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还开着,屋子里一片温暖。
万辞有些震惊。
叫救护车的时候走的匆忙,江修临只来得及带上钱锁好门,其余什么都没顾得上。
救护车的动静不小,附近的居民都探出头来看。
有江修临在,他们并没看清楚上救护车的人是谁。
江修临让万辞先在客厅坐会儿,给她重新灌了个热水袋,然后飞速溜进房间里收拾起床单来。
一番折腾后,万辞看到江修临抱了一堆床单出来,匆匆找了个大盆放满了凉水泡着。
她想起来被血染透的裤子,大概猜到了床单的惨状。
临走前,护士小姐姐给她科普了月经知识,并告知了经期的注意事项。
江修临听得尤为认真。
特别是衣物上的血迹要用冷水才能洗掉。
刚一回来,江修临就忙着洗床单和万辞的衣服。
万辞抿了抿唇,这种事按理来说比较私密,应该由她自己来处理。
可是江修临硬是将她按在了卧室床上,一点不让她插手。
“你最近不能碰凉水,这些事我来就好,我有经验。”
万辞抱着热水袋,听到江修临在阳台蹲着搓床单,被冰水冻得直搓掌哈气。
将血迹彻底清洗干净后,江修临把床单衣服提着,塞进了洗衣机又洗了一遍,这才捏着通红的双手进来卧室,站在空调底下吹爪子。
“谢谢。”床上的少女忽然开口道。
江修临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万辞问道:“你还没睡?”
他本以为万辞已经睡着了,毕竟折腾了这么久,应该会好好休息才是。
万辞侧躺着,只露出上半张脸,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
她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江修临眨了眨眼,将红彤彤的双手放在身后别着,不好意思地说:“这有什么……”
见万辞还看着他,江修临扣了扣手指,“……你要不睡会儿吧,今天不上晚自习,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万辞闭了闭眼,没拒绝。
她现在确实没什么力气。
这个月经着实厉害,她第一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生理痛感。
晚上七点,万辞醒了,屋子里暖呼呼的,空调运转的声音如此清晰。
小腹还是有股下坠感,不是很舒服。
万辞抬手打开灯,坐起来,下意识找自己的外套,忽的想起来外套上沾了血,连通床单裤子一同被江修临拿去洗了。
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发觉自己睡了四个多小时。
换做平常,这个点他们已经吃完晚饭了。
万辞看向床上搭着的男生款式棉袄,只犹豫了几秒就拽过来穿上了。
地上放的是江修临没穿过的新拖鞋,万辞穿好下床,打开卧室门,远远便闻见了一股红烧肉的香味。
她扶在门框上,朝厨房看去。
江修临只穿了一件灰色羊绒毛衫,正系着围裙,举着锅铲,背对着万辞忙活。
少女走到他身后,他也没发觉,光顾着盯着手上的小本本看配料,万辞出声的时候给他吓一激灵。
“你会做饭?”
听到声音的江修临举着锅铲跳起来,手里的本子差点掉进锅里。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万辞看着他将锅铲放在胸前的防御姿势,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刚醒。”
江修临紧张发问:“那你肚子还疼吗?”
万辞摇了摇头,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江修临呼了一口气站好,“那就行。”
说完,他又拿起小本本,对照着上面记录的时间看手表。
万辞瞥了一眼,发现上面都是手写的字迹,分别记录了买肉买菜的份量,用来加味的八角桂皮放多少,以及添多少水、煮多长时间。
静默了一会儿,万辞又问道:“你会做饭?”
江修临不好意思地笑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想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会,今天是第一次做。”
万辞用鼻子嗅了嗅,这味道,和丁平慧平常做的差不多一个味。
就是红烧肉的味道。
“味道对了。”她说。
江修临一顿震惊,扭过头来一遍遍问道:“真的吗真的吗?这个味是正确的?”
万辞点头,她从不骗人。
下一秒,她就看到少年眼里露出了激动欣喜的光芒。
“对了就好,一会儿你再帮我尝尝味道吧。”
万辞有个疑惑,“你晚饭自己做?”
江修临“啊?”了一下,随即道:“不啊,这是我们俩的晚饭,喏,饭也煮好了。”
万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他目光投向的地方。
一个崭新的电饭煲正亮着灯,上面的状态显示“保温”。
万辞脑子空白了一下,他们俩的晚饭?
这个大少爷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自己做饭?
出门买饭不是比这更方便吗?
仿佛她心里的话被听见了似的,江修临一边调着火候,一边自顾自道:“没什么,就是我突然想吃红烧肉了。但是附近没几家做的好吃的,所以就去请教了一下房东阿姨。”
假的。
江修临才不是心血来潮要做红烧肉。
万辞睡着的时候,他下楼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包括毛衣棉袄围巾棉鞋手套。
如果不是今天医生说她体寒,江修临大概也不会注意到万辞的衣服不仅少,还很单薄,一件能御寒的都没有。
服装店的老板问他是给谁买的,江修临随口道是妹妹。
于是老板给他推荐了几款芭比粉的美少女战士棉袄,江修临一个都没看上。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恢复正常,虽然自己偏中二一些,但当目标对象换作万辞的时候,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入不了眼的。
江修临买了几件偏中式风格的衣服,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穿都不突兀。
小镇没有奢侈品店,有的只是平价服装小店。
江修临提了一大堆袋子回来,也不过只花了一百来块。
店里还有几个中年妇女,一边挑棉鞋一边聊着天。
其中一个说起自己感冒的儿子,那是不住叹气。
“几天了也没见好,最近这鬼天气真是让人头疼。”
另一个人劝道:“小孩子嘛,身体抵抗力是差点,再过不久就会活蹦乱跳了。”
女人蹙着眉,看了眼价格签后,放下手里质感不错的棉裤,“他早上还吵着要吃冰激凌,这大冷天的,那么冰的东西怎么能吃。”
“看来这胃口还行啊,要不你试试做点别的好吃的给他尝尝,感冒了嘴里都是苦的,吃其他的都没意思。”
“对啊,我儿子之前摔到腿了也是,小孩子就是抵抗力差了,多吃点肉啊什么的就好得快。我那几天天天给他炖肉,好的就是比以前快。”
女人又犹豫了一下,“我家这条件,哪能天天炖肉。”
“不用天天炖肉,做别的也行,就像红烧肉啊,少做一些,吃一顿,又不用吃太饱。也可以蒸点鸡蛋,趁着他现在有胃口,做点吃也没什么。”
女人似乎听进去了,临走的时候,她从货架上拿了一双质地稍逊一些的棉鞋去结账。
江修临抱着衣服站在原地,兀自思考了一会儿。
买完东西后,他绕到菜市场,挑了一块精瘦肉回去。
随后又拿了个本子敲开了房东阿姨的门,笑嘻嘻地向她讨教烧肉的做法。
万辞了然,原来那个本子上记的东西是从房东阿姨那里听来的。
上面精确到水要添多少毫升,肉要切成几块,实在是过于用心了。
她不知道的是,江修临问到最后,阿姨忍不住了,直接将喋喋不休的他给扔了出去。
不过好在大致都问清楚了,江修临请邻居大叔将肉切好,这才顺利开灶起火。
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在江修临步步严苛的要求下,人生第一道菜——红烧肉成功出锅。
晚饭就是一道红烧肉。
等菜出锅了,江修临才想起来没买别的素菜搭晚饭。
万辞说:“这些够了,先吃吧。”
再去买菜现做挺麻烦的。
刚刚红烧肉出锅的时候,第一口她已经尝过了,味道还可以。
受到鼓励的江修临十分开心,连干两碗米饭,最后实在hold不住了,猛灌了两杯水才将喉咙里那股腻感咽下去。
万辞只吃了一碗就放下了,不是说不好吃,只是实在没什么胃口,能吃这些都是看在江修临用心做饭的面子上。
吃完了饭,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江修临不会洗碗。
望着刚刚自告奋勇要处理所有锅碗餐具的人在厨房洗手池前站了五分钟也没动过,万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上前,拿过窗台的洗洁精就要帮忙。
江修临蓦地大吼一声:“不许动!”
突如其来的爆喝令万辞一抖,手里的洗洁精直接掉进了锅里。
仿佛她拿的不是洗洁精,而是炸弹。
万辞:“……”
江修临:“……”
万辞:“……我只是想洗个碗。”
江修临尴尬地挠了挠头,扭捏道:“……不用,我可以的!”
万辞持怀疑态度,“我觉得你不行。”
受到刺激的江修临撸起袖子插着腰,大有种今天要将锅碗就地正法的架势。
“噗通”一声,白猫洗洁精瓶子从他手里逃出来,又跳进了盛满了冷水的锅,在里面转了个圈。
江修临:“……”
万辞:“……还是我来吧。”
说着,她就要伸出手。
江修临又是爆喝一声:“不准动!”
万辞还没上前一步,瞬间又僵在原地:“……”
互相对视一眼后,江修临终于败下阵来,妥协说:“你别碰这个,直接指导我怎么做就行。”
于是,在万辞的领导下,江修临同志终于成功渡过了人生第一个革命难关——洗碗,并顺利从新手晋升为资深洗碗专家,取得了非凡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