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温年二十三岁循规蹈矩的人生中, 做过的第一件不符合常规的事情,是和周齐斯领证结婚。
现在多了这么第二件,是在明知道两人明天有工作、时间紧赶程急的情况下, 仍然要去看一场海。
温年想她应该能举出很多理由,来证明这个看海计划的不妥, 例如只是想去看海的话,之后可以随便再找一个时间,并不用这么急这么赶;也例如这样突然的改变行程, 是周齐斯迁就她换来的, 她并不想这样麻烦对方。
可当温年朝着周齐斯瞥去。
车窗半开,路风灌了起来, 男人发梢稍稍扬起, 黑色衬衫,顶端纽扣没系紧,隐约可见轮廓清晰的冷白锁骨, 衣袖随意挽起,露出骨感腕骨和劲瘦小臂,整个人散发松散、矜贵的气质。
直直对上这双漆黑眼眸, 过于深沉的瞳色, 好似无尽沉溺的漩涡。
仅仅是在问她这么一句话。
——是想去看么?
温年诸多上涌的顾虑,就仿佛瞬间得到了抑止。
她是想去看海的, 所以周齐斯就带她去了,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纯粹的理由。
他们踏上了去往海城的路。
因为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去海城时只有高铁, 回程有凌晨的航班, 除去所有路上的时间,重回南城的家里, 他们还能有一小时的休整时间。
温年坐在高铁上,昨晚没睡好,裹来的倦意再次上涌,梦里那股沉沉的思绪仿佛重新袭来。
越是不去想,却越容易去想起。
温年久违地梦到了和温如华之间的很多旧事。
她们最初的相遇是在小年夜,那年冬天格外的寒冷,当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流浪时,遇到一个头发散乱,失魂落魄的年轻女人。
女人看到她,像是惊醒般回神,在她面前蹲下,用着温柔的嗓音问她:“你叫什么啊?跟父母走散了吗?家里住在哪?阿姨送你回家。”
年幼女孩眼里流露出迷茫,对于女人问的每一个问题,她都无法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可也是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小女孩得到了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
女人把她带回家,温暖的房间、温热的食物、舒服的热水澡,一切都让小女孩感觉到贪恋。
第二天,女人带她去了派出所,零几年的时候,发现被遗留在路边弃婴、被丢弃的年幼女孩,并不是件很稀奇的事,想要找到年幼女孩的亲生父母,无疑是大海捞针。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消息落空,女人能感觉到怀里女孩的不安与瑟缩,于是不再坚持去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
那是小女孩至今都记忆犹新的一个夏日午后,逼仄潮热的单人间里,老风扇吱哟作响,女人对她说,如果她愿意,她以后会成为她的妈妈,会对她好,问她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
如果她愿意,以后这就是她们的家,她们就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那是小女孩近六个月以来说的第一句话,用着童稚、艰涩的声音,小声地喊了一句“妈妈”。
小女孩自此有了一个名字,叫温年,叫温如华的女人,弯起的眼角处,卷上几抹泪花,她说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小年是上天送给她的小天使。
温年小时候经常能看到,被爸爸妈妈一起牵着回家的同学,路边的冰淇淋,漂亮的小白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想,她是渴望着一个简单而又幸福的家庭的。
可她同样珍惜得之不易的单亲家庭,学着变得乖巧和懂事,学着认真学习,也学着不让温如华去担心。
零九年,温年在读小学五年级,那时她第一次接触到校外的杂志和小说,像是发现一个极为新奇的世界,各种充满幻想色彩的志怪传奇、荡气回肠的爱情,以及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
直到班主任查到她抽屉里的小说,把温如华喊到学校,很严厉地呵斥了她,年纪轻轻就不务正业,净看些情情爱爱的,以后岂不是要当狐狸精——
那是温年第一次看到,一向温言的温如华,与旁人起了冲突。
班主任很有背景,冲动的结果是,温年很难在学校继续学业。
深夜隔着没关严的门缝,温年缩在被窝里,也是她第一次听到,站在阳台上的温如华,跟家人打着电话。
那也是温年见她第一次求人。
第二天,温年看到床前堆着的行李。
温如华笑着对她说,她们以后有新的家了,在南城,是一座很美的城市,在那里她们会有两人间的小屋子,小年以后就会有自己的房间了。
她会去南城二十一中读书,因为小年的成绩优异,所以被分进了重点班。
温如华问她开不开心。
温年弯着笑眼,眼泪却不自觉涌满了眼眶,她说开心。
温如华擦去她脸颊的泪水,笑着说,傻孩子哭什么。
温年不停抹着眼泪,扬起明媚笑容,说是因为她太开心了,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就哭出来了。
……
温年醒来时,睡眼惺忪,脑海一片昏沉中,一时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稍稍起身时,才发现她一直靠在身侧男人的肩膀。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又压了多久男人的肩膀。
“齐斯……”
只是刚开口,嗓音就裹上几分涩意的沙哑。
温年眼睫微颤,才感觉到鼻尖喉咙堵着那股艰涩感,大概是入梦太深,她一时还没有抽离出来。
周齐斯却仿若未觉她的异样,甚至没有朝她移来半分目光,只是淡声说:“温老师,要准备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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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色的遮帘把窗外光线隔绝,温年脸颊笼罩到一片昏暗里。
很轻地“嗯”了声。
本来以为很急很赶的行程,可每一步骤的时间恰恰卡准到,其中每一环都像是提前预定好般,傍晚他们准时到达海城,暮色晚霞漫过天际,提前租好的车,行驶在通往海边的公路上。
当浓醺的霞线一点点压进,夜色昏暗渐渐来临时,温年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或许都是上天命中注定。
车停靠在边上,车窗半开,霓虹灯光照耀的海面,沾染上浓浓夜色。
阵阵凉爽的海风扑到脸颊,温年看向窗外,弧度漂亮的眼睛,被霓虹微光映亮,远远看着卷起的层层海浪,像是洒满了耀眼的钻石光彩。
温年很轻地笑了下:“齐斯,谢谢你带我来看海。”
“还有刚刚睡着,不小心靠在你的肩膀,也不知道有没有压麻你。”
周齐斯瞥过眼前姑娘,被微光染亮的侧脸,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可眼底却含着几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
一路上心里都压着事,面上却仍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像个懂事乖巧的漂亮玩偶。
周齐斯唇角轻扯:“温老师,你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么。”
温年眼睫微颤,抖落几分微光,想起她做的那些昏沉的梦,心跳错序,有些心绪难宁地问:“我是说了什么话吗?”
低沉嗓音自身后传来:“温老师,说不想回家的理由是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周齐斯也没有出声催促她。
夜色的静谧笼罩而来,温年生出种还是如此的感觉,在周齐斯面前,她藏匿起来的微小情绪,好似总能被察觉。
在认识的这么段时间里,温年也不得不承认,和周齐斯在一起的自己,经常能感到一种放松、缓了口气的感觉。
温年肩膀慢慢松了下来,很轻声地开口:“总感觉回去,好像一切都要改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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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想来看海么?”
温年垂下眼睫,微顿了下,低声说:“可能也是种逃避。”
“温老师,肩膀倒是没被压麻。”
温年听出他是在回答她刚刚说的话。
又听到男人口吻懒怠道:“所以借你靠靠也行。”
听到这句话,明明男人语调如常,温年却感觉心口那股压抑已久的涩意,在不止地上涌。
温年只是稍稍探身,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温老师,窗外下雨了。”
随着落在耳畔的低沉嗓音,淅沥雨声轻轻敲在车窗,温年很慢地缓了口气。
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齐斯半垂眼眸,怀里姑娘就连哭也是安静的,胸口紧贴着温热,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直到肩膀沾上几抹湿热。
在渐大的雨声中,细小的抽泣声,就这样被掩藏。
到了此时,温年也清晰地意识到,一路上她一直在掩盖,差点连自己都欺骗的事实。
她比谁都希望温如华幸福。
可她也同样比谁都害怕,温如华的幸福与她无关。
可当男人陪她看海,借她肩膀,愿意在淅沥雨声里,陪她演一场无动于衷的戏码时。
温年感觉回去的路,好似多了一些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年稍稍起身。
黑色外套落在她的身前。
“温老师,四月、棉花糖,还有麦芽糖,还在等着姐姐接它们回家,先睡会吧。”
温年靠在座椅上,半张白皙脸颊被挡住,很轻地嗯了声,刚刚哭过,嗓音还裹着明显的沙哑,有些瓮声瓮气地问:“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修长指骨握住方向盘,车窗外海风涌来,透进的霓虹微光,映亮深邃优越的眉目。
周齐斯唇角微扯。
“带一只小哭猫回家。”
同居
回到南城时, 距离早上去学校还剩下两小时,回程路上温年在补眠,反倒是周齐斯只在飞机上睡了会, 然后就一直在开车,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温年被送到家, 行李箱就堆放在玄关前,在男人侧身时,拉住他的手腕, 轻声问:“齐斯, 要不要在这睡会?”
周齐斯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微扯:“温老师, 打算让我睡哪?”
温年微顿, 有些犹豫地说:“沙发上有些窄,可以……睡我床上。”
“温老师倒是大方。”周齐斯口吻几分意味深长,“等这两天, 再睡不迟。”
温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天?”
周齐斯薄唇轻启:“温老师是打算分房睡?”
温年下意识回答:“没有。”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周齐斯口吻懒怠,“虽然温老师主动邀请参观房间,确实是件期待的事情。”
“那路上注意安全。”
“嗯。”
温年看着眼前离开的修长背影, 在原地怔神间, 才意识到话题,就这样被男人不动声色地转移。
洗漱后, 温年简单解决完早餐, 就开车前往学校了。
带回来的特产很受办公室老师们的欢迎, 纷纷对她表示了感谢。
温年走回座位的路上, 隔了一段路, 看到阮韫拿各种味道饼干,堆在一起拍起照片。
手机振动了几下, 温年看到是宠物医院的兼职小姑娘,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前一张照片里三只可爱的小动物,还在互相贴贴,腻腻歪歪的,在下一张照片里,就缠闹成了一团。
温年回了个谢谢的可爱表情包。
想了想,又把这几张照片,转发给了周齐斯。
温年:它们又在打架
温年刚坐回座位,阮韫就转着办公椅凑到她身边,撞了撞她的肩膀:“我看到温姨发的朋友圈了,又是舞会,又是婚礼的,这也太浪漫了。”
“那么热闹,搞得我也想去了。”
“是可以找时间去一次。”温年轻轻笑道,“那里确实很好,风景好,人也特别热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是可惜你已经去过了,我还得找别人陪我去。”阮韫轻叹了口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睛亮起,压低声音:“另外一只棕熊,是不是你老公啊?”
温年看着眼前屏幕,照片的角落映进两只棕熊,很模糊的两道身影,明显是偶然入镜,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你这样都猜出来了啊?”
“我火眼金睛嘛。”阮韫得意地说,“而且看身高很好猜。”
温年看了看两只棕熊的身高差,留心点想,确实能猜出来就是她和周齐斯。
还在想着,又听到阮韫充满八卦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小年,你老实跟我说,跟你老公发展到哪步了?”
温年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又听到她迫不及待地连问:“亲过了吗?睡过了吗?”
温年瞬间感觉心跳要蹦出胸口了,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唇。
还好其他老师们都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里的动静。
温年下意识松了口气,轻声解释:“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阮韫闻言眼睛弯起,垂下眼睫,示意她先松手。
温年看了一小会她,用目光示意好友别再胡说了。
阮韫连忙点了点头。
温年这才松开手。
阮韫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再次凑近了她:“那准备给妈妈的求婚计划,对你这么这么重大意义的一件大事,你都让他陪着一起了,是为什么啊?”
“还有啊,穿着棕熊套装那么累,上山下山的,他没事为什么要陪你?”
温年被阮韫的抛来的两个问题,弄得一时有些懵了:“就是……我们也是合法夫妻。”
“嗯,合法夫妻。”阮韫刻意拖长了语调,“还送温姨小楼,陪你养猫狗,确实挺合法的。”
温年有些微怔地看着她:“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他只是……”
“敷衍和用心是俩码事。”阮韫满脸笑容,“那你呢?”
温年完全跟不上阮韫跳脱的思路:“嗯?”
“有没有对他动心啊?”
温年直直对上好友目光,眼睫微颤,说不清理由般,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余光瞥到屏幕亮起,温年连忙说:“来消息了。”
一看,竟然是被八卦的另一位当事人。
Y:看来温老师要多三个不听话的学生了
看到这句话,温年都能想象到男人说这话的语气,微抿唇角浅浅笑意。
温年:是三位可爱的小同学
温年:比某位耍赖、难懂的同学,应该要好教多了
回完消息,温年抬眼,就看到阮韫饱含意味深长的目光。
温年张了张唇,又看到阮韫施施然拖着办公椅,回到了座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韫。”
阮韫伸出手掌,无情制止了她:“拒绝跟散发一身恋爱味的人说话。”
温年眼眸里露出几分无奈,微张开的嘴唇,重新又闭上了。
下午温年上完课,就直接回家了,之前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了,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剩下的衣物,放进车里,就前往动物医院了。
小姑娘帮她一起把宠物箱,搬到车后座,满脸都是舍不得。
温年也知道她是相处出了感情,笑着说她以后也会经常发照片的,千万不要嫌她烦。
小姑娘听了很高兴,连忙摆了摆手,说绝对不会嫌烦,她特别乐意看。
跟小姑娘告别后,温年前往玉兰街的独栋别墅,每次看都会感叹,庭院真的很大,周齐斯之前说的足够十只中型犬撒野的话,确实没有半分夸张。
停好车,温年跑了两趟,才把三只小动物和行李箱一起搬到家里。
半蹲下,把三只小动物放出来,两只小猫走了两步,就直接栽到进毛毯,窝成一团,一副嗜睡缺觉的模样,懒洋洋的。
温年只由得它们睡,反而是小柴犬很有精神,一路跟着她上了二楼。
进了主卧,简约冷淡风装修,整整一面墙都是衣橱,温年拉开,发现里面被分成两半,属于她的那一半,衣物区大半装着各种崭新的时装,素雅连衣裙、衬衫长裤、小香风套装……吊牌还附在上面,是很有名的品牌。
而嵌入其间的首饰区,放着琳琅满目的项链、耳环、手链、胸针,都是贵重的珠宝玉石,精致、有设计感,以及摆了整整一排的香水。
明明上次来,还没有看到这些。
怔神间,温年瞥到衣橱里剩下一部分是空置的,大概是给她自行摆放自己的衣物。
简单收拾完衣物,期间精力旺盛的小柴犬,一直绕着她的裤脚打转,温年把衣橱合上,弯腰抱起它,一路下了楼。
透亮落地窗外天色渐沉,天边仅剩一抹悬着的醺黄斜线,温年远远看到跟庭院连通的一楼厨房,被暮色勾勒出的一道修长身影。
男人衣袖随意挽起,露出骨感手腕和劲瘦小臂,熟练地勾芡,看起来很擅长厨艺。
温年抱着小柴犬走近时,周齐斯仿佛似有所感般,偏头朝她瞥来。
到了这时,她才有了种实感,她是真的和一个成年男性同居了。
在厨房围观了会,温年抱紧不知道是第几次,朝锅探去脑袋的小柴犬:“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
周齐斯不可置否。
温年瞥着他这副从容神情,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刚刚看到衣橱里……”
“不是说要刷爆我的副卡么。”周齐斯嗓音懒怠,“担心温老师下手前心软,提前稍稍打个样。”
脑海里冒过那些琳琅满目,温年原本以为副卡的事,只是一句玩笑话,心想这可不是稍稍:“……有些太多了。”
“那就慢慢用。”
周齐斯不甚在意地开口:“想买什么就买,只是一张副卡而已,周太太倒不必心软。”
用完晚饭,周齐斯有些忙,一直在书房参加跨国会议。
晚些时候,温年写了会教案,就顺势坐在毛毯上,陪三只小动物玩了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玩就忘了时间,好不容易把三只小动物哄进睡床里,看了眼时间,竟然快十二点了,连忙去浴室洗漱。
等温年回到主卧时,才发现周齐斯已经在房间里了,一身深色家居衣,深邃侧脸,被浅色壁灯笼上层朦胧光晕。
温年从另一边上床,下意识抱住放在床头的努努玩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侧传来懒怠嗓音:“温老师,你是打算半夜掉到床下么?”
温年闻言看了眼,中间隔出的距离,完全可以再睡下两个成年人,于是往里挪了点。
总算没有再贴着床沿。
温年半垂眼眸,口吻认真地说:“齐斯,昨天路上说梦话的事,应该只是例外,我上大学时,室友说我睡觉几乎没有声,也没有磨牙、梦游、说梦话、打呼噜的坏习惯。”
“知道了。”
随着身侧的一道低沉嗓音,壁灯被关掉。
温年稍稍抬眼,一片昏暗中,隐约可见隆起的轮廓。
“温老师,还不睡,不是说明天有早读么?”
“嗯。”
温年躺进薄被里,鼻尖掠过清冽的木质气息,是她在男人身上最熟悉的味道。
一开始想的一些顾虑,就这样被心里上涌的安定感,渐渐冲散,睡意在夜色中悄然酝酿。
……
周齐斯一向是浅眠,所以当胸口贴近一团温热时,很快就醒来。
四月夜里还有点转凉,怀里姑娘长得温温柔柔的,身上体温却比常人要低上一些,像是抚着盈润白玉。
周齐斯缓缓睁开眼眸,嗓音带了几分低哑:“温老师。”
传来声无意识的呢喃:“嗯……”
她像是怕冷般,反倒更紧蜷进他的怀里,紧贴的柔软触感,散发着好闻馨香。
白皙侧脸轻轻蹭了蹭,有些睡乱的浅色发丝,刮过侧颈,窜来一阵难耐的酥痒感。
……
第二天,温年睡醒起身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周齐斯这边,要不是看到另一边整齐摆放的枕头,她都要以为她晚上确实是在这边睡的了。
而本该睡在这里的主人,一大早却不知所踪。
正当温年缓缓回神时,抬眼,正对上推门进来的周齐斯。
男人身上系着白色浴袍,发梢染上几分微湿,领口微微敞着,露出轮廓清晰的冷白锁骨。
带着刚醒的几分慵懒随性,无端惹人遐想的性感。
温年稍稍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轻声问:“齐斯,你一大早就洗澡啊?”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就那样看了她一会,唇角极轻地牵了下。
在这道目光里,温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脸颊微微发烫。
有些后悔她的多嘴……
再抬眼时,男人已经走到衣橱前,从里头拿出衬衫、西裤,以及一块价值不菲的翡丽腕表。
就在温年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话题时,那道懒怠嗓音再次响起。
“温老师,你睡觉时,确实没有说的那些坏习惯。”
周齐斯偏头瞥向她,唇角微扯。
“就是会把人当成玩偶抱而已。”
合意
听到这话, 纤细手指下意识攥紧被角,温年知道自己比一般人怕冷,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
之前她都会放一堆玩偶在床上, 围着她整整一圈,跟众星捧月一样, 可跟周齐斯同居,她把带来的其他玩偶都放进壁橱里,只在床上留下一只半米高的努努。
温年轻声解释:“我晚上习惯抱着玩偶睡。”
视线往旁边探去, 床上很干净, 两只枕头一褥床被,半边凌乱, 枕头边都被蹭卷起, 另外半边完好如初,像是根本没睡过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昨晚被她抱在怀里的努努玩偶,却看不到一丝踪影。
身边传来懒怠嗓音:“温老师的那只玩偶, 早上发现掉在床下,跟地板睡了一晚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年缓缓睁大了眼睛,刚想起身。
又听到周齐斯开口道:“已经送去洗了。”
温年有些犹豫地说:“应该不能直接机洗……”
“用洗衣袋装了起来, 轻柔模式。”周齐斯薄唇轻启, “温老师,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温年放下心, 轻轻摇了摇头, 瞥过男人小臂搭的衣物, “齐斯, 你是要换衣服吗?”
察觉到男人瞥来的目光, 温年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问,微微瞥开目光, 稍稍起身:“我先去洗漱。”
只是刚起身,身侧又传来那道低沉嗓音:“温老师,拖鞋在这边。”
温年身形顿住,微咬下唇,默默挪了回来,从周齐斯这边下来:“我记得我昨晚,是在那边睡下的。”
周齐斯不咸不淡地开口:“担心温老师早上找不到鞋,就拿到这边了。”
听起来很贴心,大早上又是帮她洗玩偶,又是帮她放拖鞋,温年轻声说了句谢谢,轻声问:“昨晚有没有压着你啊?”
“倒没有压着。”周齐斯唇角微牵,“温老师也就是一边嘟囔着冷,一边一直往我怀里蹭而已。”
“像只树袋熊上身的小猫。”
温年眼睫微颤,大致想象了昨晚那场景,周齐斯没有把她丢下床,只能说是涵养占了上风。
往旁边挪了小半步。
“温老师,浴室在那边。”
温年顿住脚步,顺着男人目光瞥去,才发现她走反了方向。
直到走进浴室,温年站在全身镜前。
明明男人刚刚洗完澡,浴室里却几乎没什么热气,看来洗的是冷水……
镜面映出的年轻姑娘,刚刚睡醒,浅色发丝乱蓬蓬的,半边睡衣睡得有些歪,露出小片白皙的圆润肩头,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还在不自觉咬着下唇。
明显是很羞赧的模样。
洗漱完,等温年回到房间,男人已经离开房间。
温年从衣柜拿出小香风套装,换好后,又从首饰匣里取了副珍珠耳环,圆润饱满,衬得脸颊愈加白皙透亮,整个人散发知性温柔的气质。
到了一楼客厅,透亮落地窗透出清晨阳光,落在雕塑海豚喷泉,半浮着水汽,划过一抹彩虹弧度。
窗前餐桌铺着素色餐布,细颈洒蓝瓷瓶里,唯独放了一枝白玉兰,洁白如玉,盛着初晨微光。
旁边整齐放着两副餐具,黄油吐司,煎到泛着金边的荷包蛋,很简单的早餐。
男人随意坐在一边,一身鸦色西装,勾勒修长立挺身形,顶端纽扣没扣,露出凸起喉结,以及小片冷白锁骨,整个人散发松散、矜贵的气质。
小柴犬发出嗷嗷声响。
周齐斯听到动静,朝她瞥来。
初晨微光,在半空浮着朦胧光雾,松松掠过这双深邃优越眉眼,好似最惊绝不过的丁达尔效应。
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只是一对上目光,刚刚在房间里的对话,就好似电影慢镜头,在脑海里回放。
温年借着被小柴犬吸引,有些拙劣地撇开目光,然后慢吞吞走了回去,坐到男人对面,咬着餐盘里的黄油吐司。
“刚刚跟邻居通了电话,距离他们晨跑回来,还剩十五分钟。”周齐斯微掀眼眸,微光沥进深沉瞳色,“温老师,用完餐,刚好可以跟他们碰面。”
温年轻轻应了声,有些松了口气,所幸男人一切如常,并没有继续早上的那个话题。
用完餐后,周齐斯起身,自然接过她的餐盘,放进高温洗碗机里。
时间刚刚到七点,温年看了会手机里的消息,都是些群发消息,并没有异常情况,今天的临时诗词早读,为期一周,是学校举办的活动。
大致浏览完消息,温年抬眼,男人半垂眼眸,几分懒怠,慢条斯理地戴着翡丽腕表,掩住半截冷白腕骨,袖口的靛青珐琅袖扣,从眼前惹眼掠过。
只是一晃眼,拿起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领带,修长指骨轻绕,领结就被随意束上,看着隐隐有些歪斜。
男人朝她投来目光,示意现在是否可以出门。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拎起挎包,跟着走到玄关前,还有些留意刚刚的领带。
想了想,还是轻唤:“齐斯。”
周齐斯稍稍侧身。
温年上前小半步,轻踮起脚,却发现自己一时忘记两人的身高差,举起的手臂堪堪悬在半空。
可在她犹豫的一两秒内,男人已经稍稍俯身,将颈间领结拱手相送。
纤细指尖轻捻领结侧边,温年稍稍正了正位置,配上这身修身立挺西服,无端禁欲。
可也在如愿正了位后,温年就有些后悔了,眼前的端方禁欲,反而显得不合时宜,还是稍稍歪斜些,才与男人骨子里一向的懒怠随性相符。
又伸手,将领带轻轻拨回原位。
温年察觉到那道沉沉目光,定定落在脸上,几分漫不经心。
低沉嗓音近在咫尺:“温老师,这是你跟小朋友的什么游戏么?”
“不是。”温年也觉得自己这行为莫名其妙的,口吻认真地解释,“刚刚看领带有些歪了,想着正一下,可正了后,想着还是松散些,更适合你些。”
说完,温年收回手指。
可那道目光却没有移开分毫,男人反而更近地朝她俯身:“温老师,昨晚被抱着、被小猫似地往怀里蹭的是我,你在紧张些什么?”
温年下意识轻声反驳:“我没有……紧张。”
“那为什么从早上醒来,都不敢看我一眼?”
他们离得有些近,温年身形几乎被男人笼罩,那股冷冽的木质气息,染上鼻尖轻溢的呼吸,灼着几分烫。
那种心跳紊乱、颤紧心口的错乱感,再次袭来,低垂的眼睫,仿佛盛不住这道沉沉的目光,抖落几抹战栗。
“我……”温年下意识后退,却忘记了脚后,放着她摆到玄关处的礼盒,一时身形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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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响声,后脑勺被宽大手掌垫住,被撞到的立式橱柜上,古董花瓶、熏香发出不稳的摇晃声。
温年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被男人稳稳护在怀里,额头轻蹭男人肩膀,纤细手指还扶住他的小臂。
懒怠嗓音自头顶响起:“要我提醒一下周太太,这还是同居的第一天么?”
温年张了张唇。
“嗷嗷!”
下意识循声望去,是刚刚还在跟小皮球玩耍的小柴犬,听见动静,以为两位贴成一团的主人,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疯狂摇着尾巴,很兴奋的状态。
被这样一打岔,温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本就不近的距离,变得紧贴在一起,甚至男人胸膛的滚热,以及薄薄衬衫下的结实劲瘦。
感知在一瞬间变得清晰。
后颈腾起一片热,温年感觉脸颊烫得像是要发烧,只能咬住下唇,用仅剩的理智,轻声开口:“周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门了,别让邻居等太久。”
随着男人不紧不慢起身,那片惹她心慌意乱的滚热,这才大发慈悲地移开。
两只小猫喜欢黏在一起,安静窝在一个宠物箱里,而小柴犬性格活泼,耐不住静,温年只能把它抱在怀里。
宠物箱和礼盒自然交给周齐斯。
刚出门,时间卡得正准,碰上晨跑回来的邻居夫妇。
邻居夫妇刚退休一年,都是大学教授,男主人柏燕文,女主人陈书萍,为人健谈好言,是很好相处的那类人。
家中养的三只狗,分别是阿拉斯加、金毛以及一只小博美。
两只大型犬刚刚晨跑回来,满身都是精力发泄的畅快感,小博美明显累着了,被陈书萍抱在怀里,吐着舌头缓气。
陈书萍注意到她的目光,开口道:“温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家旁边一直空着,一直都很期待能有邻居来住,也热闹些。”
温年笑道:“其实昨晚就想拜访,结果发现你们出门了,所以就不了了之。”
“这是从山城带来的特产,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份见面礼。”
“温小姐太客气了。”陈书萍接过礼盒,“之前听周先生说,你也相当喜欢猫狗,以后邻居间多来走动。”
邻居夫妇也知道他们各有工作,也不多聊,只说下次聚,陈书萍怀里抱着小博美,就由柏燕文接过宠物箱和礼盒。
在家还活泼撒野的小柴犬,此时变得乖巧不少,老老实实跟着两位“大哥”身后走了。
告别后,温年上车,旁边的迈巴赫却不急着开走。
车窗半开,周齐斯朝她瞥来:“家里大多物件是临时安排,也不知道合不合温老师心意,缺点什么,可以随意添置。”
温年稍稍思虑了下:“我看着屋子是简约冷淡风,有些物件不是很适合。”
“合不合适不重要。”周齐斯唇角微扯,“重要的是合不合太太心意。”
“我要是想买童话风抱枕呢?”
“太太喜欢便买。”
“那仙人掌、多肉盆栽?”
“随太太心意。”
温年眼睛弯起,唇角泛起浅浅笑意:“听周先生这意思,我要想要卢浮宫,都会拱手送来。”
听到眼前姑娘话里的打趣,周齐斯不甚在意地开口:“看中的奢侈珠宝、高定礼服,随太太意刷卡。要是口味欠佳,就算是请名厨来家里,也未尝不可。”
“副卡在太太手上,房是太太的名,太太那里拥有永远的先抉权。”
落下的浅浅阳光,映亮深邃优越的轮廓,周齐斯口吻懒怠:“换言之,周太太是这房真正的主人,就是哪天不开心了,把我这个老公关在门外。”
“也任凭老婆吩咐。”
错答
温年到学校上完早读,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回到语文组办公室,阮韫正在给其他老师分发小零食, 桌上给她放了一堆瑞士糖和全麦小面包。
刚坐下,阮韫就拖着办公椅, 凑近过来。
温年眼眸微弯:“阮总,一大早就当散财仙女啊?”
“反正这么多放在家里也浪费。”阮韫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谁知道某人怎么想的, 把东西送到家里那天, 我都以为是我起猛了,竟然有整整一面墙那么高!”
“只能送邻居、送父母、送亲戚……搞得每个人都要问我一句, 小阮啊, 你今天是不是彩票中大奖了呀,要不然就是你今天是不是捡到钱啦。”
温年轻声问:“你那个相亲对象?”
她知道阮韫最近见了个相亲对象,见面第一天, 就给她打了个电话,激动地说碰到了理想型,对方斯文英俊, 宽肩窄腰大长腿, 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可也就是这么短短几天,温年从山城回来那天, 阮韫就完全蔫了, 嘴上念叨长得越好看的男人, 嘴上惯会骗人, 某人看着风光霁月的, 其实就是个汤圆,表皮白其实心里黑透了。
“算了, 不提那个黑心汤圆了。”阮韫嗯了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撒娇道,“我看到你给我发的图片,你们家三只小可爱也太可爱了叭,隔着屏幕我都母爱泛滥了!”
温年笑道:“你下次来家里,好好陪它们玩会。”
“改天就去。”阮韫弯起笑眼,又用着可怜巴巴的语气,“但是温年姐姐,我偷偷去你家玩,你老公知道了,不会生我的气叭。”
温年轻轻笑道:“齐斯和三只小可爱会很欢迎你来的。”
“亲爱的,你也太老实太乖了。”阮韫从她肩膀起身,无奈摇了摇头,“我发现这套,对你真的没有一点用。”
下午上完课,时间还早,温年去邻居家接三只小动物回家。
柏燕文被朋友约去钓鱼,陈书萍在家待着,腿上窝着一只漂亮的金渐层英短,不时给它后背顺着毛。
茶几上摆着八角盘,凤梨酥、酥糖、酸奶酥、干柿子、蛋黄酥,以及一壶香郁的罗汉果茶。
陈书萍笑道:“温小姐随意些。”
温年轻声说:“陈姨叫我温年就好,或者小年。”
三只小动物被陈书萍照料得很好,小柴犬被两只“大哥”轮流背着,显然是备受宠爱,而两只小橘猫,混在猫堆里,不停撒着娇,完全是嘤嘤怪附体。
温年带它们回家时,都怀疑它们已经乐不思蜀了。
晚些时候,温年回家做好了晚餐,简单、却又不失敷衍,把餐盘端到餐桌的路上,看到周齐斯回来了。
就是小柴犬一直绕在她裤腿打转,全身有用不完的劲,温年不得不走两步停一步,生怕踩到它。
周齐斯瞥到上前,顺势接过她手里的餐盘,袖口被随意挽起,露出骨感腕骨:“等磨牙期结束就好了。”
温年虽说喜欢猫狗,却没有什么没有实操经验,瞥了眼跟自己尾巴玩耍的小柴犬:“看来一个磨牙玩具,已经不够四月玩了,要多买几个放在家里了。”
“我看陈姨家有各种推拉觅食筒、保暖窝、树窝、猫抓板、玩偶发声玩具,它们都还挺喜欢的。”
“太太随意买。”
刚说完,小柴犬仰头冲着她嗷嗷叫,一副像是听懂了很兴奋的模样。
温年轻笑道:“有时候真觉得四月,像是成精了一样。”
周齐斯开口道:“温老师可以考虑送去京大。”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没准可以。”
傍晚温年和周齐斯出门遛狗散步,就在周围逛了逛,她跟周齐斯商量好了,要是两人都有时间,就一起出门散步,要是对方有事,她就自己带着小柴犬出门,或者周齐斯带去晨跑。
晚些时候,温年写完教案,陪三只小动物玩了会,到了睡觉的点,洗漱完就回了房间。
对于昨晚滚进男人怀里的事,温年想了想,从橱柜里拿出放着的那些玩偶。
周齐斯进房间时,看到床中央摆了一条长长的玩偶队伍。
一边一个枕头、一床薄被,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完全是条楚河汉街。
而做完一切的姑娘,坐在床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是很端庄乖巧的模样。
察觉到男人投来的视线,温年轻声解释:“齐斯,要是再不小心睡到你那边,可能会打扰到你的睡眠。”
身侧传来男人上来的动静。
不甚在意的淡声随之传出:“所以这就是温老师想的办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玩偶大队?”
温年半垂眼睫,轻轻应了声,却在下一瞬瞥到眼前落下的阴影,将壁灯投下的橘色光芒盖住大半。
清冽木质气息,迅速萦绕过鼻尖,温年瞬间意识到是男人探身过来,眼睫微颤间,下意识闭上眼眸。
可那股裹着浓重侵袭意味的气息,只堪堪维持在近在咫尺、却又迟迟止步不前的距离。
温年有意放缓自己骤乱的心跳,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漆黑眼眸里,掠过几分意味不明。
“温老师,关灯按钮在这边。”
口吻状似有意无意的。
刚刚差点以为男人就要……温年瞬间明白自己是会错意了,白皙脸颊腾起烫。
余光瞥到亮起的屏幕,像是得救般轻声说:“齐斯,来电话了……”
却在起身拿手机时,一时身形不稳,反而下意识拉住男人手臂。
温年往后栽倒的同时,宽大手掌及时扶住了她的后脑勺,额头却顺势撞到男人侧颈。
传来一道低沉闷哼声,像是闷在喉咙似的。
过了好一会,突然传来林雅君的犹豫的轻声:“小年,不打扰你们……待会记得跟我回个电话。”
温年瞥去,这才发现亮起的屏幕显示电话挂断,大概是刚刚她不小心接通的。
“……什么打扰?”
对上怀里姑娘眼里的不解,周齐斯瞥着她,唇角微扯:“温老师,孤男寡女、新婚夫妇、深夜、奇怪的声音,你觉得是哪方面的打扰?”
温年瞬间反应过来,难得有些急声:“那我赶紧回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却是可疑的沉默,温年轻声唤了句:“妈。”
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你们……就好了?”
温年眼睫一颤,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还维持着刚刚的距离,她的右手还紧握着男人小臂,被他圈在怀里,整个人被清冽的木质气息笼罩。
而周齐斯却迟迟不开口,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几分意味深长。
温年微颤着眼睫,只能硬着头皮说:“妈,齐斯说不能让您等久。”
刚说完,险些咬到舌尖,她明明可以说还没开始的。
林雅君再次沉默了,比上次更久。
温年尽量用着镇定的语气岔开话题:“妈是有什么事吗?”
林雅君这才想起正事:“小年,老太太突然回国了,明晚一起吃个饭,家里几个走得近的亲戚也在,可以吗?”
温年听过奶奶小时候很疼爱自己,轻声说:“可以。”
简单聊了两句,林雅君有些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委婉开口:“你们年轻人……如果有什么难处,是可以跟家里商量的。”
温年含糊应了声,终于挂断电话。
落在脸上那道目光更沉了,温年有些心虚:“齐斯……”
周齐斯唇角微扯,似是觉得极其的荒谬:“周太太,是觉得你老公不行吗?”
“不是的。”温年脸颊发烫,“刚刚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那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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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姑娘浅色发丝有些被蹭乱,眼睫微颤,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耳尖、脸颊、脖颈,漫过漂亮的晚霞色。
衣领稍稍歪斜,露出小片纤细锁骨,愈深白皙肌肤处,半露一颗浅褐色小痣,漂亮得惹眼。
完全是羞赧、不知所措的模样。
周齐斯喉结微滚,稍稍瞥开视线,嗓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沉哑:“温老师,你的玩偶大队被弄乱了。”
温年顺着视线看去,大概刚刚混乱跌进男人怀里时,不小心踢到了,一开始整齐摆成一条直线的玩偶大队,此时变得歪歪斜斜的。
“温老师,要复原么?”
温年刚想开口回答,却瞥到男人半垂浓长眼睫,看着那条玩偶线的目光,完全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却还要偏偏问她要不要复原。
温年微咬下唇:“不用了,我明天把玩偶收回橱柜。”
随着壁灯按钮被关上,身前笼罩的大片阴影这才移开,男人总算不紧不慢地起身,懒怠开口:“温老师,早些睡。”
贴近的滚烫体温移开,温年躺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努努玩偶,朝身侧瞥去。
“齐斯。”
周齐斯懒声应了句,过了会,又问:“温老师想问什么?”
温年这才轻声问:“奶奶喜欢什么啊?”
“你。”
“齐斯……”
“老太太喜欢很多东西,例如听鹤的插画集,例如凤梨酥,但都比不上温老师一个你。”周齐斯淡声开口,“她是想看你才回国的。”
温年轻声应了句,想着她明天一定要抽空,去买一下插画集和凤梨酥。
还在想着,突然发现她已经快贴到床边,往里头挪了挪,轻声问:“所以昨晚是……我滚过去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太太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现在抱你过来么?”
“不是。”温年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玩偶,“我就是……”
“温老师要是再紧张,白天就要到了。”
温年缓缓睁开眼眸:“齐斯,你怎么知道我在紧张啊?”
“温老师,你紧张的时候,总是会比平常多话。”
温年张了张唇,又听到身侧传来懒怠嗓音:“所以温老师,要拉着我的手睡么?”
“齐斯。”白皙脸颊半缩进薄被,温年口吻几分无奈,唇角却不自觉泛起浅浅笑意,“我不是小朋友。”
周齐斯没有再多说,只是淡声:“那不是小朋友的温老师,早些睡。”
过了好一会,身旁都没有任何动静,温年瞥着昏暗中依稀隆起的轮廓。
还是悄悄伸手,轻攥住男人衣袖。
很神奇的一件事是,在指腹触及那片温度时,心里那股裹着期待的紧张,渐渐变得消融,变得如温水般安定。
她在夜色静谧中轻声回答。
“齐斯,晚安。”
偶遇
温年第二天起得很早, 身旁已经空了,昨晚被不小心踢得歪歪斜斜的玩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正, 恢复成昨天整齐的模样。
想起昨晚说的话,还是摆放出来的玩偶全都抱起来, 收进橱柜里。
洗漱时,温年满脑子都记得要去买插画集和凤梨酥,听鹤她之前听过, 风格很治愈温柔, 有段时间阮韫很迷这位画师,书房里整齐摆放着, 从出道到最近出版的插画集, 一本都不少。
坐到餐桌前,温年咬着黄油吐司,给阮韫发起消息, 询问她有没有推荐送人的听鹤插画集。
莎莎:[链接][链接][链接]
莎莎:[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莎莎:打算送你老公当新婚礼物啊
温年:送亲人
温年:[四月、棉花糖、麦芽糖一起比心.jpg]
莎莎:什么时候做的表情包
莎莎:好可爱啊!
莎莎:图fine,秒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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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收拾妥当,碰到晨跑回来的周齐斯, 一身纯黑宽松运动服, 款式简单,愈加显出身形修长, 比例过好的长腿。
小柴犬明显是累到了, 可又很兴奋, 一直吐着舌头打转。
温年走上前:“齐斯, 我有些事情, 先走了。”
周齐斯应了声:“晚上我去接你。”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温年绕了路, 她导航搜到阮韫推荐的书店,是插画集的线下直卖店。
温年在书架上看了会,都没有找到图片上那册精致漂亮的限量款,只能问起旁边的店员。
店员姑娘笑道:“听鹤劳斯的限量款已经卖空了,小姐姐想要的话,可能要去总部看看有没有存货,大概需要两三天时间。”
“我有些赶时间。”温年轻笑了笑,拿起货架上的另外一本,“那我还是要这本吧。”
店员姑娘顿时笑道:“这本销量也特别好,小姐姐眼光真好。”
结完账,店员姑娘用限量纸袋给她装起来,整册画集是以猫狗为主题的,主角是两只可爱的萨摩耶和狸花猫姐妹,一起环球世界的治愈故事。
而限量纸袋是两只可爱的小动物坐着热气球,朝着浅粉色晚霞尽头飘去,色彩温柔漂亮,温年感觉自己只是看了眼,心情就莫名得到了治愈。
顺路买了凤梨酥,温年就直奔学校。
刚见面,阮韫迫不及待地问:“这么大早,这要送谁呀?”
温年轻声说:“昨晚妈打电话来,说奶奶回国了,晚上一起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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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韫问:“你奶奶啊?”
温年点了点头。
阮韫哦了声,瞥过她的纸袋:“这本也很漂亮的,而且特别治愈温柔。”
“确实。”温年微弯眼睛,“看着心情就会很好,等这两天,我也去买几本放在家里。”
阮韫笑道:“到时候给你推荐。”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年总算结课,感觉心里那股期待,裹着说不清的紧张,落在心里沉甸甸的。
对于奶奶,她是没什么印象的,只听林雅君说过,老太太在她小时候尤其疼爱她,恨不得抱不离身,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愿意帮她摘下来。
午休时接到林雅君电话,才知道老太太常年定居国外,性格活泼,年初不服老,跟着街上的小年轻玩滑板,结果不小心把手臂摔骨折了,被照料她的苑姨好一顿数落,只得在家静养几个月。
林雅君知道老太太的性格,知道孙女被认回家,肯定不肯安心养伤,跟丈夫商量后,又恰好碰到老太太的体验期,想着万事俱备再告诉她,没料到走漏了风声,老太太先斩后奏,回国直奔虞宅。
所以就有了今晚的见面。
温年抱着教案,还在想着,走廊里迎面奔来一个身影,直直撞到她身上。
定睛一看,竟然是班上的郑思珩。
郑思珩撞到了额头,还是一副很开心的神情,仰着头:“温老师!”
温年揉了揉他的脑袋,也有些忍不住轻笑道:“怎么了,这么开心啊?”
郑思珩冲得周围看了一圈,朝她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
温年纵容地弯下腰,耳畔传来压低却控制不住期待的嗓音:“温老师,我今晚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眼前混血甜心,睁着圆润漂亮的大眼睛,满眼都写满了期待,温年稍稍想了一下,小朋友嘴里说的那个重要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温年微抿唇角笑意,还是没有选择多说,对于小朋友眉梢都挡不住的满满的期待,她还是愿意帮着多维持一会的。
出了校门,林荫道熟悉的位置,迈巴赫静静停靠。
温年拉开车门,周齐斯瞥过她手里的礼物,启动了车辆。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大早上出门是为这个?”
纸袋整齐放在腿上,温年唇角浮现浅浅笑意:“第一次见面,总想带些什么,才觉得安心。”
周齐斯薄唇轻启:“老太太性格随和,口味却很刁,凤梨酥只认喻记。”
温年下意识捏紧了手边的纸袋边沿:“我还以为……”
她心思光顾着插画集了,凤梨酥是在她常去的那家糕点店买的。
周齐斯仿佛看出她的犹虑:“时候还早,去一趟喻记也来得及。”
“嗯。”温年又补了一句,“齐斯,谢谢你。”
周齐斯调了个头:“温老师,一会在老太太面前,还要这么客气么。”
温年想象了下那场景,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轻声说:“谢谢老公。”
“老婆,下次就别说谢谢了。”
温年下意识问:“那该说什么?”
周齐斯口吻懒怠:“温老师,不该自己想么?”
瞥向身侧,男人神情未变,一副好整以暇,等着她给出满意答复的模样。
温年微抿唇角,稍顿,轻声说了句:“老公真好。”
周齐斯唇角微扯:“听着温老师有些勉强。”
“不勉强的。”温年口吻很认真,“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周齐斯薄唇轻启:“有些担心放温老师一个人在外面了。”
温年眼里流露出不解:“嗯?”
“总感觉会被坏人拐跑。”
温年听出男人又在犯坏心眼,口吻几分无奈:“家里明明就有一个最坏的。”
“刚刚还不是说老公好。”周齐斯懒声开口,“温老师这会就不认账了。”
“刚刚是刚刚,这会是这会。”
“温老师这是跟谁学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年微抿唇角浅浅的笑意,“周先生该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都听周太太的。”
一路到了喻记,几十年的招牌老店,温年掀开青竹卷帘,在一楼包了一袋凤梨酥,又被琳琅满目的糕点吸引,一时有些移不开目光。
目光还在看做成玉兔形状的奶白糕,就听到身旁传来懒声,把她刚刚多看了一眼的糕点,全都准确地报了一遍。
店员动作很利索,很快就包好了。
出了喻记,温年瞥了眼男人手里提的整整一大纸袋的糕点。
察觉到目光,男人朝她瞥来。
温年微动嘴唇:“齐斯,怎么买这么多啊?”
“都被说是坏人了。”周齐斯意味不明地开口,“这不得要讨好一下老婆。”
温年听清这句话时,半垂下头,猛地眨了几下眼睛,眼角溢出几抹泪花。
沉默几秒后,懒怠嗓音自身侧传来:“周太太这是被感动哭了?”
温年轻声解释:“不是……刚刚起风眼睛进沙子了。”
修长指骨握着侧脸,将她的脑袋稍稍托起。
“别乱动,我看看。”
清冽好闻的木质气息,若有若无地掠过鼻尖,温年视线模糊间,明显感觉到男人俯身靠近。
近在咫尺的呼吸轻扑脸颊,带来难以忽视的灼意。
被很轻地吹过左眼时,温年下意识扶住男人小臂,明显很乖的模样。
“现在怎么样?”
温年试着眨了几下眼睛,确认没有那种异物感了:“好多了。”
侧脸触及的那片温度移开,温年缓缓再次睁开眼睛。
视线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突然看到眼前迅速窜来的一团身影,刻意地挤在了她和周齐斯之间。
竟然是郑思珩。
混血小甜心看看她,又看看她身侧的男人,嘟着嘴,脸颊鼓鼓的。
温年都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小朋友刚刚好像是瞪了一眼,他一直特别喜欢的舅舅来着。
郑思珩目光很快转向她,神情看起来很犹豫。
温年半下弯腰,微弯眼睛,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思珩同学,怎么了吗?”
郑思珩看着她,目光突然变得很坚定,完全是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温老师,我舅舅已经有舅妈了,作为一个有担当男子汉,是不能脚踏两条船的,而且他还对你不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温老师你这么漂亮温柔,肯定能遇到一个特别好的老公的!”
温年闻言怔住。
郑思珩一股脑说完自己心里的话,还有些着急,拉住温年的手,刚想继续说,却瞥到几步之外的熟悉身影。
脸色顿时一变,立刻捂住嘴唇。
温年顺着目光瞥去,发现竟然是林雅君,亲昵地搂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旁边还站着位明艳妇人,满脸都是愕然。
“郑思珩,我跟你温老师怎么了?”
郑思珩飞速瞥了眼远处的外婆和老祖母,才朝着周齐斯看去,话里不自觉有些迟疑:“舅舅……”
他刚刚一时冲动,满脑子都是温老师平常对自己的温柔照顾,就不管不顾,想到什么都往外倒豆子。
周齐斯瞥着他,淡声道:“想了什么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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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看到……”郑思珩干脆心一横,像个小机关炮开嗓:“舅舅你亲了温老师!还特别的过分,把这么温柔的温老师都欺负哭了!”
小朋友的声音不低,温年顿时感觉三位长辈的目光,瞬间都朝她瞥来,白皙脸颊止不住发热。
“你这么温柔的温老师眼里进沙子,我帮忙吹。”周齐斯唇角微扯,“还有,这是我老婆,你舅妈。”
“亲我老婆,有什么问题?”
早晴
郑思珩明显被刚刚那番话震惊到了, 嘴唇张得圆圆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年刚刚只是匆匆一瞥, 此时定睛一看,老太太头发花白, 头顶戴了副墨镜,整个人精神气很足,快步朝她走来。
白淑珍一眼就看出来是自家孙女, 跟妈妈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满脸都是遮不住的笑容:“小年。”
温年轻轻回握住老太太的手:“哎,奶奶。”
白淑珍瞥向她手里的纸袋:“这是喻记的……”
“凤梨酥。”温年眼眸弯起, “听齐斯说您喜欢吃这个。”
“是喜欢。”白淑珍越看眼前姑娘越喜欢, “真是好孩子。”
明艳妇人也走了过来,是林雅君的妹妹林濛玉,也是郑思珩的亲外婆, 温年跟她见过好几回,这位小姨性子开朗健谈,对她也一直很照顾。
林濛玉笑道:“时候也不早了, 别干杵着了, 大家到饭店里聊。”
在包厢里落座,温年左手边坐着老太太, 右手边坐着周齐斯。
再一看, 坐在正对面的郑思珩, 神情倒是没那么震惊了, 眼里却迷迷瞪瞪的, 看起来像是灵魂被抽空。
来的路上,林濛玉提前通知了饭店, 等他们到了没多久,一桌的菜很快就上得七七八八了。
温年稍稍看了眼,大多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来的人不算多,除了虞家夫妇、老太太、就只有玉姨家三个人。
玉姨的小女儿唐诗枫,也是她表姐,郑思珩的母亲,这是她们第二回见面,隔着圆桌,朝着她轻轻笑了笑。
温年也回了个笑容。
老太太一直看着她笑,温年戴了双手套,给她剥虾,把晶润的虾仁单独放进一个瓷碟里。
另一边林雅君和妹妹闲聊着,唐诗枫也跟着不时聊上几句。
“舅舅……我也想吃蟹黄。”
温年听到郑思珩的声音,抬眼看去,又顺着他直直的目光看去。
身侧男人半垂眼眸,衣袖随意挽起,骨感手腕束着翡丽表,修长指骨熟练剥着大闸蟹。
听到外甥的生意,周齐斯懒撩眼眸,音质偏冷:“给你舅妈剥的。”
郑思珩只能眼巴巴地望向舅妈。
温年张了张嘴唇,又听到身侧传来低沉嗓音。
“看我老婆做什么,不是说我对你舅妈不好,教唆怂恿她另觅良人。”周齐斯唇角微扯,“郑思珩,这叫破坏他人家庭的和睦关系。”
郑思珩睁大了眼睛,嘟囔道:“舅舅你好幼稚……”
温年被这对舅舅外甥的对话逗笑,用公筷夹了几块虾仁,放进另一个瓷碟,转给眼巴巴的混血小甜心,轻轻笑道:“思珩来吃点虾仁。”
“谢谢温……舅妈。”郑思珩鼻腔溢出一声哼,“还是舅妈最好了。”
明显是说给自家舅舅听的。
可当事人只当没听到,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
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被其他长辈们听到了,都笑着看他们。
装着蟹黄的瓷碟被推到面前,温年微弯眼睛:“谢谢老公。”
周齐斯从善如流:“老婆不用谢。”
白淑珍看着这对新婚小夫妻,明显很开心,忍不住打趣:“小年小时候就很黏齐斯,还被打趣是小媳妇,没想到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真的成了一对恩爱夫妻,真是上天注定好的缘分。”
温年也不是第一次听小时候她黏周齐斯的话了,这一次当事人就在旁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
只能低头吃起蟹黄。
晚上的这顿饭,归根结底是老太太想见孙女,林雅君顺便就凑局,让大家聚一下,见个面。
吃完饭,又闲聊了会,明天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情,时候差不多了,林雅君主动起身散局。
白淑珍怀里抱着纸袋,里面装着温年送的插画集和凤梨酥,对于孙女送她的礼物,她是相当喜欢的。
温年看着老人家喜欢,心里也开心。
到了要走的时候,白淑珍却不愿意挪步,而是开口问:“小年,我可以住你们家吗?”
对上这道期待的目光,温年看得出来老太太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偏头朝着周齐斯瞥去。
对上男人目光里的纵容意味,温年微弯眼睛:“奶奶想来家里,我和齐斯都很欢迎的。”
老太太顿时露出一个极其孩子气的笑容。
林雅君知道老太太一贯的性子,想跟两个小辈多待会,也不拦着,只是笑道:“妈,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来回折腾也麻烦,改天给你收拾好行李,再去小年家里住几天。”
白淑珍立刻说:“不用,我带行李来了。”
回去路上,白淑珍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
林雅君看到凭空出现的行李箱,有些哑然失笑,无奈摇了摇头:“妈,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白淑珍听到了,只当做没听到,小声催促起温年和周齐斯,说是天晚了,困了好想睡觉。
老太太年纪大了,性子反而越来越孩子气,温年跟大家道完别,就跟周齐斯一起把老太太带回家。
本来温年还担心白天他们都不在家,老太太一个人会闷着,结果只不过是短短一天,老太太就跟邻居迅速混熟,跟三只小动物也很亲。
甚至温年周五提前下班回来,还看到老太太跟附近的邻居奶奶们,在庭院喝着悠闲的下午茶,猫猫狗狗们就在一边打滚玩耍。
看起来特别惬意。
只不过老太太热闹的时候热闹,到了晚上,就特别的健康作息,一到九点就要去睡觉,温年也不闹她,抱起缠着老太太玩的柴犬,放进它最爱的毛绒绒懒窝里。
结束了一周的早读,温年很享受周末的时光,久违地睡了个懒觉。
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到一楼喝水时,瞥过墙面上的挂钟时,发现竟然才刚刚七点,还眨了几下眼睛,结果竟然发现还真的是,顿时觉得自己深受生物钟其害。
温年喝了小半杯水,转眼看到从外头走进的熟悉身影,清晨干净的阳光静静投下,将修长身形染上一层光晕。
朦胧光雾飘在半空,温年就这样跟男人对视,唇角浮现浅浅笑意:“周先生,是刚刚晨跑回来吗?”
男人迈着长腿,朝她走近。
温年稍稍抬眼间,有力手臂搂过纤细侧腰,清冽的木质气息,似裹着热,松松擦过白皙侧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刚刚运动完,本就偏高的体温,比惯常愈加烫,侧腰托着的手掌,隔着薄薄一层的柔滑衣料,仿佛能传递掌心的那股灼热。
耳畔传来低沉懒怠的嗓音:“温老师,老太太在。”
温年这才意识到,他们靠得很近的身躯,从这个角度看去,确实是一个很有迷惑性的借位动作。
看着就像是男人亲过她的侧脸,做着一个亲昵的早安吻。
温年轻轻笑了笑,借着偏头,果然发现在客厅角落里,老太太半蹲在沙发边,怀里还抱着小柴犬。
两只小橘猫窝在她的腿边,一人三只小动物,一瞬不瞬看着他们。
温年没想到老太太清早会窝在角落,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微顿了下:“奶奶,你起得这么早啊?”
“早上起来发现没看到小四月,结果发现它在跟我捉迷藏呢。”白淑珍抱着小柴犬起身,“后来棉花糖和麦芽糖,帮我一起找到了这只调皮鬼。”
温年轻轻嗯了声,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对周齐斯一贯的称呼,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欲盖弥彰地解释:“奶奶,就是温老师、周先生,是我们习惯对彼此的……爱称。”
白淑珍了然地说:“我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的play嘛。”
温年最后一点困意,在老太太蹦出的的网络用语中消失殆尽,神情难得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白淑珍朝她笑道:“小年,我看着天挺好。”
温年下意识回答:“是挺好的,大晴天。”
“大晴天多适合约会啊。”白淑珍露出满脸笑容,“你们两个年轻人,安心甜甜蜜蜜去吧,不用担心,我会在家好好照顾三只小动物的。”
周末清晨,温年还没来得及睡个回笼觉,就被家里的老太太,连哄带骗地赶出来约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柔顺浅色长发披在肩上,浅浅映下的春晴微光,染暖弧度漂亮的眼眸,她一身素色长裙,别着的精致白玉兰胸针,晶莹圆润的水滴形珍珠,洁白如玉,温柔中平添几分端庄。
眼前男人身着款式简单的衬衫西裤,胸口别着一只白玉兰,那抹近乎是透明的浅白色光晕,松松掠过深邃优越的眉眼,宽肩窄腰,干净挺括。
并肩站在庭院里,温年脸上难得有些迷茫:“说是出来约会,那我们该去做什么呢。”
“电影、游乐场、海洋馆……”温年稍稍顿住,在脑袋里思考约会的地点,却只能想到仅仅几个最常规的选项。
身侧一向游刃有余的男人,却一直很沉默。
看来缺乏经验的不止她一个人。
温年偏头,微弯眼睛:“周先生,你是不是第一次跟人约会啊?”
周齐斯瞥向她:“温老师难道不是第一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第一次。”温年轻轻笑道,“所以希望能给周先生,一次印象深刻的约会体验。”
周齐斯唇角微扯:“周太太看起来很有信心。”
温年微扬唇角,浅浅笑意轻轻漫过:“比某位白纸一张的周同学,可能要稍微懂一些。”
微风轻轻扬起,周齐斯稍稍抬臂,修长指骨恰好握住,春日礼帽飘起的边沿,漂亮的墨绿色丝带蝴蝶结,从白皙后颈松松划过。
对视间,男人懒怠出声,不自觉带着几分纵容意味。
“看来今天,要好好跟温老师学习一下了。”
轻哄
市中心的家居老街里, 大部分店刚刚开门,一大早还没有什么人,阳光松松撒下地面, 狸花猫打着哈欠,散发着懒洋洋的氛围。
身旁传来低沉嗓音:“这就是温老师要教我的约会知识么?”
“一起逛家居用品, 也是件很有纪念意义的约会。”温年拿起白色货架上的多肉盆栽,微弯笑眼,“周先生, 感觉家里什么都不是很缺, 但缺了些色彩。”
“奥普丽娜,还是白月影呢?”
周齐斯瞥着递到面前的两盆多肉, 一款桃粉, 一款玉白,颜色相当漂亮惹眼,口吻懒怠:“周太太喜欢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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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年目光从两盆多肉植物上抬起, 瞥向男人,唇角浮现浅浅笑意:“周先生,你知道吗, 你现在就像是那种敷衍的直男男友。”
察觉到落在脸上的视线, 温年眼眸弯起,有些了然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两盆多肉, 在眼里没什么差别啊?”
“确实差别不大。”周齐斯稍稍俯身, 从她手里取下两盆多肉, 顺手放在推车, 唇角微扯, “区别只有温老师的喜欢程度。”
“满足温老师喜欢的条件,就可以带回家。”周齐斯推着推车朝前走去, “所以温老师也不必选择困难症。”
温年瞥着男人的深邃侧脸,意识到男人的言下之意,脸颊微微发烫:“我的选择困难症有这么明显吗?”
周齐斯意味不明地开口:“就这两盘多肉,温老师盯着看了不下五分钟。”
温年跟在男人身后,有些心虚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他们在绿植店逛了好一会,温年发现只要自己多看了一眼的盆栽,就会被男人顺手放进推车。
温年在多看一眼的漂亮蓝花楹被放进推车,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周先生,你喜欢这盆蓝花楹啊?”
周齐斯懒撩眼眸,而是反问她:“温老师不喜欢?”
“确实还挺喜欢。”温年看着这盆漂亮的盆栽,实在是说不出来不喜欢的话,她总是对青绿小盆栽们有着好感,视线稍稍往旁边一堆盆栽探去,微顿,“就是买的有些太多了。”
“家里头大,温老师想把整家店搬回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周齐斯口吻不甚在意,“只要是女主人喜欢。”
“那是有些夸张了。”温年听出男人话语里明显的纵容意味,微抿唇角浅浅笑意,“周先生这样,真的很像是带小朋友逛街。”
周齐斯唇角微掀:“温老师看什么都喜欢的新鲜劲,可不就是小朋友。”
温年收回货架上的目光,轻声解释:“也没看什么都喜欢吧。”
他们买了好几种绿植盆栽,发财树、七里香、蓝花楹、罗汉松、绿萝,还有好些多肉盆栽。
付完款,店员把每样都包装好,家居街上有专门的家居物流公司,扫码页面就可以添加,安全贴心的送货□□。
温年把送货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也方便整理打扫家居。
出了店门,温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家里放这么多盆栽,三只小动物打闹起来,很容易会碰摔掉。”
“早知道不该买的。”
周齐斯瞥向眼前姑娘,漂亮眼眸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求助,开口道:“那就买几个专门放盆栽的高脚柜。”
温年很轻地叹了口气:“周先生不要小看猫咪的弹跳能力。”
“两只猫还小。”周齐斯口吻随意,“等大了些,温老师再烦恼不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年看着男人,就这么瞬间被说服,眼眸微微弯起,尾音不自觉轻扬:“我们这样做,总有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感觉。”
他们顺着街尾走去,金灿色阳光尽撒地面,只是在绿植店逛了会,街上行人就变多了,渐渐熙然起来。
温年偏头,有些忍不住轻声发问:“周先生,你是不是很少会有选择之类的烦恼?”
周齐斯朝她瞥来,模样不可置否。
“就是觉得你很少有那些顾虑。”温年解释,“像是以后的烦恼以后再说,不相干的事和物,不会投入任何关注,也不会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
“温老师责任感太强。”周齐斯薄唇微启,“这样的性子,倒也不算坏事。”
“其实很多时候是职业习惯作祟。”温年很轻地笑了下,“之前觉得周先生的嘴太毒,其实很多时候,也有意想不到温柔的一面。”
周齐斯唇角轻牵了下,似是觉得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也就是温老师这种温柔性子,能说出来这话了。”
温年看着迈开长腿的修长背影,轻步跟了上去,微弯眼睛:“齐斯,你是害羞了吗?”
没得到男人回答。
温年跟他并肩走着,阳光松松染暖柔顺发梢:“我班上就有个小朋友啊,被老师夸奖后,就会很害羞,表面装得很面无表情,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耳朵都红透了。”
周齐斯只是说:“温老师,不是说要买抱枕么?”
温年听出男人转移话题的意味,轻抿唇角笑意:“是要买。”
进了一家童话风家居店,温年看到货架上的胡萝卜抱枕,忍不住想起三只小动物天天抢一个胡萝卜抱枕,谁都不让谁,总要打闹一番,最后挤得累了,干脆叠成一团,紧紧窝在一起睡。
温年拿起一款胡萝卜抱枕,是很柔软的触感:“三只小可爱都很喜欢家里的胡萝卜抱枕,再买两只,这样就不会再抢来抢去了。”
周齐斯闻言应了声。
温年偏头看他:“做哥哥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做姐姐的,样样都做好了。”周齐斯唇角微扯,“做哥哥的,只要对姐姐负责就好。”
温年感觉心跳好似被拨动了下,借着转身去拿另一个胡萝卜抱枕,挪开跟男人对视的目光。
两只胡萝卜抱枕有些大,温年抱在怀里,有些拿不稳当,被男人一齐接过去。
说不清为什么,温年有些没敢回看过去,轻轻指了指对面:“那边有香氛,我们去看看吧。”
只是几步路,温年在货架上一眼看到了心仪的香氛。
温年从手机调出页面,递到周齐斯的眼前。
抬眼,又很快微垂:“这款柑橘调香氛,我看评价都挺不错,朋友也跟我推荐了好几次。”
没得到回应,温年悄悄抬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怎么不说话啊?”
周齐斯懒撩起眼眸,目光不紧不慢地投回手机屏幕,口吻几分懒怠:“推荐情侣约会做的一百件事。”
温年缓缓眨了下眼睛,那道目光有些沉地落在脸上。
“温老师,现学现教是么?”
温年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刚刚可能是手指误触了,她在车上刚搜索约会的页面,在眼前一晃而过,被这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脸颊微微发热,只得半垂目光。
有些心虚地轻声说:“只是提前做下准备。”
一逛就是一上午,他们添置了些家具,其中有一套天文主题的懒人沙发,设计精致漂亮,触感舒适柔软。
温年莫名有种预感,这会成为三只小动物的新窝。
中午他们就近用餐,是温年以前很喜欢的一家小店,她和阮韫都很喜欢逛这处家居街,有时候其实没买什么,逛逛就很开心。
吃完饭,温年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心想现在回去,老太太八成在午睡,再晚会,就要和午后茶话会天团相见。
还会被追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继续约会了吗?
一开始许下要给男人难忘的约会经历的壮志豪言,在被发现偷偷查攻略那刻,就变得苍白无力。
温年抬眼,正对上男人目光。
“游乐场,还是电影院?”温年想了想,他可能不太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微顿了下,又补充了个常规选项,“还是海洋馆?”
周齐斯薄唇轻启:“电影院。”
温年本来以为他们会商圈电影院,结果一路朝着江边大桥驶去。
竟然到了家汽车影院,地处江边,还有挺多人来,问过后,今天的主题是盲盒影片放映。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温老师有什么不想看的类型吗?”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微弯眼眸:“我都可以的。”
白日的影院被挡光帘挡住,跟温年想象中的汽车影院不一样,这家并不是真实的车,只是做成车模型的形状,走进去,陈列的一排排车辆,满满的童话风,能看出得出设计者的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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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影座是辆粉蓝色甜甜圈车,隔壁是辆橙色果冻车,坐在后座,小方桌上面摆了可口的甜点。
“温老师,就不怕是恐怖电影?”
温年微顿了下,面对男人语里明显的打趣意味,微抿唇角:“周先生不要太小看人了。”
他们时间来得正好,刚好遇到一场播映,没过一会,顶灯齐齐灭掉,眼前陷入浅浅的昏暗中。
直到荧幕出现一辆车在荒地里穿行的画面,温年本能感觉到不妙,心想自己的嘴实在有些开光,怕什么就来什么。
尤其是她坐在车里,看着荧幕里的人坐在车里,车前窗出现血淋淋的手印。
那场面,相当的诡异惊悚。
周围发出刺耳尖叫声,在温年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窝进身侧男人怀里,伸出两条细长的双臂,紧紧环住男人脖颈。
周齐斯垂眼瞥着蹭进怀里的姑娘,开口问:“温老师,你是害怕了吗?”
“嗯。”此刻的温年很诚实,漂亮眼眸紧紧闭着,眼睫微颤。
电影诡异的背景音,还在耳边回荡,温年听到耳畔传来低沉嗓音:“温老师,要我帮你预警吗?”
温年轻声问:“怎么预警啊?”
周齐斯口吻懒怠:“在恐怖剧情来之前,提醒温老师一句。”
到了这会,温年也渐渐回神过来,明明一开始还让男人不要小看人,结果一看到恐怖画面,就全露馅了。
还蹭进他的怀里,怪丢人的。
“现在是正常剧情,他们要去参加离开舞会,去透气了。”
温年没听到那段诡异的背景乐,缓缓睁开眼睛,却在看清荧幕的几秒后,看到上头特写的一张惨白人脸。
呼吸有那么瞬间的屏住,温年定定看着荧幕,眼睛一瞬不瞬的,好一会都没有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突然像是反应慢了整整八拍,重新扎回了男人怀里。
闷闷的嗓音从肩膀传来:“齐斯……你真的太坏了。”
温年环紧男人脖颈,难得孩子气地轻声埋怨:“齐斯,你明明就知道接下来是恐怖画面……还故意让我看,你真的太幼稚了。”
荧幕散发的淡淡蓝白灯光下,隔着近了,能看清白皙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平日端庄温柔的一面不见,此时变得孩子气不少,让人生出保护欲。
似是弥补她般,周齐斯也难得放软语气:“温老师,你小时候害怕的时候,温姨是怎么哄你的?”
温年下意识回答:“会拍着我的背,给我唱歌。”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低沉歌声。
Il y a tout ce que vous voulez aux Champs-Elysees
(就在这香榭丽舍街有你想要的一切)
Je m'baladais sur l'avenue le cour ouvertal'inconnu
(我漫步街上,想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J'avais envie de dire bonjouran'importe qui
(想对任何人说早安)
N'importe qui et ce fut toi, je t'ai dit n'importe quoi
(无论是谁,可这个人就是你呀,我们说了好多好多话)
Il suffisait de te parler pour t'apprivoiser
(只是和你聊聊,就把你驯服啦)*
男人音质偏冷,却富有颗粒感,慵懒浪漫的香颂小调,少了原调的俏皮清新,变得沉稳温柔起来。
如同她说的小时候妈妈哄她般,宽大手掌落在后背,传来几下轻拍。
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木质气息,耳畔落下男人充满安定感的轻哄。
“mon bebe,Je suis la.”
(宝贝,我在这)
重合
随着耳畔落下的低沉嗓音, 清冽的木质气息染着几分灼热,泛过白皙耳廓。
传来恐怖电影的背景音以及尖叫声,在耳畔模糊成一团, 温年只能听清渐快的心跳声,像是沥沥雨声落下。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温年却莫名感觉到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重逢了位阔别已久的好友,她听到自己的轻声传出:“刚刚是什么歌?”
“Elysees, 香榭丽舍大街。”
男人发音清晰, 偏冷音质,在此时却格外低沉醇厚, 富有颗粒感, 像是碎阳沥过亮晃晃的梧桐街道。
听到熟悉的名称,温年在记忆里找到相关印象,轻点了点头, 又想到落在耳畔的低沉那声:“齐斯,刚刚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周齐斯唇角微掀:“别怕的意思。”
隔得近了,浮在半空的淡淡荧幕灯光下, 温年微仰着头, 瞥见男人眼里掠过的意味不明,总感觉是在骗她。
“周先生, 你的眼睛在说, 好像不是这样的。”
“信不信, 都随温老师。”
漆黑眼眸就这样坦然回视, 男人神情随意, 其中的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温年看出来他是故意在卖关子,不想跟他幼稚, 微抿唇角:“怎么突然想唱这首歌?”
“温老师不喜欢这首歌么?”
温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没明白他的话里的意思。
“某位温老师三岁半的时候,晚上说什么都不愿意睡觉,偷偷溜到别人房间,满嘴都是Elysees,不唱给她听,就闹着不肯睡觉。”
温年想象了下那个耍无赖的场面,对方被闹着不能睡觉,指不定是多无奈的模样,唇角泛起浅浅笑意:“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这小女孩挺烦的?”
“温老师可能不太清楚,自己小时候的可爱。”
他们还在影院里,距离靠得很近,声音放轻,轻扑的呼吸萦绕在一起。
对视间,温年鬼使神差地问:“那现在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脱口而出的那刻,温年就后悔了,也不清楚怎么下意识,就问出了这个很傻的问题。
“不是……”
周齐斯瞥着眼前姑娘,半垂眼睫,耳尖冒着微红,一副说错了话的羞赧神情。
沉默间,温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手机里存着音频,温老师想听么?”
温年点了点头,抬眼,瞥着男人半垂目光,很轻地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拿包时,发现抽屉里提供的一副白色有线耳机。
“感觉上次见有线耳机,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温年把有线耳机插上手机,把另一只耳机分给了周齐斯,很轻地笑了下:“来影院听手机,也是第一次。”
修长指骨点开播放键,耳畔传来童稚清脆的女声,在哼着调,温年听出来,是刚刚周齐斯在耳边唱的歌。
“这是……”
“某位三岁半的温老师。”
温年顿时脸颊发烫:“你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啊?”
想伸手去取下男人的那边耳机,却被捉住手腕,修长指骨落下不轻不重的力度,被轻易地制止动作。
周齐斯唇角微扯:“温老师,以前一口一个哥哥,缠着要唱给我听,这会倒不好意思了。”
温年越听,越感觉脸颊发烫,说不清为什么,在男人面前听她小时候的歌声,总感觉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刚想开口,却听到悦耳明媚的年轻女声混入,轻快地唱着Elysees。
周齐斯察觉到眼前姑娘抬眼而来的目光,薄唇微启:“是我母亲。”
温年脑海里顿时浮现那道明媚漂亮的身影,轻声笑道:“我小时候竟然跟卿姨一起合唱过。”
“是和她的歌声合唱,你从我父亲那听过一次她唱的Elysees,就喜欢上了这首歌。”周齐斯唇角微掀,“听他讲,这是给母亲告白时唱的歌,就天天还缠着他,要听他们的爱情故事。”
“看来我小时候还挺八卦的。”温年眼睛微弯,“我应该是很喜欢卿姨的。”
说完后,温年感觉男人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过了一小会,周齐斯才开口道:“母亲在我两岁时因病去世了,你们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温年听过林雅君提过几次周齐斯的父亲,而母亲齐意卿却鲜少提及,可她还是从林雅君落在明媚女人照片的目光,笼罩的淡淡哀伤中,窥到几分她们之间的深厚感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还是第一次听男人跟她提及家人,温年看着他,男人神情如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像极了他们去墓园的那天。
“齐斯,你会梦到她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老师会记得两岁发生的事么?”
温年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睡觉会梦到一些模糊的片段,虽然记不清,可莫名能感觉到幸福。”
耳畔的童稚哼唱声,切换成了原唱俏皮的慵懒小调。
身前落下黑色外套,清冽好闻的木质气息,萦绕过鼻尖。
“温老师要是怕的话,可以听歌睡会觉。”
温年很轻地笑了笑,应了声。
明明是很嘈杂的环境,温年在耳畔的慵懒浪漫小调里,可能是午后的困倦,也可能是身侧男人充满安定感的话语,她渐渐生出困意。
过了会,传来渐渐绵长的呼吸,身侧姑娘睡容恬静,白皙侧脸半蜷进外套,像是窝在充满安定感暖窝里的猫咪。
有没有梦到过齐意卿,周齐斯对母亲的大部分印象,都出自周晚园的口中,在爱人充满偏爱的话语里,勾勒出一位明媚善睐的年轻姑娘。
一直很黏他的小女孩,某天隔着半开车窗,听到公司丧失继承权的大伯,醉后咒骂他父亲冷血,不顾兄弟情面,又嗤笑他名字不祥,斯有离别的意思,所以才会克走母亲,气鼓鼓地说再也不要叫他大伯了,真是个大坏人。
当时周齐斯只是看着,眼前把自己说红了眼眶的小女孩,比他本人还要委屈多了,只能抱起瓷白小姑娘,带她到外面买冰淇淋吃,才哄好了这只眼角蓄着泪花的红眼小兔子。
周齐斯以为这只不过这是件无足轻重的插曲,直到深夜,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条门缝,小女孩熟练地溜进他的房间。
原本以为她是撒娇让自己哄睡的,可温暖身躯只是慢慢贴近他。
小女孩轻轻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齐斯哥哥,晚园叔肯定是特别爱卿姨,晚园叔姓周,卿姨姓齐,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就是因为晚园叔遇见了卿姨,就像爸爸妈妈爱我,晚园叔和卿姨也是特别爱你的。”
抬眼,对上目光后,被揉了揉脑袋。
小女孩一向早慧,口齿伶俐,常常会让人忘记她的真实年龄,口吻认真地说:“齐斯哥哥,你是晚园叔和卿姨的爱情结晶,所以你的名字就是最好听的。”
“我也要给你唱Elysees。”
“给你录下来,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也有人哄你睡觉啦。”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刚刚荧幕上的恐怖电影结束,已经变为了另一部很经典的电影。
在淋满阳光的梦里,温年做的梦也来到了尾巴尖,只依稀记得变得小小身躯的自己,被充满安定感的温暖拥进怀里,发出小声悦耳的哼唱声。
温年醒来时,缓缓睁开眼眸,在看清眼前的画面时,瞬间认出这部电影。
她是个很相信缘分的人,从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时,她就很喜欢,之后的很多年,她几乎每年都会看一次。
身前黑色外套仍旧披在身上,温年发现自己睡着时,又不自觉靠在了男人的肩上。
眼前是那段经典的电影片段,温年轻声开口:“第一次听到这句的翻译时,心里浮现种很难以忘怀的惊艳感。”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她的语调温柔,发音清晰。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温年稍稍起身,抬眼看向男人,唇角浮现浅浅笑意:“齐斯,卿姨和晚园叔一定很爱你,所以才会把这样美丽的寓意,赋予进你的名字里。”
周齐斯瞥着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眼前的温柔漂亮的姑娘,和记忆里黏人可爱的小女孩重合在一起,她的面容褪去童稚青涩,眼眸里却依旧写满了认真。
时隔近二十年过去,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仍旧说出极为相似的话。
让人不得不承认是某种缘分作祟。
温年感觉男人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
隐隐的昏暗里,她一时有些没能看懂男人眼里的情绪。
温年张了张唇。
周齐斯却瞥着她,唇角微扯:“温老师,你是还没睡醒么?”
刚睡醒不久的姑娘,浅色柔顺头发有些被蹭乱,几缕发丝松松缠上白皙侧脸,漂亮眼眸里还带了几分惺忪朦胧,显出几分娇憨。
修长指骨蹭过左边脸颊:“这有红印。”
温年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被指腹蹭过的那片皮肤,仿佛在发着烫:“应该是睡出来的。”
明明刚刚还直视他的姑娘,用着再认真不过的口吻,朝他说话,此时却半垂下视线,耳尖染上漂亮晚霞色。
是在稍稍躲开他的目光。
“刚刚没回答温老师。”
周齐斯喉结微滚,口吻几分懒怠:“现在也很可爱。”
回答
还没来得及开口, 温年听到肚子发出一小阵咕噜声,尽管是很细微的动静,但由于两人靠得很近, 那声响就显得相当明显。
温年半垂着眼睫,本就薄红的脸颊, 变得愈加发烫。
身侧传来懒怠嗓音:“温老师,刚睡醒就饿了?”
温年微咬下唇,有点小小地埋怨, 肚子叫的不合时宜, 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们从汽车影院离开,外头黄昏已至, 大片深紫色晚霞铺陈天际, 江边悬着一条细长的醺黄斜线。
一路来到就近的街道,经过街角处的小餐厅,装修清新精致, 里头传出慵懒浪漫的小调,像是亮色阳光淋淋落下。
温年目光不自觉投向这家小餐厅,门口悬着青绿盆栽和可爱涂鸦的小木牌, 有种很舒服养眼的感觉。
周齐斯注意到身侧姑娘探去的目光:“温老师想进这家店?”
“好像还不错。”温年尾音不自觉裹了几分期待, “周先生觉得怎么样啊?”
周齐斯瞥着她:“温老师不是说要教给我,第一次印象深刻的约会体验么。”
温年听出他话里的意味, 轻声解释:“再怎么说, 都要问问你的意见。”
周齐斯朝着小餐厅的门走去, 迈着长腿, 只懒懒丢下意味不明的一句:“温老师别较真了, 一会饿着了。”
温年微抿唇角笑意,应了声, 跟在男人身后进去。
店里头放着浪漫的法国香颂,餐单却是不折不扣的粤菜,温年看了看递到眼前的菜单,大致问了周齐斯的口味,简单点了些菜。
高脚小方桌上铺着亮色餐布,剔透细长颈花瓶里插着漂亮干花,温年瞥到周齐斯来了通电话,屏幕一直闪着,看着有些急。
周齐斯朝她瞥来。
温年轻声说:“先接电话吧,别耽误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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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斯朝着门外走去,停在玻璃窗外树下,侧脸深邃优越,宽肩窄腰,只是随意站在那,周遭就好似模糊成团团光晕。
旁边那桌年轻姑娘们,传来兴奋的讨论声,温年稍稍撇来目光,听到她们说这家老板是中法混血,长相帅气,很有绅士风度,会给到店点餐的每位女士送花。
又默默环视了一圈,店里年轻漂亮的姑娘,真的浓度有些超标。
过了一小会,老板举着托盘,看起来二十八九岁,很明显的混血长相,双眼皮褶皱很深,眼尾微微上挑,脸上挂着慵懒的笑,给她所在的桌送一壶罗汉果茶。
温年笑着说谢谢,又想到男人附在耳边的那句法语,轻声问:“老板,能请问一下mon bebe是什么意思?”
当时心跳太快,她一时也没能完全听清,只能尽量复原记忆里的发音。
老板顿时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姑娘,是你男朋友对你说的?”
温年意识到老板说的大概是周齐斯,他们一同来的,被认为是男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很轻地点了下头。
老板挑眉,解释道:“是对女朋友、爱人的爱称,当然有时候父母也会这样叫宝宝,在中文里是宝贝的意思。”
温年知道男人那句解释,八成是诓自己的,没想到这句称呼里,竟然存了这样亲昵的意思。
同时拥有两层意思的称呼,截然不同的意味,像是摇摆不定的天平,状似有意无意的混淆。
温年还在微微怔神间,老板像是变魔术,从身后变出一株粉玫瑰,绅士地递到她的面前,弯着深邃笑眼:“姑娘,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谢谢老板。”
温年喝了小半杯的罗汉果茶,看到落在桌前的阴影,是周齐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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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男人视线落在花瓶里的粉玫瑰上,温年主动开口解释:“刚刚老板来送果茶,顺便送了一枝花。”
周齐斯闻言,只是淡淡挪开目光,看起来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温年绕在嘴边那句“只要是点餐的姑娘都会送的”,莫名就没有说出口。
店里上餐很快,是一个年轻阳光的店员小伙子,还给他们换了壶果茶。
温年咬了口香脆的香蕉薄饼:“刚刚老板说晚上会有驻唱表演,一边弹钢琴一边唱歌,听起来挺热闹的。”
周齐斯抬眼:“温老师想看?”
温年很轻地点了下头,眼里泛起几分期待:“还有调酒师会来。”
晚些时候,窗外天色暗下来,小餐厅里渐渐亮着一盏盏顶灯,像是夜空里悬着星星,散发淡淡的温柔光芒。
慵懒浪漫的钢琴声传来,温年听出来是下午周齐斯给她唱的那首歌。
周围人都很享受钢琴声,随性地摆动着身体部位,很自然惬意的模样。
温年看着隔壁桌两个年轻姑娘一人点了杯调酒,颜色剔透漂亮,也翻开点单,一眼就看到杯漂亮可爱的调酒,白皙指尖微点:“这个怎么样啊?”
周齐斯瞥了眼:“温老师的酒量怎么样?”
温年有些心虚地开口:“几乎没怎么喝过酒。”
周齐斯薄唇微启:“那温老师要小心了,这多半能把你撂倒。”
温年又看了眼点单,一副冰淇淋咖啡的模样,名字还是“爱尔兰之雾”,喃喃道:“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名字。”
周齐斯瞥着眼前姑娘,漂亮眼眸里不自觉泛出遗憾,眼角微微下垂,像是被雨淋湿的猫咪。
“温老师很想喝么?”
温年听到身侧传来的低沉嗓音,下意识想说“其实也不是很想”,可当对上男人目光,稍顿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万一喝醉了,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周齐斯唇角微扯:“会怎样,只有喝了才知道。”
温年听出男人话里的纵容意味,尾音里不自觉含了几分期待,又想到要是她喝醉发酒疯,受罪的只有对方,嘴唇微张:“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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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斯口吻几分意味不明:“温老师是怕我把你丢在大街上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的。”
“这么相信我?”
“嗯。”
“冲着这份信任。”修长指骨轻叩桌面,周齐斯嗓音慵懒,“会温老师把安全带回家的。”
这才安心点了看中的那款酒。
调酒上来得很快,外观真的很像冰淇淋咖啡,温年稍稍尝了口,苦香酒味和奶油甘甜混在一起,没有她喝的啤酒里那种涩苦的感觉,和她之前想象中的鸡尾酒味道不同。
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修长指骨按住杯壁,温年稍稍抬头,弧度漂亮眼眸泛出晶莹微光,唇角微微扬起:“周先生,我可能真的会喝酒。”
周齐斯不动声色把酒杯挪走:“温老师你知道,喝醉的人都会这样说么。”
温年眼角微弯,朝他露出浅浅笑容:“我没有醉的。”
周齐斯不可置否。
其实温年歪头听了会清新浪漫的钢琴曲,随着节拍轻轻摇晃着脑袋。
看了好一会,温年听到手机传来震动声,下意识去看,脑袋垂下,凑得很近,眼睛连眨了好几下。
抬头,神情流露出困惑:“我好像看不清了。”
周齐斯起身。
温年愣愣看着走到身边的男人。
周齐斯问:“要回家么?”
温年微怔了几秒,回家两个字,像是唤醒她的开关,起身拉住男人衣袖,乖乖开口:“要回家,回去晚了家里会担心我的。”
拉着男人衣袖,一路跟着出了门。
只是刚走出几步,眼前就窜来一个年轻姑娘,满脸笑容,递给她一大束漂亮的粉白玫瑰。
“温小姐,这是您先生送你的粉白玫瑰。”
温年刚把粉白玫瑰接到怀里,那个年轻姑娘就像是兔子般窜走了。
粉白玫瑰的清香掠过鼻尖,温年瞥向身侧男人:“是送我的吗?”
周齐斯口吻懒怠:“这里除了温老师还有别人吗?”
“周先生,你回答问题,总是会拐弯抹角的。”温年抱着怀里的花束,她的口齿清晰,不怎么像是喝醉的人,“这个时候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了。”
周齐斯难得配合小醉鬼:“是。”
得到了满意回答,温年微弯眼睛,怀里紧紧抱着花束,看起来是相当喜欢,像是小朋友找到爱不释手的宝藏。
跟着男人又走了几步,残余的清醒渐渐被蚕食,温年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进了软绵绵的雾里,怎么都踩不到实感。
脚踝突然崴了下,温年身形微晃,被有力手臂及时揽住后腰。
偏头间,瞥到漆黑眼眸里掠过的几分无奈。
直到她稳住身形,那片贴近的温热才稍稍退离。
周齐斯垂眼瞥了眼纤细脚踝,在温年身前半蹲下,偏头道:“上来。”
淡淡的橘色街灯下,年轻姑娘白皙脸颊,泛着薄红,男人深邃面容半隐昏暗,神情瞧不分明。
天边笼过弦月的薄云,温年定定瞧着他,弧度漂亮的眼眸,映着朦胧月光,好似在轻声讲话。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却在开口时,只变成了一句轻唤。
“周先生。”
又轻声说:“这样会压着我的花。”
周齐斯只是口吻懒怠:“温老师不想就算了。”
温年眸光一闪,立刻伸出两条细长手臂,紧紧环住男人脖颈,有些急地轻声回答:“想的。”
被托着腿弯,稳稳背了起来。
两条细长手臂绕到前面,仍旧抱着粉白玫瑰花束,像是在男人前胸束了一个紧紧的结。
路上霓虹街灯闪烁,落在交叠在一处的两道身影上。
温年脑袋落在平直肩膀上,眼睛缓慢轻眨了下,没来由地问了句:“为什么一直叫我温老师啊?”
周齐斯唇角微掀:“那温老师又为什么总是叫我周先生?”
“一开始是因为礼貌,后面好像是习惯作祟。”温年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口吻认真地说,“家里都叫你齐斯,这样叫你周先生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霓虹灯光掠过深邃优越侧脸,周齐斯脚步微顿:“温老师是想在我这变得特殊么?”
本来就变得很缓慢的思绪,像是被团团云雾笼住,温年有些难以思考,默默环紧两条细长手臂,完全凭借本能,很轻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可又凑近男人耳廓,用着气声,像是在说着什么小秘密。
“可是好像,更不想说出否认的答案。”
酒醉
街灯映落浅浅的橘色灯光, 拉长两道交叠斜影。
温年稍稍抬头,瞥着男人深邃侧脸,有抹光晕划过挺直眉骨, 染上朦胧闪烁的微光,又乖乖地趴回肩头。
停车的地方不远, 周齐斯只是迈了几步,把背着的姑娘稳稳放进副驾驶座。
周齐斯稍稍倾身:“抬手。”
温年下意识举起双手,把怀里的花束高高举起, 离得太近, 只能瞥到流畅锋利的下颌线。
窗外的霓虹街灯浅浅透进,温年怀里抱着大束的粉白玫瑰, 半垂着眼眸, 脸颊薄红,让抬手就抬手,像是乖巧的漂亮玩偶。
半开车窗灌进一抹晚风, 扬起浅色柔顺发梢,松松抚过骨感腕骨,蹭起丝缕钻缝的痒意。
修长指骨稍顿, 安全带很快被系好。
眼前视线一晃, 温年身上落下黑色外套,熟悉清冽的木质气息, 萦绕过鼻尖, 她下意识往外套里蜷了蜷, 下意识贴近那股安定感。
经过江边大桥时, 一直很乖巧坐着的年轻姑娘, 趴在车窗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外头。
满满映着霓虹灯光的巨大摩天轮, 像是横跨江面般,成为点缀城市夜色的标志性建筑。
“温老师想去游乐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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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趴在窗边的年轻姑娘,漂亮眼眸被霓虹灯光映亮,小半张脸颊被染晕,鼻腔轻溢很轻的一声“嗯”。
“想去游乐场,想坐旋转木马。”身前黑色外套松松落在腿上,温年伸出手指,一个个列数,“想吃冰淇淋,想看烟花。”
“然后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周齐斯薄唇微启:“过生日带温老师去。”
温年视线总算舍得从摩天轮上移开,转头,漂亮眼眸里闪着充满期待的微光,唇角轻轻扬起:“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在这样满满期待的目光下,周齐斯靠边停车,回勾伸到面前的小指。
温年弯起眼眸,还轻轻晃了晃:“谁骗人谁是小狗哦。”
周齐斯瞥着酒醉后变得幼稚的年轻姑娘,完全没有往日的端庄温柔,也没有分寸感和习惯性礼貌,变得孩子气不少,行为完全凭借本能。
会撒娇,也会主动提出要求,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柔软依赖感。
就像是在全心全意信任着眼前这个人一样。
心脏像是被很轻地拨动了下。
回到家,温年下车后,不急着挪步,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男人。
对视了一小会,男人只是瞥着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又朝他轻轻张开双臂。
意思很明显。
周齐斯稍稍俯身,口吻意味不明:“温老师是手酸了?”
温年摇了摇头,眼神格外地乖,轻声开口:“要背……”
只是话音刚落,有力手臂揽过侧腰和臂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突来的悬空感袭来,温年只来得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紧紧环住男人脖颈。
悬在心口的心跳,好似要蹦出来般,唇角若有若无地擦过侧颈,留下一抹暧昧湿.热。
周齐斯迈着长腿走了几步,怀里姑娘像是只乖巧猫咪,蜷进怀里,微烫泛红的脸颊贴着侧颈,鼻息也轻轻扑过。
白淑珍住在一楼,进入玄关时,周齐斯特意放轻了动作,所幸怀里姑娘一直很安静,轻声呼吸时不时窜到耳畔,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一楼笼罩在一片昏暗里,周齐斯夜视很好,一眼瞥到轻轻拉开门缝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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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陷入昏暗的白淑珍,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周齐斯用目光示意,唇角微掀:“温老师,老太太睡着了。”
肩头传来乖乖的轻声:“我不会发出大声的。”
白淑珍朝他挥了挥手,把探出脑袋的好奇小柴犬抱进怀里,重新关严半开的门缝。
经过客厅时,耳畔传来几乎是气声的轻唤声:“齐斯,我想要一个大花瓶。”
周齐斯迈着长腿,带着温年到橱柜边上,她在一众花瓶瓷器里,选了一个玉色彩釉梨形花瓶。
温年拿到了心仪的花瓶,又用手里握着的花束,指了指餐桌,完全是小朋友指挥锡兵的模样。
然后被带到餐桌。
落地窗映着高悬辉月,温年侧坐在餐桌上,浅色发丝被清盈月光染过,很宝贵地抱着怀里的花,半垂眼睫,白皙侧脸写满认真,用剪刀小心裁剪花束,一枝枝放进去。
周齐斯也不催促,懒倚在餐桌旁,修长指骨轻叩桌面,只静静等着。
过了会,温年把插满粉白玫瑰的彩釉花瓶,推到他的面前,微弯着眼睛,尾音裹着几分得意:“这是我的花。”
“明天一起来,你就可以看到送我的花了。”
刚说完,打起一个困倦的哈欠,往男人旁边挪了小半步,主动乖乖环住男人脖颈,被有力手臂环住抱起。
温年表现一直很乖,从浴室里出来,发梢还笼罩着淡淡的水汽。
周齐斯懒倚墙边,再次抱起主动求抱的姑娘,口吻几分懒怠:“温老师,你知道自己喝醉后,很爱撒娇么?”
温年微弯笑眼,很轻地摇了摇头。
一路上楼梯进了房间,温年沾到床,就蜷进薄被里。
等周齐斯洗漱回来,一盏小夜灯浅浅映下光芒,蜷进薄被里的姑娘,半张白皙侧脸,陷进松软枕头里,睁着清透漂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周齐斯从另一侧上去,瞥向她:“温老师不困?”
温年摇了摇头。
温年微仰着头,有些苦恼地说:“齐斯,我的玩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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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斯目光稍稍下移,半米高的努努玩偶,正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温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垂眼睫,喃喃自语:“原来在这里啊,可是为什么还是好冷啊。”
“我明明有很多只玩偶,可是现在只剩一只陪着我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朝着身旁挪了挪。
稍稍抬眼,没有从男人眼里看到退离的意味,才安心环住劲瘦侧腰,靠进温热怀里。
脑袋依旧钝钝的,鼻尖传来好闻熟悉的气息,那股越来越沉的飘忽忽晕感,顿时缓解了不少。
温年微仰着头,很轻声地问:“你不抱我吗?”
修长指骨轻捏白皙脸颊,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那你现在是坐在哪个男人身上?”
温年乖乖开口:“我老公的。”
周齐斯又捏了一下白皙脸颊,嗓音有些发沉:“温老师,你醒了会后悔的。”
“不会后悔的。”温年变得很多话,孩子气地碎碎念,“齐斯,我好冷啊,你身上真的好暖和啊。”
周齐斯半垂眼眸,瞥着怀里轻蹭的姑娘,白皙脸颊泛着薄红,像只爱撒娇的猫咪,抱着怀着的努努玩偶,也不舍得撒开她的专属人形玩偶。
垂目间,瞥到眼前姑娘系歪的睡衣纽扣,伸出修长指骨,解开纽扣时,露出白皙泛粉的皮肤。
温年微仰着头,一副乖乖任由男人动作的模样,很轻声问:“齐斯,你为什么要送我花?”
没得到回答,又开口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老板送的花?”
“还是你不喜欢老板送我花啊?”
“温老师,你是小宝宝吗?”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瞥着眼前姑娘眼里流淌的醉意,唇角微扯,“好奇地问十万个为什么。”
温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我是你的小宝宝吗?”
没听到男人回答,温年眼前变得更加模糊了,往前凑近时,身形有些不稳,被有力手掌稳稳托小臂。
视线落在冷白凸起喉结,在眼前很明显地滚了下,温年抬起纤细手指,很轻地戳了一下。
被捉住作乱的手指,有些发沉的嗓音落在耳畔:“温老师,别闹了。”
温年突然很轻地“咦”了声。
“齐斯,你发烧了吗?”温年被攥住手指,只能探身,把额头轻贴上去,“你身上好烫啊。”
鼻息交融间,怀里姑娘身上的馨香,淡淡的酒甜味,近在咫尺间萦绕。
宽大手掌不知何时落在后颈,有些灼热发沉的力度,扣住白皙细腻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修长指骨的清晰轮廓。
“温年。”
温年被他叫了全名,稍稍退开,睁着眼眸,直直看着他。
周齐斯瞥见她眼里的懵懂,伸出修长指骨,挡住了这双漂亮眼眸。
眼前陷入笼着浅浅光晕的昏暗,温年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松松蹭过掌心,像是藏着只轻盈蝶翼,蹭过一股心痒。
耳畔落下喑哑嗓音,像是忍受某种难耐的凌迟:“开始担心你在外喝酒了。”
耳廓扑上泛烫气息,温年下意识瑟缩了下,却被有力手臂箍紧后腰,更紧地贴近滚热胸膛。
像是乱序的分秒钟心跳,一声比一声沉地撞得胸口发烫,她有些无措地执拗解释:“没喝酒,喝的是冰淇淋咖啡……”
男人没理会她的醉话,只是在耳畔落下意味不明的沉声:“温老师再闹,我不能确保会发生些什么。”
被卷掀起的睡衣后摆,修长指骨半掌住白皙侧腰,像是惩罚般,落下难以忽视的发沉触感。
“所以能乖乖睡觉了吗?”周齐斯唇角微扯,挟着明晃晃的威胁意味,“mon bebe,宝贝。”
温年本能感受到危险,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蜷在男人怀里,再也不敢乱动。
半垂眼睫微颤,鼻腔里溢出很轻的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