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六十一章
楚越站在悬停的扇子下方, 仗刀而立,周身煞气四溢,阴魂退避三舍。
他敛眸扫过广场, 满眼妻离子散,血流成河, 握着乌刀的手指攥得愈发地紧。
明长生迅速取出几块极品鬼道灵石, 再拿出朱砂黄符,在血污的地面布出一个法阵。
随着他催动咒语, 四周阴气迅速汇聚, 化出一片浓重黑雾。
法阵的符文在黑雾里若隐若现,阵中心的灵石闪烁着幽蓝光芒。
他抬头仰望虚空里,李兰修遥不可及,拍拍身后的棺木, 低声说道:“长寿, 该你了。”
极品鬼道灵石爆发出耀眼蓝光,整个法阵瞬间激活。
广场中心形成一个浓黑气流旋涡,汹涌流转, 幽深雾气向四面八方扩散、
雾气一旦触碰阴魂, 立即将阴魂卷入旋涡,波澜起伏着推送到法阵中心, 阴魂瞬间烟消云散。
井眉、韩潜、江琢迅速行动起来, 各自组织身边的百姓, 撤退到广场边沿。
玉女宗飞舟里,青真人眼前一亮,高声赞叹道:“好厉害的鬼道阵法!”
“这样的人居然是李兰修的契奴?”
明长生侧颈明晃晃的奴印, 表明他是李兰修的奴隶。
流云宗的许真人脸色古怪,喃喃自语道:“江琢何时这么听话?”
江琢在流云宗里, 除了宗主与自家师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何时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
李兰修握着青词笔的手指渗出丝丝寒意,灵力从指尖急速流入青词笔,镇住当空“诛邪祟”的三个巨字。
很快,他的手凉得没有知觉,冰冷寒意蔓延到手臂,肩头,寒潮席卷他整具身体,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里一般。
他乌浓睫毛轻轻颤抖,嘴唇褪去艳丽色泽,泛出虚弱的苍白,但神情仍然恬定淡然,仿佛所做的事不值一提。
楚越仰头望着他,传音轻声问道:“公子,还能撑得住么?”
李兰修灵力所剩无几,不能分神回答他,轻轻瞥他一眼。
楚越向前走几步,站在扇子正下方,再次跟他轻声说:“我会接住你的。”
凌云剑宗的飞舟里,一双双眼睛落在李兰修身上,眼中有着敬佩、惊艳、着迷不一的情愫。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寂静,高声说道:“道宗弟子岂能弃百姓不顾?!那样我们与红教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能走!我们得帮李兰修!”
“都别废话,他快坚持不住了。”
“万剑阵起!”
随着一声令下,众弟子纷纷走上前,手中一同掐动法诀。
金色剑光再一次照亮夜空,万剑齐发,气势磅礴。
流云宗弟子随之行动,一道道身影跃下飞舟,与广场里重玄宗弟子并肩作战。
玉女宗的圣女井眉在保护百姓,弟子们当然不能退让,收起各自的乐器,抽出佩剑与阴魂正面作战。
此刻,广场不起眼的一角。
顾正行站在苍绿松树下,树梢立着一只威武的鹰隼。
一人一鹰齐齐望着李兰修。
鹰隼急躁地跳来跳去,压得满树松针簌簌落下,“你还不出手?”
顾正行拂去肩头松针,手指上鬼玺戒指忽明忽暗,“凡人生死注定在生死簿里,我救人会触犯天道。”
方才白塔寺的后山,顾正行遇到这只奇怪的鹰隼,背后跟着几个诡状异形的妖魔。
鹰隼蹲在一个妖魔的头上发号施令,妖魔言听计从,一哄而上围攻红教四位护法。
顾正行认出他是李兰修身边的“云雀”,当即一挥手,跟随他的厉鬼出动。
厉鬼与妖魔联手作战,一边是怨灵厉鬼,一边是狰狞妖魔,不多时,红教四位护法全都归西。
鹰隼跳到顾正行的头上,恶声恶气骂道:“你真没用,若我在这里,不会让他有半点闪失。”
顾正行目不转睛盯着李兰修,回应道:“是么?可惜你不在这里。”
鹰隼气得够呛,一双鹰眼犀利锋锐瞪着他,但白瀛无可反驳,他无法离开重玄宗,不能施展法力保护李兰修。
李兰修握着青词笔的手指轻微颤栗,净白的脸毫无神采,只剩一双朱墨的眼眸漆黑。
灵力在青词笔的抽取下几乎被榨干,他握着笔的手指摇晃,金漆的字光芒逐渐暗淡。
广场里剩余的阴魂抬起头来,像贪婪的鬣狗般盯着他,等待他灵力枯竭的时刻。
顾正行握着红伞的手略微地用力,心底轻叹口气,叹李兰修的固执,嘴角却不由得挑起一抹笑意。
他一手举起红伞,徐徐地向着天空展开,伞面在黑夜里如同一株红花。
霎时阴寒鬼气铺天盖地,席卷方圆百里,一滴一滴地雨滴落下。
雨露均沾洒落在每一个阴魂的头顶。
蠢蠢欲动阴魂仿佛变成纸扎人,沾到雨滴后迅速褪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正行举在手中的伞更红,红的仿佛能渗出血。
转瞬间,广场里阴魂全部消失,只剩错愕茫然的道宗弟子,与惊魂未定的梦仙城百姓。
李兰修的灵力消耗一尽,身子忽然一倾,脱力向前坠落。
四面八方的人不约而同朝他飞来,无数道御剑的光芒飞驰,如同一道道迅疾流星。
江九思踏着飞剑,伸出手臂要将他接入怀里。
他的堂弟江琢并驾齐驱,同时张开怀抱,想抢先一步接住李兰修。
一只鹰隼展翅高飞,猛然越过奔袭的众人,要用身体承住李兰修。
一道翠绿身影忽闪忽现,如同鬼魅般穿梭在人群里,出现在李兰修的身边。
明长生离得很近,只见道宗弟子前赴后继扑向李兰修,凌云剑宗流云宗重玄宗,此刻不分彼此,一个个展开手臂,想要托住天上坠下的明月。
广场上方悬停的飞舟与此同时,跃出漫天雪亮的剑光,成千上万道剑光朝着李兰修飞来。
百姓们如潮水涌上前,数之不尽的手臂伸展,想要托起救命的神仙。
明长生下意识向前冲几步,忽然顿住脚步,望着万众瞩目,遥不可及的李兰修。
长寿在他身后幽幽地说道:“他长得真好看,难怪大家都想接住他,你为何不过去?”
明长生抚摸脖颈奴印,答非所问地道:“我们这样的人,不配。”
李兰修只觉得全身发冷,头晕目眩,他跌进温热坚实的怀抱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他。
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说:“我接住你了。”
听到这道声音,李兰修忽然放松,身子一歪舒服靠在他的胸膛,脸颊埋在肩膀,轻轻地“嗯”一声。
楚越双手稳稳当当抱住他,迎着千百道艳羡嫉妒的目光,他垂首说道:“我们回家。”
李兰修下巴在他肩膀微微蹭蹭,当作是点头。
楚越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踏空而起,飞向重玄宗的飞舟。
一双双手臂尴尬地停在空中,像退潮一般收回去。
顾正行凝望着李兰修,直到消失在夜空里,他怅然若失后退一步,随即隐去身形。
白瀛的鹰隼飞得太急,一头栽在地上,惊得周围百姓尖叫,它抖抖翅膀飞起来,锲而不舍地跟着楚越身后。
江九思扭过僵硬脖子,盯着江琢举起的手臂,“你在这干什么?”
“我……”江琢欲言又止,转向他喃喃说道:“我不知道。”
江九思脸色不善地盯着他。
江琢错开他的目光,顿一下问道:“堂兄如今是紫台峰弟子,我可以到紫台峰找你么?”
“不行。”江九思干脆利落地回绝。
梦仙城的百姓们不懂他们之间的“儿女情长”,人人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仰头遥望着救命的神仙。
眼尖的人高声喊道:“啊!他是呼风唤雨的仙长!”
“真的是他!我认得那支笔!仙长说他会保护我们,果然没有骗我们!”
道宗的弟子里,方才不知晓李兰修姓名,此刻也知道他的名字。
重玄宗的弟子们一个个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先前许多人瞧不起这位李公子,此刻一个个向身边其他道宗弟子说道:“他是我们宗的弟子,李兰修,我是他的师兄呢!”
“李兰修跟我说过话呢!”
“跟你说过话算什么?”
旁边的几个千机峰的弟子不以为然,纷纷地炫耀道:“他还打过我们耳光,对着我们笑的不停……”
“对对对,他亲手打的,你们是不知道他的手有多软……”
几位千机峰弟子炫耀不停,周围的人或艳羡或鄙夷地盯着他们。
重玄宗的飞舟里设有一汤灵泉浴池,协助脱战的弟子恢复灵力,楚越抱着李兰修,径直推开房间的门。
灵泉池是一间封闭石室,门口一道琉璃屏风,室内浓浓水汽弥漫。
石台亮着一盏模糊的烛火,黯淡的光线暧昧不清。
李兰修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阖着眼睛脸色苍白。
楚越抱着他坐到入池石阶,李兰修从他怀里滑落,结结实实地坐在他大腿上。
他脸颊靠在楚越的肩膀,睁开眼眸,瞥一眼。
楚越几下解开他的衣带,脱下他的外袍,“好好休息,交给我。”
李兰修阖着眼睛,安宁地趴在他肩膀,懒洋洋地问:“手没事吧?”
楚越解他里衣的手一顿,掌中伤痕涂过灵药已经结痂。
他轻轻扯开里衣的系带,两手剥开雪白里衣,露出一具雪白玉润的身体。
李兰修的肩膀清瘦削直,纤细锁骨清晰凸起,肩头光洁圆润,微弱烛光里泛着柔和光泽。
楚越的目光向下移,白里的粉仿佛桃子尖,可口诱人,他伸出舌尖舔舔嘴唇,“没事。”
李兰修感觉到他的手向下移动,轻轻地褪去靴袜,再解开里裤的系带,似乎迟疑一下。
楚越动作迟缓地扯下他的最后一件衣裳,如雪如玉的皮肤一寸一寸展露,身子猛然地绷紧,哑着嗓子在他耳边呢喃道:“公子——”
李兰修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慢条斯理走进灵泉池里,他背朝着楚越,宛如玉雕的后背线条分明,皮肤光滑细腻,深陷的腰窝很显眼。
他悠悠侧过头,漫不经心抽开发冠里的簪子,倾散的墨发倾泻,垂落在水里荡漾。
楚越眯着眼睛盯着他瞧,缓缓站起身来,“我在屏风后等你。”
他刚动一步,一道优柔悦耳的嗓音响起,极为冷淡地说道:“脱了你的衣裳,进到灵泉池里。”
楚越毫不犹豫地扯着衣带,几下迅速脱掉外袍。
李兰修瞧也不瞧他,冷冰冰地吐字:“蒙上你的眼睛,不准看,你敢看我一眼,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楚越不知他想做什么,也不问,随手拿起墨黑外袍,撕下一缕蒙在眼睛,“好。”
“我数三下,你再不进池子里,就给我滚出去。”
李兰修说完这句,立即数道:“一。”
还没数到“二”,身后有人猛然跃进灵泉池,砸起的水花四溅。
他勾起唇角,轻轻地一笑,心里骂一句“傻狗”。
第062章 第六十三章
李兰修摘下发冠, 随手撂在池边矮几,手指勾起一缕颊边发丝,绕在指节玩弄。
他转过身, 慢悠悠地扫量一遍楚越。
楚越的里衣湿透,黏贴在挺拔修长的身躯, 衣料勾出坚实分明肌理, 眼睛罩着一条黑布,却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
他面朝李兰修, 行云流水地继续脱衣裳, 一件一件,脱得一件不剩,赤条条站在水里。
灵泉池水清澈见底,眼波向下一撩, 什么都看得清。
楚越身体非同小可地变化清晰可见。
他一点都不遮掩, 伸出舌尖舔舔嘴唇,哑声哑气地道:“公子。”
猝不及防一耳光落在脸颊,扇得楚越脸偏向一旁, 嘴里冒出淡淡血腥味。
李兰修冷冷地问道:“我准你举了么?”
楚越偏回脸, 再次“盯”着他看,咧开嘴笑着说:“没有, 公子见谅。”
说完这句恬不知耻的致歉, 他耳里听到水汽流动的波动, 一耳光向他脸颊抽来,他抬起手一把握住李兰修的手。
楚越侧过头亲一口细腻莹润的手心,轻柔地啄着他的手心。
“啪——”
清脆一声响, 一巴掌落到他另一边脸,左右脸雨露均沾, 均匀盖上通红指印。
李兰修抽了他两个耳光,心情稍好一些,轻声命令道:“松手。”
楚越莫名其妙被打两个耳光,此刻笑不出来,松开他的手腕,冷着脸一言不发。
李兰修抚摸湿润的手掌,瞥一眼水里惊人的景象,眉头情不自禁地挑起。
像看到不堪入目的脏东西,他别开脸看向一旁,咬住充盈鲜艳的下唇思索。
七星楼曾提到过,罗阴姹女之体的妙处,与人双修能为自己洗经伐髓,大增修为,突破天赋的上限,达到不可预估的成就。
这个体质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是他体质变强,修为精进,突破金丹期指日可待。
坏处嘛……一想到和男人亲近,他犯恶心想吐,平日戏弄一番倒是可以取乐。
但若肌肤相亲,肉贴着肉,直面那丑陋的东西,他会忍不住把人给净身了。
楚越是他唯一想到要亲近,不觉得恶心的男人,乖顺听话,任由玩弄,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他此刻灵力枯竭,泡在灵泉池里三四天才能恢复,这种虚弱无力的滋味很不好受。
现在是一个做试验的好机会。
若是与人双修一次,能为他充沛灵力,恢复元气,证实“罗阴姹女之体”属实……
灵泉池里雪白雾气蒙蒙,泉水流动声音哗哗响动,潮湿气息无处不在漫延。
楚越一口一口嗅着李兰修身上清寒馨甜的气味,全身热血向着一处翻腾,口干舌燥,手明目张胆地向着某一处探去。
“不准动。”李兰修开口制止。
楚越抬起手不动,黑布遮挡双目深深盯着他,嗓音暗哑说:“公子,我难受。”
李兰修侧目睨着他,置若无闻,慢悠悠地问道:“你在东岳皇宫里有没有学过——”
“房中术。”
他字眼咬得很轻,有点暧昧不清的意味。
楚越耳后绷紧的血脉一瞬间偾张,兴奋地勃勃跳动,他若无其事地说:“公公给过我几本春宫画册,一套玉雕的小人,颇有意思。”
他顿一下,直勾勾望着李兰修的方向,压低声说:“春宫图里有一本是两个男子交颈,那副画妙笔精绝,描绘得极其生动,两人在树下的秋千上……”
水汽弥漫的石室里,他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仔仔细细,惟妙惟肖地描述给李兰修。
李兰修波光盈动眼眸睨着他,咬一口嘴唇不说话。
楚越轻轻地舔舔嘴唇,声音压得更低,“那套玉雕的小人,更有意思,刻出形形色色的姿态,公公口述告诉我每一种姿态的技巧,还有如何令人感到舒适,公子若是有兴趣,我可以——”
“向你演示。”
李兰修不必他演示,点点下巴道:“不必,你学过就行。”
楚越低低地笑一声,“公子,没学过,我也会的。”
李兰修再睨他一眼,冷声命令道:“坐到台阶,不准动,你敢动一下,我剁了你的手。”
楚越发觉他今天脾气格外的差,不知他想怎样戏弄,他退到灵泉池的台阶,敞开结实的大腿坐下,温热的水流蔓延到胸膛。
李兰修立在水汽氤氲里,肌肤显得愈发白净细腻,他神色冷清,走到楚越身边,双手扶在宽阔坚毅的肩膀两侧。
楚越猛然绷紧身体,忽然抬起眼,双目在黑布里幽幽盯着他。
李兰修阖着眼皮,沉着腰直愣愣地往下坐。
楚越亢奋过度耳边响动轻微的火花声,竭尽全力保持不动的姿态,绷紧的手指摁在池边颤抖,忍不住发出一声粗重呼吸。
李兰修蹙着眉尖专心致志地尝试,几次都无功而返,池水里滑来滑去。
楚越目不转睛盯着他,锋锐喉结薄薄皮肤里剧烈起伏,声音哑得不像样,“公子,这样你会痛的。”
李兰修抬起手扇他一记耳光,冷淡地吐着字:“你不准说话。”
楚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但触觉无法消失,温软丝滑一次一次地若即若离,那种滋味仿佛是在遭受酷刑,不给他一个畅快淋漓。
他鬓角渗出一滴一滴隐忍的汗珠,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致,手臂鼓起的血脉一起一伏,被扇得通红的脸颊更红。
终于他忍不住,猛地一把搂住怀里肌骨柔匀的身子,先给他做预备工作。
李兰修下意识想扇他一耳光,扬起的手腕被异样感触打断,他缓缓地眯起眼梢,一动不动地任由伺候,“你敢乱动,手是不想要了?”
“值了。”楚越不假思索地回答,手中轻容细致地动作。
李兰修垂眼盯着他,念在他服侍得尚且满意,这一记耳光最终没落下来。
楚越忍得全身大汗,过度绷紧的肌肉颤栗,俊俏的脸隐忍地狰狞,终于感觉应该可以成事,“你再试试。”
李兰修环顾一圈黑漆漆石室,坐起身说道:“回房间,我不要在这里。”
楚越急促的呼吸一滞,伸手去解系脑后的绳结,“嗯,好。”
李兰修屈指弹一下他的手臂制止,“戴着。”
楚越的手臂顿住,不能盯着他的神情,做那种事太遗憾,他双手搂住怀里清瘦的身躯,凑在他耳边低低喘着气恳求道:“公子,让我看看你。”
李兰修冷淡嗓音平静地说:“不行。”
楚越在他耳边喘几口气,还以为他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人。
他被黑布遮挡的双目无法看到,李兰修雪白干净脸颊沁着红潮,修长的眼尾如同抹着胭脂,漆黑眼眸湿润水盈盈。
方才被抱在怀里,反反复复地探索,他当然有感觉。
楚越用灵力烘干衣裳,为他一件一件穿好衣裳,再潦草裹上衣袍,打横抱起他来,大步地往外冲。
李兰修脸颊靠在他肩膀,给他指路,“到了。”
楚越推开房间门,掐动法诀布下一道禁入结界,抱着他几大步跨到床边,急切地将他压倒在床榻,手里几乎是粗暴扯开衣带,狂乱之中,他凑上去想要亲一口李兰修。
李兰修踹一脚他的大腿,慢条斯理地说:“别急,先跪下。”
楚越重重喘几口气,通红双眸在黑布后盯着他,忍得痛苦不堪,徐徐地俯下身,单膝跪在床边。
李兰修坐起身来,慢悠悠解着衣带,伸出脚尖漫不经心踢着某个微妙的位置,“为何要长成这个样子?”
害他受苦。
楚越膝盖往前跪一步,更方便他逗弄,淡然地说道:“为公子长得。”
李兰修衣衫半解,挑起眉尖嗤笑道:“那长得不合我意,我打你打得手痛,你自己扇一耳光。”
楚越跪在地上不动,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兰修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能感觉强烈露骨的视线,他不高兴,抬腿向着那个微妙位置踹过去。
楚越一把攥住他的脚踝,猛然起身像头饿急的狼,倾身将他扑倒在床榻,凑在他脸颊连亲带咬,“公子恕罪。”
李兰修恕不了,扯着楚越的头发用力拽几下,急促的吻越来越热切,他错开脸任由吻落在脖颈,低声骂道:“狗东西。”
楚越真就像狗似得啃着他柔润细腻脖颈,得偿所愿的滋味美妙无比!
浓重的黑暗隔绝他的视线,双手探索地抚摸李兰修的脸,在心里一笔一笔描绘出纤丽精致的眉眼。
他爱不释手般抚摸着这张脸,吻得逐渐热烈,啃咬着白皙的耳垂,低声问道:“公子,为何要这么做?”
李兰修呼吸不太平稳,拍拍他的脸颊,轻柔呢喃地道:“嗯……再废话就滚下床。”
楚越二话不说,蓦然俯下身先去品味觊觎的桃子尖。
一弯皎洁的明月悬在天边,洒下如水银辉。
随着时间流逝,漆黑夜色逐渐褪去,天际微微透出一抹淡白,晨曦初现。
李兰修披着件单薄里衣,雪白清瘦脸颊趴在一条肌肉坚实的手臂,墨发掩住大半张脸,隐约露出诱人的潮红。
他慵懒地抬起指尖,灵力前所未有地充沛,源源不断地纯正灵气在气海丹田运转,经脉洗涤一开,阻塞不前的修为猛然越进一个阶梯。
楚越同样感受到汹涌澎湃的灵力,节节攀升的修为,他紧紧地搂住李兰修的腰,将人圈在怀里,昨夜的问题有了答案,“公子是——”
李兰修伸出一根手指摁住他嘴唇,“不准说。”
楚越舔一口他的手指,低下头脸埋在他湿热细腻的颈窝,鼻梁蹭来蹭去,呼着滚烫的热气,“公子待我真好。”
方才结束那档子事,李兰修身子还未退潮,被他蹭得一身雪白皮肉细微颤抖,抬手扇他一巴掌,懒洋洋地道:“臭狗。”
楚越抚摸一把刺痛的脸颊,勾起唇角一笑,很受用这种时刻的耳光,“臭狗能叫你兰修么?”
“你想造反?”李兰修冷冽问道。
楚越眼睛蒙的黑布还没摘下,看不清他的脸色,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公子,我委身于你,清白不在,怎敢造你的反?”
李兰修扑哧笑出声,这会心情很好,摸一把刚才扇过的脸,“私下可以。”
楚越脸颊蹭蹭他的手心,轻声念道:“兰修,阿修。”
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二章
李兰修“嗯”一声, 抽回手,懒洋洋地扶起脸颊。
昨夜的体验挺爽的,爽得有些过头, 舒坦的同时能增长修为,似乎“稳赚不赔”。
但身体完全被别人掌控的感觉他不喜欢。
方才回过神, 他才发觉眼窝湿湿的, 似乎是流出的眼泪。
“兰修。”
楚越怀里搂着他细腻莹润的躯体,忍不住来回抚摸, 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 像在抚摸弥足珍贵的宝玉。
只是抚摸还不足矣,他伸出舌尖舔一口李兰修的下颚,顺着下颚慢条斯理地往下舔。
像一条热情又口水洋溢的狗,要将主人的全身一寸不落舔一遍。
直到达到微妙之处, 楚越像发现新玩具的狗, 舌尖来回地盘弄。
李兰修身子里余韵还未消退,彻骨的酸麻涌上头,不由得发颤, 伸直腿毫不留情地踹一脚。
“滚下床跪着。”
楚越松开叼在嘴里的东西, 抬头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他赤条条地迈下床, 捞起地上的衣裳正要穿, 身后一道沙哑慵懒的声音说——
“狗穿什么衣裳?给我裸着。”
楚越撂了手里的衣裳, 就这么跪在床前,露着一具矫健英美的身躯。
眼前黑布遮挡视线,他看不见, 却能听到衣料摩擦皮肤的细微响动,还有李兰修脚踝金环落在足承, 撞到木头的“叮当”声响。
他眯起眼睛,日光穿过窗户洒在房间,映照出一道模糊秀丽的身影。
那道身影向他走过来,俯下身靠近他,香馨气息扑面而来的,一只温热柔软手抽开他脑后系带。
楚越的眼里投下一张色容极其明艳的脸,肌肤白得宛若初雪,眼尾沁着醉人的红晕。
李兰修摸摸他被打得通红的脸颊,低笑着问:“都打红了,舒服么?”
楚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缓慢舔舔嘴唇,“谢谢公子,很舒服。”
“从来没这样舒服过。”
他声音压得很低说一句。
李兰修瞥他一眼,嗤笑一声,向着门外走去。
楚越起身匆匆地穿上衣裳,一手系着腰带,一手抄起乌刀,大步冲出门跟在他身后。
金辉朝阳洒落白塔寺广场,四面八方悬停的飞舟鳞次相比,阳光照射下,充沛轻盈的灵气四溢。
道宗弟子护送梦仙城的百姓回了家,偌大广场里空旷辽阔。
零零散散的身影在清理现场尸首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两个弟子凑在一起干活,讨论着昨夜的战况。
“我们凌云剑宗的万剑阵,乃天下第一阵,任何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胡说八道!我们流云宗才是阵法最强的,有一百零八个阵法……”
“一百零八个阵法,都比不上我们一个,昨夜我们的万剑阵斩杀的阴魂一定最多!”
“你也好意思吹,昨夜你们凌云剑宗的弟子可是第一个想跑的。”
“呵呵,我看你对我们凌云剑宗很不服气,要不要与我切磋一番?”
“来!”
两人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各自抽出佩剑来,周围的人冲过来要劝架。
忽然,众人头顶划过一抹银光,一道雪色身影从扇子跃下,姿态轻盈优雅。
方才吵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的两位弟子忽然默契一同插回佩剑,面露微笑地瞧着李兰修。
搬运尸首的弟子们立即搁下尸首,站起身来望着他。
天空里御剑飞驰的几位弟子依次降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李兰修徐步走向广场里那尊很像无极的金佛。
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有人立即起身行注目礼,不论方才心情如何,都露出笑容。
楚越跟在李兰修身后,众人神态尽收眼底,面对极致的美貌,每个人都想要讨好。
路过一张张向李兰修谄媚的脸,他不禁勾起唇角一笑,神采那叫一个奕奕。
昨夜殷无极说:“道宗弟子斩断我和娑婆的联系。”。
李兰修猜测这尊金佛便是殷无极口中的“娑婆”。
他绕着金佛转一圈,全身金漆的佛像慈眉善眼,比殷无极更面善,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但这诡异玩意是殷无极屠戮生命的工具。
李兰修展开手里的扇子,寒铁扇缺一根扇柄,他轻轻抚过扇子,一根扇柄向利箭出弦射出去。
“砰——”
扇柄射到佛像后背,敲出巨大空洞的回响,回音一波一波散开。
佛像里面是空的,似乎有东西在里面。
楚越眉头一凛,问道:“要我进去看看么?”
李兰修摇摇头,握着扇子的手腕翻转,扇柄飞回到扇子里,“走吧,里面的东西很麻烦。”
楚越瞥一眼恰似殷无极的佛像,不由握紧拳头,很想一刀砍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冷冷盯着佛像,“昨夜这魔头对着我说‘迦楼罗’,我记得佛典之中,迦楼罗……一只金翅大鹏。”
李兰修点点下巴,收起寒铁扇,“嗯,迦楼罗对佛陀有救命之恩,佛陀成佛之后许给迦楼罗两个恩典。”
“第一,迦楼罗永远不死。”
“第二,地面上的一切皆可以是迦楼罗的食物。”
楚越靠近他身边站着,“我只看过一本佛典,其中记载迦楼罗应当是死了。”
“蠢鸟贪得无厌,吃得太多撑死了。”李兰修轻笑着补充一句。
楚越若有所思地问道:“佛典前后矛盾,迦楼罗永远不死,为何最后会撑死?”
李兰修睨他一眼,心底幽幽叹口气,蠢狗。
迦楼罗永远不死,是元神不死,而非肉/体。
肉/体确实会消亡,但元神会在轮回之外蛰伏沉睡,等待机会再次现世,卷土重来。
顾正行立在树荫里,抬起的一只手握着拳头,似乎掌心里握着什么东西,静静望着李兰修。
周围路过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他,视而不见。
几位重玄宗衣着的弟子走近李兰修,一个个见到他,盯着他的脸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李兰修目光扫过几人,问道:“何事?”
“李师弟。”其中一位走出来,拱手说道:“李师弟可还记得我们几个?”
李兰修轻轻摇摇头,“我们见过?”
楚越悠哉环抱起手臂,这几位他记得一清二楚。
那位弟子脸更红了,“我们是千机峰弟子,李师弟跟我们在仙货市见过,那会多有冒犯……”
李兰修蹙起眉尖,作孽太多,确实有点想不起来苦主。
那弟子见他完全没印象的样子,一下着急了,给身后的几人使眼色。
身后的几个弟子,七嘴八舌说道:“那天李师弟还对着我们笑呢!”
“对啊!那天我们相谈甚欢,李师弟一点都不记得了?”
“师弟还用扇子推过我,真不记得了?”
李兰修轻轻地“嗯?”一声,瞧着几人问道:“有么?”
那弟子着急忙慌,急中生智,突然福至心灵,抬手“啪”地一声脆响,用力抽自己一耳光,“李师弟想起我了么?”
这下确实很熟悉,李兰修扑哧笑出声,点着下巴说:“想起来了。”
没了面具的遮掩,他一笑比先前更动人心魄,宛如玉山倾倒,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
旁边几位千机峰弟子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扇自己耳光,只为从他口中换一句“想起来了”。
李兰修笑得不行,身子一侧把楚越当柱子倚靠,手指悠悠地点着几个人,“你们真有意思。”
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还开口夸赞自己,那几位千机峰弟子乐得不可开支,噼里啪啦地扇着自己耳光。
楚越望着几位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当众自残的弟子,手臂揽一把李兰修的腰。
李兰修哪知道他心里暗爽,瞧千机峰弟子自扇耳光,瞧得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
不远处,顾正行蹙眉凝神,心情颇为复杂,他摊开手心,露出一颗赤红珊瑚珠。
初见那日李兰修放在他手中,这颗珠子陪伴身边许久。
顾正行手指衔起珊瑚珠,凑到唇边忽然一顿。他抬起眼,不远处的美人笑得唇红齿白,明艳不可方物。
他深深地盯着李兰修,嘴唇碰一下冰冷珊瑚珠,轻声说道:“你知我懂我——鬼界阴森幽冷,你来做我的王后如何?”
与他共睹这一幕的白瀛,鹰隼立在佛像上,锐利双目扫过那几位弟子,嗤笑着不屑一顾。
随即,它的目光盯在李兰修脸上,直勾勾地盯着,舍不得挪开分毫。
这祸水确实好看。
凌云剑宗的飞舟里,弟子们端端正正立在甲板,一个个精神抖擞,仰头眺望天边。
不同于重玄宗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梅雪真君,凌云剑宗的弟子都见过东川真君,包括外门弟子、干活的杂役,凌云剑宗内几乎无人不识。
东川真君豪放不羁,喜爱唱歌喝酒,不拘一格,见谁都是一视同仁——不管长老峰主,还是杂役弟子,都是同样一副臭脸。
若论当世的风流君子,东川真君称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碧蓝苍穹沁着几抹白云,一个紫色葫芦穿过云层,直奔凌云剑宗飞舟而来。
葫芦上站着一位白衣散发的青年男子,容貌端庄周正,谈不上多出挑,但潇洒自如气质卓尔不群。
他手里拎着酒葫芦,腰里还挂着一个酒葫芦,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广场。
东川真君踏着云团落到飞舟,一屁股坐在船帆的桅杆,开口便问:“鬼呢?”
紫抹额上前几步,叩首说道:“宗主,阴魂已经尽数伏诛。”
东川挑起眉头,目光再次扫过偌大广场,神识远远扩散出去,顷刻间一切尽收耳边,“重玄宗的弟子……”
“李兰修。”紫抹额说出这个名字,脸颊莫名泛红,“多亏了他。”
东川阖着眼睛,理清所有感知的信息,点点头道:“英雄出少年,是个不错的孩子。”
紫抹额正想在李兰修美言几句。
东川睁开眼睛,打断他道:“韩潜一直在山上佛堂,他应当目睹红教的佛子与这孩子,叫韩潜来见我。”
殷无极,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么疯狂的不顾一切。
还是——你找到传闻里的双修圣体了?!
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韩潜低眉顺目, 走进飞舟上一间房,向前几步叩首道:“弟子见过宗主。”
“起来。”
东川怀中抱着酒葫芦,拧开酒葫芦饮一口酒, 不以为然地问道:“你是素灵峰的弟子?入宗有几年了?”
韩潜站起身,垂着眼毕恭毕敬地答道:“是的, 弟子一百二十三年前入宗, 入宗那日宗主正在渡劫,素灵峰都能望见电闪雷鸣。”
东川瞧着他, 缓缓点点头, “嗯,我第七次渡飞升雷劫,你跟我还算有缘。”
“弟子的荣幸。”韩潜诚惶诚恐地回答。
东川退几步在椅子里落座,“这件你差事你办的不错, 幸亏你传讯回宗, 我们才能重创红教。”
韩潜抬起头来,一五一十地说道:“此次的功劳弟子不敢独揽,多亏重玄宗的李兰修……”
他将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李兰修是如何猜疑红教的目的, 又是如何发现白塔寺的端倪,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
东川听罢微微地点头, 笑道:“照你说的, 我到应该谢谢他, 否则你们这些愣头青,都要折在这白塔寺了。”
“确实如此,若不是李公子, 我的下场与玄贞师弟一样。”韩潜说道。
东川晃着手里的酒葫芦,意兴阑珊地道:“玄贞遇到红教佛子, 谁都救不了他,也该他命中有此一劫——”
“那李兰修是如何从佛子手中逃生的?”
韩潜的脸突然一红,清清嗓子说:“我到佛堂之时,只见到佛子抱着一个美人,脱了他的鞋袜,然后……”
东川目光淡然地瞧着他,“哪来的美人?”
“李兰修,他没戴面具,弟子根据衣着认出他。”韩潜补充说。
东川下巴抬起,示意他继续说。
韩潜硬着头皮说道:“弟子只见佛子对着李兰修的足连亲带啃,如同色中饿鬼,那副样子好似在享受琼浆玉液。”
东川神情微妙,沉默须臾道:“后来呢?”
“后来,白塔寺阵法不知为何突然解开,佛子逃之夭夭,临走还中了李兰修一箭——”
“他受伤了?”
东川真君突然开口问道。
韩潜竟然听出几分关切,诧异抬起头来,东川真君神色平静。
他只觉得自己听错了,说道:“应当是受伤了,弟子后来在崖边见到他的血迹。”
“倒是命大,又给他逃过一劫。”东川真君说着嗤笑一声,眼里的更是笑意幽深。
韩潜继续说道:“还有一事,红教四位护法死状惨烈,似乎像是妖魔和厉鬼之手。”
东川重复念一遍“厉鬼”二字,神色凝重,“方才我听到,昨夜忽然下起雨,所有阴魂全都消失,这确实是鬼道所为。”
他顿一下,“此事你不必管,佛子祸乱滔天,仇家遍布三界,全都死了也不出奇。”
“那佛子为何会得罪妖魔和鬼道的人?”韩潜一头雾水很不理解。
东川白他一眼,“我哪知道?”
韩潜不好意思地笑笑。
东川拿起酒葫芦大口喝着酒,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去吧,回去再论功行赏。”
韩潜俯首听命,合上门离开。
东川站起身推开窗,凝望广场里恰似无极的金佛,幽幽念道:“无极,看来你长生法子也是错的,邪门歪道也不能令人长生不死。”
“没了娑婆供养,你命不久矣,那罗姹之体,我看你无福消受。”
他忽然一笑,袖子抹抹嘴角的酒渍,“你,我,还有三九,曾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大限将至——”
“你的福让我享享,你应当不介意。”
李兰修回到重玄宗的飞舟,楚越一步不离地跟在身后,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李兰修走进房间,身后尾巴也跟着进门,明目张胆的登堂入室。
他转过身,下巴冷冷一挑道:“出去。”
楚越后退一步到门口,朝他露出晴朗分明的笑容,嘴角笑窝浅浅,很讨喜的模样。
李兰修无动于衷,瞥他一眼说:“关门。”
楚越把门关上,隔着门板轻声细语地说:“我在这守着,公子有什么吩咐唤我。”
李兰修置之不理,从纳戒里取出与顾正行的通讯符,衔在指间把玩一圈。
符篆在修白指间灵动翻转,像只金色蝴蝶围绕手指飞舞。
顾正行用傀儡影子一直跟在他身边,处心积虑地监视着,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还是不够强大。
六道莲台阵阴差阳错,帮他一个大忙,送他到达顾正行最痛苦一刻,他顺势解开顾正行心结。
现在,顾正行应当把他视为知己兄弟。
男人与男人的友谊便是如此开始,见过兄弟最凄惨落魄一面,才会有灵魂的共鸣,仿佛是“世界上只有这个人懂我。”
李兰修很乐意与顾正行做朋友,有位鬼王当小弟,如虎添翼。
楚越环抱手臂,背靠门外墙壁,专注听着里面动静。
忽然,一股寒凉鬼气扑面而来,脖颈的汗毛竖起,他环顾空无一人走廊,背过手摁住腰后的刀柄,“阁下来见我家公子?为何遮遮掩掩?”
话音落下,面前显出一道幽绿身影,模样俊逸的青年男子。
顾正行认出他是李兰修的“小公狗”,施施然说:“劳烦通报一声,告诉李公子。”
楚越目光从头扫到脚,竟看不出对方修为,但方才的鬼气,与偷窥李兰修的黑影如出一辙。
“稍等。”
他微微一笑,站直身叩叩房门,亲昵地道:“兰修,你那位鬼道的朋友来了。”
“请他进来。”
楚越推开房间门,宽敞明亮的屋子,装点华贵雅致。
李兰修坐在窗边一张美人榻里,手臂支在矮几,悠悠扶着下巴,姿态松弛慵懒。
房间窗户大开,漫天云霞托着他清瘦侧脸,他瞥一眼顾正行,挑起眉尖故作惊讶。
楚越走到他身边,躬下腰凑在脸边问道:“你想喝什么茶?”
顾正行脚步一顿,“李公子,好久不见。”
“请坐。”李兰修眼神示意他落座,伸手轻推开楚越的脸,“出去玩。”
楚越瞥眼顾正行,拎起桌上的茶壶,行云流水地倒两杯茶。
一杯搁在李兰修身边的案几,另一杯他端给顾正行,“请用茶。”
顾正行接过茶盏搁在花几,瞥他一眼,等着他离开。
楚越毫无眼力劲,坐到李兰修身边。
自然的好似这也是他的房间,他与李兰修共居一室。
顾正行看他一眼,“李公子,我有事与你相谈。”
李兰修推测顾正行要说的话,不便旁听,踹一脚楚越膝盖,下巴一努说:“出去。”
楚越深深盯一眼顾正行,眼神幽冷尖锐,站起身来拂拂过膝盖灰尘,慢悠悠地走出门,动作缓慢关上门。
房间里,安静须臾,顾正行轻声问道:“你的灵力恢复的如何?”
“嗯,好多了。”
“那便好,我这有颗充盈灵力的丹药,留给你。”
“谢了,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该道谢的是我,你在幻境里——”
房间里的戛然而止。
楚越的神识被隔音结界挡住,无法继续探听,他神情蓦然凛冽,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顾正行设下隔音结界,盯着李兰修,不疾不徐地说道:“见到的是两百年前之事,我本是……凌云剑宗弟子,东川真君是我的师父。”
李兰修扶着下巴,点点头懒道:“原来你是凌云剑宗弟子。”
顾正行阖下眼,自嘲笑一声,“不算是,宗门羞于提起我,因为我练红教的剑法,最终入了魔道杀害师兄弟。”
未听到李兰修声音,他抬起眼,李兰修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眸望着他,问道:“你没有杀?”
顾正行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以前我很肯定,现在不太确定。”
李兰修歪过头,似笑非笑地问:“你怎么连自己杀没杀人都记不清?”
明明是一件沉痛至极的事情,顾正行却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感染,不由地一笑道:“自从我练了那本剑法,时常神思恍惚,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李兰修手指轻轻叩几下额角,听得很认真。
顾正行望着他,摩挲着袖子里的珊瑚珠,“那本古怪的剑法,我与东川捣毁红教的一个据点时发现的,我痴迷武学,道宗的剑术已经无人能及,很想探究红教的剑法。“
李兰修慢条斯理地道:“我猜东川真君不同意,他让你销毁剑法,你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留下那本剑法。”
顾正行沉默须臾,点头道:“确实如此。”
李兰修心里叹口气,无话可说。
顾正行淡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谈往事,“你那颗妖丹品相上佳,从何处得来?”
忽然门外“砰——”地一声巨响。
似乎外面的人不慎撞到门框。
李兰修嘴角微微翘起,望向紧闭的房门,心里默数着:
“一,二——”
房门从外推开,楚越大步冲进来,先瞥眼顾正行,再看向李兰修道:“公子——”
“那颗妖丹。”李兰修瞥眼他,瞧着顾正行说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我把它交给你了。”
楚越神情平静内敛,声音骤然低沉轻柔,“茶很烫,公子稍后在喝。”
顾正行一怔,嘴角翘起的弧度隐约,“原来是你很珍贵的东西。”
李兰修手指试试茶盏恰到好处的温度,眼波一转示意楚越出去。
楚越咀嚼着方才听到的话,瞥眼顾正行,露出一个隐约的笑容,退出门去。
李兰修一句话游刃有余地讨到两人的欢心。
他打量着顾正行,明知故问道:“你现在是鬼还是人?”
顾正行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是鬼,但我不会害你。”
李兰修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顾正行走到他身边,像刚才楚越似得躬下腰,方便他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李兰修捏一把他脸颊,手指被冰的一颤,“好凉。”
顾正行鬼王之体,周身鬼气当然阴寒刺骨,眼里含着笑问:“凉么?”
李兰修松开手,认认真真地瞧着他,“这么凉,你一定很冷吧?”
顾正行嘴唇忽然抿住,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他。
李兰修哪知道他想什么,坐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也算有缘,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帮你调查当年的冤屈。”
为收服这位小弟,他眼神真挚动人,黑白剔透的眸子不见一丝杂质。
顾正行一把握住他搭在肩膀的手,盯着他的眼神幽暗不见底,“我该如何谢谢你?”
李兰修抽出手,拍拍他的手背,“不必谢我,你的命都是我的,应当如此。”
顾正行缓缓点头,轻声地说:“好,以后你便是我顾正行最好的兄弟。”
好兄弟,你可知道厉鬼一旦缠上人,永远不会放过。
第065章 第六十五章
顾正行与最好的兄弟告别, 走出房门,门口墙壁靠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楚越抱着手臂在等他。
楚越上下打量他一遍, 站直身问道:“阁下谈完事情了?”
顾正行察觉到一股强烈敌意,楚越防贼似地防着他, 不允许李兰修跟他独处, 他不跟毛头小子计较,点头徐步地向前走。
楚越跟在他身后, “我代兰修送送你。”
顾正行走到飞舟甲板, 取出灵石向后一抛,“有劳了,不必远送。”
楚越抬手一把握住,漆黑冰凉的鬼道灵石, 与李兰修给明长生的很相似, 果然是那个影子的主人。
呵呵,将他当作李兰修仆役来打赏。
他将灵石收进纳戒里,勾起唇角一笑, “你下次来见兰修, 不必遮遮掩掩,阁下有什么见不得光?”
一口一个兰修叫得很亲热。
顾正行本不想理会他, 听着不顺耳, 顿住脚步回过头道:“好, 谢谢提醒,到时候劳烦守门的小友通报。”
楚越抱着手臂,暗处握紧拳头, “那是当然,若我不在门口守卫, 阁下还是敲敲门,免得——”
戛然而止,他阖眼暧昧不清地笑一下,“阁下的影子应当见过,兰修总跟我玩乐,阁下别打搅我们的兴致。”
顾正行想起他们“玩乐”的画面,背对着他,手指一擦,指尖腾出幽蓝的噬魂鬼火,“哦?你们经常这样玩乐?”
楚越背过手轻轻握住乌刀,若无其事地说:“阁下与兰修相识不久,不了解他,他与亲近的人时常玩乐。”
顾正行察觉到他想要拔刀,对方也察觉到他想杀人。
楚越与李兰修相处时,那道德败坏的情景记忆犹新,他瞧着指尖阴寒的鬼火,“你的刀不错。”
楚越随机应变地笑一声,轻声地说:“兰修送我的,好贵呢,要五千灵石。”
顾正行知道他很受宠了,熄灭指尖的鬼火,踏出飞舟飘然离去。
楚越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嘴角的笑意顿时消散。
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但目前实力一定比他强。
李兰修坐在房间里的软榻,依旧扶着下巴,透过窗户,瞧着凌云剑宗的弟子给金佛套上绳索,齐心协力将金佛运上飞舟。
盯着金佛里殷无极的脸,他眉尖蹙起又松开,这畜生尽给他招惹麻烦。
七星楼探听到殷无极需要双修续命,代表这个消息并非铁板一块,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这件事。
在极少数人里,很有可能,有人能从蛛丝马迹推测出他的特殊体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占一顿他的便宜。
他听见身后房门推开,瞧也不瞧一眼,随意地勾了勾手,“过来。”
楚越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望着窗外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李兰修坐起身来,轻拍一把他的脸,“跪下。”
楚越轻车熟路跪在榻前,仰着脸去亲他的手,呢喃含糊地说:“我错了。”
毫无诚意。
李兰修抬起手不给他亲,踢一脚他支着的膝盖,“双膝跪。”
楚越漆黑幽深眼眸盯着他,膝盖扑通落在地上,伸出舌尖舔舔嘴唇,摆明是在期待什么。
李兰修被他这幅样子气得发笑,收起腿踩在塌边,双手轻脱靴子。
“我帮你。”楚越握着他的靴子,几下脱下靴袜,顺势握住雪白细腻的足,捏在手里来回抚摸。
李兰修轻踢一脚他的胸膛,轻轻地笑道:“这么喜欢?把我脚踝的金环取下来,我送给你。”
楚越托住他的小腿,轻而易举摘下他脚踝纤细金环,“当真送给我?”
李兰修点点下巴,展开手心说,“我帮你戴上。”
楚越把玩手掌一般大的金环,拿起凑到嘴边亲一口,瞧着他勾起唇角笑:“公子的脚环那么小,我可戴不上。”
李兰修伸手从他手里衔过来,修长手指一抬,金环在掌中旋转,金光如流水一般扩散,逐渐变大。
楚越嘴角勾笑瞧着金环,直到金环越变越大,远超脚环手环尺寸。
他敛去笑意,轻声地道:“公子,这像一个给狗戴的项圈。”
李兰修挑起眉头,这时候又有眼力劲了,“我送你的,你不想要?”
楚越轻点点头,仰起脸凑过去,任由他将脚环化成的项圈套在脖颈。
李兰修坐起身来,居高临下问:“喜欢吗?”
“喜欢。”楚越摸摸脖颈的金环,笑意若隐若现,“很喜欢。”
李兰修赏完甜枣,该打棒子了,白净纤细一根手指勾住项圈,猛地向前用力一拽。
楚越被迫高高仰起脸,灼热目光直白露骨,直勾勾盯着他。
李兰修垂眼望着他,低笑着问道:“你这小畜生,是不是觉得你上了我的床,我就成你的人了,你想替我做主了?”
楚越握住他勾着项圈的手指,捏在掌中细细摩挲,“不敢。”
李兰修看他敢得很,点着他鼻尖说道:“再有下次——”
“公子尽管罚我。”楚越低低地一笑。
李兰修被他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气到了,眼波向下一撩,嗤笑着说:“我把你那玩意踩断。”
楚越尖锐喉结剧烈起伏一下,跃跃欲试地舔舔嘴唇。
李兰修看在眼里,拍拍他的脸颊,低声道:“小黑,没救了你,骂你都能爽到。”
楚越想一下那个画面就全身气血翻涌,当然不是踩断,只是雪白清瘦的足踩着他的……
他一手探进兰修的袍子下摆,起伏绵延地向上摸索,“公子能不能罚我?求你了。”
李兰修别过脸望着窗外,扶着额头神情散懒,扇都不想扇他。
楚越摸到一个位置,勾着笑意低声说:“公子这里确实好看,秀外慧中,中通外直。”
李兰修瞥他一眼,半咬着鲜艳嘴唇不回话。
楚越隔着薄薄的布料挑动琴弦似地拨几下,一把掌握在手中,笑得无辜纯挚问:“好喜欢,这个公子能赏给我么?”
李兰修身子发软,稳住呼吸冷着脸道:“我看你是想死。”
楚越戴着明晃晃的项圈,靠过来胸膛抵在他膝盖,嘴上一本正经地说:“上次我照顾不周,公子没有舒坦,这算补偿公子的。”
李兰修受不住他的力气,抬腿用力踹他,楚越横过手臂压住挣动他的大腿,身子扑进他敞开的膝盖间,变本加厉地照拂他。
俩人一拉一扯之间,李兰修清透脸颊泛出薄红,下唇咬出月牙的凹陷,才低声吐出字:“你弄疼我了。”
楚越微微一怔,立即放轻手中力气,“我给自己是这般力气,习惯了,忘了公子细皮嫩肉,得轻点。”
李兰修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肯让他看自己的脸,向后一仰倚靠软榻,阖眼享受。
楚越专心致志地卖力服侍他,品味着李兰修从齿缝里流露出变调的呼吸,还有眼前手掌细微美妙的颤抖。
许久之后,李兰修唇瓣湿润潮红,舌尖抵在牙齿轻轻地一颤,嗓子里含糊地唔哝几声。
即将一步登天,楚越忽然掰开手,向前一倾扑在雪白的袍子上。
李兰修身子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推着他拱动的脑袋,推几下推不开,耳边响起啧啧有味的声音。
口水声在静谧室内清晰无比,仿佛在品味琼浆玉液,山珍海味。
楚越掀开头顶的袍子,直起身来,手背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唇,“谢谢公子赏赐。”
李兰修软绵绵的手扇他一巴掌,纤瘦脸颊雪里洇着浅红,嗓音哑哑的说:“臭狗乱吃东西。”
楚越盯着他的脸看一阵,起身躬下腰手臂撑在他脸边,舌尖抵着上颚,回味着他的滋味,“好喜欢这个,公子只能赏给我一个人,好不好?”
李兰修眼尾睨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叮叮叮——”
飞舟即将起航的银铃响起。
飞舟甲板上弟子们忙碌拉起漆黑船帆,船桨如鸟翼般在云层中拨动。
一艘艘巨大的飞舟悬浮在空中,散发出庄严庄重的气息。
梦仙城里,重玄宗的弟子们迅速赶回广场,准备凯旋。
楚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个下贱的淫僧说他会回来找李兰修,所以他一步不敢离开李兰修,若再见到那个画面,他会再一次失控。
他站起身来,还未开口说,李兰修却已经道:“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楚越指腹抹着嘴唇,舌尖舔了舔再一次回味,“我很快会回来。”
东岳国帝君欠他的血海深仇,是时候该报了。
飞舟甲板站满宗门十二峰的弟子,每个人都神采奕奕,脸上放光,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
平日那些凌云剑宗的天之骄子,眼高于顶,连流云宗都瞧不起,何况是重玄宗呢?
凌云剑宗从来不把重玄宗的弟子放在眼里,可如今局势完全颠倒,重玄宗弟子力挽狂澜,名声大振。
那些往日不搭不理的天之骄子,遇到重玄宗弟子一个个热情洋溢,套近乎打听李兰修的事情,只要重玄宗的弟子们,但凡说他认识李兰修,透露几句内部消息,就能捞到一票不菲的灵石。
若是紫台峰的弟子,那到手的灵石能翻几倍,看着这些天之骄子如此讨好,谁的心情能不舒爽?
“李师弟以前真跟我说过话呢,我可没骗人……”
“我看这七星楼的美人榜该更新了,得有我们李师弟一席之位。”
弟子们热议之际,突然,远处的天际出现一道金光闪烁的剑光。
一位凌云剑宗的弟子御剑而来,剑光划破长空,迅速接近重玄宗的飞舟。
“是凌云剑宗的人!”有人惊呼。
凌云剑宗弟子在飞舟旁停下,神情肃穆地问:“李兰修可在?”
飞舟的层层楼阁之上,一扇窗户从里推开,李兰修侧过身倚在窗口,瞧着他。
那弟子脸颊顿时一红,咳一声说道:“东川真君有请,请您移驾凌云剑宗的飞舟。”
人群里一片哗然。
凌云剑宗作为道宗第一宗,地位崇高,东川真君道宗第一人,亲自邀请李兰修,这是何等的荣誉!
李兰修毫无波澜地道:“我病了,去不了。”
第066章 第六十六章
“……”
那位凌云剑宗的弟子目瞪口呆, 东川真君的邀请,即便病入膏肓,那也得垂死病中惊坐起。
何况李兰修神清气健, 姿容端丽,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重玄宗弟子们鸦雀无声, 目目相觑地互相看一番。
那弟子面红耳赤, 瞧一阵李兰修,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讪讪离去。
李兰修合上窗户, 环抱手臂倚在窗边,蹙眉思索。
在天命之子的故事里,东川真君的篇幅很少,作为天下第一宗的宗主, 前半生风骨峭峻, 屡次力挽狂澜济世救人。
可天道不公,东川真君的修为早已达到大乘圆满之境,飞升成仙, 长生不死指日可待。
然而, 他每次飞升度劫时,九重雷劫如同天罚一般降临, 轰得他元气大伤, 修为节节倒退。
东川道心坚定, 不屈不挠,花费百年时间重新修炼,恢复到大乘圆满之境, 再次迎接雷劫。
但第二次雷劫比第一次更加凶猛,东川修为再次大幅度倒退。
几次之后, 处在这样永无止境的折磨里,东川该如何看待,那位天生剑骨,修为扶摇直上的爱徒?
不甘的恨意应用而生!
东川为爱徒一手炮制陷阱,构陷顾正行残害同门,杀父杀母,逼迫顾正行自戕。
他既保全大宗师的名声,又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梦寐以求的剑骨,两全其美之策。
只可惜挖来的剑骨,也没能助东川渡过雷劫,最终,一代宗师为求长生不死,惑乱众生,死在楚越的刀下。
现在东川还能活个百八十年,楚越也没能力杀得死东川,这段剧情还要很久很久以后。
李兰修用手指抚摸着下颚,原本他还能安安静静地修行,收服调/教一些小弟,躲在幕后享清福。
但现在他是双修圣体,修真界人人都想啃一口的肉,他不能坐以待毙,安享清福。
他得迅速变强,还得给自己的“小弟”们找个窝,以后有自己的据点,不用事事依赖重玄宗。
李兰修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找窝的事不必亲力亲为,手里有个合适的人选。
……
明长生住在飞舟的一间上房,窗明几净,屋子里锦绣华贵,处处都透露着宗派的讲究。
重玄宗的弟子待他客气热络,笑脸相迎,丝毫不介意他背着一副棺材。
从未过过这种好日子,他当然清楚,这一切都因为脖颈上的奴印,是李公子赐予他的。
明长生不去碰屋子里精巧的桌椅板凳,躺在板硬棺材上,闭着眼睛修行。
一道幽暗寒凉的声音冒出来,长寿在他耳边说着:“你跟他回重玄宗做什么?人家大宗门容得下你这种人?”
“李公子救你是好意,你还缠上人家了,回到重玄宗里,你能为人家做什么?”
“重玄宗里多少人物,公子如今不戴面具,不知多少人想献殷勤,以后压根不会想起你。”
明长生厉声道一句:“闭嘴!”
长寿冷笑几声,不言不语了。
明长生背着棺材站起来,望向一旁铜镜,镜子倒映出一个怪胎的身影,他摸摸脖颈鲜艳的奴印,低头自嘲一笑。
他心里不想承认,但长寿说的是事实,跟着李公子回到重玄宗,以后他什么都为李公子做不了。
李公子才貌无双,宗门里的大红人,他若想见李公子,排队都轮不上号。
用不了几年,李公子会彻底将他抛之脑后,到时候他若要点脸,该灰溜溜离开重玄宗。
可这绮丽的美梦一场,见过李公子容姿绝世的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明长生闭上眼睛,深深叹一口气,推开房门正欲出去透透气,腰上的乾坤袋忽然一颤。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通讯符篆,愣怔一下,走向李兰修房间所在的方向。
刚一走到门口,里面悦耳的声音说道:“不必敲门,进来。”
明长生推开门走进去,李兰修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他俯首提笔正在写着什么。
“李公子。”明长生走到桌前轻声道。
李兰修搁下笔,拿出锦帕擦拭手指沾的墨迹,“我想置办一块地,除了出钱,还得做什么?”
明长生低垂着眼不看他的脸,“公子若想置办一块地,应当去当地官府,挑中出售的土地,公文盖章即可生效。”
顿一下,他问道:“公子买地做什么?”
李兰修轻描淡写地说:“开宗立派,占山为王吧。”
“……”
明长生蓦然抬起眼,愣了好一阵子才问道:“公子要开宗立派?”
李兰修点点下巴,捏起写完的纸张吹一口气,“嗯,你意下如何?”
“自然是好事。”明长生立即点头答道,脸颊浮现出深深笑意,“开宗立派是一件大事,公子可有心仪的地方?”
李兰修不了解九州大陆的城关乡田,“这个还没想。”
明长生自幼漂泊无定,四海为家,稍作思索说道:“武夷城外有座烟岚山,灵气充裕,风景怡人,山上有个荒废多年的小道宗,里面亭台楼阁只需修缮一番,只不过——”
李兰修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明长生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座山的主人要很多灵石,慕名而来的全都被劝退了。”
“多少?”
“三千下品灵石。”
李兰修提起乾坤袋,哗啦啦倒出一堆光彩夺目,灵光四射的上品灵石,他从沧溟界里拿回来的。
明长生连忙说道:“够了够了,公子本就给过我鬼道灵石,不必再给我了。”
李兰修捏起写好的纸,递给他,“收着吧,开宗立派用灵石的地方多了去了。”
明长生双手接过他递来的纸,纸上一手瘦劲的字体写着需要置办的东西,灵药法宝、功法集典……
这些只是道修最基础,必不可少的东西,宗门若想做大做强,声名鹊起,还得有独家的修炼功法传承。
除此之外,九州大陆里大大小小宗门林立,数不胜数,一个刚刚成立的小宗门若想出名,难于登天。
李兰修悠哉地喝口茶,这些不急于一时,先置办产业,修缮房屋,一步一步地来。
明长生叠起纸张,郑重放到胸前的衣裳里,“公子想好宗派的名字了么?”
“莲华宗。”
李兰修稍一思索,挑了个低调不起眼的名字。
明长生轻声地默念,“莲华宗。”
他忽然一笑,问道:“我是否该改口,称公子一声宗主?”
李兰修勾起唇角轻笑,不急不缓地说:“现在不必,等到开宗立派,都得称我宗主。”
明长生点点头,听着他的语气,莲华宗似乎有很多人,“我们莲华宗除了我与公子,应当还有楚兄弟,除此之外还有谁?”
李兰修瞧着他只笑不语。
明长生很有眼力见儿,小心翼翼收起桌案的上品灵石,“我这就下飞舟为公子办事,等到莲华宗修缮完毕,挂印悬牌之日,公子可否到场?”
李兰修点点头,“你传讯给我,我若有空会去瞧瞧。”
明长生规规矩矩地退步到门口,不将背后棺材朝着李兰修,即将迈出门槛,李兰修漫不经意地嘱咐:“你自己小心些,知道么?”
明长生用力地一颔首,心潮止不住地澎湃汹涌,受到他如此重任,晦暗的心情一扫而空。
李公子开宗立派,日后他能为李公子效力一辈子。
重玄宗的飞舟归宗的这一日,渡台等候的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弟子齐聚一堂,翘首以盼。
渡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两边迎风飘扬的旗帜熠熠生辉。
碧蓝天空里悬着朵朵洁白云团,上方站着众长老与峰主。
当中一朵立着白衣胜雪的青年,满头银发束在华贵金冠里,修眉俊目,容姿冷清,正是李兰修许久未见的白瀛。
他身后跟着苏师颜,苏师颜正在传音给他出主意:“我听闻李兰修露脸了,搅得梦仙城道宗的弟子春心萌动,男男女女都想与他结识,你再不出手,不怕被别人抢占先机?”
白瀛透过鹰眼瞧见过那些弟子的痴态,一个个跟没见过美人似的,他勾起嘴角轻笑,“我来迎他回宗,不就是在出手么?”
至于抢占先机的,找机会弄死不就得了。
苏师颜瞥他一眼,轻声提出建议:“宗内弟子都来迎他,你若想脱颖而出,得主动一些。”
“我来迎他回宗,还不够主动么?”白瀛不由好笑地问。
苏师颜想了想,点点头同意,宗内的真传亲自迎接归宗弟子,已经相当器重这位弟子了。
几朵云团里的长老峰主时不时在往这边瞧,探究白瀛为何突然露面,是不是又跟李兰修有关?
李兰修在梦仙城的事迹传回宗门,都说他在白塔寺大出风头,力挽狂澜,赢得无数道宗弟子的敬仰。
而且,他美得摄人心魄,不可方物,但凡见过他脸的人过目不忘。
宗门里长老峰主都很好奇,毕竟李兰修的恶劣品行,重玄宗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延壁的脸色铁青,忧心忡忡地盯着远方天空。
处玄站在他身边,脸色难看的程度与他相当。
李延壁这辈子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亲生儿子的面具揭下来了,以后李兰修没有安生日子过了,身边时刻围绕着豺狼虎豹。
都是当爹的,有这么个儿子,这谁能放下心?
遥远云层传来一阵低沉轰鸣声,一艘庞大华丽飞舟穿破云海,沐浴漫天洗尘雨里,阳光之下,灿灿生辉。
飞舟在渡台上方停稳,船帆徐徐收起,宽敞的悬梯降落在渡台,甲板上凯旋而归的弟子整齐列队,依次走下船。
众弟子阅尽千帆,翘首等待许久,终于见到一道芝兰玉树的身影出现,鲜艳的红裳窄袖收腰,领缘袖口刺着金丝的兰花,他几步轻盈跃下悬梯,一下扑在李延壁怀里。
半挽起的墨发浓密倾散,一根精心编织的红绳纤细,如同细细的抹额束在白净额头,红绳收到两鬓边坠落在松墨发间,露出闪着银光小铃铛。
明媚美艳得不可方物。
李兰修扬起唇角,轻轻地一笑,“爹。”
李延壁顿时消了气,怜爱摸摸他的头发,“这样也挺好的。”
李兰修捉住他的衣袖,拉着他往前走,两边弟子自动地让开一条路。
他旁若无人穿过拥挤的人群,谁也不瞧一眼,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挪开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亵渎美人。
此刻悬在天空的云团上,苏师颜轻声说道:“白真传,人家没理你。”
白瀛衣袖里手骤然握紧,淡然地一笑,“倒也无所谓。”
苏师颜认真地催促道:“你快去紫台峰找他,再晚点紫台峰宾客迎门,你今天都跟他搭不上话。”
“不去。”白瀛微微摇摇头,不置可否地说:“都是他来找我。”
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
是夜, 紫台峰灯火通明。
宫殿窗格映照重重人影,殿里宾朋满座,奏乐击鼓声热闹非凡。
高歌笑语从门缝里溢出来, 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宫殿后的竹林里,白瀛坐在一柄长剑上, 阖眼望着地上的竹影。
弥撒的神识耳听六路, 眼观八方,宫殿里一切尽收眼底。
李兰修玩得不亦乐乎。
殿里紫台峰的弟子众星捧月, 绞尽脑汁地轮番哄他开心, 他高高在上坐在宝座,睁着一双剔透分明的眼睛,瞧着师兄弟大献殷勤,时不时笑得肩膀发颤。
白瀛几乎能看到他的笑容, 尖细唇角向两侧翘起, 柔软红润的唇瓣被抹开,漆黑的瞳孔低垂着,唇齿间流出的笑声优柔动听, 妙不可言, 教听见的人骨软筋酥。
“呵。”
白瀛幽冷地嗤笑一声,不过就是笑得好看些, 就迷得殿里的人神魂颠倒。
他折下一支竹叶, 握在手里把玩, 抬眼瞧着热闹的宫殿里。
天空月色皎洁明亮,他在竹林里等候几个时辰,终于等到李兰修身边的宾客散去。
白瀛跃下长剑, 步履悠哉走向宫殿。
殿里一地狼藉,桌案打翻的酒壶淌着一滴滴酒, 酒香弥漫在空气。
桌上的酒杯东倒西歪,瓷器碎片散落在地,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弟子趴在案几呼呼大睡。
李兰修坐在殿上宝座,身子懒洋洋地倚靠在婢女的怀里,听到有人走进来,眼皮都不动一下。
妙素脸红耳热,不敢看他的脸,见到来客如释重负道:“仙长,您来了。”
白瀛扫一眼李兰修,淡然地说道:“方才路过此地,听到喧闹,过来瞧瞧。”
李兰修掀起眼皮瞧他一眼,慢悠悠坐起身来,“有些日子没见了,白真传过得可还好?”
妙素睁大眼睛,才知道时常登门拜访的仙长竟然是白真传。
白瀛施施然地坐到椅子里,“我的日子当然清净悠闲,日日如登春台,美妙无比。”
李兰修拍拍妙素的肩膀,妙素悄无声息地退出殿门,他点头说道:“那便好。”
白瀛盯着他幽幽地道:“听闻你在梦仙城大展风头,捕获芳心无数,想必逍遥自在,乐不思蜀吧?”
李兰修听着像深闺怨妇指责花心的夫婿,不禁扑哧一笑,“我过得如何,白真传不都很清楚么?”
“你远在千里之外,我在重玄宗内,你的事情屡有耳闻罢了。”白瀛神色矜高淡定,说着端坐起身来,不近人情的模样。
李兰修心里好笑,轻轻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白瀛拿起桌上的残酒,随手泼在地毯,手中漫不经意地把玩着空杯,“你离宗之后,我的情热期便过去了,下次还得百八十年。”
“哦?”李兰修歪过头瞧着他,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瀛见他一点都不着急,凉飕飕瞥他一眼,“李公子这次收获颇丰吧?”
李兰修气定神闲地道:“还成。”
“我听闻李公子又收了一双人,流云宗的江……什么的,也为李公子倾心。”
白瀛顿一下,冷幽幽地道:“李公子身边都是狂蜂浪蝶,看来如今我入不了你的眼。”
李兰修瞧着他,明知故问,“嗯?白真传如何知道我收服了两个人?”
“……”
白瀛盯着他,牙根泛痒痒,恨不得扑上去,一口把他纤细漂亮的脖颈咬断。
李兰修逗得差不多了,抬起手腕轻轻地招了招手,“过来。”
白瀛似是不情不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冷冰冰问:“何事?”
李兰修身子向后一仰,身子慵懒侧倚在扶手,朝他慢悠悠勾勾手指。
白瀛嘴角轻微翘起,弓腰俯下身问道:“李公子有何吩咐?”
“谢谢你。”李兰修摸着他的脸颊,温声细语地道。
白瀛耳根子微微泛红,语气依然冷淡地问:“谢我做什么?”
李兰修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颊,红教四位护法的尸首上,有妖魔出手的痕迹。
能有号令妖魔的能力,必然是白瀛出手相助。
以前他想不明白,妖王为何见他就情不自禁,扑在他身上闻个没完。
现在理清缘由,这应当是沈长老曾经提到过,双修圣体最显而易见的特点——身上气息对妖魔有极大的吸引力。
沧溟界里老树妖、狐妖一族、黑蛟,都曾说过他身有异香,闻见就情难自禁,想趴在他身上闻个痛快。
这本来是件麻烦事,妖魔普遍嗜血残忍,喜怒不定,但若能收服白瀛做小弟,倒也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代价嘛……
被小弟趴在他身上闻一闻,狂热舔一通,只要白瀛不跟楚越似的,吃了上顿想下顿,想爬他的床,把白龙当小狗养着也挺有意思。
他一言不发,白瀛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耳根的薄红越来越重,轻哧一声道:“你不必谢我,我并非要出手帮你,只是我与红教有仇罢了。”
李兰修一双眼洞若观火,嘴角勾出戏谑讥诮的笑意。
白瀛恼羞成怒,猝不及防地压在他身上,抵着脸冷冷逼问道:“你笑什么笑?非得要我承认,我很担心你,很想你,才肯放过我?”
李兰修慢悠悠拍着他的脸颊,笑意不减,“是又如何?”
白瀛盯着他这张过于招摇的脸,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凑在他发间深深嗅一口,压低声音说:“李兰修,我是为你变成男子的。”
李兰修挑起眉头,好奇地问:“为何?”
白瀛抬起身来,瞧着他的眼深沉,“我想保护你,不想见你受到伤害,若我化作女子的身体,旁人会当作你吃软饭,若我化作男子的身体,旁人会——”
李兰修不假思索地说:“当作你是我的人。”
白瀛脸上神色一滞,沉默几秒说:“也可以这么说。”
李兰修拍拍他的肩膀,心里多少有几分动容,“你有心了。”
白瀛瞧着他看一阵,不甘心错过大好机会,正色问道:“我若不想做你的人呢?”
“嗯?”李兰修顿时眯起眼梢,冷着脸问道:“你不想做我的人,难道想当我的敌人?还是又想——”
“摆你真传弟子的架子,以权势压我一头?”
白瀛嘴角轻轻抽一下,他被困在重玄宗里,眼睁睁看着李兰修身边的狂蜂浪蝶翻涌,见他遇到危险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种急躁狂乱的情绪,他从未有过,绝不是只想李兰修陪他度过情热期那么简单。
白瀛原本想说的是:“我要做你唯一的道侣。”
被李兰修诘问之后,他说出口的却是:“我想做你的把兄弟。”
李兰修微微一怔,缓缓坐起身来,瞧着他问道:“你要做我的把兄弟?”
白瀛尚不知另一个人也觉得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才是正道,把兄弟这条路早已经那个人走过。
他淡然地一笑,落落大方道:“当然,不与你做把兄弟还能做什么?”
李兰修有一位“好兄弟”名额的小弟了,如实相告,“我已经有位好兄弟了。”
白瀛脸色微变,猜到对方是谁,无所谓的语气说:“我不介意。”
李兰修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点着下颚,“做我的兄弟很危险,要跟我一起出生入死。”
“我会想办法离开重玄宗。”白瀛轻声说道,若是再困在重玄宗里,他跟李兰修彻底无缘了。
说罢,他顿一下继续道:“有我在你身边,你没有危险。”
李兰修清楚他的能耐,若白瀛能离开重玄宗,身边又添一员猛将,他稍作思索说道:“日后我可能还会有些兄弟。”
莲华宗若要发展壮大,有用的小弟是必不可少。
白瀛咬牙低笑着说:“我不介意,兄弟当然越多越好。”
李兰修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小弟,“除了我帮你渡过情热期,你还想要什么?”
白瀛盯着他一阵,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被咽下去,“什么都不必,若你有心,可以给我取个名字。”
妖魔本没有名字,他的名字是梅雪真君取得,因为他是一条白龙,梅雪在瀛州捡到他,便给他起名白瀛。
他若想离开重玄宗,会与梅雪一刀两断,这名字他也不想再用了。
李兰修眼波扫他一遍,姿态慵懒地倚回到座榻,手指抵着颊边想一阵,“小白吧。”
白瀛轻声默道:“小白”,他眉头一挑,隐约觉得这名字不像是人的。
李兰修这会心情很好,还能再忍着让他嗅闻一阵,手指轻轻一勾道:“小白,过来。”
白瀛坐在他身旁的软榻里,俯身埋在他细腻莹润的颈窝里,深深地嗅着芳泽甜美的气息。
……
楚越在东岳国的皇城里,先杀了几个支持皇帝的同党,再提刀轻车熟路进入皇宫,轻而易举宰了皇帝老儿一家子。
朝中大臣见到他顶礼膜拜,三呼万岁,他对称帝毫无兴趣,江山哪有美人重要?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从皇亲里揪了一个知根知底的,写下一份传位诏书,一同交给朝中大臣。
了却凡尘俗世的过往,他日夜兼程,一刻都不停歇,终于赶回到重玄宗。
楚越直奔紫台峰的那座华丽宫殿,他降落在宫殿不远处,整理风尘仆仆的衣着,敛去周身气息,想给李兰修一个惊喜。
他凝神静气迈进殿门,脚步蓦然顿住,一双幽深漆黑眼眸盯视殿上暧昧迷离的场景。
有那么几秒,他无意识背过手,握住后腰的刀柄抽出一截,发疯的想照着埋在李兰修颈窝里那颗脑袋砍下去!
但不能那么做,楚越用力攥住拳头,手腕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勾着嘴角笑得毫无温度:“公子,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李兰修抬起眼瞧见他,微微一怔,他的一只手被白瀛压在身底下,抬起另一只手随意招了招,“你来得正是时候,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白。”
楚越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小白对应的是小黑吧?心里冷冷地笑道:你可真会取名字。
第068章 第六十八章
白瀛察觉到敛去气息的楚越, 却扑在李兰修身上闻得痴迷,一声都不出。
他埋在李兰修颈窝里,慢悠悠转过脸, 殿下的楚越一袭劲装墨衫,交叠衣领里露出金晃晃的项圈, 正用一双幽深冷清的眼睛盯着他。
项圈看起来很眼熟。
楚越慢悠悠说道:“更深夜阑, 白真传还不回去?”
白瀛置若无闻,盯着李兰修问道:“他戴的是你的足环?”
李兰修的好兴致被楚越一扫而空, 拍一把白瀛的脸颊, “今天不早了,你回去好好歇息。”
楚越依然立在原地,微微地一笑,“白真传, 需要我送送你么?”
白瀛若无其事拂袖站起身来, 向李兰修点头道:“改日再会。”
他徐徐迈下阶梯,走到楚越身边,瞥一眼脖颈金光灿烂的项圈, 勾起唇角嗤笑一声, 大步出门而去。
漆黑夜幕里月光朦胧,四下山川万籁俱寂。
白瀛踏上飞剑, 渡过一重一重青山, 穿过从天而降的水幕, 来到重玄宗最深处的一座山。
山巅矗立一座重楼飞阁,笼罩在弥漫云雾里,隐约可见银白的屋檐楼台, 如同雪玉雕琢的阁楼。
重玄宗主梅雪真君所居住的洞府,他在外云游几年, 这座楼台无人靠近。
白瀛落到青石砖地,脚下亮起浅浅银辉,楼台感应的阵法生效。
他从戒中取出一根玉签,握在手中摩挲一番,猛然用力折成两段。
伴随着“嘎”一声碎玉响,折成两截的玉签里飞出一只雪白蝴蝶,蹁跹着飞向远方。
白瀛盯着消失在眼前的蝴蝶,这是他与梅雪真君的传讯方式,若是他想联络梅雪,便来到这座洞府,折断手中的玉签。
蝴蝶会飞到梅雪真君所在的地方,真君见到蝴蝶,便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相谈。
李兰修瞥眼神色阴冷的楚越,坐起身来,一手高高拎起桌案上的酒壶,仰头酒液倾倒在半张的口中。
红唇染得湿润莹光,松松敞开的衣领露出清晰滑腻的锁骨,他随手撂了空酒壶,舌尖舔舔唇边的酒渍,居高临下瞧着楚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楚越盯着他的眸光幽深,不徐不疾地迈上阶梯,“公子方才与白真传耳鬓厮磨,你侬我侬,为何他一走,公子就冷着脸不高兴?”
他走到座榻前,俯下身近距离盯着李兰修,唇角勾着轻笑,“是因为公子见到我?”
“啪——”
李兰修一巴掌扇在这张俊脸,耳光声清脆响亮,他轻轻揉着作痛的手掌,“扫兴的东西。”
楚越舌尖抵着上颚深呼吸一口气,抓过他的手来,朝着手掌吹几口气,“还痛么?”
“痛。”李兰修睨他一眼,轻声轻气说:“你这臭脸又冷又硬,打你咯得本公子手痛。”
楚越伸出舌尖舔舔他的掌心,手心里的皮肤,分毫不落地舔舐一遍。
粗粝舌尖的灵巧游过每一寸,温白泛粉的手掌小小的,几下舔得李兰修手掌湿淋淋,布满他的口水。
李兰修蹙起眉尖,想要拢住手掌,楚越一把捏住他的手指,强行撑开他的掌心,连带他的手指舔得湿漉漉。
楚越舌尖卷过手指,含糊地说:“舔舔就不痛了。”
李兰修用力抽回手,拿出帕子擦拭掌心里的口水,嗤笑说道:“吃不该吃的,胡乱舔人,我该管管你了。”
说罢,他随手撂了帕子,起身来向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楚越抹抹嘴唇,跟在他身后,李兰修走过一间房,从多宝阁取下一个精致木匣,抱在怀里走进寝殿。
屋子里灯火明亮,鲜艳帷幔重重,铜炉里腾出袅袅的熏香。
寝殿的床宽敞整洁,他坐到床榻正中间,将怀里的匣子放在一旁,双腿慢条斯理地交叠,“来,跪下。”
楚越喉头发紧,撩起袍子跪倒在床前,跃跃欲试地盯着他。
李兰修手指轻轻叩着匣子,靴尖抵在楚越双膝之间的某个部位,“想不想我罚你?”
楚越膝行往前跪一步,紧紧抵着着他的靴尖,“想。”
李兰修悬在空中的靴尖,漫不经心一摇一晃,轻踢着微妙不可言说之处,“我真是太宠你了,你一点都不乖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不听话的畜生的?”
若是以前,楚越还没那么快起反应,可前几日开过荤,深尝过他的滋味,那种舒爽美妙,头皮发麻的感觉染神刻骨。
他眼神幽亮发暗,压着嗓子问道:“公子如何对待?”
李兰修俯下身瞧着他,指尖轻轻地在他眉眼勾动,浅笑吟吟地说:“我小时候有匹小马,野性难驯,不肯让我骑,我爹说公马天性如此,只有阉了的公马才会温顺听话,我心地善良,舍不得我的小马挨刀子——”
“便用胶筋牢牢扎住它那玩意的根部,没过几日,那恶心的东西充血坏死,自己脱落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楚越神色蓦然一变,“阿修别再逗弄我了。”
李兰修很满意他的表情,轻轻摸着他的脸颊,“后来,我又给它套上嘴套,它变得可乖了,见到我俯首听命,我想怎么骑它,就怎么骑它。”
他稍顿一下,柔声呢喃说:“楚越,我真喜欢你,舍不得你挨刀子。”
有了前半句,楚越神色动容,握住他的手腕蹭蹭脸颊,“公子想怎么骑我都成,我受得住。”
李兰修不理会他的别有深意,打开床榻的匣子,里面躺着牛皮制的嘴套,形状巧妙贴合人脸轮廓,前端有一个小小镂空,刚好能自由呼吸,但却无法伸出舌头舔东西。
旁边还有个圆圆的胶筋,弹力充沛的模样。
他把匣子递给楚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喏,选一样,剩下的我帮你戴。”
楚越当机立断拿起嘴套,抬眼瞧着他,缓缓将嘴套罩在自己的脸上,两根皮带绕在脑后扣在一起。
他尝试张一下嘴,下颚被牢牢箍住,完全张不开嘴,想说话都很艰难。
真像个戴着马衔铁的畜生。
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大咧咧地敞开膝盖,抬起流畅锋锐的下颚,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盯着李兰修。
李兰修手指勾起匣子里的胶圈,绷在两指之间撑开一个弧圆的圈,轻轻地吹一口气,“你可别乱动,我若不小心你得断子绝孙,到时候可别怪我。”
楚越一手勾起墨色袍子,亮出不雅的场面。
李兰修俯身目光从容相接,挑开楚越的腰带,单手有条不紊地动作。
试了那么几下,他发觉胶圈太小了。
或者说不是胶圈得太小了,狗东西,他冷冰冰睨楚越一眼,楚越轻轻地一笑,故意用微妙之处蹭蹭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公子的手好软。”
李兰修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得不两只手一同动作,手心手背都被蹭了一番。
终于他搞定手中的动作,抽出手先干脆利落地给一耳光,嗤笑着骂道:“臭狗,有你舒坦的!”
楚越被他得口干舌燥,周身火烧火燎,盯着他的目光像要把他剥光了。
李兰修解下床榻的帷幔,将自己罩在薄薄纱帘里,几下踢掉靴子,姿态慵懒躺下身来,“我要睡了,若明日一早,它不在你身上,你就去当流浪狗吧!”
他说罢阖上眼睛,当真开始睡觉休息。
楚越跪在床前,膝盖贴着地板,一开始倒还好,只是些许的不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不适感越来越强。
轻薄纱帘遮掩着那张美艳妙丽的脸,微微闭着眼睛,仿佛真的睡着了。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这样盯着李兰修,焦灼的感受越强烈,难以忍受的胀痛越强烈。
两个时辰之后,汗水濡湿楚越背后的衣裳,鬓发湿透,顺着流利的下颌角,一滴一滴砸在地板,发出细微声响。
他全身的肌肉因为无法释放而绷紧到极致,眼神跟黑夜里狼一样幽深发亮,锐利的喉结剧烈地滚动,嘴套牢牢地箍住了他,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吟。
李兰修阖着眼装睡,一直醒着提防楚越爬床,房间里的响动听得一清二楚。
有那么点心疼,毕竟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条狗,从小养到大,纡尊降贵将身体都赏给楚越了,足以见情谊深厚。
但不听话就得罚。
熹微晨光穿过窗户洒在地板,悠悠鹤鸣声从紫台峰响起,已至拂晓时刻。
李兰修撩开一角床幔,一只脚落在足承,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跪在床前的楚越脸颊发白,头脸被汗水浸得湿透,冷峻的脸狼狈不堪,呼吸急促地盯着他。
李兰修瞥一眼,心满意足他的听话,“都解了吧。”
话音落下几秒,他听见楚越的呼吸蓦然顺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与此同时,他踩在足承的脚一热。
李兰修赫然坐起身来,低头瞧着足上污浊东西。
楚越扯下罩在脸上的嘴套,脸色苍白如纸,坦荡荡地说道::“抱歉,没忍住。”
李兰修把帕子扔给他,“擦干净。”
楚越托着他的足,低垂的眼神暗光幽深,捏着帕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克制握着他的脚踝将人压倒在床榻的冲动。
他仔细轻柔地擦得干干净净,抬起头绽出笑意,衬着唇角的酒窝,无辜纯良的模样,“我不该以下犯上,公子罚我是理所应当的。”
“嗯?你想明白了?”李兰修将信将疑地瞧着他。
楚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凑近他身边盯着他,“公子身边有那么多人,但我是公子最偏爱的,甚至与我有夫妻之实,我应当知足了,不是么?”
李兰修倒不是这么想的,楚越吃醋还是蛮有意思,他只是不喜欢楚越爬到他头上。
他稍作思索,楚越说得也没错,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楚越蓦然垂下眼,笑得更是温驯无害,“原来如此,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
李兰修心里好笑, 装不死你,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真乖。”
楚越深幽漆黑的眼眸盯视他, 笑意不减,“我能站起来了么?”
李兰修抽回手来, 点头应允, “起来吧。”
楚越跪贴在地的膝盖抬起一寸,蓦然“砰”地一声重重跪在地板, 原本就白的脸色更白, 低下头深重地呼吸着,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李兰修心口一跳,以为把他玩坏了,立即俯下身凑近问道:“怎么了?”
“没事。”楚越抬眸瞥眼他, 阖下眼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只是有点痛, ”
李兰修心疼摸摸他的脸,压低声音关切问:“哪里痛?”
楚越欲言又止,深深的眸光瞥他一眼。
李兰修会意明白了, 稍稍有些疑惑不解, 按照楚越的体质能耐,只是半晚上就玩成这样了?
他一时看不出真假, 捏一把楚越脸颊说道:“你不听话, 活该!”
楚越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 养几天就好了。”
李兰修伸手握住他的手,“我扶你起来。”
楚越缓缓地站起身来,眉头逐渐蹙起, 嘴唇轻微颤抖着道:“谢谢公子。”
李兰修握着的手紧绷,似乎不是有点痛, 是非常痛,“你自己没长手吗?痛不知道自己解开?”
“公子说过,若不让你尽兴,公子要抛弃我。”楚越声音里有隐约的委屈。
李兰修站起身,抚摸摸着他的脸颊,不管是不是再演,这一套他实在是喜欢,有人为讨好他如此费劲,何乐而不呢?“真乖。”
楚越勾起唇角笑一下,“公子高兴么?”
李兰修心情很好,双手捧住他的脸,在唇边轻轻啄吻一口,“蠢狗。”
楚越诧异地摸摸唇角,盯着他的眸光更幽深,“这是阿修第一次亲我。”
李兰修哧笑一声,推一把他的脸,“回去擦点药,别硬挺着,知道么?”
楚越被他吻过的嘴角含着笑意,点点头,徐步走出房门。
出门的一瞬间,他唇角的笑意消失。
……
隔日重玄宗北院,云水堂的弟子们正在打扫卫生,忽然一道金光划过天空。
一个不请自来飞渡法器闯入,天空防御阵法亮起,荡漾的水波纹泛出符篆字纹。
众人赫然抬起头,只见天空里一个紫金葫芦,上面站着位白衣修士,姿态悠闲地坐在葫芦上,仰头大口地灌着酒。
颇有气度。
众弟子纷纷地按住剑柄。
当头弟子朗声问道:“阁下何方来客?为何不走我宗正门?”
宗外来客想要进重玄宗,得走进山门那条路,经检查无误才可放行入宗。
那白衣修士置若无闻,袖子抹抹嘴角的酒渍,“沈荣可在?”
“沈荣是谁?云水堂里有这个人?”
有弟子小声地说:“似乎是沈长老的本名。”
原来是沈长老的朋友,众弟子面面相觑。
立即有人去通知沈长老,那弟子还未走到厅堂门口,只见沈长老踏着剑跃出厅堂,大袖一振,喜笑颜开地道:“东川真君!当真是你!”
沈长老双手飞快地打着法诀,解开禁入阵法,“快快请进!”
东川真君飘然落在云水堂,一把搂住沈长老的肩膀拍了拍,“多年不见,你老当益壮啊!”
沈长老哈哈一笑赞叹道:“东川真君风度依旧!”
东川真君大步地走进厅堂,手中的酒葫芦扔给沈长老,“那是自然,去打一壶你们重玄宗的百花酿。”
沈长老将酒壶递给一旁弟子,走上前道:“东川真君为何不知会一声?宗主近日不在宗内,你扑了个空啊……”
东川坐下来说道:“我倒不是来寻你们宗主。”
“那是为何?”沈长老问道。
东川望向门外目瞪口呆的弟子们,收回目光道:“云游路过此地,顺便来喝壶酒。”
弟子们从未见过道宗天下第一人,交头接耳地议论一番,不一会儿,东川真君大驾光临的消息传遍半个宗门。
宗内众人争先恐后到云水堂外,都想瞻仰东川真君的风采。
紫台峰上,李兰修正在寝宫里打坐,婢女步履轻盈地走进门,轻声地说道:“公子,有客来访。”
李兰修炼气凝神,缓缓睁开眼问道:“谁?”
婢女思量着回答:“是位青衣的公子,手里有把红伞,模样长得很俊俏——”
“当然比不上公子您。”
一听便是好兄弟,李兰修迈下床,捏着帕子擦拭脸颊的细汗,“请他进来。”
婢女轻轻退出门去,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冠,走到会客厅。
顾正行坐在椅子里,一袭青衫落拓,长发高簪,见到他微微一笑,“几日不见,你灵力恢复得如何?”
李兰修坐在他身侧椅子里,中间隔着一道边几,“已经无碍。”
顾正行扫过厅内,没瞧见他身边跟着的尾巴,颇为意外,“你的那位……”
“他跟着我爹修行。”李兰修端起茶抿一口,楚越拜师李延壁,当然要跟着师尊修行。
顾正行微微地点头,开门见山道:“梦仙城一别之后,我便在寻觅无极的踪迹。”
李兰修很关心这个问题,殷无极说过,一定会回来找他,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殷无极一日不死,他的生活一日不安生,“找到了么?”
“寻觅到一些踪迹,红教的教众遍布九州,他每到一座城池,便有人帮他隐匿行踪。”
顾正行一顿,瞧着李兰修说:“不过,我听闻无极命不久矣,应当只有三四个月的阳寿,你只需在宗内待几个月。”
重玄宗有护宗大阵,道宗弟子无数,殷无极闯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李兰修若有所思地“嗯”一声,歪过头看着他,“你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顾正行对上他剔透漂亮的眼睛,稍怔一下道:“我想你在为此事担忧,便告诉你一声。”
李兰修唇角翘起轻笑,“谢了。”
他一笑起来鲜明艳丽,顾正行不太自然地扭过脸,盯着殿外道:“我方才瞧见你们宗的弟子都往一座峰上去,听他们道东川真君到访,你不去瞧瞧?”
李兰修眉尖挑起,讶然问道:“东川真君到重玄宗了?”
顾正行转过脸来,见他惊讶的样子,不由低头轻轻地一笑,“你不去瞧瞧道宗天下第一人?”
“不去,没意思。”李兰修意兴阑珊地回答,语气一顿,轻声问道:“你不去见见他?”
东川真君曾经是顾正行的师尊,没谋害爱徒之前,师徒情谊深厚,情同亲生父子。
即便后来,东川要杀顾正行,那也怪顾正行不听劝告,咎由自取,半点怪不得东川真君。
顾正行若有若无叹息一声,“我在梦仙城那日便见过他了。”
李兰修心里跟着叹气,旁敲侧击问道:“你恨他么?”
顾正行蓦然抬起眼来,迟疑一下道:“糊涂的时候恨过,恨他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我。”
他稍作停顿,身子侧倾靠近李兰修,“现在不恨了,东川真君待我恩同父母,亲如骨肉,是我自己糊涂。”
李兰修点点下巴,与他猜的一模一样,“若有人要杀他呢?”
顾正行蹙起眉头问道:“谁要杀东川真君?”
“我呢?”李兰修嚼着字漫不经心,仿佛是在开玩笑。
顾正行稍怔说道:“东川便是我的父亲,你若要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李兰修支着脸颊的手腕一转,轻悠悠推一把他的脸,嘴角含笑道:“瞧你吓得哪样,我能杀得了他?”
姿态流露的风情曼妙,是顾正行从未感受过的心痒难耐,一时目光深深地盯着他,“你与身边的人都是这般亲近?”
“嗯?”李兰修疑惑地侧过头,瞧着他问道:“有什么不妥?”
顾正行坐起身拉开与他的距离,呼吸间清寒的香泽淡了几分,“你这样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李兰修被逗得扑哧笑出声,好兄弟才是真正的直男,他倾过身,伸展手臂摸一把顾正行冰凉的脸,“我伤了又如何?”
顾正行凝眸瞧着他。
李兰修松开手倚靠回椅子里,眼皮向上一挑,挑衅意味十足地说:“你若觉得我无礼,大可以来抓我啊!”
说罢,他扑哧一笑,笑得优柔悦耳。
顾正行有一种手足无措感,不能把他怎么着,心中幽声道:当真是个祸水。
与此同时紫台峰另一边。
一条银缎瀑布从天而降,飞溅起的水雾缭绕,宛如薄薄的纱幔笼罩在整个训练场。
弟子们排成整齐的队列,随着领队口令声响起,一齐挥动手中的长剑,剑光闪烁,划破空气,发出清脆剑鸣声。
李延壁负手而立站在高台,人群之中,楚越手持乌刀,动作干净利落,刀势凌厉挥开身边的水雾。
他点了点头,高声说道:“楚越,上来。”
楚越手腕一翻转,利索地收起乌刀,登上台阶来到他身边,“师父。”
李延壁满意地打量他一遍,问道:“我教你的心法练得如何?”
楚越颔首答道:“师父教我的心法高深,弟子方练到第三重。”
李延壁早知他的修行天才,还是被他悟性惊得挑起眉头,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小子比我年轻时还要强,该去闯闯七星楼的试练塔。”
楚越似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低头笑一下,“是公子教得好。”
李延壁饶有兴趣地问:“兰修都教你什么了?”
“公子教我的很多,弟子一言难尽。”楚越抬起头来,脸颊沁着羞涩的笑意。
李延壁瞧着他这副少男含春的模样,哪还能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中重重叹口气,楚越是个乖孩子,但那些狂蜂浪蝶可不是,低声问道:“兰修在梦仙城没遇到麻烦吧?”
楚越似乎没听懂他的别有深意,笑意不减地答道:“公子在梦仙城大展风头,无人敢找公子的麻烦,何况,我在公子身边,不会令他受委屈。”
李延壁当然知道这些,这些重玄宗里无人不知,神色露出几分骄傲的笑意,淡然道:“吾儿本就出色,不足为奇。”
顿一下,他直截了当地问:“我问的是兰修摘下面具,梦仙城可有好色之徒找他麻烦?”
“没有。”楚越爽快地回答,说完神色忽然一滞,抿住嘴角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李延壁心中警铃大作,“你有何事不能说的?”
楚越摇摇头道:“弟子对师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延壁正色问道:“梦仙城当真没有好色之徒缠着兰修?”
楚越点点头,否定了梦仙城,抿着嘴角的力度更紧,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李延壁眯起眼睛,琢磨一下道:“梦仙城里没有,那便是在飞舟里或者在宗门内——可是江九思那个畜生?”
楚越稍怔一下说:“与江师兄没有关系。”
李延壁不由打量着他,宗门里想不起来第二个敢冒犯李兰修的人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楚越面不改色,阖着眼低声道:“弟子无意瞒着师父,只是那位身份特殊,一直缠着公子,以权势压人,公子才不便拒绝他。”
李延壁能修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术,当然神思敏捷,很快便从他的提示里抓住了关键,“轻薄兰修的是白瀛?”
楚越沉默不语。
这便是最好的回答。
李延壁脸色瞬间阴沉,冷厉道:“难怪他来接兰修回宗,原来打的是吾儿的主意!这为老不尊的老色鬼!”
楚越唇角微微翘起,沉声敛气说道:“师父莫生气,我会一直陪伴在公子左右,以防不测。”
李延壁心里骂了一阵老色鬼,这种事情他一个当爹的,无法亲自过问李兰修,拍拍楚越的肩膀说道:“你帮我看着兰修,若白瀛下次再来轻薄他,你告诉我,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以势压人!”
“好。”
楚越点点头,“师父放心,我会一直盯着公子的。”
第070章 第七十章
云水堂的弟子奉上百花酿。
沈长老一时摸不清东川真君的来意, 哈哈大笑着问道:“真君不是来寻宗主,难不成是来见我这把老骨头?”
东川拿开酒葫芦的酒塞,鼻子凑近嗅闻百花的香泽, “你这老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他喝一口酒,闭着眼睛品味一番, “我只是路过渭城, 想起几百年前,与三九结伴同游, 那会我们还是金丹修士, 无忧无虑,甚是快活。”
旁人不知道这位“三九”是何方神圣,沈长老面露了然,幽幽叹一口气。
天下道宗的人皆以为, 重玄宗的宗主尊称为“梅雪真君”, 是因为他为人如梅似雪,浩气凛然,铁骨铮铮, 不染俗世的尘埃。
实际只是因为梅雪真君俗家的名字叫孟三九, 所谓三九,便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三九天, 正是下雪赏梅的时日。
三九这名字一听便是穷苦出身, 上不得台面, 几百年前的人不便称呼梅雪的名讳,便为他挑了个雅称,沿用至今。
东川真君仰头喝一口酒, 闭上眼睛轻声念道:“昔时金阶白玉堂,如今唯见青松在……”
沈长老听他感伤, 笑吟吟劝道:“真君何必感伤,这江山代有人才出,你与宗主却屹立不倒,岂不是比肩青松?”
“代有人才?”
东川嗤笑一声说道:“我们宗的弟子都是不知变通的死脑筋,算不得人才,倒是听闻你们宗有几位青年弟子……”
沈长老微怔,“真君指的是紫台峰的楚越?”
东川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算是吧。”
“这小子年纪轻轻,天赋异禀,确实是古今难遇的奇才。”沈长老说道。
东川不置可否地一笑,仰头痛快地喝一口,“来,跟我说说你们宗的年轻的弟子。”
沈长老一听他像是要出手指点,立即跟他逐一说起宗内年轻的优秀弟子。
宗门里年轻一代最有名的弟子就那么几位,李兰修本不在其中,但梦仙城一战后,他名声大噪,如今名列前排。
“真君应当听过李兰修吧?”
沈长老说道这个名字,不由得露出笑意,“他现在可是修真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前来拜见他的人,快把我们宗的山门踏破了。”
东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求见他?来向他请教?”
沈长老笑得意味深长,“都说是向他请教,实际是来见他。”
东川稍怔不禁发笑,“来见他?”
“真君有所不知。”沈长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李兰修相貌生得极美。”
这一点东川知晓,韩潜曾经提到过,李兰修是位容姿卓绝的大美人。
只是他不甚在意,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不过都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美色不能当丹药吃,也不能助力修行。
在崇尚强者修真界里,以拳头论输赢,长得美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所以东川将李兰修的姿容抛之脑后,完全不记得这一点。
他好笑地瞧着沈长老,“你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难不成他是天上的仙?”
沈长老面露窘色,还是如实地说道:“我虽不知天上仙什么模样,但见过李兰修的模样,我便醍醐灌顶——”
“楚越为何要与他为奴。”
方才沈长老提到过楚越,无垢灵体的天之骄子,本来能成为第二位真传弟子,却自甘堕落去给李兰修当仆役。
东川挑起眉头问道:“为何?”
沈长老清清嗓子正色说道:“因为修行机遇有万千,但那般的美人不可多得,若能在他身边,哪怕是做仆役,也是一桩美差。”
东川嗤笑,直言不讳道:“这不就是贱得慌么?”
沈长老欲言又止,只得笑着说:“楚越年轻气盛,定力不足,哪比得了真君多见广识。”
“得了。”东川拍拍他的肩膀,拂袖站起身来,“我今日心情好,来见见你们宗的弟子。”
沈长老面露喜色,起身跟云水堂的执事吩咐。
再回到厅堂里,东川真君不见身影,
旁边的弟子颔首说道:“东川真君方才进到您的书房里了,设下隔音结界,传令逐一见人。”
沈长老点点头,心中有些说不上的奇怪,东川真君几百年未来过重玄宗了,今日为何突然到访?
云水堂的执事传令下去,很快宗内数十位年轻弟子来到堂内,其中有李兰修熟识的连师兄、江九思、还有苏师颜。
李兰修跟楚越一同进门,他坐到堂上的椅子里,端起茶盏,气定神闲抿着茶。
楚越像尊黑门神立在他身后。
几人来得稍晚,江九思在正书房里面见东川真君。
苏师颜目光打量着李兰修,忽然碰上楚越幽冷的视线,脖颈蓦然一寒。
此刻书房里,东川真君坐在重重帷幔之后,厚重的帷幔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他的模样。
江九思刚一迈进门,便听到里头响起一道桀骜恣意的声音:“站在门口,别动。”
东川似是在喝酒,醇厚的酒香弥漫,“你练剑的?”
江九思颔首说道:“弟子擅长使剑。”
东川意兴阑珊说道:“使一套你们重玄宗的剑法,让我瞧瞧。”
江九思手向后肩一伸,蓦然拔出剑来,寒光乍亮。
他出手势若雷霆,长剑蓦然一撩,忽然东川真君开口打断他,“道心不稳,资质太平。”
“下一个。”
江九思作为天才从未被如此贬低过,不甘心地道:“真君,我只出了一招。”
“一招足以看透你。”东川真君嗤笑一声。
江九思脸色发白,退出门去。
门外守候的沈长老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弟子进去前皆是喜笑颜开,进去不过须臾,出来后脸色灰白,失魂落魄。
弟子们遭受了与江九思相同的待遇。
直到李兰修走进门。
东川真君悠悠念道:“李兰修,你的病如何了?”
李兰修眯起眼梢,盯着厚重的帷幔,“无碍。”
东川顿了一下,“你在修行的路上,可有遇到瓶颈?”
李兰修不知前面的弟子的遭遇,难以察觉出东川真君的别样对待,“暂时没有。”
东川沉默一阵,语气有几分打趣,“我听韩潜说你在梦仙城遇到红教佛子,佛子对你似乎不怀好意?”
提起殷无极,李兰修勾起唇角轻笑,理直气壮反问道:“魔宗的人皆是好色之徒,他对我居心不良,不是很正常么?”
东川蓦然发笑,笑他理所应当的语气,随即很是不经意问道“哦?佛子是想与你双修?”
“谁知道呢?”李兰修回答得漫不经心。
东川沉默须臾,但凡他犹豫一秒,便能立即断定他自知是双修圣体,接着揶揄问道:“玉女宗的圣女也在梦仙城,若佛子是好色之徒,为何只对你出手?”
李兰修抬起下颚,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他不知天高地厚,一个臭哈蟆伸长脖子想吞月亮,我给他一扇子算便宜他了。”
“……”
东川难得无话可说,没见过如此嚣张狂妄的人,尽给自己脸上贴金。
殷无极红教的教主,修为深不可测,道宗弟子共同的噩梦,在他嘴里像个臭鱼烂虾。
他不禁好笑地问:“你这个性子,没人揍过你?”
“揍我?”李兰修轻轻一笑,声音如珠玉落盘,“谁有这个本事?”
东川最鼎盛时期都没那么飞扬跋扈过,很是感兴趣地问:“你就没有仇家?”
李兰修稍作思索道:“没有。”
东川当然不信,嘲弄揶揄问道:“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太美,别人舍不得恨你?”
李兰修似是没听懂他的嘲讽,微微一点头道:“或许吧。”
他说得从善如流,仿佛本该如此。
东川突然来了兴趣,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姿色,竟能让他如此张狂,“你走近些,让我瞧瞧你。”
李兰修望着一重一重的帷幔,丝毫不给道宗第一人面子,“真君请自重。”
东川笑不可仰道:“你们重玄宗的地界,我能把你怎么着?只是想瞧瞧你长什么样。”
李兰修依然站着不动,身形如竹清瘦优雅,惜字如金不说话。
东川站起身来,撩开第一重帷幔,手忽然一顿,“你倒是很聪明。”
李兰修挑起眉头,轮到他戏谑问道:“真君才发现?”
东川能触及到大乘圆满之境,自然是见微知著,神思聪颖,瞧着帷幔后模糊的人影,“你装作嚣张狂妄,吊我的胃口,想让我瞧瞧你的模样。”
李兰修没有装作嚣张狂妄,方才说的皆是真心实意,只是他有意表现得真诚。
东川打量着他的身影,嗅到甘冽香泽的气息,哂笑着说道:“你就不怕玩砸了?我若见到你,觉得你故弄玄虚,你该如何是好?”
李兰修轻轻哧笑,“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东川识破他的目的,全然没了兴趣,撩着帘子的手收回来,坐回到椅子里说:“去吧,以后聪明用在修行上。”
李兰修毫不迟疑转过身出门离开。
出门的一瞬间,他唇边笑意收敛,蹙起眉尖一脸恹恹的烦躁。
老东西猜到他的体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