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鬼风哭嚎。
本就阴寒的极北之地, 更是在深冬的至阴鬼城中直观体现着冻破骨头的寒与冷。
咔、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破碎声自远处传来,颜月歌却是在这份寒冷中愈发生热,简直都快要冒出汗来。
无他, 谁让他将那阵子恐惧与急切度过之后,终于冷静下来重新认识了一下眼前的局面。
他确实是一个惊吓转身抱住了淮序的尾巴没错,可是,那轻飘飘落在他背后的柔软触感又是什么?
是淮序的尾鳍啊!
他偷偷睁眼顺着缝隙瞥出去看了, 百分百确定是浮空的淮序将尾尖稍稍转向,将那硕大也犹如轻纱般柔软的尾鳍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
淮序为什么会特意将尾鳍抚在他的背后呢?
颜月歌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
若非不再御剑之后, 那与御剑一同运行的破风失效,城门高处又是寒风猎猎, 背后吹着的风是冷的,怀里抱着的淮序尾巴是冷的, 他都不觉得自己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因为那迎上来抚在他背后的柔软尾鳍,让他惊慌间下意识抱到淮序鱼尾的举动,切实变成了与淮序的拥抱。
或许、应该、大概、可能确实是拥抱没错。
可总归, 淮序非但没有抗拒他突然的惊吓, 没有抗拒他突然的搂抱,反而用尾鳍与他进行了更似拥抱的举动。
在清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颜月歌晕晕乎乎的大脑更是发晕发胀,数不清的气血登时就要上涌。
不行, 守宫砂又要动作了。
颜月歌赶忙转移注意力一通乱想试图打断施法, 就是可惜没能成功。
瞬间, 守宫砂禁制的力量再次浮现,当场亮了他的心口, 饶是他此刻仍将脸陷到淮序腰际的衣物里,也清晰察觉到了这一点。
依然是只亮了一瞬, 便就彻底洗刷了他的全部冲动与情绪,飞快甩给了他一颗平常心。
身体连带着心情的变化总是明显,颜月歌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唉,该来的总会来的。
真不想让淮序知道啊,不管是会让淮序知道他莫名因为一个一点儿不标准的拥抱心率加速,还是会让淮序以为是他到底太过害怕厉鬼而心率加速意外触发了本就失控的守宫砂。
哪个都不够他丢脸的。
等下,他现在整个正面抱着淮序的侧身,心口处完全贴在了淮序的鱼尾上,这亮不亮的,还真不一定能让淮序看到啊。
对啊,只要他不说,过一会儿再装作无事发生将淮序放开,他们就能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向前了。
而且因为守宫砂的作用,他对那些长相骇人的厉鬼的恐惧也会被吞没,反而会让他们去往绝日宗的路途更为顺利。
意外是件好事情啊。
这可不是颜月歌毫无根据在安慰自己,若只是守宫砂直接的发动,没有让他心口那道守宫砂的纹样跟着亮起,守宫砂的作用范围尚还只是他昏了头的冲动与欢喜。
可一旦守宫砂亮了,那控制的就是他的全部情绪了。
恐惧、惊慌、一个激灵?都是小意思。
颜月歌借着那股子冷静努力客观的分析了一下情况,正打算再撑一会儿,就感觉背后淮序的尾鳍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还不等他看到什么,淮序就已是率先开口道:“失控?”
淡淡的嗓音慵懒不减,在这冻人的寒风中也清晰带着一股子犀利的寒意扎向了颜月歌的心。
颜月歌到底顿住了向后移去的视线,过分冷静的大脑瞬间似是发出了临死前的哀鸣,让他只觉生无可恋。
倒也、不必这么敏锐。
光是前时在固蒙池洞府里通过微不可察的风让淮序帮他们确定了一扇暗门进入了一条捷径的事情来看,他就知道淮序的感官比他的敏锐多了。
当然,或许把他放到淮序的位置去掠食去四处逃窜,长久下来应该也不会太差。
虽然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但他还是庆幸淮序拥有着如此敏锐的感官,带着淮序一次又一次躲过了长久的追捕。
可当淮序在这个时候将这份感官用到他身上后,他心底那份才刚要因为马上就能避开淮序的感知而感到的庆幸消失了。
很难不生无可恋。
不过他平常心的强力作用本来就让他生无可恋,倒是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与差别。
但颜月歌依然耷拉着脑袋放开了淮序,讷讷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淮序道:“我们还是快点找到神器吧,趁我现在不会怕鬼了。”
并非是急于找到“绝日宗”,而是“神器”。
显然颜月歌的后半句属于是无奈之举,恐怕是对这守宫砂的失控常态再不能多接受一点儿了。
淮序并无异议,反而是静静看着明明感到了受伤也仍在努力乐观的颜月歌,突然道:“先别回头。”
颜月歌懵了一下,看着淮序那副淡然的慵懒神色还是决定乖乖听话。
然后下一瞬,他就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着他的背后走了过去。
真真触碰到了的那种。
尽管生理心理双重的情绪都被守宫砂拿捏不会让他出现什么反应,可他仍是借着强大的想象力将身后情形察觉,生生意念出了汗毛倒竖的感觉。
好吧,看来该怕还是会怕的。
尤其他已是在设想如果没有淮序的提醒,他这一转头就是被某个恐怖至极的厉鬼突脸。
虽不知道身后的厉鬼长什么样子,但因为对前时的蛆虫头鬼印象太深,他这一想,更是直接代入了进去,简直是灵魂都在发毛。
可能,也只有灵魂能让他去发毛了。
——
好在后来的颜月歌没有当真遇到什么突脸的情况,那份守宫砂带来的平常心当真带着他平稳走过了长长的城墙。
最后的一段路就依然得靠御剑了,他与淮序对视一眼,便就稍稍拉过淮序的手将其搭在了自己颈间,又是整个将淮序扛到了肩头。
赤竹剑平稳升空,不多时便看到了那只剩半截的倒塌门柱。
那便是绝日宗昔日恢弘的山门了。
颜月歌没有停留,直接带着淮序掠过了大门向后方驶去。
尽管已经过去了数百年,烧杀掠夺的痕迹却并未被时间风化被厉鬼破坏,仍然清晰遍布在目之所及的全部区域,只觉触目惊心。
曾经的绝日宗,现在的绝日宗旧址,以及,他眼前焦痕与残渣的废墟。
就算有守宫砂带来的平常心时刻安抚着他的情绪,颜月歌也没忍心多看,加速冲向了绝日宗偌大山门之后与广阔山脉接壤的山脚下。
那里才是他真正要去的地方,绝日宗无人知晓的禁地断情阙。
书中说那地方本就隐秘,绝日宗都没什么人知道,更是在绝日宗被灭门后就彻底隐没了踪迹,这才让神器在那地方潜藏至今拥有了可能性。
直到周城到来后的意外进入。
嗯,一旦说了是原书中的主角受意外做到的事,那就不是他也能意外得来的了。
而且这地方说是山脚,范围简直不要太大,除却前头明显的大片弟子广场可以排除外,其他的地方可就全要靠他自己摸索了。
毕竟书里也没细说周城走向了弟子广场的哪一侧。
从空中绕了一圈将附近的情况看了看,颜月歌一眼便就找到了几个书中出现过的参照物,当即将目标区域再细分了一下,这才带着淮序落了地。
反正他都已经按照书中周城的行动路线走到了这里,断情阙可能存在的区域都让他缩小到这般程度了,就让他们先试探着找找看吧。
可站在高处一回头,颜月歌就清晰看到了下首的弟子广场。
那里本应是大片的空地,可如今,那里已是被各种物件的残骸与烧焦的尸骨铺出了高高的一层,还有数十个茫然的厉鬼飘荡在上面,有的多少还能看出昔日绝日宗的弟子服饰。
颜月歌避开了视线。
他看不了这种东西,过去的事情他没能力去改变,不管绝日宗被灭门的原因有着何种或惋惜或阴谋的解释,都改变不了绝日宗确实无一幸存的事实。
可是颜家尚还有希望,他绝不想颜家步上绝日宗的后尘。
他回头,眸中怜悯已是尽数褪去,只剩坚定的火焰炽热燃烧。
他的心依然平静,但,守宫砂能够平静一个人的情绪,却无法平静一个人的灵魂。
一双赤色的眸淡淡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全部神情收入眼底,下意识紧了紧握在掌心的小手。
颜月歌当即抬头看来,立马弯起眉眼笑笑道:“真到这里了还挺紧张的。”
“不过,”颜月歌又道:“我觉得我们一定会顺利的。”
片刻,淮序点了下头,应道:“会的。”
颜月歌不由笑出了一双尖尖的小虎牙,再不犹豫,带着淮序就大步向前走去。
虽然他已是将断情阙可能的位置范围一缩再缩,这走在地面上仍是会让人感慨这范围真大,尤其颜月歌为了以防万一找得仔细,这不还没多久就感觉脚步有些发虚了。
颜月歌走得都快怀疑起自己来,低头看一眼腕上的聚星镯,确实也没走出多远啊。
正常来说别说才走出这么一截,就是他再更多仔细一些把这片山脚的区域全部走完,都不见得会这样累。
莫非是他一边抗着潜和城异于别处的重力,一边还给数个法宝供应着灵力的缘故?
那可能消耗还真有些大。
尤其法宝,在修士身前隐去身形气息的影日密抄他不敢断,在鬼物眼前能够被无视的红雀燕他不敢断,供给他们新鲜空气的耳饰他不敢断,零零碎碎一些其他的东西他也不敢断。
可以说确实不少了。
但当颜月歌心念一动去查看自己的灵力储备时,却又发现他灵力的消耗并不算多,甚至因为他间或摸出块巨大的灵石用用,几乎都不见他体内的灵力储备有多少变化。
那是为什么?
难道只凭这地方那奇怪的重力?
这地方的重力确实折磨人,但只有他们刚刚进来潜和城的时候压得他都快升不了空直不起腰。
可这不早就大大减轻了吗,怎么还会是这种情况?
颜月歌想着,手上的赤竹剑仍是这里戳戳那里敲敲,一点儿不见空闲。
良久才发现影日密抄将他们笼罩的黑雾都已经缩小至他心口处一团,这才察觉影日密抄的时间就要到了,赶忙就要再去摸一颗灵石续上。
奈何他这随手的一摸,摸到的灵石却比普遍西瓜大的灵石更是大出数倍,与预想中差距过大的重量一下子让他脱了手。
影日密抄便是当即一滴不剩,将他们的隐匿断了去。
颜月歌还要再抓,见着这般情况赶忙就先放出了灵力去供,却不想忽然就听一声喝道:“站住。”
颜月歌吓了一跳,根本顾不得其他,一边将淮序往自己身上卷,一边撒丫子就跑。
但,他这一脚跨出去才意识到声音根本不来自何处,分明就来自他脚下的深坑。
刺啦——
只一瞬的腾空,颜月歌便就带着淮序摔进了坑里,甚至不等颜月歌反应就猛地眼前一花,当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一瞬,颜月歌刷地睁眼,尚在守宫砂作用时间内的平常心是难言的冷静与清醒,明明白白告诉他只一眨眼的工夫,他怀中的淮序的就被人抢了去。
他猛地挣扎起身,带着昏花的视线提剑就冲向了话音来处。
“还我老婆!”
那方正将他讨论得热烈的两人齐齐回头,侧身避过颜月歌那歪歪斜斜毫无攻击力的一剑,便又一齐迎了上去。
淮序的声音淡淡传来,“我在。”
周城的声音紧随而来,“呀,醒了。”
第 52 章
此处便是断情阙。
那让颜月歌踩空的也并非是什么大坑, 而是断情阙终于现出了踪迹的入口。
当然,并非是正常入口,也并非是断情阙接纳了他们才打开了这样的一个口子。
完全是因为颜月歌一脚踩在了断情阙与外面共用的一处浅坑中, 才借由自己对结界的那份无视从外面踩到了里面。
至于他踩坑前听到的一声“站住”,也并非是周城说给他们听的,而是周城在试图追上一个虚影。
这不赶巧让颜月歌听到,惊慌间都没注意脚下有坑, 又直接一脚踩到断情阙,摔到了周城面前。
害, 还挺公平,这下颜月歌和周城就都看过对方突然降临又昏迷过去的场景了。
好吧, 这不重要,重点是他们这就来到了断情阙, 一个完全处于绝日宗地下的另一个“完好”的绝日宗。
大抵是什么法宝呈现出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半实体效果,看起来就像是泛白的记忆,一切的砖瓦与树木, 无不都是马上就要凋零的金色。
本身并非什么罕见的效果, 各宗各家也均有应用,像是长生祠中魂灯留下的影像之类。
不过如此大范围倒映出一整个宗门的情况倒还真不多见,若是让熟悉绝日宗旧日景象的人一眼看到,保不准都会心神动荡。
但这种情况就完全与在场三人无关了。
无关年龄, 单纯就是这里一人一人鱼一羽族与这片大陆的接触时间都没多久。
周城进入的时间比他们稍早一些, 这会儿已是在这地方的情况摸了摸, 确定这地方只有景色与建筑,空无一人。
所以周城才会在遇到前时的虚影时冲上前去, 抱着一定要追到的气势。
这些都是在颜月歌听到两人的声音,都没反应过来两人说了些什么又被按着坐下缓神之际, 周城飞快讲给他听的,顺便还说他那以为的一眨眼,其实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这倒是让颜月歌很是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在一个坑里摔昏过去,更是直接抬头看向了淮序试图求证。
淮序毫不犹豫点下了头,说确实有半个时辰了。
眼见他还是不太相信,周城又贴心补充说他应该不是摔昏的,可能是瘴气吸多了,被毒昏的。
又说颜月歌要是有药可以吃一吃,他手上的药可能效果有限。
这让颜月歌想起了在挂上耳饰前,他猛吸的那两口气,忽然就觉得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果然出门在外还是得小心为上,要不是这样一遭,他哪能想到自己一个多时辰前吸的两口气会让他突然间昏了半个时辰呢。
好歹这是落到周城面前了,这要是当真有个喊“站住”的人追捕而来,他这脑袋一歪昏过去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颜月歌想得心惊,那颗守宫砂作用下的平常心却似是安慰一般没有让他的身体感受到丝毫的后怕。
不过想起周城,颜月歌终于想起一件事来,他不是之前都探好了确定周城短期内不会来到绝日宗吗?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啊。
这说话的工夫颜月歌早已恢复好,想到这里还是继续去装了病患,毕竟还是一个虚弱的人更容易降低别人的戒心。
他也问得直接,“对了,之前没听你说要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哪想这一问,周城却是当场犹豫了起来,似是斟酌许久才道:“其实,离开那处迷宫时,我看到你们了。”
颜月歌登时额角一跳,更多的反应都被守宫砂压制,却是瞬间让他心凉了半截,不动声色移动了身体,立马就要抬手抓住旁侧的淮序跑路的架势。
论起感官的敏锐度,身为羽族的周城同样不弱,一下子就看出了颜月歌的动作,赶忙后退一步摆摆手道:“小宝先别紧张,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又是飞快接道:“相信我,真的,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带着人鱼安全躲过追捕,永远不会被抓到的。”
颜月歌瞬间站起,伸手抓住淮序的腕将淮序藏向自己的身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刷地变得犀利。
周城已是说得直接,明明白白告诉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危机感骤然降临,他的语气都不由一同变冷道:“你在祝福你的贺礼与抢走你贺礼的人?”
大意了,他还当他晕过去这一个小时淮序与周城相谈甚欢是在聊些什么,敢情是在聊他们的身份,未免太过危险了些。
这还是颜月歌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连淮序也是不由侧目。
周城因他的神情产生了一瞬的慌张,不知所措般垂下了头,声音都不由低了许多。
他说:“人鱼、羽族、兽族、魔族,所有非人的种族都在被赶尽杀绝,灭族、避世、奴役、镇压,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我不会想要看到有一天羽族也被当做贺礼。”
周城复又抬头,至诚的温善眼眸向他看来,“我选择来到陆地只为挣脱羽族的困境,这注定了我没有办法成为你,但我希望有更多的你。”
说实话,其实在颜月歌问向周城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周城的答案,不然这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哪里还能见到周城和淮序,早跑了。
因为同属非人的种族,周城的热诚不会允许他做出“背叛”的举动。
尤其现今各个非人的种族,只有羽族避世在外尚还完整,就算没有因为云中城即将要坠落的困境,羽族也依然面对着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一把名为人族不知何时会暴起挥来的刀。
甚至这就是曾经羽族选择进入云中城避世的根本原因,这不在羽族逃离之后,人鱼举族皆灭,兽族尽数被奴役。
而身为被追杀被觊觎的最后一条人鱼,身为为破局而与人族联姻的第一个羽族,身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绝日宗的颜家最后的孩子,他们的处境也是相似。
所以,冷脸与犀利的视线不过是配合他的话去探探周城的底罢了,只是成为他什么的属实有点意外。
尤其他并不觉得周城在说谎。
颜月歌努力维持了神色不变,继续道:“这地方有神器是你告诉破地宗又将其作为传言散播出去的?”
周城愣了一瞬,到底是点下了头,“我听说此地鬼患历来无人处理,便想着能不能把那些人骗进来解决一下鬼患的事。”
果不其然。
但这就完全是颜月歌的猜测了,既然周城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那么想来剧情也在照常发展着。
确实是对上了书中的节点,不过也确实是出现了偏差,原书中的周城可不是把各方势力骗来的。
而是因为周城跟飞霜宗那位联姻对象闹起来后离家出走被其看到进入了潜和城,然后就带着飞霜宗一众进入了潜和城,又被其他势力察觉,传出了个神器的事情来,这才大批开始进入。
然后没想到还真让周城找到了神器,周城这边才刚一拿到手,一同进来的众多势力就察觉到一哄而上开始了混战,还一并激发了别法的二形态。
就是没想到剧情居然能以这样的方式圆回去,属实是颜月歌没想到的了。
但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周城继续道:“那天,我真的有被你的勇气震惊到,又想到那些人那么兴师动众去追你们,却放任了鬼患占城,实在有些气不过才……”
周城没有把话说完,颜月歌的嘴巴却是不由得张了开来。
这居然还有他的原因在。
他之前就说现在的剧情一环套一环,就算乱也乱得井然有序,没想到居然还在遵守着。
不过周城的说法他也认同,确实是周城能干得出来的事,贴上了剧情节点他也没什么办法。
总归已经成这样了,颜月歌干脆心一横道:“如果真的有呢?”
这就有些跳跃了,周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淮序看向颜月歌的视线却是瞬间划过了一丝玩味。
颜月歌没有谜语人,再次道:“如果这里真的有神器呢?如果我说我是为了神器而来呢?如果我说我一定要拿到神器呢?”
周城的神色变了。
如果、如果真的如此,周城握紧了拳头,他也有一定要拿到神器的理由。
颜月歌说出口才觉紧张,拉着淮序的手都微有些发颤,倒是还好背在身后,只让淮序一人察觉。
淮序垂眸淡淡瞥过,略显烦躁地甩了甩尾鳍。
这份烦躁并不来源于颜月歌发颤的手,而是引发颜月歌紧张的东西,这让淮序感到了一种名为麻烦的情绪,针对了周城。
颜月歌此刻也在针对周城,却是咬了咬牙道:“我告诉你这一点并非是在做慈善或是其他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可以不要跟我抢吗?”
他抬眼,正对上周城疑惑蹙起的眉眼,被那眉间的一点蓝蓝得晃眼,颜月歌只是道:“不管你信不信,如果这个神器让你拿到,反而会加速羽族的灭亡,或者说,全修仙界的灭亡。”
周城神色间动荡分明,“我不能相信你,羽族不可能有问题。”
顿了一瞬,周城又道:“是飞霜宗?”
周城说得极慢,似是在努力思考。
不得不说,周城真的很聪明,他们身份对调的话,他还真没法仅凭这样一句话这么快断定出什么。
但颜月歌不能任由剧情与原文继续重合下去了。
他不能确定周城的行为会不会继续贴近原文,会不会不管有没有无相沙都先一步取到神器,会不会仍在无法用在羽族之后提出与飞霜宗交换神器。
所以他选择开口,试图从信念上博一个机会。
而且,只要还没落到周城手中,那他就还有机会。
不管是说服周城,还是武力说服周城。
面对着周城的反问,颜月歌只是静静注视着他,并未给出肯定的答案,只道:“事关绝密,我不能说。”
而后,便是久久的对视与沉默。
良久,周城突然道:“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颜月歌点下了头。
又是久久的沉寂,率先打破沉寂的也依然是周城,他开口道:“我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相信你。”
颜月歌瞬间感觉有些遗憾,虽然也不是没有预料,可当真要对原书中的主角受动手之时,他仍是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他能制住周城的机会只有一次,这里不比固蒙池无法动用灵力,一击不成的情况下他会不会遇到周城强力的反击是一回事,反正肯定是没法再抓到周城了。
他也不是要取周城的性命,只要在他们拿到神器之前,让周城陷入昏迷或是其他什么方法困住周城就行。
他还就不信了,这在书中本应落到周城手中的无相沙都已经躺在他的芥子中了,这在书中本应落到周城手中的神器他还没办法拿到?
可就在他摩拳擦掌无声开始预热数道法宝时,周城突然就继续道:“但我同样无法相信飞霜宗。”
周城像是突然放松了下来,絮絮叨叨道:“之前在那迷宫里我都是瞎说的,你们是不知道飞霜宗那些人有多奇葩有多难以沟通,根本就没一个正常人。”
颜月歌不由怔了一下,不过细细想来也确实是这样,若非飞霜宗那些人一个个憋着闷着不听人说话,原书根本不会狗血成那样。
正当颜月歌想着周城到底什么意思要不要继续给人敲闷棍时,谁知周城话锋一转,将目光落在了他两人的身上,面带艳羡道:“所以我特别羡慕你们,跟你们说话真轻松,你们间的氛围真的好好哦。”
氛围?
颜月歌眨了眨眼,转目瞥向淮序,正与那双赤色的眸对视,饶是守宫砂作用依然,也是不由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面对着这般美丽的一张脸,很难氛围不好吧。
第 53 章
正如周城所说, 颜月歌与淮序间氛围确实很好,并不存在什么沟通上的问题。
颜月歌长着一张闲不下一点儿的嘴,若非穿书这种事情属实是匪夷所思, 还会被当成是夺舍之类危及性命,他恐怕也是守不住的。
所以他每每有什么想法与动向,都会或有意或无意表露给淮序,并没有在刻意隐藏什么, 尤其是有涉及到淮序的问题。
就好比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安排与计划,只要哪里有所变化, 颜月歌就会飞快拿出来跟淮序说道,不管淮序是否在意, 或者说从根本上就杜绝了淮序的在意。
而淮序,淮序就简单多了。
淮序对什么都不在乎, 对待什么事情都是同样的懒散与随意,本身就是颜月歌说不说给他听都没关系的态度。
对自己的处境那叫一个放心,完全没有担心过颜月歌会不会言行不一, 说着想要拯救他却将他带到炼制丹器的炉膛, 或是那个因为与颜月漆做出约定而完全没有告知给他的飞升阵。
毕竟修仙界大都爱讲些大爱与守护的空话,实际却只是自私与侵占。
当然能始终抱有着这样的态度,或许离不开淮序本身实力的强大,可他与颜月歌行至此处也并非依靠于淮序的强大, 而尽是颜月歌的努力。
所以表面看来, 淮序确实不会经常发表意见, 也不会对颜月歌的安排有什么看法。
但对于心之所想,淮序会一点儿不憋着, 主动也直接的告诉给颜月歌。
尽管次数不多也不常见。
可以说两个人的交流与沟通都是直来直去,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所以此刻颜月歌只是略一思索, 也同样是肯定了周城的说法。
只是听周城说着“恨不得跟他们大吵一架”,并且已经摩拳擦掌愤愤不平,颜月歌下意识就去劝人冷静,可在他的脑袋瓜里,想着的却是他绝对无法跟淮序闹起来。
世界上哪里还会有像他老婆那般漂亮温柔美丽动人体贴善良的人啊。
他一天天跟他老婆在一起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要去惹了淮序生气?
这已经是深埋在他骨子里的认可,并不会去过多设想,反而在此刻顺着周城噼里啪啦不停气儿的吐槽应和起来。
周城放开了话匣子,说话又快又跳跃,淮序听了一会儿就不自觉放空了自己,亏得颜月歌能一字不落跟上。
但因着周城突然的转移话题,颜月歌一下子彻底发起懵来。
不是,刚开始不是在说周城也不相信飞霜宗的事吗?借由飞霜宗没一个正常人吐槽到困难的沟通与交流也就罢了,毕竟周城的联姻对象主角攻是个闷葫芦几百章张不开嘴的事迹他也知道。
看书的时候他也着急,能着急到从床上蹦起来打一套军体拳再躺回去继续看的那种。
可是为什么会从主角攻张不开嘴突然跳跃到给他塞双修功法啊?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用不到他就能用得到啊?
他看书的时候都不知道周城这联姻前准备得还挺充分,就是萎得也不要太明显。
颜月歌的大脑都快没法处理现在的状况了,已是被那本功法烫得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紧绷着嘴角,眼睛也是不知落处都快闭了起来。
他的挣扎太过明显又不敢太过明显,饶是身体抗拒成这样,也是站在原地挡在淮序身前没有移动半步。
周城本就是随手的一递,见着他的反应突然就感觉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冒出了头,着实对他的反应喜欢的紧,不自觉又努力递了几次,突然打了个哆嗦就静了下来。
淮序的视线已是带着分明的冷意与压迫感落在了周城身上,隐隐蕴含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好吧,明明在这之前还在跟他一起牢牢盯着颜月歌看人反应的,明显也是在觉得颜月歌的反应不要太过可爱。
可他这一个没忍住漏出了一丝笑意,竟就让淮序醋到来制止他的行动了。
倒是当真恩爱。
周城默默吃了一嘴狗粮,那刚冒出头的S倾向不见减少,却并未固执于颜月歌,静静脱离了开来,心底仍是乐呵呵的。
但周城已是彻底死了心,不管是将双修功法递给颜月歌,还是试图去套一嘴神器的位置。
前者是颜月歌的纯情毫无空隙,后者就稍显复杂了。
周城并不打算答应颜月歌的请求,就算颜月歌说的都是真的,他也一定要先将神器拿到手后带回羽族看看情况。
到手就直接回去,绝不经手飞霜宗。
而且,他也并不打算与颜月歌一起行动。
虽然颜月歌的实力是差了些,可那天他在固蒙池的上空看到了,颜月歌手中有数个极强的法宝,并且还能让其应用自如。
不是好对付的。
至于淮序,淮序的实力绝对是不弱的,就算一直以来也没什么表露,周城的直觉也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淮序在隐藏着强大的实力。
他不知道颜月歌本人对此知不知情,但若是找到神器后直接打起来,不管是二对一还是一对一,他反正是绝对占不到便宜。
更何况外面还有他亲自引来的众多高手大能,说不定也会有那一个两个都不正常的飞霜宗人手。
神器出世的动静想来不会小,就算最后是让他拿到了神器,也免不了一场混战。
飞霜宗的人或许会护着他,但如果飞霜宗真的有问题,让那些人见到自己带着神器后,他就没可能将神器带出飞霜宗了。
而且,如果他是在与颜月歌与淮序的争夺之后被飞霜宗的人发现,颜月歌两人恐怕也是没有逃路了的。
和在与他的争斗中会不会受伤另说,灵力的消耗首先就是一方面。
正如周城前时所言,他希望能有颜月歌这样的人,他希望颜月歌这样的人生生不息,多得数也数不清。
他无法像是颜月歌那般不顾一切的勇敢前行,但他绝不能阻碍前行者。
周城到底是收起了功法,他与颜月歌早在固蒙池的迷宫里共同经历过生死,又都在各自的隐瞒中察觉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却直到现在也还没打起来。
尤其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真正将对飞霜宗的心里话说出,是面对着异族的颜月歌。
明明以为是绝对无法向谁开口了的事情的。
在他看来,他们的关系早已绝非是简单的友谊。
他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加认可颜月歌,更加信任颜月歌,也更加无法对颜月歌动手。
所以此刻,周城绝对无法与颜月歌同行。
突然,他开口道:“神器的事,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但你与其说是跟我商量让我不要跟你抢,不如说是送了份情报给我。”
说着,周城从怀里摸出了大把的破阵符,“所以我没法答应你会或不会,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没有丝毫的犹豫,周城御空而上,抬手将大把的破阵符按在了突出的天空上,那是颜月歌带着淮序掉进来的地方。
周城遥遥对着地面道:“说好了,没拿到的人可不要哭鼻子。”
颜月歌、颜月歌哪里会哭鼻子啊,他都让周城的举动给看懵了。
不是,你这说得信誓旦旦的,却要往外面跑吗?
神器是在这里的啊。
你主角光环呢?
不等颜月歌发出疑惑,周城便已是当真用破阵符在断情阙上空打开了一道缺口,倏地闪身离开了。
颜月歌怔怔看了一时,便就低下头转身看向了淮序,不由摸了摸后脑勺道:“那我们就先从这里找吧。”
然而,淮序却是紧盯着他,突然道:“那功法不错,为何不接?”
天知道淮序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高,颜月歌当场就慌张起来,眼睛很忙,手也很忙,就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现今功法为了方便取阅,收纳贩卖时基本都会将其品阶通过颜色标注在书脊上,就算不修仙没有辨认功法内容的知识与精力,通过标注的颜色也能看出来。
而且大抵是因为双修功法的特殊性,大多修士到手后都会抹去其书名,周城前时又说得隐晦,淮序确实可能是不知道其具体是什么功法的。
但是颜月歌知道啊,这淮序都问出来了,他总该解释一下,可这种东西让他该怎么解释啊。
若非守宫砂的作用尚还有效,他恐怕都能在设想跟淮序的解释中大大亮一下。
也得亏守宫砂前时的亮起,不然估计都等不到跟淮序解释,周城避开淮序的视线偷偷让他瞥的那一眼,他就能大亮特亮。
周城随手翻到的那页小人姿势奇异,本就冲击力十足,周城还特意指了他和淮序,这让他怎么能不去胡思乱想啊?
当真是小看了周城的开放程度,实在是太惊险了。
好吧,他这边慌完,还得回到淮序的问题上。
该说不说,淮序在周城走了之后才问简直不要太贴心,这要是周城还在场,他真的不管守宫砂有没有在作用都会直接原地爆炸的。
不过也确实是周城打开了话匣后话太多太密,那一句过后更是就连他都没能插得上嘴,淮序一个本就不爱说话的更是不会在那个时候开口了。
终于,颜月歌深吸口气摇了摇头,还是选择了化繁为简道:“太高级了,不适合我。”
既然没法详细解释,就当做是普通的高级功法来看吧,想来淮序也是这样认为的。
真的吗?
就算身份已经暴露,但是他们二人头上的簪仍在发挥作用,在周城看来,淮序的外貌不过与先前在固蒙池迷宫中时一样,是切实以双脚踩到地面的形象没错。
可实际上,变回到鱼尾的淮序是可以上浮的。
周城挡住淮序的视线单独给颜月歌看那功法时,淮序的注意力都转移走了,察觉到他们的鬼鬼祟祟后却是当即一甩尾尖上浮半尺,周城的遮挡便就失效了。
只是后来又随着周城给颜月歌看完后撤出半步继续递功法的时候跟着沉了下来而已。
这就属于是周城不会知道,但是颜月歌应该门清的事情了。
所以面对着颜月歌听起来丝毫没有破绽的回答,淮序却是微一颔首,上挑的眼尾淡淡落在他的身上,“小宝倒是传统。”
眸底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段已经是在打脸他们前时所说沟通无障碍了,这不都切实产生了误会。
但这些误会又诡异的彼此都能说得通,颜月歌脑子里倒是嗡一下觉得不太对,可还没回过味来到底是哪里不太对,淮序就已是向他伸出了手。
“走吧,得赶在他之前才行。”
这句倒是不会产生误会,颜月歌百分百认可,赶忙抬手拉住了淮序,重重点了点头。
第 54 章
因着绝日宗的旧日风貌填满了断情阙, 让整个断情阙都如同是淡金色的虚无空境,似梦似幻也令人目眩。
而在这些半虚半实的屋舍之间,有藏着通往地下更深处的通道。
只是通道所在的屋舍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书中也没有什么详细的描写,所以颜月歌便就在带着淮序一间间找着。
周城也不知具体比他们早来了多久,能够毫不犹豫选择离开这里寻向外处,想来应该已是将此地大差不差都搜查过了。
但应该是什么都没能找到。
颜月歌对此只能表示幸运, 猜测或许是无相沙落在了他的手中,与书中周城来到此地的状态并不完全相同, 才让周城没能顺利打开通道吧。
所以他此刻完全是一只手牵着淮序,一只手捧着装了无相沙的小盒在走着。
其实现在想来, 颜月歌对周城说的有些多了。
他之前对淮序说的一直是猜测这地方会有神器,可是他对周城说的话, 几乎已经是断定了这地方有神器,还有可能被周城抢走的样子。
这让他的行为逻辑一下子就产生了裂痕,很是站不住脚。
虽说在当初长乐水境的猜测之后都已经快两个月了, 情报有所变化也实属正常, 可这正常不正常的,他也没跟淮序提起过他已经确定了啊。
他倒是有点风声就要跟淮序说一说,即是情报共享,也是边说边给自己理理清楚。
该说不说, 他跟淮序的进度尚还停留在猜测如果绝日宗当真有神器在, 会是在哪个区域了。
同样也是猜测。
能够与确定神器在这里搭得上边的, 或许也只是稍早他们在城镇时听到的那关系混乱的一家子的言论了。
恰,那传言还是周城放出来的。
颜月歌想得头痛, 但总觉得还是得跟淮序解释一下的。
淮序虽不爱说话,可淮序的聪明与好记性他是知道的, 不问他也只是不在意,没想着与他对峙罢了。
想着,颜月歌侧目偷偷瞥了淮序一眼,只见淮序面上仍是淡漠,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等等,真的是兴致缺缺,而不是对他失望至极了吗?
颜月歌心底突然慌了一下,又想起书中的主角攻就是明明在意的要死却死活不肯好好说话,导致平添烦恼招惹出许多麻烦事的事情。
淮序的不在意或许是当真不在意,可不说清楚总会有可能在心里留下疙瘩。
他可不想因为这逐渐积累起来的小疙瘩在日后跟淮序闹起矛盾,尤其他才刚刚确定淮序也在喜欢他了。
讨厌可比喜欢来得简单多了,他才不要他老婆讨厌他。
颜月歌脑子里各路解释翻涌得欢,面上已是不经意间有所表露,说是在认真查找着一件件屋舍,认真之外也格外明显的心不在焉。
终于,在他找到合适的解释之前,淮序已是察觉到他的挣扎,直接开口道:“世界会灭亡吗?”
颜月歌感觉后背的皮一下子就绷紧了,瞬间都站直几分,脑子的反应却是慢了一拍,下一瞬才意识到淮序问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淮序还是在意的,这不一下子就问到了之前跟周城提及的内容。
但关于这个问题,他只是赶忙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之后还得继续去看美丽的风景,继续去找合适的水域呢。”
淮序确实是有点在意,不过与颜月歌的猜想不同,他在意的是颜月歌的在意,以及此刻颜月歌的乐观。
淮序静静看着他,又道:“拿到神器之后?”
颜月歌瞬间露出了笑意,梨涡浅浅,重重点了点头道:“拿到神器之后。”
话音落下,半虚半实被颜月歌一把推开的门扇正中,环绕在他二人身周如同绸缎的无相沙瞬间寻向其中。
毕竟是书中指引着周城找到神器的法宝,他们这肉眼可能看不到的东西,就还是让细细的沙来“看”吧。
然而,不等颜月歌带着淮序踏入进去再确定一眼,就听无相沙已是找到了什么,闷声顶开了甬道的入口。
呲啦呲啦好一阵的声响,与他处无异的地砖便就被推至一旁,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
颜月歌赶忙拉着淮序走过去,见着洞口之下破败望不到头的台阶,眼前瞬间亮了亮。
找到了。
颜月歌下意识扭头看向淮序,捧着无相沙小盒的手激动指了指洞口,“直觉告诉我下面有东西,我们下去看看吧。”
沾了颜月歌的光,淮序的感知已是随着洞口的打开探入了其下的结界,果不其然在遥遥地心处,封印着一卷强大的卷轴。
淮序不觉迎上颜月歌的视线,在其明显激动的神色中点下了头。
——
甬道并不是毫无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危险重重。
颜月歌丝毫不敢马虎,想想还是将淮序扛到了肩上,小心发动了影日密抄与红雀燕,手中无相沙也是握得紧紧的,生怕反应不及。
台阶三百六十一阶,每阶境遇各不相同。
但,涉及到这种一阶一变绝对涉及了禁制与结界的情况,颜月歌自身的能力带给了他们绝对的优势。
尽管颜月歌对此毫不知情,任由每踩出一步都轻松简单,也只当是因为有影日密抄的绝对隐匿在,那种需要探知到有人到来或是探知到结界触到才会发动的机关也不会发动。
是以,颜月歌扛着淮序小心走出了大几十阶,才第一次遇到了铺满整个空间的巨大蛛网。
蛛丝纤细几不可见,尤其这才刚一进入这级台阶就迎面撞上,饶是颜月歌走得小心也一下子没能注意,迈出的小腿登时便触了上去。
瞬间,锋利的蛛丝隔开法衣划伤皮肉,分明的刺痛传来,惊得颜月歌赶忙收回了步子。
这让他不由也是心里一惊,这要是他们触碰到了上一阶的机关,慌不择路之下快速闯进来,不得一下子撞在这蛛网上被切个粉碎。
可还不等他感到庆幸,深藏暗处的巨型蜘蛛就刷地扑出,即使看不到颜月歌的方位,也是瞬间朝着引发蛛网颤动的方向击去。
比他大腿还粗的蜘蛛腿噌就向他捣来,腿上刚毛锋利异常。
颜月歌一下子被风扫到也是惊了一跳,好在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红雀燕当即甩出火球挡住了蜘蛛的攻击,无相沙也是紧紧贴向蛛网为他们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缺口。
颜月歌毫不犹豫钻入缺口,扛着淮序撒丫子就跑,格外迅速的操纵着红雀燕和无相沙陆续打开了后面遇到的数十道蛛网才终于踏入了下一阶。
进去之后也没敢硬冲,急急刹在了台阶的边缘,生怕再遇到一个类似于那蛛网的开门杀。
大蜘蛛贴脸的恐怖值也不容小觑啊,颜月歌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淮序,只敢用口型道:“有没有被吓到?”
淮序盯着他的唇辨认了一阵,缓缓摇了摇头,同样用口型道:“小心。”
颜月歌顿时心头一暖,不觉勾唇笑了笑,点下了头。
深吸一口气再回头,颜月歌的动作更是小心翼翼,三百多道的台阶直接走了两个多时辰。
这样的速度在走出三百六十一道机关与防卫的前提下已是极其的迅速,这不主要是他们从头到尾也没真正触发几道机关。
但颜月歌到底是追求谨慎,几乎是一步一挪,走得格外缓慢。
不过谨慎同样带给了他们可观的机关触发率,后面也是除了设定好的无时无刻不在运作的机关,完全没有让他们触发了去。
可就算是没有发动的机关,越往下也是越发触目惊心,可怕得令人胆战。
就他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走出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身上衣物也是被扯破了数道,耳尖还擦出了道浅浅的血痕来。
颜月歌尚还处于紧张情绪中没有察觉,将四周一眼看过,便就继续走向了地底唯一的一处宫殿。
仍是如同上面绝日宗影像的那般,呈现出犹如褪色的淡金色。
他记得书中周城可是拿着无相沙探了好久才让其显形,怎么到他这就跟恨不得塞他眼睛里似的,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他走错地儿了呢。
莫非是他走石阶走得太过谨慎,只切实触动了蛛网那层,让这地方以为他们折在那儿了,所以才没有隐藏起来吗?
这一点他确实与书中的周城不同,毕竟周城可是实打实把那些石阶都攻略了下来。
怎么说呢,是个狠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省了他可能因为不是周城而找不到这宫殿的可能性。
他并未将怀中的淮序放下,甚至这一步步走在宫殿前的石阶上,他已是将淮序揽的愈紧。
如果与书中无异,那么他出现在宫殿门前的一刻,就会迎来守门人的一个问题,如果他答不上来,就会直面可怖的狂风。
就算他们此刻让影日密抄遮得严严实实,也未见能躲过。
问题会是什么呢?会与书中一样吗?书中问了什么来着,不对,周城又没答对,也没什么参考意义啊。
他在这边走得紧张,肩头的淮序很难不察觉,环在他颈间的手稍稍抬起,轻轻捏在了他擦破的耳朵下方一点。
淮序此刻其实很是不满,不满于明明有他在场,本身也有诸多法宝傍身还身手灵活的颜月歌是怎么把自己的耳朵伤到的。
尤其那刚走出台阶时不过是擦伤的细小伤口,于此刻再次走上台阶后,竟是渗出了细密的血珠,眼看着愈发圆润,马上就能滴落下来的架势。
淮序的指尖捏过,受阻的血管稍稍泛了白,渐渐止了血迹,他靠近颜月歌的耳,低声呵道:“我在呢。”
颜月歌都快被他突然的捏耳朵整害羞了,这不守宫砂的作用尚还□□着,虽效果没有前时那么好了,但也是极大的降低了颜月歌的心动速度。
但这一声无疑更多的递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与安慰,他不由怔了怔,抬眼对上了淮序的视线,登时弯了弯眉眼,紧张之色瞬间消散了许多。
再提气,颜月歌终于迈上了最后的几级台阶,看到了门边散落的一副骨架。
片刻,感受到视线,骨架的上方登时凝结出一道白衣的少年虚影,空洞的眼眶向他看来,发问道:“来者何人?允令何在?”
虚影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起伏与情绪。
那甚至已不是魂魄,而是一道执念。
颜月歌的视线穿过少年的虚影,落在地面上皑皑的白骨,突然,一个名字的故事自他脑中忆起,他说:“房沁,宗门危机已去,你已如实尽到了责任,可以休息了。”
不远处,白衣的少年视线渐渐聚焦,虽仍未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却切实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片刻,少年拱手作揖,身形如烟消散,应道:“是。”
似是执念也消。
少年走得干脆,就连肩上的淮序看着都感到奇怪,登时将视线收回,问道:“小宝认识他?”
颜月歌抬头看去,却飞快摇了摇头,指着白骨间未腐的法衣道:“有写,那两个字看着像是‘房沁’,我就是试试,如果不是我就得再猜了。”
法衣的事确实是事实不假,不过法衣间字迹早已模糊不清,真让他猜不知道得猜到什么时候去。
他只是看着那两个只露出了半截的模糊字迹,想到了书中有关少年的剧情。
少年于乱时受命守门,本是为其求得一份生路,却一日不得归令便一日不还。
直到地面之上的绝日宗无一幸存,地面之下的少年便生生守至身化白骨,以一缕执念尽忠至此。
少年确实责任已尽。
可到底,有关宗门那句完全是他胡扯的。
绝日宗已然灭门,又怎可能危机已去?
但如果不说危机已去,他又该说些什么来告慰这道亡灵?
颜月歌不觉默念数声抱歉,又在淮序艶丽的赤眸注视中弯了弯唇角,“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第 55 章
守门少年的事很快告一段落, 颜月歌倒是走到白骨前站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给少年立个冢之类让其入土为安。
可正如他前时所说,少年的魂魄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消散了去, 方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也不过是一道虚影一道执念。
甚至更早之前他们还没能进入断情阙前,周城追着的虚影也是少年日日分出的虚影,无意识的游荡到上方同样虚假的“绝日宗”巡视罢了。
书中时,随着周城起初没能对上号的答案, 引得少年虚影发出了凄厉的攻击,这堆白骨便就在那凶猛强悍的狂风中化作了粉末。
周城将其落到他处的法衣捡起, 叠放整齐又重新放到了这个位置。
少年因守门生,因守门死, 将其生前的衣冠安置在这里或许远比其他地方更有意义。
思来想去,颜月歌到底还是没有去动那堆白骨与骨间的法衣。
况且说不定他一碰, 那堆骨头就能当场化为粉末塌陷下来。
颜月歌不由得落下一声叹,还是抱紧肩头的淮序走入了殿内。
殿内宽敞明亮,就算幻化出的屋舍本就是淡淡的金色, 也得以看出其复制的主体是多么恢弘多么豪华、多么的富丽堂皇。
颜月歌警惕扫向四周的同时, 便就将四周景象全部入眼,神器并不会被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他也没抱什么以防万一的希望。
只是他却一眼看上了旁侧两排明显的法宝置物台,内里大都是空的, 但仍有几处, 静静躺着真实的法宝。
没错, 不是幻化出的淡金假物,而是切实存在的, 高品阶法宝。
甚至看着还有跟影日密抄一个级别的,这拿出去也是足够大小势力为之疯狂。
按理说当初的绝日宗都快被人灭门了, 不应该还藏着掖着有好东西不用,但颜月歌知道,这些本是送门口那少年进来守门的人一并交给少年,借口说让少年守着的。
或许是想着以防万一,如果绝日宗当真不敌被尽数屠戮,少年也能在事后带着这些法宝躲来一生的安稳。
只是那人没有想到,少年选择了等待,永恒的等待。
尽是些令人扼腕与动容的过往。
但此刻,颜月歌甚至一下子都没想起来这份过往,他咬牙努力别了几次,最终都没能把自己的视线别开,到底认命走上前去,挨个将这几个法宝拿出来塞入了芥子。
他颜家还有场硬仗要打呢,对高阶法宝的需求只多不少,他法宝和神器都要要。
不过他记得书中的周城没打算拿,只是好奇凑近过去想要上手拿起来看看,就触发了数道机关打了个辛苦,怎么他小心谨慎了半天,什么事都没有啊。
当然没事就是好事,真要有点什么事以他的水平还真不见得能行。
莫非就连触发机关也得看主角光环?
毕竟主角光环好用归好用,同样也会招致数不清的麻烦与危机。
可就在他这般想着时,顺利采摘了一路法宝的颜月歌却在最后一个法宝处栽了跟头。
很重,特别重,格外重,根本拿不下来。
明明也就一个指节大小的墨色方块,却让他好似在抓着整个宫殿似的,明明他都一步步加至了最大的力气,仍是纹丝不动。
片刻,颜月歌停下动作歇了会儿,想想还是将肩头的淮序放下让其自行浮空,又抓起淮序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臂处,“等我一下,就再试一下。”
得了淮序颔首,颜月歌瞬间便就抓住方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拔。
淮序手心之下的小臂肌肉瞬间绷紧,线条感分明,就连落在发白的指节同样看向方块的淮序都不由收回视线,看向了手下的小臂。
片刻,又转目看向了用力过大肌肤都有些涨红的颜月歌,赤色的眸一瞬不瞬看着他,上扬的眼尾尽是美艳。
颜月歌很快察觉,本就涨红的脸瞬间更红了几分,正是一个卸力,便将后仰几分的身体拨正,手指不由将方块按了下去。
轻松的下沉感当即传来,颜月歌才刚要问淮序怎么了的话卡在嘴边,视线已是先一步和淮序一同转了过去。
下一瞬,地下遥遥传来了微弱的锁链转动声,伴着笨重的轰隆声,四面八方持续了好一阵。
颜月歌的灵魂一下子都好像跟着按下去的方块飘走了,闻声瞬间又是跟着淮序看了过去,不过因为墙体的遮挡,什么都看不到。
但能够确定,这份变化确实是来自于他手下被按平在置物台的法宝。
颜月歌眨了眨眼,这才又转向淮序,一本正经道:“我就说这个架子怎么跟其他的不一样,原来只是法宝的一部分。”
或许正如他前时所想,他在拔着的确实是整个宫殿没错,只是大抵是整个宫殿的地基。
——
颜月歌没再执着于宫殿的地基、啊不,那件法宝,重新将淮序扛回到肩头,便就朝着前时轰鸣声的来源走去了。
直到走到地底深处,站在已经打开的厚实铁门之前,看着铁门之后唯一的一处石台,以及石台正中一个特制的宝盒。
颜月歌这才意识到,他那一按给他省了多少力。
嗯,他与淮序这一路畅通无阻,没遇到一扇关起的门没触动任何一处危险的机关,直接就走到了神器面前,全凭他那一按将构成了此处地基的法宝给关了。
现在,只要他带着淮序走入房间,打开宝盒,就能拿到神器了。
会这样简单倒好了。
坐拥神器却没法在被灭门的危急时刻启用,就足以说明神器确实是出了问题。
此刻据他不过一盒之隔的神器名为紫虚莲花魅阵图,是六大秘宝之一,听名字大抵就能猜出其的效果。
幻境阵法的强悍作用足以为世称最。
就连此刻,淮序体内的离火也是隐隐开始了躁动。
身为同类型的法宝,离火此刻就好比是人类遇到了人皇,尽管有宝盒重重禁制围挡什么都看不到感受不到,可因为神器就在那里,离火已是不由为其折服。
暗红的绫绡微微发颤,不受控制的试图钻出淮序的身体,只为能够更加靠近一点。
淮序并未理会,自有不受其影响的另一件法宝在帮助压制着离火的躁动,物理方面的压制。
要知道离火除了在幻境中强大外,本身就是个连飘在水里的淮序都拖不动的弱鸡,这在另一件法宝的压制下很快就变得服服帖帖。
表面倒是似乎更粘腻了几分,大抵是委屈的。
至于颜月歌,颜月歌都不知道淮序居然有能够收入体内的本命法宝这件事,其本命法宝是什么类型就更不知道了。
而他本人身上的法宝强归强,但确实是没有幻境类型的,所以同类型法宝会臣服于神器这件事,他也是不知道的。
但他清楚知道,宝盒中的神器是有缺损的。
在曾经不知何时,绝日宗手中的魅阵图破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神器有灵,会无限度的保持自身的完整,便就瞬间开始了大肆的破坏,为了将其封存,可是重伤了绝日宗的不少大能,更是直接成为了绝日宗由盛转衰的开始。
那之后的绝日宗一边养伤试图恢复元气,一边努力寻找着能够无伤修复魅阵图的方法。
但,察觉到了绝日宗异样的修仙界,开始了针对绝日宗的无形打压,直到那时的绝日宗宗主重压之下被设计道陨,大长老紧跟着堕魔。
绝日宗转瞬就被扣上了魔宗的名头,对绝日宗的围剿与屠杀便就开始了。
始与末,刚好九年。
对于颜月歌,这仍是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很气的部分,所以他的脑海中自行跳过了这一段,回忆起了书中的周城在这里遇到的麻烦。
周城倒是没能像他似的因为眼馋那几个高阶法宝按下了那个方块,纯粹就是在无相沙的带领下一步步走下来的,也是费了不少的工夫。
更是在无相沙的引导下直接进入他面前的房间中将宝盒打开了。
然后就是魅阵图铺天盖地的吸食灵气,若是没有无相沙和主角光环护着,周城都不见得能撑得住。
颜月歌反正是觉得自己是没有那份主角光环的,尤其他还带着淮序,无相沙能护住两个人的概率太低,他并不打算去莽。
甚至越走越觉得像是通往神器的时候,他就将无相沙尽数收入小盒放回了芥子中,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根据时间来看,这会儿外头已是入了夜,厉鬼的杀意愈发凶悍,再厉害的修士都得躲着走,他这要是突然一个大动静把所有人都吸引来了,那可就是躲得过神器的自我修复也躲不过那么多厉鬼与修士了。
于是颜月歌怔怔站了一会儿,便就突然转身走到一旁,从芥子中拿出了那个可以折叠的水池,注满水后淮序放了进去。
冬季的地底深处比想象中暖和,颜月歌想了想干脆将两人身上保暖的符纸换了张,没有生火也没有动用那个可以吹出暖风的法宝。
见淮序还是待在池边看着他,颜月歌不由笑了笑开口道:“这地方看起来很是安全,我们就先休息一晚,做点准备。”
淮序没有开口,赤色的眸也仍在注视着他没有偏移。
颜月歌正要转身,见此也是一点儿没法转过去,又道:“有我看着呢,淮序可以自在一点。”
淮序的视线这才倏地移走,转身就潜入了水下,硕大的尾鳍哗地扬出水面,和着水光反射出夜明珠月色般的柔光,竟是同样尽显温柔。
即使是位于乌漆嘛黑的地底,那黑底泛着暗红的鱼尾也是如旧惹眼,漂亮得颜月歌半晌没能移动脚步。
还是听得水底闷闷传来了拨浪鼓的拨动声响,颜月歌才回神,赶忙转身又走到了门前蹲下,开始往屋子里丢灵石。
这还是当初秋叔准备的灵石,个顶个的大,饶是颜月歌努力轻手轻脚将其滚进去,发出的声响也不是一般的大。
又是哗啦一道水声,淮序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问道:“小宝在作甚?”
颜月歌正在蓄力往远处丢一块灵石,闻言一顿差点没稳住重心踉跄一下面着地摔进去。
他慌慌张张将灵石按在面前的地面把自己撑住,这才松下一口气回头看向了水池。
淮序果然已是从水底游了上来,正贴近池壁看他。
颜月歌眨眨眼,想了想还是直言道:“我觉得那个按钮不是无缘无故把我们引来这里的,说不定里面就是神器,我这不提前布置一下战场,省得万一控制神器的时候灵力不够用。”
淮序点了点头,片刻又突然道:“小宝对神器似乎了解很多。”
颜月歌懵了一下,下意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啦,毕竟三大神器唯一现世的一个就在颜家,多少总得了解一些。”
说着,一双桃花眼也是瞬间亮了亮,又道:“淮序要是好奇的话,等我们拿到神器,就先让淮序摸摸看。”
他的设想美妙也充满希望,就像是丝毫没有顾及前时他还在忧心忡忡的往房间中布置灵石。
淮序的视线浅浅扫向才稀稀拉拉丢了几块灵石的房间,不自觉应道:“好。”
颜月歌瞬间笑容更亮,不管心底的忧心丝毫不减,莫名的坚定倒是倍增了。
大抵是他眸底的紧张如旧闪烁,淮序紧紧注视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突然开口道:“但不管结果如何,小宝,你都已经很努力了。”
颜月歌不由懵了一瞬,“诶?”
下一瞬,颜月歌当即爬起冲到淮序面前,扒住池壁激动道:“能再夸一句吗?”
第 56 章
断情阙深深的地底, 建筑已不是上方的宫殿以及更上方的另一个绝日宗那般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完全就是更为普通的、更为常见的、平凡样貌的地面与墙体。
当然,这同样是伪装成的青砖与砂浆, 本体完全是一个巨大的、形成了宫殿一整个地基的法宝。
法宝还贴心的隔一段就烧着一个火把,微乎其微的照亮了幽暗的地宫。
不过,在地宫的最深处,镇守着神器的房间之外, 过道中却是显眼的明亮。
重物抛砸声仍在不断响起,尽数无视了遍布房间的重重阵法与结界, 一块又一块落入其中。
房间之内,于市场上不常见到的巨大灵石已是几乎堆满了这个并不能说是多大的房间, 只留一条从门口正正通向石台的道路,以及边上尚未触顶的一小截。
越是如此, 就越是难以准确将灵石丢入空隙,可几乎是纯靠手力,颜月歌也是将其一块一块丢得准确, 一点儿没有浪费空间。
他的身后, 将手肘搭在池壁支着脸的淮序突然道:“小宝准头也好。”
瞬间,那道本就洋溢着快乐的背影瞬间又是更加快乐了几分,都要看到摇出残影的小狗尾巴了。
颜月歌当即转过头来,一张漂亮的小脸笑得明媚, 又掏出一大块灵石举起来道:“那我得给淮序看点高难度的。”
淮序直接点下了头。
颜月歌的小狗尾巴摇得愈欢, 带着更深的笑容回过头去, 让开一步留给淮序更多的视野范围,猛地一个用力就将手中的灵石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 本已经快与房顶严丝合缝的灵石堆上,硬生生被他丢出的灵石往里砸了进去, 彻彻底底与房顶严丝合缝,再不留任何空隙。
淮序看得认真,当场对着已是在翘鼻子的颜月歌夸道:“确实厉害。”
颜月歌努力绷了半天的笑容当场破功,身后那着实令人怀疑是否存在的尾巴都转成了螺旋状,马上就要带着颜月歌升空。
但哪里还需要一根螺旋的尾巴,他的心早就飞到了天上去,飘得不行。
截止目前,他已经听淮序夸了他好多条,每一条都格外恳切,让本就对淮序毫无抵抗力的颜月歌更是深陷得明明白白。
当然,一切的起因还得是颜月歌问向淮序的那句“能不能再夸一句”,淮序也是一点儿没含糊,噼里啪啦就开始细数他的优点,很是让他受宠若惊。
他确实没想到,那个总是懒散倚在他肩头的淮序,那个总是随性躺在水中的淮序,那个极尽美丽的淮序会将自己,深深看入眼中。
在淮序的口中,他鼻尖的浅痣笑起来会更好看,他睡觉时闭起的眼睫看起来很乖,他力气很大,他性情直爽……他、他准头很好。
天知道颜月歌一句接着一句的听到现在,内心是多么的羞涩又是多么的开心。
他并未扭捏否认任何一条,他只是在淮序浅淡也慵懒的嗓音中,带着更加绚烂的笑容肯定了一次又一次。
他说:“是吗?我都不知道。”
他说:“我好开心。”
他也说:“能够从淮序眼中看到我自己,我真的好开心。”
这个时候,他心头那份独独因为自己被淮序夸了而产生的欢喜与羞涩已是被挤到了后头,只让他留下了对现状的欣喜。
这真的会让他觉得,淮序一点儿不像是面上那般的冷漠与淡然,那颗包裹在淡漠之下的心,分明已是随着他一路走来,走向了人间。
从此,淮序不再是世间最后的一条人鱼,他成为了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所以即使此刻淮序明明夸的是他,听在颜月歌的耳中,那也都是淮序对自身的肯定,足够让他产生超出正常范围的快乐。
颜月歌飞快在淮序“确实厉害”的夸赞声中又扔出几块灵石,彻底将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填满挤实,便就急急拍拍手,转身朝着淮序走去。
淮序这会儿正看着被颜月歌堆得拥挤的房间,突然想起了自己被颜月歌劫走时那个法宝制成的水球,那其中也是被颜月歌飞快堆满了灵石,同样毫无空隙。
或许颜月歌早已在淮序的面前展露出了异于常人的投掷天赋与堆砌天赋,只是那时的淮序不曾注意。
不过,如果没有颜月歌突然亮着一双眼睛求夸夸,淮序或许也不会想到,对面前这个莽撞也意气风发的少年,自己居然能数出这么多优点吧。
赤色的眸底搅得很深,似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渐起波澜,任由淮序压制数次也未能成功压制。
淮序到底眨下了眼睫,抬眸看向了已是几步走到自己身前的颜月歌。
颜月歌的眼睛仍是亮晶晶的,他迎上了淮序的视线,飞快道:“我也可以夸淮序吗?”
尖尖的小虎牙怎么也藏不住,和着浅浅的梨涡,是带着略显羞涩也激动不已的明朗笑容。
却在强烈也清晰的,搅动着淮序的心底的波澜。
下意识的,淮序摇了摇头。
淮序的反应实在太过干脆也太过突兀,可以说是颜月歌在淮序身上看到过的最不留情的拒绝,身后螺旋桨般的小狗尾巴都一下子停止了摇动,整个人都懵了。
在感到失落之前,他的脑子卡了壳,瞬间好像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
莫非,前面他的感知都是错误的?
莫非淮序并没有走入人间,仍是那条世间仅存的人鱼吗?
挫败感掺着怜惜当即袭来,颜月歌现在是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能这样,眼下的局面并非意味着终结,他还有机会的。
他的眼神瞬间里几度的变化,却最终绕过空白慌张挫败怜惜,定格在了坚定。
淮序的视线并未有一刻离开过颜月歌,心底愈发翻涌的情绪莫名在此刻跟着定格,他不由眨下了眼睛,终是先一步开口道:“小宝平日已经夸得够多了,无需重复。”
闻言,颜月歌面上才跟着眼神都坚定起来的神情都一下子僵住,片刻才多少缓过劲来,飞快眨了眨眼,面上笑容都重新轻快了起来。
原来是误会,他看淮序那么坚决,还以为这件事是彻底凉了呢。
不过既然是误会的话,那他可就要放松了。
颜月歌捣蒜似的点了点头,当即回到了平日里的样子顺口道:“有淮序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安心。”
片刻的停顿之后,淮序点下了头,他的心也终于在数次的压制之后,渐渐归于了平静。
没错,就像平日里那样……
——
虽地底世界没有日月,看不出时间的流逝,可因为有聚星镯在手,颜月歌愣是掐着秒数到了第二日正午十二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身周尽数充能完毕随时可以发动的数个法宝,抱着跟他一起防护做全的淮序,提步就冲入了堆满灵石的房间。
目不斜视冲到房间正中的石台,毫不犹豫一把掀开台上的宝盒,便再干脆利落转身,打开了储物袋将早已转移好的灵石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果然不出所料,久经封存的残缺魅阵图一经现世,便就不要命的疯狂汲取周围的灵力,满屋的灵石登时干涸,瞬间搅起了有形的灵力漩涡。
更是带着要将世间万物都一并吸入碾碎的气势,骇人景象直接冲出地宫冲出断情阙,于绝日宗上空形成了恐怖的灵力风暴。
风暴范围波及甚广,内城瞬间全部沦陷,修为稍有不精的修士转眼就被卷走,就连距离潜和城近百里的城镇都似是能感受到灵力抽离的罡风。
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提前铺就的灵石给颜月歌争取了一瞬的空白,也是让他才刚转身就再迈不动一步。
若非他提前准备的重重法宝顽强将他钉死在原地,这种距离之下,他绝无可能挺住一秒。
手中储物袋的灵石甚至不及倒出就被吸走,眨眼间几乎已经要清空近半。
颜月歌完全无力顾及,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拼命将淮序抱得更紧,将姿态伏得更低,不断催促着自身的灵力没入淮序体内,尽可能为其构架出一个更加安全的防护。
可在愈显狂暴的灵力漩涡之下,数道法宝再难护得周全,强横的风只瞬间便击向了颜月歌,扯下了颜月歌耳上刚刚结痂的小小疤痕,逼得血液渗出。
淮序却并未闭上眼睛,他看着少年人咬牙坚持而不由皱起的脸,心底又一次泛起了涟漪。
他转目,看向了少年渗血的耳。
明明,他都已经将血止住了的。
淮序不由启唇呼出了一团淡淡的气息,化为护盾,落在了少年的耳。
而后,淮序视线再转,落向了后方的石台。
颜月歌快撑不下去了,不管是灵力也好,灵石也罢,他会被那方卷轴撕碎的。
环在颜月歌颈间的锋利指爪缓缓抬起,淮序已是决定动作。
可就在此时,颜月歌突然向前走出了一步。
他开口,声音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往外漏,他说:“快结束了,老婆再忍忍。”
与此同时,无相沙随心而动,顺着汹涌的灵力漩涡侵入到魅阵图图面,一颗颗细细的沙粒沿着魅阵图那转瞬缩小至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缺损处,飞快进行了补足。
最后一粒沙填补融入魅阵图的一瞬,颜月歌脱力向后坠去,但同时,灵力的漩涡与风暴停止了。
颜月歌瞬间撞在身后的石台,但大抵是灵力漩涡的风尚未完全消散,本以为会狠狠撞上去,却不想几乎是软软撞上去的。
但这并不重要,就算狠狠撞上一下也不当紧,只要他没有在风暴中被卷入魅阵图就没事。
他刚才脱力后仰的那一下才真真是让人心如死灰,再差一点他就要把怀中的淮序扔出去了。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时间,能晚一秒结果都可能完全不同。
还好,他们赶上了最后的时刻。
他抱着淮序的手收得更紧,已完全是失而复得的心态,眼眶都不由红了几分,一时却没敢看向淮序。
淮序此刻已是收手撤走了垫在颜月歌身后的灵力,静静将手揽在了他的颈间,好整以暇看向了他,等待着他的焦急确认。
但没想到率先等来了颜月歌逃出生天后的怔忪与害怕。
长长的眼睫起落间,赤色的眸底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他不禁收紧了胳膊,揽着颜月歌的脖颈靠向自己,将颜月歌的脑袋连带着泛红的眼圈拥入胸膛。
他抬手,轻轻抚在颜月歌的头顶,轻声道:“没事了,你没事,我也没事,神器、神器应该也没事。”
颜月歌本还因为突然被淮序抱住有些不知所措,现下听到了淮序的声音,听到了淮序的话语,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沉重的心情当即烟消云散。
他伸手回抱在淮序的腰,感受着怀抱中微凉的气息,嗅着淮序身上淡淡的清香,听着耳畔强劲有力的心跳,不觉开口道:“嗯,都没事。”
耳畔嘈杂声愈发明显,晴朗的阳光却是穿过深深的坑道,落在了紧紧相拥的两人。
温暖分明。
舒服得让人想要当场睡过去。
不对!
颜月歌猛地一个惊醒,赶忙从淮序的怀里挣脱出来,抬头一看,果然魅阵图卷起的风暴已是打通地宫打通断情阙,就连潜和城上空浓郁的鬼气与阴云都被打通。
视线中只剩清濯映着刺目阳光的天空,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气息已是分明。
颜月歌都不需要去确认聚星镯,他猛地扛着淮序站起,伸手就抓起宝盒中归于平静的神器魅阵图,急匆匆道:“看来我们又要走了。”
灵石耗空,灵力耗空,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
但,神器此刻完全是饱足的状态,他们又怎会不乐观呢?
在颜月歌的坚定视线中,淮序点下了头。
第 57 章
世间共存九大神器, 但细细划分,其实是三大神器六大秘宝,紫虚莲花魅阵图便是六大秘宝之一。
可即使是稍稍逊色于三大神器, 秘宝的强大依然不容小觑。
神器无限度补足自己而产生的灵力风暴已是在潜和城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内城包括绝日宗旧址在内,尽是被清扫一空。
厉鬼只对生人反应,几乎是任由灵力的风暴将他们卷起撕碎, 亦或随之风暴进入魅阵图,成为魅阵图的一份子。
而进入潜和城的修士就没一个是反应迟钝的, 他们的强大足以让他们瞬间察觉不对开始闪避,但前提是可以避开。
一场风暴下来, 修士殒命数余,损耗无数, 越是靠近绝日宗就越是损耗严重,甚至无力再战的都有不少。
可即便是这种情况,风暴骤停后, 围拢而来的修士也并不会减少丝毫。
风暴的席卷确实骇然, 但也确实更多地清扫了密密麻麻又棘手的厉鬼鬼患,而且那风暴的气息,绝对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出世了。
众人进入潜和城的目的都是为了那件可能存在于绝日宗的神器,这种时候就不可能退缩。
修士们蜂拥而至, 转眼便就看到了绝日宗后山处深深的大坑, 以及坑底避无可避, 迎着日光抱着人鱼警惕望向四周的颜月歌。
他们的灵力已是消耗殆尽,再无一点儿余量去隐藏他们的身份, 包括他们身后卷轴半开明显已是认主的神器紫虚莲花魅阵图。
任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让他们看到人鱼与神器与颜家人的组合,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紧紧盯来, 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神器制造的动静太大,各个势力的强者皆是瞬间袭至,眨眼间在场已有不下于十个势力。
颜月歌虽弱,手中的神器却是传说中最强的九大神器之一,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中的几个人可以对付的。
率先上手争抢,大概率是在给后来者做嫁衣。
即使没有任何一人动作,各个势力的修士视线流转间,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无声的战火迅速蔓延,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最早进入潜和城,便也是风暴发生时距离绝日宗最近的破地宗。
他们因此减员最多,此刻只余一位长老和一位大弟子尚有战力。
现今的局面不可避免会发展成混战,届时他们便几乎再无机会,只能在此时拼上一把。
那位看着贼眉鼠眼的长老当即开口道:“原是颜家的十四公子,你小时候伯伯还抱过你呢,你二人此刻形势危急,不如跟伯伯走,伯伯保护你们。”
然而,甚至不等颜月歌忒出一口,就另有一女子大笑一声道:“哈,臭不要脸,少跟人家套近乎,谁不知道你破地宗在颜十四周岁诞辰当众甩脸子,颜家人真是疯了才敢把人给你们抱。”
这事儿并非什么秘密,甚至当初闹得还挺大,在场势力没一个不知道的。
那位长老脸色骤变,恶毒的视线当即就扫向了那女子,却见其是玄冥府的人,有足够实力与资本与他破地宗叫板。
那位长老并未放弃,玄冥府惹不起便就刷地扫向四周,意欲将面带嘲笑之意的势力一一记下,却看跟着嘲笑的没几个,大都是神色阴沉的。
只一眼,那位长老就看出其中要么是在当初站队了破地宗,要么是同样做过明明白白和颜家作对的事。
不愧是老狐狸,这话一出,谁还敢光明正大的跟颜月歌套近乎。
无声的视线战场再度扫过一轮,最终如数落向了坑底的颜月歌。
颜月歌就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般,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要多警惕有多警惕。
这里没有负责追捕他的那些熟面孔,论实力却个个堪比那些熟面孔,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他根本跑不掉一点儿。
但颜月歌也仍是没有动作。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动用魅阵图,毕竟他此刻灵力全无,根本无法控制魅阵图的攻击范围。
外人看着以为是魅阵图对他认了主,可他知道,若非有着他身上全部的灵石以及无相沙对神器的修补,多少引得了魅阵图的青睐,毫无灵力的他此刻恐怕就连魅阵图的卷轴都打不开。
他怕他一声令下,魅阵图连带着他与淮序都卷入攻击的阵营。
所以,他此刻正在与众多势力的对峙中疯狂补足体内的灵力。
在发展到一拥而上的混战前,这些势力尚还会在状似平静的眼神战中相互拉拢分配利益,只要他体内的灵力能在这段时间里多上一分,他对魅阵图的控制便就能更有把握一分。
饶是说得轻松,颜月歌此刻的压力也是格外的大,就算用魅阵图将众人的攻击挡下,他也得动用千里珠才有可能带着淮序彻底逃离。
没有余量去发动影日密抄的情况下,注入到千里珠中的灵力一定得足够多才行,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短短片刻的喘息可以让他做到的。
眼神的战争并不花费时间,各个势力转眼就开始第一轮谈判,可就在这时,又有大批势力从外城赶来,当即加入了这场结盟与否的争夺战中。
下一瞬,却是飞来数个颜家人落在了大坑边缘。
为首之人朝坑中一看,当场就懵了一瞬,眉宇登时蹙起道:“小宝,你怎在此地?”
颜月歌的视线尚在另一处,闻言只觉听着熟悉赶忙转过来一看,也是当场就懵了,“大、大伯?”
这个可不是破地宗那个所谓的“伯伯”,切实是颜月歌的亲大伯,看着三四十岁的青年样貌,剑眉星目,样貌堂堂。
再往后看,个个都是熟悉面孔,尽是他颜家有名有姓的大能。
他知道提醒过后,他二哥会对颜家的未来更加上心,当初在城外时也想到了飞舟之中恐怕尽是些厉害人物,但是着实没想到,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啊。
这让他不及慌张缩脖子,就率先笑出了声,有这队人马帮他,他还怕跑不掉?
可与他的开心不同,颜家众人转眼就看到了颜月歌身后的神器与肩上的人鱼,顿时只觉一阵头大。
他们小宝还真是、能耐啊。
被他颜家人拿到了是好事没错,可这么大张旗鼓的情况下,要想在这么多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周全离开恐怕绝非易事。
这不众多势力才不希望颜家几人护到颜月歌身前,瞬间重重围了上来,颜家几人也都没有犹豫没有废话,尽数举起了武器。
颜家大伯出口道:“小宝躲好,别让人钻了空子,大伯马上来。”
前时涌动的眼神战争一瞬间的停滞,宁家一人出口道:“何必如此防人,大家都知道颜十四是你颜家最后的子嗣,多重要啊,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颜家大伯也不惯着,当即怼道:“是不是最后不劳诸位费心,但想打我颜家神器的主意,不如担心一下自个儿的脖子。”
颜月歌承认,这话帅到他了。
但这话同时也引发了众人的不满,不知从何而起一声“好大的口气”,混战便就开始了。
在场几个颜家人皆是实力强横,就算一时半刻被缠住没法来支援颜月歌也用不着担心,可即使他们甚至一并拦住了诸多向坑中冲去的修士,数人也难挡数百人。
空隙之中,转眼就冲出十余人杀向颜月歌。
颜月歌眼睁睁看着修士未至杀招已来,只能扛着肩头的淮序咬牙就往边上跑。
淮序的视线落向身后,紧随的术法登时偏移,眼瞧着就要平白撞向一侧,上首颜家大伯毫不知情,急急在众多修士的攻击空隙中出手阻拦,砰一声将其彻底炸在了颜月歌的身后。
冲击波推着颜月歌跑得更快,身后的攻击却是愈密,也是愈发近了身。
长剑破空声突然传来,颜月歌脚步一转赶忙冲向一侧,就见锋利的剑刃自身侧划出,一击不成又去挑他背后的魅阵图。
颜月歌惊慌躲过,浑然不知淮序的视线已如出鞘的剑,在他的拼命狂奔中数次挡下了密如雨点的攻击。
但,颜月歌以为是天上的大伯等人出手,攻击的修士也以为是天上的颜家人出手,竟都没能怀疑到柔弱被扛在肩头的人鱼淮序身上。
这样的情况并没能持续多久,颜月歌紧接着一个转身就发现自己已是被彻底包围,连头顶都守着数个修士。
颜月歌当即刹住脚步,不由将怀中的鱼尾抱得更紧,视线一扫就开始挑拨离间道:“你们都不是一家的,拿到神器又该如何分配?”
一人年轻,口快道:“用不着你管,把神器和人鱼都交出来。”
颜月歌在重重围堵中努力周旋,借着空中颜家一众间或的支援在无法彻底围严的包围圈中强撑,嘴皮子却是快道:“看来你们只是为了围住我才姑且达成了合作,都不敢上前来拿神器和人鱼,是怕转瞬变成众矢之的?”
无人应他,但视线都凶狠,更有人直接戳出一剑道:“闭嘴。”
颜月歌才不闭嘴,他拼命扭身躲过,继续道:“所以你们也都知道能不能在最终拿到全凭实力,可是实力的强弱你们都各自清楚。
尤其是你,你比他们都弱吧,你家宗门也没多强,想必是被许诺了什么好处,可是那些好处,当真能比得上一件神器吗?若是有神器在手,破地宗就得给你家让位置,日后你我势力平起平坐,才不需要再看谁家脸色。
还是你想看到哪家甚至不如你们的势力拿到神器,摇身一变成为三宗之一或是四家之一,继续压你们一头,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也通过什么好处让你家自愿放弃,永远不让你们翻身?”
他的语速太快,身法也意外灵活,逼至眼前的数道攻击都没能拦住,一圈人神色都不好看。
尤其被颜月歌指名点出的那人,面上神色更是产生了动摇。
几人的视线瞬间开始了变化与流转,显然都有着各自的盘算与算计,指向他的攻击却并未退出一毫。
颜月歌不敢造次,匆匆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揪斗在颜家几人身周的修士仍在找准机会往他这边冲,没有一个愿意缠在颜家人身边,与神器失之交臂的。
甚至已经有人冲过了防线,提剑就往围在他周边的修士身上砍,十足的野心勃勃。
混战打响也不过是几个呼吸前的事情,可是颜月歌已经没法再支撑,趁着突然的变动,颜月歌刷地扯开魅阵图,催动着体内微末聚起的丁点儿灵力,将魅阵图对准了身前的修士。
他特意避开了颜家几人的所在,飞快转了个圈又将魅阵图举到头顶一扫。
下一瞬,灵力耗尽,但被扫到的修士也是尽数僵直原地,神魂已入魅阵图陷入了强力的幻境。
颜月歌看着身周再没一个能动的,再一看颜家几人身边已经有人察觉,大喊一声登时就带几人又要冲来。
再被围一次那还得了,颜月歌赶忙卷吧卷吧把魅阵图收入芥子,又摸出影日密抄和千里珠两件套,飞快抱着淮序挤出众多修士的包围圈,朝着瞬间拖住了来人的颜家一行嚷道:“大伯——借点灵石——”
颜月歌喊得大声,眼睛紧紧盯着上方,生怕错过一点情况。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看到怎么突然了一下,就一齐从各处飞出了数个储物袋。
又有修士欲拦,被颜家几人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眼睁睁看着数个储物袋一个不落落在了颜月歌手中。
颜月歌也不迟疑,赶忙打开一个抓起灵石就用,一边躲着追来的修士,一边往千里珠中可劲儿注入灵力。
很快,他停下了动作,借着千里珠发动产生的屏障抬头,再大声嚷道:“神器在我手上,有本事就来追我——”
众多修士齐齐向他看来,他甚至看到了混在人群中戴着面具帮颜家人拦修士的周城。
他并未停留,收回视线看向淮序,浅浅露出了笑容。
淮序只是将他揽紧,眨下了赤眸。
第 58 章
四季江山千里意动珠曾一度被称为最无用的高阶法宝。
它的传送位置随机, 消耗灵力巨大,在当今飞行法术法宝、传送符阵无比成熟的前提下,当真可以说是没什么作用。
但, 正因为千里珠传送位置随机,传送点位无法被预知被破解,甚至在发动过程中形成的灵力壁障同样至今无法被人突破。
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千里珠就是一件极其好用的逃命法宝。
再配合影日密抄的话, 那就更是来无影去无踪了。
颜月歌便就是反复这般操作,支撑他数次躲过危机, 一路逃到了如今。
可就在今天,千里珠的缺陷终于还是化为实物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甫一落地, 汹涌的海水便就四面八方裹挟而来,狠狠灌入了他的鼻腔口齿。
窒息只在一瞬间, 沉重的记忆登时突破枷锁,将颜月歌整个淹没。
寒冷、恐惧、痛苦一并袭来,理智也在瞬间溃散。
怀中紧抱的鱼尾当即脱手, 他徒劳睁大眼睛, 却怎么也寻不到一丝的光明。
可下一瞬,脱手的鱼尾倏地摆动转向,在海水中划了个圈游至他的眼前,雪色的长发亮眼如光, 幽深的赤眸对上了他的眼睛。
纤长的手臂揽在他的腰身, 强劲的尾猛地甩动, 迅速带着他向上游去。
海水太深太广,饶是无形的灵力瞬间隔去涌入口鼻的海水, 阻去极速上升带来的压力,颜月歌仍是几度昏沉, 却始终睁大眼睛紧紧盯着淮序的脸,不曾移开一瞬。
他好像是清醒的,可那双总是亮晶晶的桃花眼,此刻却并无一丝光亮。
他的意识似乎沉入了海底。
淮序并未有片刻的停歇,漆黑的长尾奋力摆动,不断向上、向上、再向上。
直到突破水面,炽热的阳光瞬间洒落身周,努力驱散海水的寒。
淮序这才赶忙看向颜月歌,不由急切唤道:“小宝……”
颜月歌此刻仍是呆滞,眸中却终于聚起星点的亮意,不及在淮序面上聚焦,便已是起了猛烈的咳,当即捂着嘴朝向了一旁。
少年人单薄的身子在咳声中抖得像筛,即便是淮序也无法控制,只能将怀中的颜月歌稍稍带离,留给了他喘息的余地,却将他揽得更紧。
他们被千里珠传送到了广阔的深海,举目丝毫没有陆地的痕迹,简直就是独属于颜月歌的地狱。
很快,颜月歌咳声渐浅,却是瞬间抬头看向了淮序,抑着嗓间的痒意与发胀的大脑,挣扎出声道:“海、海水……”
说着,已是反手去抱淮序的腰,绵软无力的手努力要将淮序推到水面上去。
明明自己都不会游泳,还那么畏水。
已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淮序眸底思绪纷乱,揽在颜月歌腰间的手却是将他扣得更近更紧,丝毫没有留出颜月歌施力的空间,他说:“不要紧,只这一会儿,不要紧的。”
颜月歌此时的大脑完全不当事,尽管身体的记忆仍在坚持不肯松手,却因为同样下意识对淮序的信任,一点点松懈了气力。
“你、是不是曾救过我?”
突然的,颜月歌这样发问。
因为前时的落水与咳,颜月歌的脸看起来微有些红,尤其眼圈,尚还泛着浅浅的泪花,和着他此刻的忐忑与茫然,一张小脸看起来属实是我见犹怜。
即便拥有着绝对乐观的强大心脏与为人称道的绝世勇气,颜月歌到底是一个小小、小小的少年啊。
可淮序还没有回答,颜月歌眼中就已是蓄起了一滴泪,将落未落,缀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缀在那双纤长的浓密眼睫。
颜月歌扬起了笑容,“我早该想到的,梦中那无数次将我救出水面的光,分明就是你呀。”
豆大的泪珠终于滑落,他欢喜,他庆幸,他终于明白,淮序是真的一次又一次,践行了保护他的承诺。
从长乐水境最初的落水,到之后每一次的近水,直到现在,将他带离深深的海底,一同他封存心底的恐惧。
或许他早已不是那个在遗产纷争中独自殒命的孩子,在这个世界,即便他带走了世间仅存的唯一一条人鱼,并且意欲将其放归,颜家所有人也还是会坚定站在他的身后,作为他的后盾。
而那让他永别熟悉世界的一推,淮序一次次将他拉起来了。
赤色的眸紧紧注视着他,淮序并未否认,只道:“没事了。”
颜月歌瞬间鼻头一酸,强忍着泪意脱口道:“谢谢你。”
他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笑容不是笑容,泛红的眼圈也并无泪花。
他像是一只被人摔落,马上就要跌至地面的琉璃花瓶,距离破碎仅仅一步之遥。
但他迫使花瓶停在了接触地面前的一瞬,那个让他不愿去提不愿去想,久压心底,只能在水潮漫灌的窒息感中挣扎与痛苦的记忆,无声地释放了出来。
并非释怀,却终于,与过往和解。
颜月歌看着淮序的眼睛,不由再道:“谢谢。”
混沌感渐渐褪去,少年眼中的清明一点点重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回到了往日里总是亮晶晶的模样。
花瓶大抵是不会碎了,可却有一道厚厚、厚厚的屏障,无形挡在了淮序的面前,随着颜月歌注视着他的那双颤动的睫愈发深厚。
似乎丝毫没有留给淮序打破的机会与可能。
这让淮序愈发烦躁,明明在广阔的海面之上,他与他的距离是世间最为贴近的距离,颜月歌温热的体温也被他牢牢锁死在臂弯。
可为什么,淮序就是觉得颜月歌在离他而去,甚至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是他们的关系,还不够近吗?
下一刻,淮序的手落在了颜月歌的脑后,将他按向了自己。
那是一个、吻。
凶猛落下,咬上颜月歌的唇,带着难明的情绪研磨撕咬,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脆弱的唇哪能经得起这样摧残,颜月歌当即吃痛,可还不等他有所表露,那个吻复又变得温柔。
轻轻撬开他的牙齿,勾起绵软的舌,缱绻不已。
颜月歌心口的守宫砂早已亮起,大亮特亮,强力的禁制掀起巨大的风意欲将淮序推离,却似是投石入海,不起波澜。
淮序只会将他抱得更紧。
至于颜月歌,他的呼吸已经停滞,他的大脑再一次陷入混沌,蒸腾的热意与狂暴的心跳在守宫砂的作用下一波又一波偃旗息鼓,却也一波又一波重新升起。
守宫砂真正来到了失控边缘。
海风很轻,阳光很好,远洋的海鸟掠过头顶,和着风、和着海浪,卷起了世间最为动听的安宁与祥和。
却抵不过颜月歌耳膜间澎湃的心跳与空白的世界。
良久,在他失去意识的前夕,淮序终于放开了他。
赤色的眸浅浅擦过满是晶亮水痕与红肿咬痕的唇,最终对上了那双不知所措的眼。
短暂的缺氧引起了颜月歌不受控的喘息,湿漉漉的眼睛飞快眨下,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可他们尚在海面,无论他如何躲避,他此刻仍被揽在淮序的怀。
艰难存活的守宫砂却再顽强亮了一瞬,迅速压下了他那几欲爆炸的心跳。
头脑与心脏的冷静已不足以带给他一份平常心,他很快认命,又将视线转回,艰难发问道:“你、你在亲我?”
赤色的眸底晦暗不明,淮序应道:“是。”
颜月歌的脑子早就已经跟不上现在的状况,此刻也只是机械问道:“为什么?”
淮序垂下了眼睛,眼尾仍是微微上挑的形状,愈发显现出他的眼睛狭长艶丽,尽管在这种时候,也在吸引着颜月歌的注意力。
终于,淮序复又抬眸,应道:“我发现,我也不喜欢听你说‘谢谢’。”
颜月歌本还在努力恢复运转的大脑彻底陷入了空白,完全的空白。
守宫砂的强力作用早该让他陷入昏迷,可如此强力的守宫砂都没能奈何淮序分毫,淮序又怎会任由守宫砂奈何颜月歌分毫呢?
说实话,如果这会儿能够昏迷过去或许能够更加幸福,可现实却并不会对他产生丝毫的怜悯。
空白的大脑之下,徒劳接受着信息的眼睛让他看到淮序拈起了挂在他脖子上的千里珠,又举到他的面前,说了些什么。
淮序说:“先换个地方吧,把避水符拿出来。”
颜月歌崩溃的身体系统没一个能正常运行的,这会儿也是呆呆看着淮序的口型变化,却怎么也没有反应。
淮序见状,又再次靠近过去,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鼻尖几欲相触,再道:“要再来一次吗?”
说着,淮序的视线再次下垂,看向了颜月歌的唇。
那张平日里总是不停的嘴巴此刻闭得紧紧的,在短短一会儿工夫的发酵下,愈发肿得分明,却更显诱人。
暧昧的吐息交缠萦绕,燥热感再次升腾,颜月歌心头突然一跳,惊慌的身体下意识就避了开去,却诚实的整个红透。
淮序并没有追上去,适可而止对颜月歌对他都好。
颜月歌倒是在避了那一下之后,身体的反应多少回归,顺着淮序的话翻向了芥子和储物袋。
灵力的来源依然是前时颜家众人给他丢下来的灵石,将大把的避水符启用之后,颜月歌正要把它们都按到衣裳里,却是突然顿了一下。
而后,颜月歌抽出一半塞到了淮序衣间。
动作小心却也快速,几乎没能沾到淮序的身体。
淮序没有阻拦,只看着他动作结束又转手把另一半塞到自己的怀里,这才出言问道:“我是水族,为何给我?”
颜月歌没有抬头,手上继续拿灵石给千里珠和影日密抄充能,闻言直接道:“这是海水。”
淮序不由微怔,没想到在头脑与身体的反应大都消失的此刻,颜月歌依然牢牢记着他的习性,并且肌肉记忆般做出了反应。
淮序表面平静的眸底,终于将惊涛压下的眸底,瞬间再起波澜。
这一次,直白分明。
淮序没有再去压制,他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份波澜带起的心动,体会着他的变化。
灵石的充能完成了。
结合聚星镯显示的位置关系,颜月歌并没有一举充入太多的灵力,以免越跑越远后灵力不够都回不来。
灵力的波纹浅浅荡漾之时,颜月歌再一个下意识抱紧了淮序。
他的灵魂已然飘走,嘴巴却选择了留在原地,他突然开口,说道:“在我们那儿,接吻是爱意的体现。”
淮序怔了一瞬,转目对上了他的视线,望着他那明显空洞的眼睛,心脏却重重跳了一拍。
颜月歌没停,他只是继续道:“我可以认为,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吗?”
面对着平静也空白的颜月歌,淮序的心跳开始了加速。
可还不等淮序的心跳明显有了变化,也不等淮序做出回答,千里珠就已是瞬间将他们带到了千里之外的一处无人小岛。
倏然落地,炽热的白沙裹上绮丽的鱼尾,裹上颜月歌散落的发。
颜月歌终于如愿陷入了昏迷。
淮序稍稍将手松开坐起,却见颜月歌仍将他抱得极紧,就像是“这是海水”般,将他的一切放在了潜意识之中。
锋利的指爪轻轻落在了紧紧环起的小手,任由泡过海水也如旧温暖的体温将他浸染。
他的心跳归于平静,他俯身凑近颜月歌的耳,低声道:“没事了,小宝,可以松手了。”
很快,颜月歌当真将手松了开来。
淮序打横将他抱起,化为人身走向了遍布椰子树的岛屿正中。
涌起的浪卷走他们躺过的痕迹,白沙上潮湿的脚印却顺着地面延续。
第 59 章
时间的流逝对于一个昏睡之人而言, 从根本上就不会有可以判断的依据。
尤其颜月歌在正午时分失去的意识,再醒时,时间依然是正午时分。
耗尽的灵力此刻已是补足完全, 颜月歌却并没有像是以前那般感到精力充沛浑身轻松,反而感觉身体沉重得像是在地面扎了根。
也是,他陷入昏迷前的情形就不同往日,分明就是灵力枯竭与守宫砂混乱状态的双重消耗, 此刻只是昏沉了些已经很不错了。
身体的沉重同样影响了他的大脑,让他瞬间产生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灵魂三连。
朦胧的记忆晃了半天,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没能让颜月歌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吻对颜月歌造成的冲击确实很大, 可疯狂的守宫砂濒临失控的强横作用或许影响更大,甚至让颜月歌一时都没能想起淮序来。
还是颜月歌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 让炽热的阳光一下子晃到了他的眼睛,下意识扭头去避时将堆满身周的椰子看了去,才惊觉手中并没有抱着一个淮序。
在大脑察觉之前, 他的身体已是飞快做出反应, 刷就扫向了四周,却在慌张升起之前率先恢复了平静。
无他,椰子堆成的围栏之外,雪发的美人静静坐在一旁, 色彩绮丽的鱼尾轻轻搭在潺潺溪水中, 锋利的指爪间还捧着一枚已经打开的椰子。
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而就算没有在聚星镯确认他们的位置, 满目的葱绿景象与浓烈的海风气味已经足够他理解现状,他们绝对是移动到了一个极远的位置, 离海极近。
恰似是听得动静,淮序回头, 绝美的面庞之上,艶丽的赤眸缓缓对上了他的视线,浓睫起落间,淮序已是伸手向他递来,“冰过了,要喝吗?”
依然是记忆中熟悉的淡淡音色,却似是掺杂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听起来带几分谨慎与淡漠。
颜月歌大脑混沌,一下子也没听出来,甚至下意识觉得淮序的反应恰恰证明他只是稍微的晕了一小会儿。
可当颜月歌眨巴眨巴眼睛从淮序手中将椰子接过,咬着草杆吸管嘬着冰冰凉凉的清爽椰汁时,他才恍然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他只是昏了一小会儿的话,他身边的椰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而且极南海域的温度高得不像话,别说哪里像是森森寒冬,热意简直要直逼夏季。
他躺着昏沉时让旁侧凸起的岩石与头顶的椰树挡住了太阳,一点儿没觉得热,这才坐起来多大一会儿,就感觉鼻尖要渗出汗珠。
纵使他们身边就是静静流淌的溪水,可要将一个在高温下晒得滚烫的椰子冰到这种程度,恐怕也不是那么快的。
而且,而且他总觉得,他在下意识躲避淮序的视线。
虽然偶尔他被淮序的美貌冲击到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可这一次,他在那份躲避中感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心虚与无措。
这不正常。
按理来说,他们好容易拿到了神器魅阵图,好容易在那样的包围圈中逃出了生天,就算他此刻头脑昏沉,也得先冲过去抱起淮序激动庆贺才对啊。
怎会是这样遮遮掩掩呢?
然而,他脑海中才刚刚浮现出正常来说他抱着淮序转圈圈的景象,他的心口就清晰刺了一下。
低头一看,心口处的守宫砂正无端亮起,硬是让他从那淡淡透出衣衫的光亮中看出了一股子倔强意味。
颜月歌原还觉得奇怪,可看着看着,颜月歌就默默抱紧了手中的椰子,耳尖倏地通红。
他想、想起来了。
不管是水底驱散黑暗的光,还是平静海面缱绻的吻。
转瞬,颜月歌整个红透,恨不得当场打晕自己再将自己埋到土里去。
昏沉的头脑愈发沉重,就算是亮起的守宫砂也没能为他消去这份不适,反而是燥热翻涌,让他愈发像是煮熟的蟹壳。
可偏偏淮序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此刻更是察觉到什么般直接开口道:“想起来了?小宝。”
一声“小宝”还唤得十分亲昵,尾音轻飘飘落下,却反而给颜月歌递了个大的。
虽然将自己埋到土里去不太现实,颜月歌还是当场把脑袋埋进了臂弯,一双小手将椰子举到本是脑袋的位置,试图充当稻草人。
良久,颜月歌才终于鼓起勇气,从鼻间淡淡哼出来一声应。
“嗯。”
闻言,淮序却似是终于放下心来,浅浅呼出了一口气。
颜月歌并非一个内敛沉静的人,当初在海面上时他心口的守宫砂亮成那样,就足以说明颜月歌内心的起伏与动荡。
那绝不是颜月歌睡上一觉就能轻松消化的激烈情绪,如今若当真对那件事没有丝毫的反应,可能才真正是出了问题。
而既然不是颜月歌出了问题,那么淮序就该去解决颜月歌此刻的问题了。
总该面对的不是吗?
颜月歌手中不会永远举着一枚椰子,也不能永远这般红下去。
念及此,硕大的尾鳍轻轻扬起拍下,溅起溪中清冽的水花,他悬空而起,甩动着尾巴游到了颜月歌面前。
即使没有抬头,即使有手中椰子的遮挡,颜月歌还是察觉到了淮序的靠近,不受控的,他的手微微发起了抖。
旋即,淮序的指尖落在了椰子上,轻轻抵住了那份颤抖。
淮序出声,音色如旧淡淡道:“小宝,你在怕什么?”
颜月歌深埋的耳尖红得滴血,半晌,他飞快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
淮序眸底愈深,又道:“那、小宝为何不看我?”
颜月歌心头一跳,愧疚感瞬间袭来,咬紧牙关又打算摇头,却听淮序直接继续道:“小宝以后都不会看我了吗?”
那淡声之中,似是掺杂了浓郁的失望,带着清晰的冷。
颜月歌没来由打了个哆嗦,却是再顾不得那份羞涩,刷地抬起头来,急急道:“不是的!”
瞬间,他与椰子正上方那双赤色的眸撞了个正着,漂亮的眼眸低垂着向他看来,上挑的眼尾却不似平素张扬美艳,多了几分冷漠的平静。
颜月歌一下子慌了神,赶忙将手中的椰子撤下来,“不是的,我怎么会不看老婆了呢?我就是、就是……”
依然是一着急就秃噜出来的一声“老婆”,淮序也依然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可不想颜月歌自个儿先卡了壳。
他的脸蛋整个红扑扑的,一双桃花眼已是写满了急切,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架势。
又似是怕淮序失去耐心不愿再等,捧着椰子的双手飞快空出一只拉住了淮序的腕。
“我、我就是第一次遇到……”
他急切拉人时尚还气势十足,话音出口却是细如蚊呐,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不像是在向淮序解释,反而像是在给自己解释了。
看着他的样子,淮序直言道:“讨厌?”
颜月歌猛地一惊,飞快摇了摇头赶忙道:“没、没有,就是、很意外,也、很害羞。”
说到最后,颜月歌的视线已是彻底溜走,也悄悄松开了淮序的腕,倒是切实将那份害羞体现得淋漓尽致,像极了胆怯的小兔子。
小兔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坐立难安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淮序的回应,又惴惴不安偷眼看来,正对上了淮序幽深的赤色眼眸。
淮序似乎在想些什么,视线明显跃动了一下才将他纳入眼底。
颜月歌愣了一瞬,下意识弯起唇角扬起了笑容,浅浅的梨涡当即生出,好似一杯甜酒。
甜酒带出微醺,淮序突然道:“下次不会了。”
说完,颜月歌僵住了,淮序也僵住了。
对视的两双眼眸间,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又在下一刻双双避开了视线。
两人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燥热,就连淮序那双犹如墨迹晕入水迹的鳍状耳耳尖,都似是沾染了红痕。
颜月歌更是愈发红得自然,脑袋里思绪纷乱不堪,不受控制的来来回回倒腾着淮序方才的话音。
不是不会有下一次,而是下一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呢?
不会让他害羞,还是不会让他意外?
但不管怎么说,都足够让他确信,淮序的一时兴起并不全是冲动之下的产物。
念及此,颜月歌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又在淮序转而看来的视线中愈发笑得张扬,一双尖尖的小虎牙再藏不住,和着梨涡点缀在了少年人仍略显稚嫩的脸上,漂亮非常。
在淮序逐渐显露出狐疑的视线中,他重重点下了头,“听老婆的。”
这种时候的“老婆”,听起来就不似寻常时候那般单纯与干脆了。
淮序心头一跳,下意识垂下眼帘,复又抬起重新看向了笑得傻乎乎的颜月歌。
而后,转身欲走。
颜月歌没有去拦,他还记得他们转移位置前,他对淮序发出的疑问。
关于那份“喜欢”与“爱意”,淮序并没有对他做出回答,所以他也不能一厢情愿将事情就此定性。
尽管那个吻并不清白。
目送淮序游回溪水旁重新将尾巴泡回去,颜月歌收回视线低头看向了手中的椰子,痴痴看了好一阵,突然就傻笑着伸出食指抚上了唇瓣。
虽、虽然确实是很害羞啦,但是那可是他老婆诶,谁会不喜欢和老婆贴贴呢?
克服了蒸腾的羞涩与激动之后,颜月歌继续无视了闪亮的守宫砂,咕噜噜将手中的椰子喝完,这才抬腕看了眼聚星镯。
他这才知道他们落在了一处小岛上,小岛的位置确实比他们起初落水的地方距离陆地更远。
不过也因为足够远,反而提高了他们的安全性,至少不管是前头为了人鱼追他的,还是后头为了人鱼和神器追他的修士们一时半会应该找不过来。
按照颜月歌的预想,出逃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一边吸引火力一边赶紧把神器秘密送回颜家去。
所以光是跑得远并不算成功,他总得回去,更何况接下来陆地上还有个地方他想试着去闯闯。
在那之前……
颜月歌放下已经空了的椰子壳,小心活动着身体站了起来,将自己凑到了淮序身侧。
他伸出手,刷地将已经合起卷成卷轴的紫虚莲花魅阵图递给淮序,“给,摸摸看。”
淮序回头,就见颜月歌蹲在边上,显露在外的肌肤仍是红扑扑的,眼底却是一片澄明。
在拿到魅阵图之前,颜月歌确实说过在拿到神器后,要先给淮序摸摸看的。
颜月歌并没有忘记,淮序也是。
静静将颜月歌看了一时,淮序才终于从即使强装镇定也不由得愈发红润的颜月歌手中拿过了卷轴,毫不客气展开细看。
淮序体内,离火再次蠢蠢欲动,却在叫嚣之前察觉到了主人散发出的古怪气息,愣是乖巧装起了鹌鹑。
而那份古怪,看在颜月歌眼中,却是一份沾染着欢喜的浅浅骄傲,为他骄傲。
无相沙修补过的魅阵图完整如新,无数厉鬼的加入也使得魅阵图图面更加复杂一分,自然也更强一分,颜月歌看得出,淮序在为他高兴。
淡漠的眉眼间晕开几分柔和,便已是淮序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最大限度的欢喜。
只要是淮序高兴,颜月歌就会比淮序更加高兴,干脆原地坐下,捧着脸看淮序。
然而,淮序只是将魅阵图整体浏览过一遍就将其收起递回给他,并没有多么感兴趣的样子。
既然如此,颜月歌就干脆接过,正要往芥子中收时,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又重新将魅阵图递向淮序,另一只手飞快指向了自己心口仍在一闪一闪的守宫砂。
“这下是真失控了,老婆救救。”
第 60 章
稳定守宫砂这事儿比想象中来得简单也比想象中来得复杂。
简单是简单在淮序身上, 只三两句就解释完了一切,懒懒散散倚到一旁看流水去了。
复杂自然就是复杂在颜月歌身上,毕竟淮序又不修炼又没有灵力, 操作什么的都得靠他自己,可他自己从根本上就是个半吊子。
愣是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到究竟该如何去借助神器魅阵图的力。
总归最后靠着魅阵图上那部分更加易于操控的无相沙勉强成功,却不知道一旁的淮序无奈中递出了多少道灵力去帮忙。
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着神器相助下守宫砂的加固与稳定了。
确实简单。
只是等待的过程属实有些无聊, 既不能趁机打坐也不能乱动,颜月歌张了张嘴, 发现似乎不受影响,干脆就跟淮序聊起天来。
内容自然无关一些容易令人尴尬的话题, 反而是冷静的回到了现状上。
颜月歌也是跟淮序聊起来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昏睡了整整五天。
五天, 他老婆都是怎么度过的啊。
颜月歌一时只感觉心疼不已,尤其是侧目瞥到淮序故意将他围了一圈的椰子时。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几乎找不到熟的刚刚好的椰子了,可他边上这一堆椰子个个完好, 一看就花费了许多工夫。
可不等他感伤, 一旁的淮序看他一眼,就扭头从溪水的上游处拿出了一枚椰子,指尖一划打开了口,再递到了他的面前。
显然是将他那一眼当做是渴了想喝。
颜月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正要承了淮序的好意时, 淮序却又将椰子放了下去, 淡声道:“还是忍一下罢。”
唔,确实不能乱动来着。
颜月歌应了声好, 心情却多少轻松了起来,毕竟淮序并未有丝毫表现出需要他心疼的神情。
也是, 淮序独处的时间可比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多了,他应该想的或许是如何去避免自己长时间的昏迷,而不是无限制的自责。
不过在这种时候,五天能够改变与影响的地方确实是多了点,他还是没办法不去心疼平白流逝的时间。
最终,他将这份心疼化为了对淮序的夸赞,夸淮序的不离不弃,夸淮序摘下的椰子香甜可口,夸淮序将他挪在阴影中的细心,等等等等。
若是按照以往、或者正常来说,这应该是颜月歌一件件向淮序道谢的事情,这不他尚且记得某件事发生时,淮序说也不喜欢他的“谢谢”。
或许有时候太过热烈的心情在别人看来会是一种负担,从曾经的“对不起”到如今的“谢谢”,大抵对淮序而言皆是如此。
为了避免下一个会是他诚恳的夸赞,颜月歌很是识趣的控制自己见好就收,没敢说太多,或者说夸太多。
眼见着淮序神情照旧,身周的慵懒感都溢出来顺着溪水流走,颜月歌这才松下一口气。
然而片刻之后,接连亮起的守宫砂趋于平静,被借力稳定守宫砂禁制的魅阵图断开连接,晴空雷劫突至。
眼见雷霆酝酿,颜月歌不由得升起无奈,便就瞬间里连滚带爬冲出好大一截,生怕波及到淮序。
这一次的雷劫意味着他即将突破筑基进入结丹,属于是大境界的突破,雷霆的威力属实不容小觑,哗啦一道便染白了整座小岛。
那是即便戴上墨镜恐怕也嫌太亮的强光,淮序却丝毫不避,直勾勾注视着他的方向,神情淡漠也懒散,似是早有预料般,静静欣赏着他的升阶。
等雷霆尽数落下劈完,又等了片刻,精神饱满的颜月歌才哒哒哒跑着冲了回来,面上激动之色分明。
“老婆老婆,我这次突破了三阶,比上次还多一阶!”
好吧,或许也确实值得激动。
他们逃出沽永城也不过是两个多月前发生的事,颜月歌却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度过了三次雷劫,突破了六阶。
这早已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情况,尤其还是放在一个生性顽劣不学无术的小纨绔身上。
果然修士的修行还是得靠重复不断的历练与危机。
颜月歌当然是不管这些,境界的提升精进了他的体能,跑起来愈发轻快灵巧,短短几息就已经跑到了淮序面前,兴冲冲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叽叽喳喳就开始描述他的经历。
眉飞色舞的,打从心底里为自己的实力有所提升而感到高兴。
只是因着切实被雷劈了一道又一道,颜月歌的发丝凌乱许多,甚至还有一缕彻底炭化了的,身周多少带些焦糊气味。
一张小脸倒是一如往常欢欢喜喜笑得明媚,鼻尖的浅痣却被没入了不知何时蹭到的灰里,有些看不真切了。
淮序一路看着他跑来,又一路听他讲述至此,心底一块不曾留意的地方竟是柔软了几分,让他不由抬手将颜月歌耳畔飞出的发丝理到耳后,又顺手揩去了他脸颊鼻尖的灰。
在颜月歌一瞬间的怔愣之中,淮序出声道:“小宝真棒。”
颜月歌眨了眨眼,突然就重重点下了头,笑容更深。
——
颜月歌想要去闯闯的是陆上一处叫做闻寿山庄的地方,山庄并不特殊,重点是在闻寿山庄举办的拍卖会。
原文中的主角受周城在那里拿到了几件重要的法宝,却也错过了一件事关神器线索的物品,在剧情的后期可是多费了周城好些工夫。
颜月歌的目标便是这件周城错过的东西,毕竟他光是知道神器的位置作用不大,还得有能够带走神器的钥匙,或者说敲门砖。
虽然原文中周城前往闻寿山庄的时间距离这会儿还久远的很,但那线索似乎一直存在与闻寿山庄内,并不受周城或是谁的影响。
想想颜家与他与淮序此刻的处境,他能在所有人之前拿到一个神器,便就理所当然会被认为手握其他神器的线索,他要是此刻就带着淮序和神器回到颜家,再出来有所动作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一件神器或许没那么着急需要他拿到手,可是至少线索要先在他们的行踪尚且无法被判断的时候拿到手才行。
只是回到陆地的过程远比颜月歌想得更加艰辛。
颜月歌本以为距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年前他们怎么也能摸到闻寿山庄去了,可别说年前,这一眨眼就连正月都快过完了,他们甚至还没能回到陆地上去。
针对他们的通缉早已不再是飞霜宗藏着掖着发出的通缉与众多势力的暗中追捕,早已是大小势力光明正大联合起来一样以一种恐怖的姿态在追查他的去向。
颜家自不必说,早已落入了重重监视之中,更是百般针对围堵,掐断了他们回到颜家或是与颜家人汇合的可能性。
在此前提之下,这些势力特别针对他的隐匿逃窜套餐研究出了解决方案——以一种强大的定位阵法覆盖各自的势力范围,标记了境内每一个人的动向。
只要颜月歌带着淮序进入其中解除影日密抄,这份突兀的灵力变化就会反馈给附近的修士,不管不顾向他们冲来。
虽然成功率有限,但是每每成功都有别法和宁正平在场,简直跟瘟神似的,次次都能让他碰上,少则其中一个,多则两个一起,撵得颜月歌干脆都神经衰弱了起来。
就算颜家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在四海密卷上刊登了出来提醒他们,一次又一次带着淮序逃回远海小岛的颜月歌也并没有轻松上一星半点儿。
不管怎么说,就算有神器的助力,陆上的情况也实在是太过危险,只有身在远海,他们才不会位于任何一个势力的监测范围内。
但眼看着再过两天就是二月了,他们居然还停留在刚回到陆地向着目标所在走上一截,就被发现或是灵力耗尽回到小岛重新开始的死循环上。
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人将那定位阵法布置到小岛不过是迟早的事。
颜月歌不觉愈发焦急,今日灵力耗尽回到小岛后更是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
他突然好想回家,不管不顾冲回家里,然后把神器递到他二哥手中,让他二哥和整个颜家带着两个神器护送他去闻寿山庄,护送他去找下一个神器。
可惜他不能这样做,也没法凭借着自己那升阶之后也依然弱小的实力做到。
但只是放空的话,就让他尽情吧。
他就那样呆呆的站着不动,一点儿不似往常一样一落地就把怀中的淮序放下,好让在他肩上待了许久的淮序去放松一下身体。
颜月歌依然将怀里的淮序揽得紧紧的,柔软的鱼尾贴近他的耳畔,微风一过,便带起丝丝的凉意。
半晌,颜月歌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来,心情已经调理完全,他正要抬头去看淮序,却不想淮序先一步伸出锋利的指爪,轻轻捧住他的脸将他的视线掰了过去。
人鱼的手指与人类的不同,指尖过渡到利爪间的地方覆盖着细细的鳞片,接触起来是一种微凉的别样触感。
这份触感便落在了颜月歌的脸颊处,温柔也带着浅淡的强硬。
这让他在瞬间里对上了淮序的眸,那双赤瞳狭长、眼尾上挑的美丽眼睛。
颜月歌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呼吸都好似停止了。
淮序捧在他脸颊的指尖却忽地抬起,突兀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很轻很轻,像是一只翩然落下的蝴蝶。
颜月歌下意识闭上了那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却不肯闭起,睁得溜圆注视着淮序。
他听到淮序说:“都有黑眼圈了。”
明明是一如往常毫无情绪的淡声,他却似乎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不满。
是在为他担心吗?
颜月歌忽然间有些怔忪,丝毫没有注意到淮序口中的“黑眼圈”。
嗯,是黑眼圈没错。
日子一天天过去,反复的被追撵,反复的灵力耗尽,反复的在小岛补充灵力后继续回到陆上,可以说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加之对现状的焦躁与不安,颜月歌便也再没安稳睡过一觉,尤其是眼看着二月将近,这两天在陆上时他都没有合过眼。
黑眼圈的催生倒是并不意外。
淮序看起来却很意外的样子,落在他眼上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在他的怔忪中继续道:“睡一会罢。”
颜月歌这才回神,忽地扬起笑容道:“不睡了,我打坐就行。”
说着,颜月歌带淮序走到了小溪旁,拿出水池注满水后,缓缓松开了肩头的淮序,任由淮序去选择想要待的地方。
“淮序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
淮序却仍揽着他的颈没有松手,一双美艳至极的赤色眼瞳紧紧盯着他,雪色的发微微垂落,顺着风拂过他的手背,带起微弱的痒。
颜月歌向来对淮序的美色没有什么抵抗力,就这样小小的僵持了片刻,还是妥协道:“我饿了,吃点东西就睡。”
似乎是确定了颜月歌的认真,淮序微一颔首,终于是松开手,自顾游到溪水边,将尾巴拍在了水中。
颜月歌的目光追过去无意识的看了一会儿,忽就抬手摸摸后脑勺转过身走了,看起来仍有些呆呆的。
总归已经是过了惊蛰,极南海岛的气候更是足以称得上炎热,能够作为食物的东西可谓是物种丰富也齐全,不一会儿颜月歌就采回来一堆野菜,还套了个兔子。
熟练将这些东西都清理干净埋入土下再生起火来,颜月歌很快便吃到了喷香的叫花兔。
没错,依然是叫花做法,没办法,谁让颜月歌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来能吃的东西。
颜月歌却很满足,这一次淮序依然没有拒绝他递过去的兔腿,还夸了他味道不错呢。
吃饱喝足,颜月歌心中的焦躁感都消散大半,便在淮序的注视中乖乖躺倒睡觉,可当他再次醒来时,状况已然不同。
为、为什么他会躺在淮序的怀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