东西更是在上初中时就被她全丢掉了。她也没有什么写日记、写同学录之类的习惯,爱好只有一个打游戏,收集类的癖好也是没有的。
于是放眼这间住了近十年,度过了整个青春期的小房间,竟然好像什么也没剩下。
换掉床单被子,就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客房。
李文溪静静站了两秒,俯身合上箱子,拉好,站在床前换衣服。
换完衣服,她转身动作麻利地把床单、被套、枕套全都拆了下来,抱在怀里,准备拿出门塞进洗衣机里。
路过床头柜时顺手拿起手机,预约了旧物回收。
这是个官方政民系统开通了已经有好几年的纯公益服务,在各大城市都分别投放有一些大公司捐赠的专用快递机器人,负责经预约后上门处理市民们不再需要、又还有一定利用价值的物品。
机器人在十分钟后上门,李文溪把她的旧衣服全捐掉了。一大衣柜,小机器人搁那儿叠了好半天。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懒得带走,也不想留着。
一切收拾妥当,刚好五点过一分。
李文溪懒洋洋地倚在房间门口,正回想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突然听见底下有“嘀”的一声指纹解锁声。
李文溪:?!
她吓一大跳,条件反射地把脚边的箱子踢回屋里,合上门,然后自己一脸狐疑地走到栏杆边看。
这个点怎么会有人回来?
结果等了两秒,没见有人进来,手机却轻轻震动了两下。
李文溪皱皱眉,拿起来,发现是许勐的电话。
“喂。”她接通。
怎么这时候打来。
“喂,小溪!”许勐的声音在话筒那边哈哈笑,听起来情绪十分的高昂:“哥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应该已经到了,我刚远程解的指纹锁,你快去门口看看!”
李文溪问道:“是什么?”
许勐说:“你别问啊,你自己去看嘛!”
李文溪一点也不配合:“你赶紧说。”
“哎呀,你这人,一点乐趣都没有,知不知道什么叫惊喜啊,非要我说!”许勐边说边笑,又催了李文溪好几次让她先去看,实在催不动,只好大声叹着气妥协了:“好吧,告诉你了,是只猫。”
李文溪:“……活的?”
“肯定啊!”许勐说,“哈哈,你都这么大了啊,哥总不能送你玩偶吧!”
李文溪没再说话,转身走下楼去。
许勐还在那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哎呀,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的啊?我听说你们年轻小女孩都喜欢猫的,今天正好听我一同事说他老婆三个多月前订了只小猫,定金都付啦,结果现在突然发现怀孕了,就不想养啦。但猫舍不让退,正发愁呢,我一寻思,你不是正好高考完了吗,可以养只小猫打发时间嘛!我就给买过来了。我看过照片,可帅,他们说那品种叫孟加拉雪豹,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李文溪已经走到了门口。
推开门,一只高到小腿的白色航空箱静静地躺在门外的防护栏内。
这是上辈子没有的事。
李文溪没有去提起这箱子,而是原地蹲了下去,手掌撑着地板,伏低身子歪头往那箱子细窄的金属条栏里看了一眼。
对上了一双蓝宝石一样澄澈又野性的眼睛,带着点惧怕和凶狠,与她隔栏对视片刻后,小东西还炸起胡须朝她呲了呲牙。
一身白底棕咖色斑纹,脸像只小豹子。
许勐絮絮叨叨:“看到了吗?怎么样?是不是帅?我听爸说,你从小到大还没养过宠物呢,养只来试试?猫这东西好像挺省心的,不需要成天遛,也不会叫个不停,长得还可爱。就是你稍微注意一下,平时不要让它跑下楼来,你知道的嘛,妈不喜欢有毛的……”
“那是你妈,不是我妈。”李文溪本来安静地打量着箱子里的猫,听到这句忽然眼睛一眯,开口道:“你知道她讨厌长毛的,还买个猫回来,你可真孝顺。”
对面许勐一下没声了。
李文溪也不怎么在意,许勐要是能发火,那也不是许勐了。
果然,过了两秒,就听他在那一边叹气一边说:“别这样,小溪……唉,你赶紧把猫拎上去吧,哥还买了一些猫粮猫用品之类的东西,很快估计也要到了。”
“对了,你那个通知书拿到了吗,升……”
李文溪把电话给挂了。
她还蹲在地上,像尊雕塑似的盯着猫箱子,思考。
其实许勐说她“从小到大没养过宠物”,这话是错的。但显然是因为他找了错误的人问,问李诚意?他可能都记不太明白她今年到底几岁了。
很早之前,李文溪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亲妈亲爹还没离婚,她是养过一只宠物的,仓鼠,白色,一个记不清名字的被她打哭过的傻子同桌送的,养了一年多。
后来他们离婚,李诚意搬家,搬了两次,把那鼠笼子给落下了。李文溪记得她应该还去问过,她爹当时回答的什么倒是忘了,反正结果是没找回来。
也就只养过那么一回。
李文溪看了一会儿,把那只航空箱拎进了屋里,关上门。
然后她上楼,推开房门,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出来,关门,重新走下楼。
李文溪只拎了自己的行李,把航空箱留在了客厅里。
她走出大门,晃了晃胳膊,皱皱眉,好像觉得这箱子确实有点太轻了。
一分钟后,李文溪折回去,这次把两个箱子都给拎上了。
厚实的金属门扉“喀嗒”一声合上,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而灭,窗帘没有拉开,整座屋子里笼罩进一片昏暗的安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