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刘义真起身：“练兵的事要抓紧，赫连勃勃想必已经得到了消息。”
众人随着起身，王镇恶应道：“帐下明白。对了，段宏说桂阳公让他去刘回堡，吩咐他来向帐下告一声，顺便取了一些武备，一起带去刘回堡。”
刘义真怔了一下，随即泰然自若道：“王慎策的病已经好了，仲度在刘回堡左支右绌，我便让段宏去帮帮仲度。”
心中暗道，自己还是欠考虑了，王镇恶掌关中军事，自己竟然忘了让段宏来跟王镇恶说一声，只是不知道王镇恶这番话是段宏自己说的，还是照顾自己的面子……
“桂阳公英明。”
拜别众人后，刘义真抬头看了一眼，日已西斜，估摸着林腾该回来了，随即抬腿向桂阳公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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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水附近，两万余人正在扎营造饭，旌旗林立、人声鼎沸，正中央一杆高四丈余的狼头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若说赫连夏不懂尊卑，这杆狼头纛却比所有将军的狼头纛都要高大，在胡夏，只有一个人能使用这样的狼头纛，那便是赫连勃勃！
狼头纛下，中军帐内。
大将军赫连直力鞮、征北将军赫连乙斗、北平公赫连韦伐、征西将军赫连叱以鞬、尚书令赫连若门、司隶校尉叱干罗引等人分坐两侧。
正中央身高八尺五寸、腰带十围，容仪奇伟、英武绝人的威猛大汉就是胡夏天王、也是匈奴最后一个大单于：赫连勃勃！
总而言之，大帐内除了叱干部的叱干罗引，几乎就是赫连勃勃一家人，除了赫连直力鞮是赫连勃勃的兄长，其余人都是他的弟弟。
赫连乙斗身形猥琐，完全没有匈奴人的威猛，举起手中的银杯媚笑道：“想必天王抵达关中时，征南大将军、太原公、平原公三人即便没有将刘裕的小崽子赶出关中，也只剩下长安坐以待毙了，正可成天王之大业啊，臣恭贺天王！”
赫连叱以鞬满脸胡须，几乎看不到嘴巴和鼻子，鼻音浓重附和道：“待天王拿下长安，将作大匠也定能将统万城建成，实乃天命所归，臣也恭贺天王！”
将作大匠便是同勃勃起兵、以凶残著称的叱干阿利、叱干罗引的哥哥，现正在监修统万城、督造五兵之器。其思工巧，然残忍刻暴，蒸土筑统万城，锥刺入一寸，便立即杀筑城者，捣碎后混合泥土夯入城墙，监造的百炼钢刀大夏龙雀精锐无比，以子之箭攻子之铠的操作更是杀人无数。
其余几人举起手中的银杯，齐声道：“恭贺天王！”
“哈哈哈……好，你们都是有功之臣，待本天王成就大业，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富贵！”三十六岁的赫连勃勃笑起来竟有几分英姿飒爽，举起手中的金杯道：“同饮此杯！”
众人一饮而尽，赫连勃勃盯着倒酒的侍女，嘴角微翘：“大将军在忧虑什么？”
听到赫连勃勃点名，直力鞮立刻拱手，双臂抬起瞬间将衣袖撑满，应道：“臣担忧关中之事没有那么顺利。”
赫连勃勃抬起头，淡淡道：“为何？”
“晋人竟然提前截断了青泥、武关一道，使平原公无功而返，听说晋人还拉拢了丰图堡的寇赞，使太原公不能进驻潼关，又率大军前出刘回堡据守，似乎晋人不合、忙于内斗、大军思归的消息有误，臣有些担心。”
晋军有自己的斥候，夏人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
赫连勃勃的眼皮微微向下压了压，他十岁就丧父流亡，又经过二十六年打拼才有如今的基业，可不是那种喜爱阿谀奉承的人，直力鞮的话有道理。
叱以鞬哈哈大笑道：“二兄多虑了，征南大将军我侄儿勇猛多智，身边还有王长史，又有精骑数万，打个十岁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赫连勃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自己这个四弟虽然莽撞，却没有什么坏心思，从他对直力鞮和赫连璝的称呼就知道。
韦伐轻轻摇了摇头：“大将军说得对，那小儿不足为虑，王镇恶、毛德祖、傅弘之等人可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轻敌。”
乙斗嘿嘿一笑，轻抚胡须作高人状：“晋人羸弱，不善陆战，更不用说骑战，北平公多虑了，我们只要等着捷报就行了。”
“唰……噗通……”
赫连勃勃拿起锦帕擦了擦刀上的血，冷声道：“扔出去。”
立刻有人上前将倒酒的侍女抬了出去，侍女喉间嗬嗬作响，脖颈处汩汩而出的鲜血洒了一地，众人却都习以为常。
赫连勃勃喜欢杀人，不是立威那种杀人，就像有人喜欢美女、有人喜欢金钱一样，他只是单纯喜欢看人临死前的挣扎，还有髑髅台，比汉人在纸上胡写涂画的那些东西更令人着迷。
众人虽然已经习惯赫连勃勃杀人取乐，却也意识到赫连勃勃似乎对乙斗的话不满，众皆默然。
乙斗更是低下头自顾饮酒，不再说话。
“大将军说得对，不要掉以轻心。”赫连勃勃缓缓道：“命大军明日加快脚步，尽快与璝儿合兵一处。”
众人齐声道：“遵命。”
须臾，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督护乞伏石走了进来：“天王，有紧急军报来。”
赫连勃勃虎目微眯：“叫进来。”
信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躬身焦急道：“天王，平原公中计大败！征南将军、后将军司马、征南参军等两千人战死！平原公被捉到了长安，生死未明！”
“什么！”帐内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砰……”
赫连定怒目圆睁、拍案而起，怒吼道：“废物！拿过来！”
待看完赫连璝的军报后，身高八尺五寸的赫连勃勃如同一头发怒的猛兽，猛地拔出腰间的大夏龙雀，疾步走到信使面前，嘶吼声震得烛火摇曳不止。
“废物！废物！他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赫连璝、赫连昌干什么吃的？！数万大军眼睁睁看着他弟弟败亡吗？！该死！该死！”
直到信使被砍成一堆碎肉，赫连勃勃手中的大夏龙雀才垂下来。
众人都起身看着暴怒的赫连勃勃不敢言语，乙斗更是惶恐不已，刚才可是他拍马屁拍得山响，现在没等来捷报，却等来了惨败，生怕赫连勃勃迁怒于自己。
“传令！大军即刻拔营，我要屠尽那帮貉奴！”
众人都看向直力鞮。
直力鞮向前走了两步，恭敬道：“天王切不可因此乱了分寸，事情业已发生，就算明日赶到新平也于事无补。臣建议立刻命征南大将军和太原公坚守不出，待天王赶到再作打算。大军只需三日便能抵达新平，届时有天王坐镇，必可为死去的将士们复仇、救出平原公。”
赫连勃勃阴沉着脸，沉默良久后挥了挥手：“按大将军说的办，你们出去吧。”
众人走出大帐，身后又传出赫连勃勃的怒吼声和侍女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