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放个狠话,互瞪两眼已经是挑衅的极限了。其它的一概都不适合做。
柯桦对两个男生抬抬下巴:“听懂了就走。”
两个男生等得就是这一刻,毫不迟疑绕过他们要走。
柯桦:“等等。”
他勾着那颂的脖子转身面朝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如临大敌回头都看着柯桦。那天在足球公园的卫生间,就是他们俩架住了柯桦的胳膊。后来一直怕被报复,即便被柯桦打惨了也没敢要医药费。等了几天,一直太平无事,这才敢出门逛街。
踩人完全是因为那双骚包的绿色美洲杯太刺眼。
柯桦的脚踢着那颂的脚后跟,把那颂的脚踢到前面。“照价赔。”
“你这是讹人!”男生怒道。
“讹你怎么了?!”钱锦跟着喊道。
“知道你还踩。”李大明嘲讽道,“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不赔?”柯桦看向那颂,“说话。”
“道歉。”那颂抱着胳膊,眼睛从帽檐看出去,阴鸷危险地仿佛要撕了猎物的鹰。
这个条件比照价赔偿容易接受多了,两个人男生一听,其中一个立刻含糊道:“对不起。”
那颂冷森森地瞥那人一眼,动动脚:“不是跟我,跟它。”
“噗——”李大明没忍住又笑了。三个人一起瞪了他一眼。
对面两个男生瞪着眼不说话,全都是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
柯桦收回胳膊插进裤兜里,朝俩男生一抬下巴。
两个男生立刻钻进人群溜了。
那颂横了柯桦一眼。
柯桦:“过了。”
那颂也没有变态到让大活人跟鞋道歉,他就过个嘴瘾。想等人开口时转身离开,那样才爽。
“那几个人是真的狗。”钱锦说,“我们没去找他们麻烦,还他妈不乖乖猫着。”
“没脑子。”李大明说,“我心疼鞋。”他低头看那颂的鞋,“绿色原来这么酷,早知道我也买绿色。”
那颂跟在柯桦身边挤过街,径直进了“法式烧烤”店。
烧烤店跟街上的烧烤摊还是有区别的,门面大气上档次,店内干净,空间大,卡座也很宽敞。
柯桦领着一群人往里走。被安排来占座的汪睿在最里面的卡座朝他们招手,汪睿旁边还坐着周智。
“智哥也在。”李大明兴奋搓手,“这下好了,班上富户凑齐了,我要点最贵的。”
“好歹是个豪,能别这么没出息吗。”钱锦说。
“拆迁户算哪门子豪。少给我贴标签,今天打死不aa。”李大明说。
柯桦走着走着感觉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找那颂。
那颂停在店中央,眼睛始终追着上餐的服务员手里的餐盘。
餐盘里堆成山的肉串和蔬菜,一锅锅红通通的串串,焦香四溢与麻辣鲜香前后夹击。
他看看这盘,再看看那锅,一脸“世界崩塌”的欲猝表情。
柯桦忍俊不禁地看着少爷崩溃的表情成递进式上涨,心情十分舒畅。朝那颂吹了声口哨。
那颂被唤醒,大步走到他面前,手兜住他脑袋转向旁边卡座。
正巧,一名服务员端着一大盘烤串放到旁边的餐桌上。“串串还得等半小时,前面的单子太多了。烤鱿鱼再等五分钟。”
“这是法式烧烤?”那颂扣着他的脑袋转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说:“柯大树你是不是很久没被人修过枝杈了。”
柯桦抓着他的手腕把手拿下来,朝路过的服务员招手。
“您好,点餐扫桌上的点餐码,卫生间在二楼。”服务员非常迅速地说。
“麻烦告诉他,这里为什么叫法式烧烤。”柯桦笑着说。
服务员眼神古怪地看看两个帅哥,虽然不情愿还是解释道:“我们老板姓法,全名法式。”
那颂:“……”
服务员走了,柯桦松开那颂的手,笑着问:“你不是熟背百家姓吗,法是第几个姓氏?”
已经有人看过来,那颂咬牙拿手指戳了柯桦肩膀一下:“你等着。”
“好,等你吃完法式烧烤收拾我。”柯桦笑着往里走。
那颂跟在柯桦后面,抓住柯桦的大母手指反掰。柯桦疼的一呲牙,没抽回手任由那颂掰。少爷被当串串涮了一回,不让少爷出口气,少爷得气炸肺。
法式烧烤的中式烧烤非常nice,所有人……除了那颂,吃得都很欢快。那颂勉强挑了几种能吃的吃了几口。
大家天南海北地扯,那颂就坐在柯桦旁边听着。柯桦起来上厕所,他就跟着;柯桦去端自助冷盘,他也跟着;柯桦出去接电话,他也要去。
柯桦:“……”
“其实,你本体是一只虫子吧?”
那颂:“……???”
柯桦把那颂按回座位上。那颂仰头瞪眼,表示:劳资抗议!劳资要跟着!
柯桦冷脸瞟了他一眼,接起一直响的手机往外走。
汪睿坐到柯桦的位置上,贴心给那颂解释:“桦哥的意思是你像跟屁虫。看你暴露本体的份上,告诉你件事,桦哥以前说过,他不想谈。所以你追断腿也没用。省省吧。”
那颂拿出手机打开游戏。头也不抬地说:“不想是因为没看见让他想的。”
“这话我赞同,没遇见我家欣欣之前我也不想谈,看见她!瞬间激发了我深藏十八年的少男心。她就是我想要的女神!”钱锦喝的差不多了,说话大舌头,声音还大。
李大明嫌弃往他嘴里塞东西。“我感觉桦哥就没什么想要的。”
那颂的眼睛从手机上面抬起,冷飕飕地瞟了李大明一眼。李大明打了个嗝,闭嘴了。
那颂找到柯桦的时候,柯桦站在烧烤店侧面的小胡同里接电话,一只脚向后踩在墙上,上身微微拱起,垂着脑袋,眼睛盯着脚面。
那颂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柯桦“嗯”一声。
胡同总共没有两米宽,处在两幢商业楼之间,又窄又黑,感官极差。那颂不想迈进去,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柯桦出来,于是极不情愿地走进去停到柯桦对面。
柯桦抬眼,黑暗中眼睛很亮。那颂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太好。柯桦手指朝外面指,示意他赶紧走。
如果柯桦不让他赶紧走,那颂待不了两分钟肯定会离开。但是柯桦指着外面让他走。
叛逆期还剩个尾巴尖儿的少爷学着对面的人的样子,脚向后踩到墙上,抱臂弯腰,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柯桦又盯了他一会儿才垂下眼睛。
一片昏暗的窄巷,所有东西的轮廓都是模糊的,那颂环视了一圈,眼睛最后定格在柯桦头顶的穴上。
并排两个穴,规规整整的有点可爱。他伸手,拇指将要碰到时,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概为了避免他继续捣乱,柯桦一直没松开手。他们的手臂成v字型横在胡同中间,仿佛一根弯了的道闸杆。
那颂等了半分多钟,柯桦的手心很热,攥着的地方滚烫。他扥了一下胳膊,扥得柯桦上身向前倾了一下,半边脸倏然被光扫到,眼角的红一闪而过。
那颂定住。
“……行……我明天去看看……不去,你想去让柯茗茗带你去……不用……还行……周二回去,下午没课。”柯桦一使劲把那颂拽的离开墙壁。
那颂被迫向柯桦迈了一步,眼看要撞上柯桦。柯桦手臂一甩,他脱离胡同的阴影,被甩出了窄巷。
“手机前几天掉地上摔坏了……不用,有能用的……你别操心了……想来就来,我没拦着她……好。”柯桦挂断电话,垂着头噼里啪啦打字。
那颂气得想骂人,他站在铁板豆腐摊车后面,热气夹着煎豆腐的麻辣味裹了他一身,他赶紧拉上口罩,走回胡同里。
明天去看看,明天是周六。去哪?
周二回去?回哪?
难道是去a市,见柯肖晴,顺便回那雍那里看看?
操!
满心的焦急直冲脑门。眼前又闪过刚刚那一刹那瞥见的眼角的红。那颂迟疑一瞬,还是决定——今晚就搞定柯桦!
那样的话,明天站到柯肖晴和那雍面前的柯桦,就是他男朋友柯桦,而不是的柯肖晴的儿子,不是他的……
那颂重新站到柯桦面前。
柯桦写作文似的敲了满满一屏绿,听见脚步声,息屏手机揣进兜里,抬头看紧挨过来的人。
“烦不烦?”
那颂举起手腕递到柯桦面前,“说抓就抓,我是你能随便抓的……”
柯桦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快碰到他鼻尖的手腕,推远。“不想让我碰,就离远点。”
“你说离远点就离远点。”手撑到柯桦肩上,那颂垂眸盯着柯桦的脸,“柯大树,你是不是……”哭了?
“要抱吗?”那颂问。
柯桦蹙眉。
不抱就不抱,谁稀罕。那颂又拍拍自己的肩,“借你靠。”快点给劳资靠过来!
柯桦偏头看向人潮熙攘的街上。冰冷的脸突然化了,笑着推开那颂。“不吃就走。”脚落到地上跺了跺,踩的太久腿麻了。
那颂还想得寸进尺一下,看见柯桦前一秒和这一秒判若两人的脸,一瞬间又忘了要干什么。
柯桦没回法式烧烤店。他取了车子穿过人群,为身后的那颂开辟出一条窄窄的小路。
经过一个卖零食的摊位,柯桦买了一罐小鱼零食。
那颂跟在后面提意见,“我要吃大的鱼。”小鱼有什么好吃的!
老板抬头看了那颂一眼。柯桦也欲语还休地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又买了一罐大鱼的零食。
那颂很满意,直接忽略了其他人怪异的目光。
从北门进校园,绕着环路一路向南。那颂开着它的小电动车。柯桦骑着他的自行车。
“到底要去哪?”那颂不耐烦地喊。晚上的校园里人也很多,自行车和小电动的速度都很慢。
柯桦为了躲四个并行的学生,车头一转拐进小路。小路都是六棱中间带坑的砖,观光车开不进去。那颂再次临时停车,快步追着远去的影子。
小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树,和一米多高的灌木丛。不知道是老鼠还是野猫在灌木丛里穿来穿去,弄出的动静很吓人。
越往里走,亮着的路灯就越少。那颂开始还很气愤,想追到柯桦一顿,以武力镇压,让柯桦答应他。结果走到半路就想返回去。
太他妈瘆人了!
大学校园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阴森的地方?!
“喵——”一声猫叫从脚下传上来,吓那颂紧绷的神经一抖,差点断了。
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拦路者,一只丑丑胖胖的……脸熟的猫。
那颂蹲下,借着远处的路灯仔细打量。“你是不是又胖了?怎么还这么丑?”
胖橘瞪了那颂一眼——死基佬你死定了!
那颂很不满,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瞪少爷一眼,除了即将被他拿下的大树星人。
猫是柯桦喂过的猫,被大树星人喂的有点酷,迈着优雅的一字步在前面带路,背影酷酷的,偶尔回头看一眼跟屁虫的眼神更是凌厉冷酷。
每一眼仿佛都在说:“跟紧了,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你愁啥。”那颂说。
胖酷猫从灌木丛尽头拐弯。
那颂跟着拐过灌木丛,眼前突然有了亮光,一片散发着星星点点亮光的草地。
一串串星星灯围着五个坡房顶的猫房子,猫房子或大或小,建在草地上。四周既没有教学楼,也没有公共场所,这片僻静的地方似乎是猫的领土。
柯桦蹲在猫房子前面,手里拿着一罐打开的零食,另一只手捏着一只大鱼鱼干。两只猫蹲在他前面,合力撕咬他手里那条大鱼干。
柯桦正跟面前两条猫说话,听见动静,回头看,瞧见他,笑笑:“闻着味来的?”
那颂雷劈一样看着他手里的大鱼干。难怪买东西的学生和卖东西老板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你他妈刚才怎么不说!”
“说什么?”柯桦又转回去。“说这些是胖橘和胖松的零食。”
“什么颂?”那颂蹲到柯桦身边,抢过他手里的零食盒子和大鱼干。
两只胖猫立刻不高兴地咪咪喵喵地叫起来。追着那颂的手去咬大鱼干。
那颂抬高手,扭头问柯桦:“哪个颂!”
“松树的松。”柯桦从他手里抢回来大鱼干放到猫房子前面的饭盆里,“改成颂也不是不行。”
原来是松树松。那颂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如果柯桦肯用他的名字给一直投喂的猫起名字,是不是说明柯桦对他是不一样的?
“随便。”他别别扭扭的说。又想,又不想。“有没有叫胖桦的?”
“喵?”第二排的房子里钻出一直奶牛猫,瞅着叫他的学生歪着头。
“胖桦?”那颂拿了一个大鱼干朝猫递了递。
奶牛猫跑过来叼住鱼干放到地上开始啃。
“它真叫胖桦?”那颂问。
“胖花。”柯桦纠正他。“花园捡的。”
“不行,从今天开始叫胖桦。”那颂一指抢东西吃的胖松,“跟他凑一对儿。”
柯桦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抓过胖松递到他面前,让他看肚子。
那颂没养过猫猫狗狗,也不会看,他胡乱扫了一眼,问:“母的?”没有蛋肯定是母的。
柯桦指着猫肚子下面。“切了。”
那颂:“……”
切了蛋的公猫,岂不是……
“胖花有男朋友。而且她不喜欢切了蛋蛋的胖颂。”柯桦没说完就笑起来。“没发现,你还挺可爱。”
“可爱你……不许笑!”那颂拿着鱼干往柯桦嘴里塞。
柯桦抓住那颂的手按回去,让那颂吃。
因为身边围了三只猫,柯桦不敢有大动作,一着不慎被那颂推得向后倒去。
那颂眼睛一亮,机会来了,顺势扑上去。
柯桦:“……”
你还挺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