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意气风发
烛黎看着边关月纯粹觉得好笑的笑容就觉得刺眼, 眯起一双狐狸眼盯着边关月看。
这人根本就是听到了好玩的笑话的反应,明明不是嘲笑,可看得烛黎就是很手痒。
边关月笑够了, 察觉到危险,连忙收敛了一下自己狂放的笑容, 假装自己是个证据人, “你别打岔, 我来是说正事的。”
烛黎笑了:“你说。”
要是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她绝对让边关月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荒漠唯一的女王。
“那什么, 我觉得你给的建议非常好,但是我思索了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就我这个小肩膀,扛不起重任。”边关月一边看烛黎的反应一边说道,“我就想着先在荒漠找志同道合的同伴, 把散修归拢到一起去,这样外面就不会升起警惕心。”
烛黎媚眼如丝, 倏然一笑, “浮光剑主想的真好,用我的地盘,用我的人,最后壮大你自己。”
“长得好看的人,想的也好。”边关月嘿嘿一笑, “这说明我们的同盟牢不可破,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共同展望属于我们的未来, 你我的明日都不会局限在荒漠。”
如果说陆求败的传承让边关月对剑道的理解更深刻了,那么楚滔的玉简中的手札就让边关月这张嘴更能叭叭了,画饼的能力显著增强——嗯,画饼这个词也是在手札里学的,她深以为然。
本来以她的性格,根本懒得操心,更不愿意成为一方势力的老大,但她看手札里楚滔靠着一嘴画饼的大法,聚集很多英杰在身边,还因为嫌麻烦把庶务交给身边人,美名其曰是信任和分权,边关月就知道楚滔这位剑道前辈是个很好的借鉴对象。
“可是你要知道,死掉的天才可就不算天才了。”烛黎忽的凌厉地看着边关月,目光如炬,“如此联系紧密的同盟,一旦你失败,荒漠五城就会赢来灭顶之灾。你觉得你的天资值得我押注吗?”
和之前给宝物给灵石不一样,如果这次烛黎同意了,那真的就是把荒漠的未来系于边关月一身了。
边关月在九域十八州不说举世皆敌,就说一个无极道宗就让人很头疼了。
如今整个中域都对边关月和无极道宗反目成仇的事讳莫如深,这其中的水深不可测,一般人谁会跟着边关月赌一个摇摇欲坠的未来?
边关月也觉得自己是强人所难,她也确实没法要求烛黎把荒漠押上去,就为了一个不被看好的未来,烛黎说的很对,她虽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天才,可是修真界老怪物那么多,万一哪个不讲武德对她出手呢?
她想到,是不是经过问仙台那一遭,她的脸皮也与日俱增起来。
无极道宗和青玉仙尊真是罪孽深重,她原本是个多么腼腆的小姑娘,现在脸皮厚的像太隅沙漠里的沙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怪他们。
边关月实话实说:“我不确定,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死我,但我知道上了我这条贼船,以后就再也下不去了。”
“这好像是有些过分。”
“我信我自己永远都不会输,可我没办法说服别人。”
哪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她同生共死,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把命交到她手里呢。
她把自己的想法坦诚出来,烛黎的脸色反而更加不好了,望着边关月的眼神都淬着冷光。
边关月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暴起了,连连摆手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先把心里危险的想法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烛黎看着她作怪的样子,心里燃烧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她想起了初见时在马车上两人虽是谈着合作,实则并不信任对方,言语交锋,句句带着刺,边关月更是浑身竖起刺。
而现在边关月在她面前的样子和在云黛兮等人面前时毫无二致,放松毒舌,胡说八道……若是刚认识时的时候,边关月可不会那么轻易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所以在边关月心里,她也是她的朋友了吗?
只是朋友吗?
迎上烛黎由怒火转为复杂的目光,边关月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这眼神怪吓人的。
“这就对了,咱们可不是那些只会拔剑拔刀的大老粗,气大伤身,心平气和的说话多好。”边关月扇着风,摇头晃脑地说道,现在又不是她打架疯狂的时候了。
“狄家兄妹都有这个魄力,你觉得我会没有吗?”烛黎收起眼神,不管边关月的废话,冷冷问道。
“这都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边关月表示自己不背锅,她有理有据地说道,“狄家兄妹那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他俩根本不在乎狄家其他人的死活,再说了巫崇城可以随便换掉城主,荒漠能换掉女王吗?”
她俩的立场瞬间调换。
烛黎质疑边关月是不是觉得她没有魄力,边关月让烛黎不要那么冲动,荒漠禁不起折腾。
“事情还没做,你都不努力争取一下吗?”烛黎盯着边关月看,眼里满是不解。
正常流程不应该是她提出质疑,边关月解答质疑,努力争取,展现诚意,借此拉拢她吗?为什么到边关月这就是‘没办法说服别人’?
如果不是她的准许,狄天川能来找边关月说这事吗?就是想让边关月主动找她说这事!
是不是剑修的脑子和常人都不一样啊!
边关月明白了她的意思,恍然大悟,“懂了,你漫天要价,我讨价还价是呗?”
确实,做生意就应该你来我往,不应该那么快就放弃。
烛黎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边关月已经被凌迟无数遍了。
边关月讪讪一笑,放下扇子,正襟危坐起来,一派别样的风流蕴藉,向烛黎拱了拱手,“还望女王海涵,我这人不会说话,但和女王结为同盟、守望相助的心是极为真挚的,希望女王好好考虑,有什么条件我们都是可以商量的。”
烛黎不想和她废话,也终于明白就那么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杵在这,为什么一直没人下手,合着是边关月这张嘴一开嗓就是敌我不分,比她的剑术还要厉害,何人能受的住。
“第一,此事低调进行;第二,帮我练出一批剑修;第三,等你走出荒漠,不管是灵石还是旁的天材地宝,都要有荒漠的两成,与之相对应,荒漠每年也会分利给你,可有异议?”
“没有,对我来说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没什么区别,都是蠢材。”边关月摇了摇头:“我还能有如今的光景,全仰仗女王,若是女王什么都不给我都是应该的。”
说实话,在她没进入荒漠她和烛黎就是陌生人,或许互相听过对方的名声,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了解,可人与人际遇奇妙的地方就在这,师尊宗门抛弃了她,一无所知的陌生人选择送她上青云。
若是没有烛黎,边关月想疗伤、重修修道,不会那么容易。
烛黎:“一锤子买卖和绑定一个绝世天才,选哪个我还是能分得清。”
要是真的什么不给边关月,还拿了她的东西,那就是边关月花钱买了恩情,还完了也就两清了。
边关月咧嘴笑道:“还是女王会夸人。”
烛黎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神落到边关月拿着折扇,皙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既然是同盟,那就不必再称呼我为女王,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烛黎,好名字。”边关月言笑晏晏地喊着她的名字。
烛黎轻声应了应:“嗯。”
心里泛起的惊涛骇浪自是不用多言。
结为同盟虽是边关月和烛黎的口头之言,但两个人都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玩笑,边关月回到偏院以后就告诉了其他人。
五人坐在石桌前,围成一个圈,在边关月说了这件事以后,云黛兮看她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怪异来形容,一种平静到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得边关月鸡皮疙瘩都要激起了。
边关月又是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满头雾水地问道:“你怎么了?”
云黛兮垂眸,片刻后才说道:“为你高兴。”
边关月非常不解,并大为震撼,“你那是高兴?分明就是找个时间暗杀掉我的眼神,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都感受到了杀气!
云黛兮偏过头去,冷哼一声,没有为自己辩解。
在场唯一曾经有过未婚妻的刘海粟看了看边关月,再看看云黛兮冷淡至极的眸子,默默握紧了自己的大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边关月让他打架,他可以二话不说,提刀就上,但这种事他实在不好掺和进去,只能把沉默贯彻到底,毕竟当初奴真她娘逃婚、把孩子交给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么沉默的。
但边关月是真的搞不懂现在的云黛兮,说生气就生气,毫无预兆,远没有以前好懂,也没有以前好玩了。
以前一逗就跳脚,一点就着,现在她什么都不干,云黛兮就跟个闷葫芦似的生闷气,不可理喻。
反正她不哄人。
这场单方面的冷战一直持续到边关月带着狄宣娇,还有一批散修进了太隅沙漠,这确实是个暗地里搞事情的好地方,就是容易成为沙漠的养分而已。
云黛兮见边关月提剑就走,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边关月见她一副气恼还步步跟随的样子,觉得好玩,凑过去讨嫌,“云大小姐那么口是心非的吗?我走,你也走啊?”
云黛兮真想给这张嬉皮笑脸来上一拳,试图和她讲道理,“太隅沙漠刚刚经历了兽潮,里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你现在进去是因为找好了死法吗?”
许是被边关月作死的行为气到了,她的语气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温和,不自觉地带上了刺。
边关月还算知道云黛兮是为了她好,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不像她,刀子嘴,刀人心。
“我又不是明知不可为,还要硬着头皮去的蠢人,只是在外围转转,不好深入。”边关月环抱着浮光剑,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说实在的,我觉得在太隅沙漠里练剑成效最好,成为毫无灵力的凡人时才会有那种迫切感。”
太隅沙漠实在是个神奇的地方,致力于把每个进入的人族都变成凡人,然后被沙子吞没,所以哪怕还没彻底失去灵力的时候也会有种身后有鬼在追的急切,这时候能静下心来练剑,效果不用多说,一剑速成,自带杀意。
“若是你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去。”边关月也是怕了云黛兮这个青梅了,看到奴真发亮的眼睛,板着脸说道,“你不行,留在这里看家,你们云师傅没给你们布置课业吗?”
一句话成功让奴真和贾小宝都自闭了,有个非给她们找个老师,还时不时惹老师生气的姐姐,是她们的福气。
云黛兮面色不自然地说道:“这是你请我去的,不是我要去的。”
对此边关月只能说:“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造孽的楚滔手札,让边关月气人的本领更上一层——楚滔:我本意不是这个!
在云黛兮眯起眼睛之前,边关月扯着她的胳膊走了出去,给她介绍情况,“除了狄宣娇,其余几人都是小散修,以后有出息了,受益的也是我们啊。”
云黛兮不吃这一套,冷声说道:“受益的人是你和荒漠女王,关我们什么事。”
边关月理直气壮说道:“我的事就是你们的事,当然,你们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们是一体的。”
在云黛兮几人以及沈璧君,七杀,魏良玉千里迢迢护送她到荒漠之后,在外人眼里他们就不可避免地打上了边关月的记号,只不过沈璧君七杀魏良玉云黛兮四人各有各的退路,而奴真刘海粟贾小宝事一点退路都没有,只能跟她一条路走到黑。
要不然边关月干嘛和烛黎达成合作乃至同盟,就是因为身边这群朋友,否则她一个人早就杀回去了!
云黛兮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哦,我还以为你早就向荒漠女王自荐枕席,忘了我们呢。”
“呸呸呸,莫要污蔑我,我可是一条清清白白的好剑修。”
两人一路斗嘴,倒是有几分从前意气风发的景象。
*
那么久过去,赫安城城门前遍地的妖兽尸体早就被收起来了,沙子依旧鲜艳无比,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唯有一道剑痕横穿其中,剑气凛凛,向太隅沙漠的方向蔓延而去,剑痕周围奇迹地生出绿色的草地,稀疏的一点绿意,若隐若现,但对荒漠五城的人来说也是难得的景色了。
枯木逢春,也是奇迹。
将前往太隅沙漠的狄宣娇和八个十几岁的小散修都在赫安城的城门下等着,边关月没有过来,他们就自己瞻仰那惊天的一剑。
越看就越是佩服边关月在剑道上的造诣,是他们拍马不及的,哪怕是有边关月在剑道上的三分风采,也足够支撑他们在各自的剑道取得一番成就。
“也不知道这一剑叫什么名字。”唯二的女剑修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名字叫岳钰,虽然比不过狄宣娇,但算是这八人中剑道天赋最好的散修了,剩下七人只能说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这些人都是烛黎收养的孤儿,没灵根的是一批,有灵根的又是一批,这八人已经是矮子里拔高个,哪有那么多蒙尘的凡间天才。
中域曾经有个笑话,在青玉仙尊捡到边关月这个绝世天才以后,各宗就有了一波捡孩子的热潮,不过没坚持多久就都灰溜溜地放弃了,因为那些被宗门世家精心培养的修士比不过边关月,更何伦那些只有五灵根的凡人小孩,多余的努力只能让他们更羡慕无极道宗的好运气,现在应该是不羡慕了,改为在心里嘀咕整个无极道宗是不是全都得了失心疯。
狄宣娇眼界自是比这几人广阔,“听闻剑仙一生共有最满意的九式剑招,全都融入不败剑谱中,藏于苍山秘境,浮光剑主是剑仙的传人,想来这一剑便是其中之一。”
边关月阔步而来,闻言笑道:“狄妹妹,好见识。”
和她并肩而行的云黛兮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冷冷地看着边关月,“人家比你大,不要什么便宜都占。”
她还能不知道这家伙的德行,就是随口一说,但万一人家想多了怎么办?
狄宣娇自是唯边关月马首是瞻,说什么是什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我哥说就算做不到,也要抬高自己的心气,朝着最强最出彩的人看齐。”
“眼高手低。”云黛兮不屑地评价道。
修真界天才多如流星,能和剑仙比肩拢共的都没几个,狄宣娇倒好,一开口就是剑仙,她怎么不说下一个就是超越边关月。
狄宣娇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说我哥的,不切实际,很会做梦,让他当他的城主去吧,我们剑修的事会自己解决。”
云黛兮:“……”
对着实诚孩子根本怼不下去,因为她或许都想不到你在怼她。
边关月对着云黛兮嘲笑地挤眉弄眼,乐得看她吃瘪,省得这人隔三岔五地生气给她脸色看。
“出发吧。”边关月看着面前青青葱葱的少年人,满心感慨,都不顾上和云黛兮置气。
上一次带别人做早课练剑还是好几年前,可惜双方都不是很满意,她在怀疑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蠢人,还都集中在了无极道宗,那一刻她对第一仙门的名声产生了质疑,弟子都这水平,还是第一仙门,由此可想其他势力,修真界绝对要完 !
而她负责教导的对象,来的时候好好的,还很期待,走的时候每个人鼻青脸肿,鬼哭狼嚎,脸肿得像猪头,眼睛都睁不开,各峰回收了一群丑孩子。
带早课的人就这样换成了李道然,再也没人期待边关月做大师姐了,没人能看得下去一宗门的猪头。
时过境迁,边关月还真是怀念那时的手感,虽然人都是蠢的,但揍起来还是很舒心的,下手之后就什么怒气都没了。
被边关月扫过的九人,立马体会到了如芒在背的感觉,总觉得会倒大霉。
没走出去多远,仅仅是往赫安城外走了走,边关月就让他们停住,“就在这,都耍一遍自己最强的剑法,让我看看。”
边关月一心十用,一边看九人耍剑,一边拿出桌椅板凳,又支起帐篷,美滋滋地坐进去,还像云黛兮招招手,“我这有清茶,喝吗?”
云黛兮望了望大太阳下费力挥剑,汗如雨下的九人,再看看一身清爽,满身愉悦的边关月,沉默地跟着进来,原来这就是边关月得瑟时看别人的感觉……就还挺不错的。
除了狄宣娇,其他八人的剑法都是同一套黄阶下品剑法,对于一群练气、筑基期的少年人,烛黎自然不可能交给他们高品剑法,他们也学不明白。
等最后一人收起剑后,边关月慢悠悠地喝完茶,轻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狄宣娇,岳钰两人平庸,其余七人一无是处。”
没等九人为自己辩解,边关月拿着浮光剑演示了一边那套黄阶下品剑法,藏锋于剑,大巧不工,原本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剑法在边关月手上带着别样的钝感和锐气,似是下一秒就要劈山断海。
结束后,寂静无声。
边关月勾了勾唇,“这是我十岁的水平,想看我现在是怎么领悟这套剑法的吗?”
“想!”九人齐齐说道,就连狄宣娇也是激动地看着边关月。
她手腕反转,浮光剑出鞘出现在她的手里,轻轻挥了一剑,剑意微微扫过,众人一阵窒息,恍若高山压在身上久久不能喘息,就在众人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忽然身体一轻,可以呼吸了,踩在沙子上就突然多了种安心感——活着真好。
“剑意!”识货的狄宣娇自然这是边关月用这套黄阶下品感悟出来的剑意雏形,可就是因为识货才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黄阶的剑法就能感悟出来的剑意了?
与其说这剑意雏形来自这套黄阶下品剑法,倒不如说是边关月把这套剑法优化到极致,用她对剑道的理解才感悟出来的。
所以还是人厉害。
而对于这群剑气都不怎么锋利的小崽子来说,更是惊为天人。
边关月昂了昂脑袋,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天生有剑骨,这个你们比不了,也不用气馁……”
云黛兮注视着她的背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真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压弯她的脊梁,她会永远意气风发。
第32章 身娇体软
有女王做掩护, 边关月在荒漠寻找志同道合的散修,邀请他们一起共商大业的事情就容易了,她没想到这其中最积极的是烈阳真人和他的儿女妻妾们。
那真是拖家带口也要跟着边关月。
边关月看到烈阳真人皱巴巴的笑脸时恍惚看到了同样拖家带口试图吃垮女王的自己, 原来是这个死德性啊,不管她可比烈阳真人好看多了, 应该没有那么讨打。
去太隅沙漠练剑的事只能说顺利也不顺利, 边关月揍人揍得一段时间心情都很舒畅, 而狄宣娇九人也学到了真东西,反正大家都不亏就是了。
这里的事慢慢都走上正轨。
只不过返回九域十八州这件事只能往后延期, 这事本来没什么,变故发生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在荒漠避避风头也是好的,就是云黛兮一天天臭着一张脸,怎么看边关月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边关月打算和云黛兮来一场开诚布公,深刻剖析内心的谈话, 搞明白到底是她哪里惹到云黛兮不开心了。
她在门口拦住人,看着盛装打扮的云黛兮, 眼里满是不解, “你去哪?”
“光许你在五城如鱼得水,我就不能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样啊。”边关月面露难色,压低声音,“你又瞧见秦楼楚馆了?光天化日之下砸了人家的楼不太好吧?要不晚上找个时间我陪你一起去?”
云黛兮眼神奇异地看着她,深呼吸一口气,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那么凶残的人?青天白日的,就去找别人的茬。”
“这不是因为你太嫉恶如仇、正直无私嘛。”边关月很有眼色地说着好话, 见云黛兮脸色好了不止一点点,立马得寸进尺地追问道,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
云黛兮哼了一声:“新认识几个女修,结伴逛逛鼎宝商行,不是吗?”
“行行行,这可太行了。”
云黛兮神态奇异,纠结了好一会,才扭捏开口说道:“我在五城逛了逛,发现荒漠没有风月场所,这种地方是五城明令禁止的,哪怕搞什么灯下黑也不行。”
栖灵大陆的烟花之地种类繁多,花样也不少,男男女女,甚至还能在里面找到筑基期的修士,边关月和她的朋友们都很看不惯,以至于每次出门都要挑选一家幸运儿大闹一场,其中云黛兮就是最积极的那个,还会帮忙安置无处可去的柔弱女子,一直都被边关月调侃说最后便宜云黛兮了。
所以对于荒漠没有这种地方,云黛兮不由得高看烛黎一眼,但因为是烛黎,她又觉得别扭,看见边关月能顺心才怪了。
边关月明白她的意思,“说明烛黎这个女王做的还是不错的,值得肯定。”
云黛兮乜她一眼:“人家做的怎么样用得着你来评价?”
说完,也不再管边关月,背影窈窕地出门,曲线玲珑,别有韵味。
边关月摸着下巴看着云黛兮离去的身影,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竹箫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寻思什么呢?”
“没什么。”边关月收回视线,不解地说道,“我发现云黛兮好像不怎么喜欢烛黎。”
竹箫还以为她对着云黛兮的背影开窍了呢,正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她接下来的话,没成想她就得出这个结论,好笑地反问道:“那你想云小姐怎么喜欢主人?”
一个看起来表面温婉贵气实则易燥易怒,脾气不好,另一个看起来风情万种,面首能绕五城一圈,实则是个把心里话捂得严严实实的闷葫芦,就喜欢暗中观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对某位木头人虎视眈眈。
别说喜欢了,这俩人要是能和平共处,那可是比兽潮来袭还要可怕的事情。
当然,要是边关月手段高超,也不是不行,比如边关月一个人挑起所有人的怒火,让人立场一致地对外。
边关月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云黛兮喜欢烛黎的场面是什么样子的,她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选择放过自己,“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没想到五城还能有人和云黛兮玩到一起去,除了我还有谁脾气那么好可以容忍她?”
听着她语气里真实存在的疑惑,竹箫呼气:“你有时候真的挺没自知之明的。”
“啊?”
“没什么,泽林国遗址的情报我已经搜集到了。”竹箫把玉简递给她,想问什么,还是没有问出口。
边关月就不计较她的无心之言了,扬了扬手里的玉简,“谢了。”
“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先和主人沟通一下,主人知道的肯定比我查到的多。”竹箫委婉说道。
边关月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这点小事不用麻烦烛黎。”
“……麻烦我就可以了吗?”
边关月咧嘴一笑,“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忙算什么麻烦呢,对不对?”
“对。”为了防止再有那日边关月调戏无辜侍女,惨遭主人发现的惨剧发生,竹箫和边关月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不走不行啊,万一主人日常把神识覆盖整座女王府邸呢?侍女的命也是命啊。
边关月没有发现她的奇怪之处,只觉得竹箫伤势估计好得差不多了,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影了,走得还挺快。
拿着玉简回到偏院,神识探入其中,得到了泽林国遗址的消息。
泽林国至少在万年以前就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历代国主和王后都是水、木灵根的结合,在明霞域曾盛极一时,是明霞域最强的势力。
在最鼎盛的时候一夜之间遭遇覆灭,失陷于沼泽之中,现如今明霞域半数之地都是沼泽,地上的人一度以为泽林国早已经消散,没想到前段时间有人说自己进入到那个还未毁灭的泽林国中,引起栖灵大陆的修士赶往明霞域的热潮。
一域之地中最强盛的势力,在最强的时候陷入了沼泽中,其中的宝物有多少可想而知,泽水之珠和生木之珠的消息也随着泽林国的失陷而消失匿迹万年。
所以修士蠢蠢欲动,疯了似的前往明霞域也是可以理解的,就连边关月也心动不已,想要横插一脚。
竹箫给出的消息可比狄宣娇给的全面多了,把明霞域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标注清楚,以及有名有姓的散修都写得一清二楚。
明霞域自从万年起陆地面积就一直被沼泽吞噬,最大的泽林国以及成为历史,一直都没有其他势力撑起来,在九域中一直处于末流。
边关月神识退出玉简,仔细思量。
她是木灵根,云黛兮是水灵根,正好需要泽水之珠和生木之珠,到她们手里绝对不算辱没宝物,听着就是她们准备的,很有必要走一趟。
想起竹箫说的可以和烛黎沟通一下,边关月立马起身去找人。
这一次竹箫不在书房门口守着。
边关月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才推开门。
烛黎头也不抬,就知道来人是谁,翻动手中书页,“有事吗?”
边关月没有先说事情,而是好奇地凑过去,脑袋伸得长长的,拿手去阻止烛黎翻页的手,“看什么呢,给我看看书名。”
“《女王床榻上的天才剑修》。”边关月的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疑惑,一个激灵站起身,“烛黎,你怎么会有这破书,不是说已经禁了吗!?”
“竹箫给我的。”烛黎合上书,好整以暇地看着边关月,“怎么了?我觉得写得挺好的。”
边关月炸毛跳脚,整个人都很气急败坏,脸上都是不可思议,“作为主人公之一,你看得下去这种□□狎弄的书?不会觉得被冒犯吗?”
在她看来这就是说她坏话,败坏她清清白白的好名声,是万万不可以接受的。
作为剑修,软饭可以吃,但不能常吃,而且在边关月看来,烛黎于她是雇主、恩人,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还写成了书。
烛黎神色不变,客观公允地评价道:“我觉得写的还不错,有可取之处。”
边关月上半身撑到桌子上,身体前倾,手指了指那本破书,“这能有什么可取之处?”
“书里面的剑修很软。”
“啊?这什么跟什么啊。”
烛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身娇体软的意思。”
边关月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笑得直拍桌子,越是对上烛黎的眼睛,她就越笑得厉害。
“……”烛黎收起笑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跟失心疯了似的狂笑不已。
边关月笑得跌坐到椅子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我身娇体软?写这书的人真是不切实际,写之前也不知道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她难道不知道我最是钢筋铁骨、百折不摧吗?”
“……”
烛黎看了看面前清绝无双的美人,劲瘦纤细的腰肢,再想了想她描述自己的两个词,只觉得眼前一黑。
一时间只想把竹箫吊起来打,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差点就把边关月乐得笑晕过去了。
边关月那边还把不停歇地叭叭:“能给我看看吗?我现在是真好奇。”
下一刻,桌上的书就消失在原地,被烛黎收进储物戒指。
边关月耸了耸肩:“不看就不看呗,真是小气。”
烛黎一手扶额,颇为无力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找我?没事就赶紧出去,我这几天都不想看见你。”
“还真是巧了,我想去明霞域转转,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不会看见我了!”边关月一拍手,惊喜地说道,“咱们还挺有默契的。”
烛黎抬眸,视线落在边关月笑意粲然的脸上,忽地心里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有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感,最后她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吧。”边关月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来荒漠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以前的老朋友有没有忘了我。”
老朋友三个字她特地加重语音,显然这也不是什么正经朋友,而是被她欺负过的沙包们。
根据各大势力的尿性,就知道他们绝对会带队前来分一杯羹,甚至还会联手吃肉,不给散修喝汤,届时一定能见到很多熟人。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嫌弃她这个落魄的老朋友?
边关月可是在楚滔的手札里学到很多新鲜用词,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如果有机会说出来,想想就激动,肯定很好玩。
烛黎已经恢复平静,笑得艳丽从容,“那就祝你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边关月乐滋滋地说道。
“晚上的时候让竹箫吧食材送到偏院,算是送别宴了。”烛黎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边关月的眉眼,轻声说道。
边关月眨了眨眼睛:“那你来吗?”
“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
“当然希望了,大家都是朋友,总不能少了谁吧。”边关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是啊,都是朋友。”烛黎展颜一笑,整间屋子仿佛都变得明亮了。
边关月更高兴了,对于自己交朋友的能耐愈发骄傲,“晚上等你大驾光临。”
烛黎点了点头,笑着目送边关月关上门离开。
那本破书重新出现在她手中,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却怎么也看不下去,脑中总是闪过刚刚边关月的笑容,她不觉得欢喜,只觉得心闷。
她觉得要是在边关月这里完好退场,情劫怕是也能渡过了。
历劫也不是这么历的啊。
*
在商行店铺里一通买买买,大把灵石往外撒,云黛兮才觉得自己心气顺了些,也能回去见边关月那个杀才了。
回到偏院就看见院子都没下脚的地方,两个红衣服的人在说说笑笑地烤肉,刘海粟沉默地切东西,竹萧在烧汤,两个小的在讨论云黛兮这个老师回来的时候气是不是就消了。
一派热闹的场景。
云黛兮站在门口望进去,抿了抿唇,走进去站到边关月面前,假装没看见烛黎,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又比武招亲胜利了?”
言讫,才悠悠然地看向烛黎,眼里的恶劣毫不掩饰。
毕竟是边关月的朋友,哪怕再温文尔雅,修养再好的人在如此的耳濡目染之下,损人的本事也是见风涨的。
这是在暗讽烛黎没人要啊!
烛黎收起笑容,眼睛却弯了弯,看向边关月,“关月这个夫婿,我还是很满意的。”
边关月察觉到空气里除了烧烤味之外还有火药味,拍了拍烛黎的肩膀,“怪不得你当了女王呢,眼光就是好,我也对我自己很满意。”
然后就继续忙烤肉去了,专心把控着火候,留下云黛兮和烛黎两人大眼瞪小眼。
竹箫低头盯着汤,心里念着清心咒,虽然对那边的热闹心痒痒,但坚决不抬头,主人的热闹不算那么好看的,而且这种忙不好帮,帮了这一次,下一次可就找不着人了,还是让主人自己一个人抗住吧。
这汤一看就好喝的不得了。
烛黎微微抬眸,直视云黛兮,淡淡笑了笑,“云小姐晚来一步,要不然也能听见关月对未来的规划。”
“是吗?”云黛兮不屑地哼笑一声,“她能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又把那些手下败将再揍一遍?”
一整只离火鹿后面的边关月探出脑袋:“你怎么知道的!”
云黛兮瞥了她一眼,难得给她个好脸色看,“我还能不知道你,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再多的,就没有了。
“我大度,不和你计较。”边关月说完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馋鬼。”云黛兮眼不见心不烦,不去看和练剑时一样认真的边关月,而是挑衅地冲着烛黎勾了勾唇,“女王还有别的指教吗?毕竟不管她的规划时到哪去,我总归是要跟着她照看着她的。”
边关月会和烛黎好声好气说话,这是因为边关月受了烛黎的恩惠,而她只是借住了地方,吃了点东西,可她就没有帮忙抵御兽潮吗?再说了,怎么样她都出身中域云家,也不需要怕一个荒漠女王。
此言一出,竹箫更是瑟瑟发抖,这可怎么是好,主仆二人加起来都没有人家口才好,完全说不过云黛兮啊。
奴真和贾小宝也悄咪咪看过来,除了烤肉烤得热火朝天的边关月,整个偏院的注意力都在这里。
而烛黎倒是丝毫不见动怒,平和地说道:“作为关月的同盟,我很乐意见到她身边有云小姐这样的得力属下 ,同时我也祝云小姐可以早日得偿所愿。”
云黛兮目光冷冷地看过去,她可没有看到烛黎哪里真心地祝她了。
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烛黎根本就不看好云黛兮。
云黛兮寒着一张脸:“她走了,女王还需要旁的夫婿吗?”
烛黎轻轻一笑:“我对此并无执念,还望云小姐不要太过执着,我辈修士太过偏执便容易滋生心魔。”
云黛兮:“女王操心自己就行了。”
等云黛兮气势汹汹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偏院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气氛也没有那么冷凝,两个小的也敢大口呼吸了。
竹箫凑到烛黎身旁,忍不住对着烛黎挤眉弄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主人除了暗中关注以外,当面对峙也是不怵任何人啊。
烛黎无奈,“眼睛进虫子了?”
竹箫低头,继续去弄自己的汤,虽然主人胜了云小姐,但心情依旧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只是烛黎早就练就情绪不外露的本事,除了竹箫,没人发现脸上带着浅浅笑容的烛黎心情有多糟糕。
等云黛兮从房间里出来,院里已经把吃食准备好了,她径直做到边关月的右手边,表情还是很不好,像是谁欠了她几千极品灵石一样。
烛黎坐在边关月的左手边,浅笑盼兮,盈盈满目,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姝丽。
边关月左右看看,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竹箫喝了口自己煮的汤,大感满足,不嫌事大地问边关月,“你想说什么?我看你在那犹豫好久都没有说,有什么就说呗,你这搞得我都好奇了。”
云黛兮偏头看了看边关月,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目不斜视。
烛黎敛眸,浅笑不语,荒漠女王的姿态拿捏得死死的,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都没有去看对面的竹箫,但在她的话下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静心等待边关月要说什么。
边关月困惑地“啊”了一声,“这个啊,我刚刚是想说她俩坐得太近了,好像我被她俩按住羁押一样,不太雅观。”
作为一个进过地牢的修士,她对这样的事很敏感,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坐得那么近,不要那么依赖她。
“……”
云黛兮一言不发地往外坐坐,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烛黎倒是没有动,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很快就是分别之日,我想和关月好好道别。”
竹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看小黄书都要藏着掩着的主人,主人她真的出息了!
以前烛黎穿着鲜艳红衣,又长了张勾人狐媚脸,哪怕是做了女王,下面也有很多不好的声音,传闻中的面首比太隅沙漠的沙子还要多,可偏偏烛黎什么都没干,她全心全意都在荒漠上,对男女修士并不感兴趣,好容易真的动心了,是个那么难搞的人,她又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肯袒露真心。
现在好了,人要走了,她开始主动了!以前去哪了!
不过努力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边关月皱了皱鼻子,“你坐着呗,别说的那么可怜,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你这样我害怕。”
为什么害怕?当然还是楚滔那本手札了,做事之前不要插旗子——反正她就是这样,一点正经功法不看,就喜欢看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云黛兮短促地轻笑一声,是嘲笑没跑了。
边关月觉得云黛兮的笑声很突兀,扭头问她,“你笑什么?”
云黛兮撕下一大块肉放到边关月的碗里,“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张嘴有时候还是能说出好听的话。”
“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边关月实话实说。
因为边关月在任何人面前总是过于的实诚,成功的让云黛兮和烛黎对她无话可说,只能闷头吃东西。
好好的一顿饭被边关月搅和得气氛全无,一点离别的感伤都没有,只想赶紧吃完逃离现场。
倒是奴真,贾小宝,刘海粟好好地吃肉喝汤,时不时看看对面,显然把对面三人当成下酒菜了。
边关月站起身,在月色下愈发清隽,举起酒杯,别样洒脱,“举杯,祝我们都得偿所愿。”
第33章 独守闺房
【来到修真界, 我本来很欢喜,谁不想当龙傲天呢,可是慢慢我发现修真界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在浮光剑上负手而立, 飘忽若神的边关月一边分心看着手札,另一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举杯, 其他人没有应和, 而是第一时间都看向她身边坐着的两个人!
什么意思?不给她面子, 她在这个家威严扫地了?
从荒漠出来,御剑飞行的边关月还是脸颊鼓鼓的, 纯粹是被气的。
除了在偏院吃了顿饭,边关月没有向任何人告别,让竹箫替她说一声就行了,然后就那么潇洒地在第二天清晨离开荒漠。
只不过由于她还在生气,就独自一个人在前面猛飞,最后还是云黛兮截停了她的飞剑。
“奴真还带着小宝, 飞不快,追你都快追哭了。”出了荒漠, 云黛兮由阴转晴, 说话也能好好说了。
边关月回头一看,确实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讪讪说道:“我想事情呢,没注意。”
她回想了一下,确实飞得很畅快, 胸中什么郁气都一扫而空,迎上冷风, 快活极了。
今天的浮光剑也特别活跃,和她心意相通, 飞行的时候又快又猛,一个劲的往前冲,没注意就和后面拉开了距离。
想想也是,浮光剑这几个月都没有好好地在天上痛快地飞,估计也憋屈的不行。
云黛兮知道她这几个月能老实地窝在荒漠也是难为她了,就没有继续计较,停在半空等奴真他们跟上来。
“你为什么不把小宝放在荒漠?”
贾小宝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留在荒漠,烛黎不会让他遇到危险,而跟在边关月身边,可能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什么战斗中。
边关月笑着反问:“难不成咱们出来吃香的喝辣的,把他扔在荒漠天天独守闺房?”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云黛兮也是服了她了,“还说她俩呢,你这个做姐姐的,用词能不能讲究些。”
边关月咧嘴一笑,抬眸眺望远方,风吹得她衣衫猎猎,声音也好像也要随风远去,“我知道,可小宝一个凡人小孩跋山涉水从中域道荒漠投奔我,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他在那谁也不认识,倒不如跟着我们风餐露宿一起吃苦。”
“反正他出事了,我就打死敌人给他报仇,我出事无法再庇佑他了,那他就等死呗。”
“没人是想被迫留在原地的。”
她难得正经,回到了九域十八州,那个机敏聪颖、少年意气的剑道天才又仿佛回来了,不带一丝落寞和阴霾,一直都是这般从容又骄傲的模样。
云黛兮眼眶一热,转头不再看她,努力镇定地说道:“那你就永远走在前面,要不然后面的人容易走散。”
边关月摸着下巴,挑了挑眉,骄矜又臭屁,“那是,我就是你们的指路明灯,有我在,你们就不会走错路,我就知道你也很崇拜我,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
“说出来让你得瑟吗?”云黛兮冷笑一声,脸上却带着笑,“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崇拜你了?那么多年,我只想把你的剑挑出去,如果你觉得这也算是崇拜的话,那我无话可说,边明灯。”
“挑剑的事还得咱俩打过一场才知道,不过你还别说,明灯剑君的名号也挺好听的。”边关月想了想边明灯这个称呼,关注的重点一下子就歪了。
“是那种把对手打得脑袋反光的明灯吗?确实挺适合你的。”云黛兮好笑,“你确定我们要在这打吗?”
边关月跃跃欲试:“打一场?如今正好,我金丹你元婴,打起来不算我欺负你。”
以前的时候她们俩人渐渐就不打架了,不是因为大家都成熟了,而是因为打不起来了,边关月这家伙就是个吃了饲料的猛兽,筑基期能和金丹硬碰硬,金丹的时候能和元婴初期战而不败,等她元婴了,没几个同代修士能和她过手切磋了。
而现在边关月弃道之后更上一层楼,有了金丹初期斩杀化神中期妖兽这等骇人的战绩,真要和元婴期打起来,表面吃亏的是她,但实际倒霉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云黛兮挤出来一个笑容,皮笑肉不笑,“你现在很是嚣张啊。”
边关月疑惑地看着她:“这话说的,我啥时候不嚣张了?”
哪怕是当着无极道宗上下,她也能傲气地削去无极道宗矗立万年的宗门大殿,把无极道宗面子里子都踩在脚下,这还不够嚣张?
不嚣张就不是边关月了。
“那我就陪你过过招。”云黛兮没等边关月说话,直接一掌打出去。
等刘海粟带着奴真和贾小宝赶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俩人在天上打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跟上来了。
边关月把人惹毛以后很鸡贼地躲来躲去,坚决不浪费自己的灵力,打法很是敷衍人,用的剑招都是她在烛黎府邸的藏书楼翻出来的剑法。
云黛兮周身气质愈发冷凝,水灵根打出来都快凝结成冰了,完全是被边关月气的。
“你找我打架,是练你的逃命工夫吗?”
边关月躲开云黛兮的剑尖,笑而不语,不再陪她玩了,一个回刺,没伤人,而是把云黛兮的佩剑勾到了自己手里,拿着战利品啧啧称奇。
“你还用着这剑呢?不会想着用这把剑一雪前耻吧?”
被勾到边关月手里的佩剑就是当初那把被边关月挑开的剑。
原本还想上前打招呼的刘海粟三人立马从心地落到地上,没敢凑过去,因为云黛兮现在的脸色着实不好。
不过败在在边关月手里的次数太多了,云黛兮其实没有那么生气,她就是觉得边关月这得瑟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眼,让人手痒痒,偏偏又打不过她。
切磋打不过边关月,到了拼命的时候活下来的一定是边关月,因为这家伙拼命的时候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云黛兮伸手,闷声说道:“把剑还我。”
边关月把战利品扔给她,嘴上还不忘叭叭,“你又不是剑修,干嘛总想着和我比,这怎么比得上嘛。”
云黛兮闷闷地接过剑,不想和她说话。
这次输得比以前还要随意,边关月都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她的佩剑拿到手,她也没脾气了。
边关月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乐得把浮光剑扛在肩上,围着云黛兮哈哈大笑,嘲笑的丑恶嘴脸一览无余。
奴真戳戳贾小宝,“你上,姐姐和老师不会打你的。”
作为唯一一个凡人小孩,贾小宝唯一的作用就是在边关月和云黛兮心情不好的时候上去抗雷,毕竟总不能真的打孩子吧。
边关月转头看过来:“我听得见。”
奴真仰着小脸:“我就是说给姐姐听的啊。”
云黛兮笑了一声:“和你一样的滑头,近墨者黑,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了。”
“反思什么?现在多机灵啊。”边关月觉得这是个好的变化,明明是近朱者赤,“你是她的老师,不应该你教导她吗?”
云黛兮看着奴真,嘴角上扬,“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奴真拒绝和她俩交谈,皱巴一张脸对着贾小宝,“每次都是这样,她俩闹矛盾,咱俩遭殃。”
贾小宝的包子脸也皱成褶子,“……我好像才是最冤枉的。”
边关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是到哪里了?”
刘海粟是唯一一个留意她们途径了什么地方的人,“阳虚域的太洪郡。”
边关月看了看两个小的满眼渴望,索性大手一挥,“听说太洪郡的花朝节就是这几天,过去看看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反正咱们也不着急去明霞域。”
明霞域那边还没有找到泽林国的入口,而沼泽又危险无比,太早过去容易给别人做嫁衣,反正也不着急,倒不如先玩个高兴。
奴真和贾小宝立即欢呼起来,她俩一个凡人受不住长时间的御剑飞行,一个最讨厌枯燥的赶路,能进城凑凑热闹,她俩就很高兴了,自告奋勇地在前面开路。
云黛兮走到她身边,“你还真是宠孩子。”
边关月走在后面,压低声音,“我也想进城看看。”
“在荒漠的时候,你怎么不玩个痛快?”云黛兮很是不明白,都是城池,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若说的话,荒漠五城可比这里的城池有特色多了。
“不一样,荒漠的风一吹,鼻子里都是沙子味,修士也比较躁动,出去光看吵架和打架的了,要不然就是正事,玩都玩得不舒心。”边关月爱凑热闹,看到小贩和客人用荒漠方言吵架,她都围上去看看,哪顾得上玩。
云黛兮斜睨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要为了人家女王,留在荒漠当个赘婿呢。”
边关月叹息一声说道:“软饭好吃,但不能常吃啊。”
剑修立身还得靠手里的剑,要不然软饭吃的都不安心。
“……德行。”
她们一行五人还没有进城就已经感受到了太洪郡民众对花朝节的追捧和狂热,随处可见的鲜艳花朵,花香浓郁,姹紫嫣红。
边关月抱剑到处乱看,看到什么花都觉得稀奇,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你看什么呢?”云黛兮随着她的视线一一看过去,也没发现什么珍稀,都是些寻常品种的花卉。
边关月:“我在想我的逢春剑意还是太单调了,杀人以后再生出这样花花绿绿的小花多好看,一看就知道我是个开朗活泼的好人。”
云黛兮觉得自己就是多余搭理她,“那你慢慢琢磨吧。”
进城以后边关月就不再乱看,表情严肃,板着一张脸,顺着人流走在街上。
这一次云黛兮没有问她在琢磨什么,云黛兮觉得答案一定是自己不想听到的。
她没问,边关月却是主动说了,“修士一个人三十块下品灵石的入城费,抢灵石呢!”
她拍了拍贾小宝的肩膀,满意说道:“还是我们小宝省灵石,一两银子就能进城。”
贾小宝腼腆地挠挠头,“我的灵石都给姐姐。”
上次分的赃款他一块灵石都没有动,都攒着呢,他也用不到,还不如都给边关月。
再看看奴真和刘海粟,表情仿佛都在赞同,也觉得一个修士三十下品灵石太贵了,把边关月的抠门学了个十成十。
云黛兮挤开边关月,一脸阴沉地说道:“入城费好像是我出的灵石吧?还有,不要惦记我学生那点灵石,自己想办法挣去。”
边关月为自己喊冤:“我什么时候要他的灵石了?云大小姐,你可不要张口就来败坏我的名声。”
云黛兮不为自己辩解,而是冲着她伸手。
“怎么了?”边关月不明所以。
“入城费还我。”
边关月吹着哨子,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然后眼前一亮,跑向一个摊子,付了十枚铜钱,买了五串糖葫芦。
“可别说我没有请你们啊。”边关月回来把糖葫芦分给其他人,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说道,“还是民间的东西便宜,小宝那一两银子都能买好多糖葫芦了。”
“……你就抠吧。”云黛兮难免有点吃人嘴软,自觉为边关月的行为找补,“估计是看着小宝跟着一群修士,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两银子。”
贾小宝也很赞同:“就是,在我家那里一两银子都能吃上三个月了。”
他家三代人加起来的积蓄也没几两银子。
奴真和刘海粟啃着糖葫芦,没说话,这一大一小光有实力,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要不是跟着边关月,就连极品灵石都没有见过,六十块下品灵石对以前的他们来说都负担不小。
云黛兮对这几人也是没辙了,好笑地问边关月,“难不成你再把灵石抢回来吗?”
边关月有些意动,但也耐得住性子,“重要的不是我们四人进城的灵石,而是小宝的那一两银子,坑我的钱就是不对,走的时候把多的要回来。”
“……那是我的钱。”
“都一样都一样。”
解决分歧以后她们就去找客栈,依旧是云黛兮出灵石,不是想给边关月花钱,主要是想耳朵能清静些,不要再遭罪了。
每人一间最好的上房,云黛兮拿灵石的手都不带抖的。
在房间里逛了一圈,除了刘海粟、云黛兮,剩下的三个都坐不住,急匆匆地要出门逛逛。
没办法,只能陪着一起去。
不知何时,边关月手上又多了串糖葫芦,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和几个人分享说道:
“这是我小时候最珍惜的味道了,天天就盼着隔壁峰主出宗门给我捎一串,有一次隔壁峰主大手笔地买了一草靶子的糖葫芦,把我高兴的恨不得把繁枝峰给炸了,然后我很嚣张地扛着比我还要高的草靶子满宗门乱窜,把糖葫芦发给我看得顺眼的人,看不顺眼的,我就特地在他面前吃完再走。”
“哦,那时候李道然就已经在宗门了,瘦巴巴的,看着比小宝还可怜,我好像还把糖葫芦分给她了。”
贾小宝立马捧场,“原来那时候你就认识大师姐了啊!”
边关月也想不起来当时她和李道然关系好不好了,她看到手里的糖葫芦,忽然想到那段记忆,惊讶于自己还会把到手的东西分给别人——虽然初衷是为了得瑟显摆。
“记不得了。”边关月对自己啧啧称奇,“不过她也算是少有几个能从我手里拿到糖葫芦的人,主要是我当时长得白白嫩嫩,她比我大两岁,看着又瘦又矮,忒可怜了些。”
“我那时候还是太心善了。”边关月如此总结说道。
贾小宝想象不出来大师姐瘦瘦小小的样子,自他进入无极道宗以后,李道然就已经是首席大师姐了,正直公正,古道热肠,所有人都对她心服口服,因为李道然,他这样的仆役弟子也能按时领到自己的月例,在他看来那样气度的大师姐应该是出身极好的。
“原来大师姐以前也吃过苦的,我还以为她一直都那么厉害。”
云黛兮接话:“再苦,现在也翻身了,未来的无极道宗掌教,有什么好苦的。”
她对李道然那样惯会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的感官并不好。
边关月对此持不同意见:“以前我觉得她会是下一任掌教,不过在我这事过去以后我就觉得不太可能了,李道然的心还不是黑的。”
就冲着无极道宗掌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就觉得李道然还是太正直了,不太适合这职位。
现在她已经不避讳自己前二十四年的经历和无极道宗的存在,说到底是她的一部分,也是她必须跨过去的一道坎,没什么避而不谈的。
云黛兮扑哧笑出声,见边关月不解地望过来,淡定说道:“我就单纯笑笑。”
那位无极道宗的大师姐绝不是表面上的良善性子,当年在宗门大殿的时候几句话就让她下不来台,也就边关月觉得是个好人。
云黛兮又看到了满眼亮晶晶的贾小宝,哦,这还有一个,再看看单纯的奴真和寡言少语的刘海粟,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傻傻一窝。
边关月吃完手上的糖葫芦,拍了拍手,客观评价了云黛兮这个笑,“你分明就笑得不怀好意。”
云黛兮眯着眼看过来,边关月已经看到好玩的,连忙挤进人圈里了。
这是个书画摊子,摊主是个袖子洗得发白的儒衫书生,桌子上摆着十二张风情各异的美人图,正卖力吆喝着,“春宵楼的十二个绝色美人在花朝节就要出阁了,届时哪位得到了青睐,拿着画过去,也让美人开怀不是?”
人群里有人问,“你是怎么见到春宵楼美人的?”
书生举了举自己两袖清风的衣衫,“你以为我写字画画的钱花在哪了?我可是求了梅娘好久,她才同意让我画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有人知道梅娘就是春宵楼的老鸨,当即哄笑出声,“讲清楚怎么哄的啊?梅娘我可是见过的,你能把她说服,下了不少力气吧?”
书生闹了红脸,“各位看画,看我做什么。”
边关月厌恶地退出人群,握着浮光剑的手收紧又放开,小声地喃喃自语,“放你们一马。”
都是群凡人,她不至于当街揍人,容易被
只不过她有点气不顺,听了这些污言秽语,觉得自己耳朵脏了,也想让别人气不顺。
就在她快步走后,书生好奇不带恶意地飞快看了她一眼,继续敷衍这群闲着没事干不买画的闲汉。
边关月走到云黛兮身边,“我知道咱们这三天要干什么了。”
云黛兮莫名觉得事情不对,边关月想做什么事之前会找她商量吗?不会,这家伙最是独断专行了!
“……又有什么事要我跟着你一起去抗?”
边关月咳嗽一声,有个太过了解自己的朋友好也不好,这就是坏处,一眼看穿她要做坏事。
“那什么,你想不想在花朝节的时候逛一逛万花城最特色的地方?”
“说我能听得懂的人话。”云黛兮平和说道。
边关月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不让前面过于好奇的两个小的听见,“就是这里的青楼。”
云黛兮深呼吸,只说了一句,“我不想被万花宫当成死敌,你懂吗?”
太洪郡是万花宫的地盘,都是一群修合欢的疯女人,如果在花朝节招惹了她们,她们是真的能干出来跨越栖灵大陆追杀的事出来。
曾经有修士故意拿万花宫的人来修无情道,杀妻证道,硬是被万花宫老祖追杀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练虚期圆满的大能硬生生被斩杀,神魂当场破碎,死后也要被压弯膝盖,朝着万花宫的方向跪地认错。
这是群用自己的疯狂证明自己不好惹的女人,招惹无极道宗没事,因为无极道宗可能会用大义压迫你,不会光明正大的出手,但万花宫不会管这些东西,她们只知道她们的死敌死了也得磕头认罪。
云黛兮真诚地看着边关月,满心的不解,“你就非得挑花朝节的时候作妖吗?”
这地方都叫万花城了,是谁的地盘还用想吗?而万花宫的女修最重视的就是花朝节了,这时候搞事情,和在人家坟头上摆酒席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光咱俩过去,见机行事,我不会冲动的。”边关月回望过去,对对手指,想了想还是有点对自己不太放心,补充说道,“能让我冲动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黛兮无语凝噎,“你都想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第34章 花里胡哨
这时候已经入夜, 灯火同时亮起,从远处看犹如金光闪闪、生动挥舞的游龙,万花城到处都流光溢彩, 行人发间都插着花簪,不管男女老少都簪花, 衣服上的花纹也都是各类名花的形状, 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花香弥漫, 香气扑鼻,感觉骨头都要酥了。
三日后就是花朝节, 家家户户都在为过节做准备,随处可见的奇珍花卉,过节的热切气氛可见一斑。
太多香味混杂在一起,边关月闻不惯这味道,只能封住自己的嗅觉,反倒云黛兮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 买了不少小物件。
边关月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发现万花城的人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 都长得不错, 身上整洁干净,一点都不邋遢,对眼睛非常友好。
她自己是个美人,自然也喜欢看别的美人,她的朋友就没有丑的。
同时对春宵楼的十二绝世美人也隐隐有了期待, 街上随便一个人都长相不俗,而备受推崇的十二花神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云黛兮早就发现边关月这家伙不赏花赏景, 而是在欣赏美人,只不过她的目光太过清正, 和看风景的眼神没什么区别,也就没说什么。
呆子之所以呆,就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开窍。
“看够了吗?”云黛兮指了指怀里都是吃食的奴真和贾小宝,“看完就请我们去酒楼吃饭吧。”
俩人茫然地抬头看过来,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一看就知道这俩光顾着吃了,丝毫没有听云黛兮和边关月说的什么。
边关月也是个会享受的,抚掌一笑,“那我们就去万花城最大的酒楼——万花楼,登高赏景,美食美酒还有美人,岂不快哉。”
奴真和贾小宝特别会捧边关月的场,“去去去,我刚才就听见过路的人说万花楼的菜有多好吃了,咱们快去尝尝。”
她们三人在前面欢快地走着,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云黛兮的黑脸,不过气着气着她就习惯了,只能快步跟上。
刘海粟看看边关月的背影,再看看云黛兮,把不解都放在心里,他当年搞不懂前未婚妻为什么宁愿重伤垂死也要和他解除婚约,现在也搞不懂边关月身边的人为什么都奇奇怪怪的。
这可比修刀难懂太多了。
刘海粟摇摇头,也大步跟了上去。
万花楼坐落在万花城正中央的那条街,足足有十二层楼高,整座楼就是朵薄情花的形状,外墙冰蓝剔透,如梦如幻。
边关月抬头看向万花楼的顶楼,赞叹一声,“用薄情花建楼,可谓是把万花宫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这才是最适合修无情道的一群人!
这么有意思的地方和有意思的人,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错过多少乐趣啊。
有人听见她的话,接话道:“道友这可说对了,万花宫的女修不在乎旁人的那颗真心,就是架不住那些前赴后继扑过来的凡夫俗子。”
边关月看向说话的人,发现对方也是个美人,来人一身黑衣劲装,冰肌莹彻,端丽冠绝,气质高贵,自带洒脱,别有一番风流。
“道友看着眼善,我们之前见过吗?”见边关月看过来,美人对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主动自我介绍,“我名曲莲心,见过这位道友。”
她眨眼睛不带娇媚,反而带着几分潇洒,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想和边关月认识一下。
“如果曲道友认识一个叫明灯的修士,那就是认识我了。”边关月认真说道。
话音刚落,云黛兮的神情扭曲了一瞬,边关月她真的是张口就来啊,她难不成想给别人做指路明灯?
还明灯呢,纯粹是用来打发别人的名字。
这下云黛兮对主动上前搭讪的美人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还有点同情对上边关月这张嘴的人。
其实边关月也没说错,她确实预计自己的名号叫明灯剑君,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可没有一个叫明灯的人,要是这位曲道友认识明灯,那才是怪事了。
不过云黛兮真没想到刚说过明灯这个名字没多久,还真就被边关月给用上了。
曲莲心看到了云黛兮怪异的表情,没做多想,就笑着说道:“道友这名字很有西域的风格,很有禅意。”
边关月仿佛看到知己,立马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明灯太中规中矩了,我打算以后把明灯改成冥灯两个字,死人的那个冥,打死谁就给谁点个鬼火灯,一定很特别。”
她身后的四人立马眺目远望,研究起万花楼的构造,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边关月,就当自己失去了听觉,什么话都没听见。
怎么边关月一个人说的话,还能让一群人都感到丢脸呢?
曲莲心也不是寻常人,讶异一瞬,“有朝一日想来能听到道友的冥灯之号名传九域十八州。”
边关月矜持地笑了笑:“到时候肯定要说一声曲道友很有先见之明。”
曲莲心看着边关月,第一次对一个人感觉到了哭笑不得的情绪,一时之间很新奇,指了指众人身后的万花楼,“预祝道友名誉天下,我请几位道友上十二楼吃饭,提前庆祝如何?”
边关月丝毫不带犹豫地说道:“这敢情好啊,刚到万花城就认识了曲道友这样的新朋友,是我们的幸运。”
她真的是连推拖一下都不愿意,一点表面功夫都没有。
云黛兮也是服了边关月,又不缺灵石,那么急吼吼地答应,纯粹就是坏心眼,想看人家破功,她真的是没救了。
曲莲心虽没有料到边关月的举动,但她也不差灵石,反倒愈发觉得边关月性子好玩,一点都不矫揉造作,“那就请吧。”
边关月一马当先,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一点都不怯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出灵石呢。
曲莲心显然是老顾客了,走在边关月身边给她介绍万花楼,“下面三层是给凡人吃饭的地方,中间六层留给修士,第十层和十一层则是一些身份贵重的修士才能进入,十二楼一般不见外客。”
刚进去,就有模样俊俏的小厮招呼曲莲心,还是个练气七层的小修士,态度毕恭毕敬,请曲莲心去十二楼,还能分心照顾边关月几人,让每个人都得到宾至如归的服务。
边关月从游荡着嘴里知道万花宫的女修不是那么好惹的,加上她打算在花朝节的时候搞事情,看到这情况,难免想打听曲莲心是个什么人物。
她一边用眼神制止云黛兮的动作,一边好奇地问道:“曲道友是万花宫的姐姐啊?”
别看边关月喊姐姐喊得甜,其实眼里满是探究。
随便遇上的一个人就是万花宫的女修,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她这还没搞事情呢就被万花宫的人找上门,很难说不是故意的,这是发现了她的身份?
曲莲心偏头淡淡一笑,“看起来不像吗?”
说实在的,曲莲心不像云黛兮嘴里那群凶残女修,也不符合世人对修合欢的刻板印象,更像是哪家千娇百宠但性格洒脱,天天要出门闯荡的二师姐。
一看就是直率的性子,脸上半分媚意也无,看着不像是修合欢决,这样的人竟是万花宫的修士。
就连云黛兮也没有想到,有些震惊。
边关月耸了耸肩,无所畏地说道:“我是和你交朋友,又不是和你背后的师门交朋友,只要你出灵石请我吃饭,那就是好心的漂亮姐姐。”
曲莲心哑然失笑,“我要是天天请你吃饭,那我岂不是你亲姐姐了?”
边关月盘算起来,“你想我做我姐姐的话,可以先把我灵石折算给我,因为花朝节后我就走了。”
万一真搞出什么大动静,还是提早跑路为上,还是不要和万花宫的人有过多的牵扯,不过姐姐这个名头还是可以卖出去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血亲,记事起就生活在繁枝峰里,孤儿一个,也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曲莲心要是出灵石,让给她就是。
曲莲心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得婉言拒绝,“我并不是想要做你姐姐。”
边关月有些失落:“好吧。”
曲莲心发现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可惜,不由得地笑了笑,这位“明灯道友”还真是有趣。
“道友为了一顿饭就跟着万花宫的人走了?”
一般人再贪财,听到万花宫也要迟疑一下吧?她怎么就恨不得立马做成这买卖的样子?
边关月被烛黎救助一次之后思想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严谨说道:“我就喜欢出手阔绰的漂亮姐姐,一请就请我们全部,大气。”
她这拖家带口的,能找到一个冤大头可不容易。
曲莲心发现自己新交的朋友还真是个妙人。
正好到了十二楼,聋了一路的小厮终于开口请她们进入包间。
走廊上没见过世面的奴真和贾小宝趴在栏杆上惊叹出声,因为万花楼中间是空的,站在十二楼一览无余能看到一楼正中央的鲜艳盛开的薄情花。
边关月没管这俩,抬脚走进包间,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发现没有好指摘的地方,桌椅板凳、屏风熏香、茶水吃食……都是好东西,一进来,周身的灵气都活跃起来,每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
曲莲心笑着招呼她,“宫里其他姐妹不喜欢来这吃饭,倒是便宜我了,让我在这有了个固定房间,这还是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来这吃饭。”
边关月挑剔地环视房间,勉强回道:“还不错。”
就是屋里太香了,香得她想打喷嚏。
云黛兮则是打量人,倒了杯茶仔细嗅了嗅味道,放下杯子,表情冷了下来,“熏香和茶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曲莲心靠在椅背上,闻言眉毛往上扬了扬,只说了一句话,“这里是万花宫的地方。”
一语双关。
万花宫里都是群什么人?
搞合欢双修的。
她们熏的香,喝的茶带着催情效用那颗太正常了。
而且她也是在告诉云黛兮这里是万花宫的地盘,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得憋着,给她脸色看,怎么想的。
除了在边关月这里,云大小姐还没有受过别人的气,万花宫再不好惹,她也不用惧怕,只是她自己一个人无所谓,不能给边关月带来麻烦,再招惹来一个难缠的敌人,边关月以后在九域十八州真的要改头换面了。
云黛兮没再说什么,愤愤地看向窗外的夜色。
曲道友不是想和边关月交朋友吗?去吧,她就看看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受的住边关月这张嘴。
曲莲心自然看得清楚云黛兮为什么会选择息事宁人,从一开始就发现云黛兮对这位“明灯道友”超乎寻常的关注。
她本来没必要和云黛兮计较,她就是想看看云黛兮会是怎样的反应,不出所料,把话都咽回去了。
再看看“明灯道友”,她根本没注意到云黛兮和曲莲心之间不和谐的氛围,而是趴在桌子上研究含有催情迷药的茶水,看看又闻闻,比旁边两个少年少女看起来还要幼稚。
边关月一脸嫌弃地放下茶杯:“这连一个成年人都药不翻。”
一杯茶的药力,基本灵力运转一个周天就能清除干净了,若是凡人喝了,就是一个时辰的燥热难耐。
曲莲心并没有为万花宫的催情茶水担保,“喝个意思罢了,万花宫在外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但我们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
万花宫的女修在修真界正道看来和妖女无异,就差人人喊打了,实际上不是女修求着他们双修,而是那些修士上赶着,只不过都是些伪君子,说什么妖女祸乱他们的道心,就那几近没有的道心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她们也是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那些花架子。
“这是个好习惯。”边关月给她竖大拇指,她对万花宫并不感兴趣,扭头往外看了看,一脸真挚地问道,“啥时候上菜开饭?”
话题跳跃性太强,曲莲心卡壳一瞬,依旧笑语盈盈地说道:“快了,他们会所有菜一次上齐,也不用等太久。”
十二个美人每人拖着两道菜依次进来,六男六女,每个人都穿着很清凉,修为层次不齐,还有筑基期的,往那排排一站,非常惹眼。
让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看菜还是看人。
边关月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二十四道菜,香气扑鼻,浓郁的灵气和精纯能量迎面而来,这顿饭的灵石绝对低不到哪里去。
唯有三道菜没有灵气,估计是照顾到了贾小宝这个凡人。
她难得地不想坑人,打算到时自己出这个灵石,不是良心发现,主要是曲莲心说了这是万花宫的地盘,要是她搞出什么事被发现了,回头一看她让万花宫的女修请她吃过饭,这让人怎么看她?
她也不是怕丢脸,但是这种丢脸方式她敬谢不敏,宁愿被人说是疯子、狂徒,她也不想留下吃饭不给灵石的坏名声。
什么脸可以丢,什么脸要捍卫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可以缺大德,不能贪小便宜!
想明白以后的边关月不再端着,立马夹了一朵冰蓝色、冒着冷气的花放进嘴里,花入口即化,下一秒她就被灵气呲了一嘴,最后从鼻孔冒出来蓝色的气。
出糗的边关月茫然抬头,想要开口说话,嘴巴里又跑出来冰蓝色的雾气,吓得她赶紧抿紧嘴唇,不让气跑出来。
云黛兮不给面子,率先笑出声。
其他人也是,什么都没吃呢,光顾着看边关月的笑话了。
曲莲心莞尔一笑,“忘了和你说了,这道菜叫雪莲永生花,蕴含的灵气非常浓郁,入口的那一刻就要把花给炼化,要不然灵气就跑了。”
跑出去的方式边关月已经演示一遍了。
边关月恼羞成怒:“什么破名字!花里胡哨!”
就是一道入口的菜,整那么多的花活干什么,平白让她闹了个笑话。
曲莲心抿了抿嘴,没让自己的笑意那么明显,如常地说道:“这是万花楼最出名的特色菜,是十、十一楼必点的菜,就是冲着这个特色,我还没说呢,你就已经动筷子了。”
这也怨不到她,边关月下筷子的速度让人望尘莫及,什么话能来得及说啊。
当然,曲莲心是不是故意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边关月恶狠狠地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这次她吸取了教训,入口的一刹那就运转周天,把灵气全炼化完,没有气喷出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抬眸看向其他人,“看我干嘛?吃你们的饭啊!”
她就知道她们想笑话她第二次,怎么可能给她们这个机会!
其他人低眸敛目,就是嘴角都悄悄扬起,云黛兮掩饰的工夫不到家,扑哧笑出声,连忙低头不去看边关月。
边关月又不是听不见,听到这动静以后冷笑连连,给云黛兮也夹了一道永生花放到云黛兮碗里,假惺惺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道菜的寓意都是极好的,同时也饱含了我对你的的期待,希望你早日得道成仙,从此长生久视!”
云黛兮瞪她一眼,把永生花吃下,有了边关月做样子,她一点差错也没出,没让边关月看笑话。
末了,给了边关月一个得意的眼神。
边关月不好光明正大地打压自己的同伴,冷哼一声,大发慈悲地放过云黛兮,去吃其他的菜。
饭桌上的气氛并没有冷下来,曲莲心实在是个会聊天的人,她右边坐着奴真,一会的工夫就和奴真聊了很多,都是些万花城特色的地方和东西,说的都是小姑娘感兴趣的话题。
“万花城总跑不掉情缘二字,来着的人总是要戴一条用花编成的手链,也可以自己编手链,要是把手链送给别人,就是表明心意,你们要是感兴趣,就可以去城南,那里有关情缘的花种类最多。”
边关月对此非常感兴趣,好奇问道:“我要是用薄情花编手链送给别人,是表明心意还是结仇?”
原来她也是知道这是结仇啊?她一天天怎么就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云黛兮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
曲莲心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薄情花也可以编手链,想了想给出答案,“算是你对这个人说你对她无意,万花宫的修士拒绝哪个人的时候就会送给对方一朵薄情花,不用编成手链。”
边关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云黛兮眼皮子一跳,威胁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明天要把薄情花编成手链大肆分发给无辜的行人?!”
见刚形成的想法就被云黛兮挑破,边关月狡辩道:“你自己这样想,不要栽赃陷害我,我可没这样想。”
她倒是没有想要去祸害无辜的行人,就是想去春宵楼的时候把那些恩客的花、手链什么的都换成薄情花而已。
曲莲心微微一笑,“万花城的民众对各种花都很喜欢,不给薄情花这几天不合适,万一让表明心意的年轻男女反目成仇就不好了。”
要是边关月这样干,还真可能搞黄几对互通心意的男男女女,因为薄情花实在是个大杀器,一出手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不希望对方有任何的纠缠。
就连贾小宝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边关月,眼里都是不信任,因为这事她真能做出来。
“姐姐,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样的事有伤天和,还是不要做太多了。”
他给自己的话留了余地,让边关月不要做太多,而不是不做,谁叫边关月大事上很靠谱,小事上极其不靠谱呢。
边关月不开心地反驳道:“我又没有找情缘的心思,看见她们找情缘不会看不顺眼,更不会捣乱。”
她一般都是看上别人手里,她没有且想要的东西,又不想找个麻烦的情缘砸自己手里,干嘛去搞破坏。
就不能对她多点信心吗?
云黛兮对她的话满意极了,一抬眼就看到曲莲心含笑深意的眼神,心中一跳,错开目光。
曲莲心赞同说道:“找情缘的事上还是要慎重,一旦结为天道见证的道侣之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那么好分开的,在万花宫待久了总是听到谁谁坚决要和情缘结为道侣,过些年又悔不当初,因此陨落的也不止一个,死在道侣手里也是有的。”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边关月想起楚滔的手札,笑着说道:“剑谱第一式,先斩意中人,找道侣要是不擦亮眼睛,一不小心就成了对方手里的亡魂。”
“你这说法倒是新奇。”曲莲心对边关月的看法变了又变。
云黛兮说了句公道话,“不用想了,你没有这个福气。”
哪怕是她也得说一声,谁是这人的意中人,那谁真的是天厌之人。
边关月不理她,听到外面忽然传到很大声的动静,放下筷子,兴冲冲地跑到窗户去看。
第35章 十二花神
外面很热闹, 有十二顶轿子正在往这边过来,一顶轿子是一朵花的的形状,都是十二花神的装扮, 有不少人停下来在街边观看,甚至有的人一直跟着轿子跑。
车队在前面慢悠悠地走, 随形的婢女洒着十二种不同的花瓣。
边关月站在十二楼往下看, 都能闻到那股混合的花香和胭脂味。
她倚着窗户, 眯着眼看过去,轻笑一声, “还真是香车宝马铺满路。”
巡游的车队逐渐接近,在万花楼前停留了下来,吹吹打打,还有女子吹箫弹琵琶,特意在万花楼这里表演节目。
正好方便边关月把底下尽收眼底,每顶轿子的花神都是绝色美人, 风情各异,美得各不相同。
边关月福至心灵, 猜测道:“春宵楼的十二花神?”
听到她说话的曲莲心往外面看了一眼, 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明灯道友没来万花城多久,就已经知道了最大的销金窟。”
边关月没回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下面,她总觉得这一会不止一个人的神识扫过来了, 而且这些花神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乍一看就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看不真切, 总是隔着一层什么,还有一股隐藏在花香、胭脂香下奇怪的味道。
若是她探查肯定能发现是什么, 但这无疑是和人结成死仇。
“有意思了。”边关月转身指了指外面的盛况,笑着问曲莲心,“这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在万花楼前表演、吸引顾客,如果春宵楼是万花宫的产业,那就说得通了。
曲莲心明白她问的什么,干脆利落地摇摇头,“春宵楼的背后不是万花宫,开门做生意,我们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
却没有说春宵楼的背后和万花宫有什么关系,搞得边关月对春宵楼越来越好奇了。
“我平生最爱生得美的人和物,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去春宵楼转转。”
奴真吃了几口就饱得不行,放下筷子,兴致冲冲地跟着说道:“我也去我也去,我也爱美人!”
独断专行的边关月立马否决了她的请求,“不行,我可不要养出来奢靡无度的纨绔女,到时还得我花灵石捞你,你和小宝都在客栈等着,只有我和你老师去!”
被提及的云黛兮本来就胃口不好,现下更吃不进去了,顶着奴真羡慕嫉妒的眼神,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真以为是什么好事啊?边关月分明是拉着她一起抗雷的!
奴真不满地抗议,“我不小了,你在我这个年纪早就天天逛青楼了!”
边关月非常的冷酷无情,“我能让青楼免费请我进去,你能吗?”
虽然边关月砸了很多青楼,但下一次她进青楼还是不用花钱花灵石,天骄剑修,走在哪都是独一档的风流。
奴真泄气,夹了最后一朵永生花,蓝色的雾气立马从她嘴里、鼻孔里冒出来,算是她发泄的方式。
曲莲心把目光转到边关月身上,眼里都是兴味,“你要是想去春宵楼,我可以给你安排三楼的房间,若是看上了哪个花神,可以把人直接请进房间里谈心说情。”
桌子上的人都望过来,奴真是羡慕和好奇,云黛兮就是冰冷冷的眼神了。
边关月不在意地说道:“浪费这个灵石干嘛,我就是好奇春宵楼里面长什么样子,去凑个热闹而已,犯不着大费周章。”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去搞事情了,目前看来,事情应该搞不起来,那群花神绝对不简单,但过去看一眼总不碍事吧?
边关月坐不住,把房间里自带的酒坛拿过来打开,闻了闻发现没有催情效用才放心给自己倒酒,一饮而尽,赞叹一声,“好喝,不过有点太甜了,不怎么像酒。”
曲莲心解释说道:“有很多人说过万花楼的酒水不像酒,喝着太甜了,不过这酒就算是对修士来说后劲也是很大的。”
“大不了回去睡一觉。”
边关月屈尊降贵亲自给桌上三个大人倒了杯酒,自动忽视了奴真灼灼目光,对着云黛兮和刘海粟说道:“你们也尝尝万花楼的酒。”
三人都给她面子地把酒喝干净。
那坛酒被边关月占为己有,自己一个人悠闲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品酒。
吃饱喝足以后,其他人还好,只是脸有点红,而边关月就有些晕乎乎的了,走路都摇摇晃晃,但还是热情地和曲莲心告别,“我明灯最喜欢交新朋友了,能见到曲道友这般人物,万花也要失色,我们万花城一行已经算是圆满了……”
她不光说,整个人还挨过去,手搭在曲莲心的小臂上,因为醉酒,灵力控制不住地乱窜,就那么窜到了曲莲心的脉搏上。
边关月迷瞪瞪地发现自己失礼了,一边道歉一边顺势让奴真和云黛兮扶住自己。
曲莲心笑了笑,大度说道:“道友醉酒,不算冒犯。”
边关月靠在云黛兮身上,朝着曲莲心摆了摆手,“回见啊。”
出了万花楼,还在和曲莲心摆手,看起来非常依依不舍。
最后还是云黛兮看不下去了把她的手给收回来,带着醉鬼回客栈。
等到了客栈,众人默契地到边关月的房间,云黛兮直接松手,也不管边关月会不会摔跤。
边关月眼神瞬间清明起来,站直身体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嘟嘟囔囔地抱怨道:“粗鲁!就不知道对我温柔点吗?”
云黛兮直接问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边关月散漫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嘴唇,才说道:“在万花楼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说的那个跨越栖灵大陆追杀万花宫仇人的老祖就姓曲。”
她从前被罚抄写门规的次数太多,偏偏每次都记不住,于是就会去无极道宗的藏书阁一边看闲书,一边监督小弟子替她写罚写。
有关万花宫的曲老祖也看到几句,不过她没当回事,印象也就不怎么深刻,还是突然想起来她看过的修真界大能风流轶事里面有位百花宫的曲老祖。
云黛兮噌的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边关月,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那你还敢……”
后面的话她没有明说,谁知道那位曲老祖是不是注视着她们这里,在这样的修士面前,就算是传音也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在的,边关月装醉的技术可谓是出神入化,不熟悉她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不是装醉。
但云黛兮还是知道的,这人还是个小崽子的时候就敢偷喝酒,等长大以后更是喜欢喝酒装潇洒,不管是药力、灵力还是酒力都能炼化,从来没有喝醉过,不至于来万花城一次就醉得摇摇晃晃。
可边关月这点演技在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修士面前,道行还是太浅了些,一眼就能看穿她在装醉。
边关月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直白地说道:“好奇嘛,要不然这顿饭我可吃得不安心。”
刚到万花城第一天,就有万花宫的人请她吃饭,总不能是看她长得俊吧?
她本来只是好奇春宵楼是个什么情况,她竟然连一个花神都看不穿,总不能这十二个花神都是化神以上的修为吧?那么大的手笔干嘛开个青楼,化神也不是这样浪费的吧?西逃的时候追杀她的修士也没有那么手笔豪横啊!
想到万花宫的老祖就姓曲以后,她觉得万花城更有意思了,然后看到酒坛就灵光一闪想到这个试探的办法。
“那你看出了什么?”云黛兮觉得自己是不是变得越来越逆来顺受,在招惹一个练虚期起步的大能以后,她还能冷静地问边关月看出来什么,“别告诉我,你折腾一圈全是白折腾了?”
边关月嘿嘿一笑:“那倒不至于,这么说吧,八九不离十。”
她的灵力探过去立马像水滴流入江河,不见踪影,可见曲莲心经脉的宽度深度有多深不可测。
云黛兮也不想问边关月为什么如此确定了,她只觉得人生无望,丧气地说道:“咱们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吧,你也别祸害我们了。”
这人惹祸的本事不服不行!
看她的样子还挺自豪的。
边关月望着奴真、刘海粟、贾小宝三人,可惜地说道:“你还能走,她们仨不行,得跟着我一条路走到黑了。”
云黛兮懒得和她逗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么大个老祖,不至于看上……嗯哼。”
由于曲莲心出身万花宫,无法不让她多想,可是曲莲心如果真的是万花宫老祖,什么美人找不到啊?没必要找边关月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双修吧!
边关月嫌弃地看她一眼:“你脑子能不能想点正经东西?我猜测曲老祖应该是把神识布满整座万花城,在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
奴真也不免担忧起来,“那我们现在说这些不会……”
边关月特别鸡贼地说道:“我认识的是曲莲心曲道友,和万花宫老祖有什么关系?交朋友而已,又何必看身家背景,最重要的是心诚。”
其他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自说自话。
边关月不耐烦了,摆摆手,“回你们自己房间,我醉了,要睡觉!”
她只是胡说八道而已,又不骗人,明灯之名如此,喝醉睡觉也是如此,至于别人会不会自己想歪,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能控制别人怎么想的。
这要怪在她身上,就是自己有问题了。
云黛兮走之前神色复杂地看着边关月,“有一天你得罪整个栖灵大陆的时候,不用怀疑,那都是你应得的。”
什么叫不归路?边关月的别名就应该叫不归路。
边关月气急败坏地把云黛兮给推出去,“呸呸呸,真不会说话,我明灯可是要名传千古的!”
至于什么名声就先暂且不提,容后再议。
边关月关上门,往床上一躺,在其他人满心忧思的时候,她已经美滋滋地入睡了。
虽然不知道曲老祖为什么请她吃饭,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但这是人家该思考的问题,和她无关。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神清气爽地起床,挨个敲开其他人的房门,神采奕奕地说道:“我听说万花城的早饭有鲜花饼、鲜花包子、鲜花粥,很好吃,咱们也去尝尝吧。”
云黛兮无比怨念地看着她,就连贾小宝也长出了黑眼圈,额头上还急出一个大痘出来,一下子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了三岁。
边关月乐得哈哈大笑,“小宝你这痘怎么正好长在中庭上?”
云黛兮拍了她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吃你的鲜花包子去吧,别在这欺负小孩。”
*
后面两天边关月安生地游玩,没再搞什么幺蛾子,晚饭都是在万花楼解决的,期间曲莲心并没有出现请她们吃饭,边关月还十分可惜。
灵石要是不花自己的就最好了。
其他人对边关月的惋惜无法感同身受,自从在边关月嘴里知道曲莲心的身份以后,四个人就恨不得和曲莲心此生不复相见。
越是平静,就越是心里揣揣不安,生怕曲老祖要对她们做什么。
边关月大肆嘲笑,“人家都说了是交朋友,想那么多干什么,吃好玩好睡好就行了,别自己吓自己。”
直到花朝节那天,云黛兮看着焕然一新的边关月,试图打消她的冲动,让她老老实实待着。
“就非得去春宵楼吗?青楼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边关月又换上了那身蓝色直襟长袍,轻摇着扇子,俊俏不已。
扇子一合,她竭力表明自己的人畜无害,“哎呀,就是去看看而已,我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看不过眼就破坏的年纪,不用担心。”
“……这话谁说我都信,唯独你,我没法相信。”
边关月冷哼一声,看着云黛兮的眼神,实在没法,勉强说道:“你就跟在我身边,见势不妙就扯扯我的袖子,我就不会乱动了,怎么样?”
“行吧。”云黛兮不答应也不行了,总不能把边关月一个人放出去吧?她能招来更大的祸事!
“这才对嘛,咱们只是去欣赏美人的,不要一副气不顺找人干架的样子,放轻松。”边关月漫不经心的语调里还带着笑意。
云黛兮:“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
两人步行去春宵楼,因为过节,万花城中人头攒动,人来人往,挤得不行。
一般的时候可以用灵力形成空气墙,不让行人走过来,但现在不行,人太多了,根本没地方让路。
云黛兮不自觉地挨着边关月的手臂并肩而行,甚至云黛兮小半个身体靠在边关月怀里,边关月转头说话的时候喷出的热气就洒在她的耳朵上,整个人都热起来,脸颊、脖子、耳尖都红透了。
边关月刚护着云黛兮不让行人撞着她,偏头的时候就看见云黛兮整个人都带着粉意,因为她穿得一身白,非常俏丽不说,因为脸红更是添了几分娇羞。
“现在看起来才像大家族的嫡系大小姐嘛。”
那个整天吃了炮仗和她呛嘴的辣椒精实在让人招架不住,当然了,只要怼别人不怼她就是好朋友嘛。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云黛兮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懵懂地“啊”了一声,“你说了什么?”
因为姿势的缘故,云黛兮的声音有些细,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羞意。
边关月见她实在太红了,笑着说道:“我给扇扇子。”
动用灵力,给云黛兮扇起来清爽的凉风。
因为她是木系灵根,扇出来的风还带着丝丝的绿木清香。
云黛兮还没说什么,一个恰好站在云黛兮另一边的簪花漂亮姑娘爽朗笑道:“让我沾光了!你对你良人挺细心的。”
人太多,周围都是各种声音,所以这位姑娘说的话断断续续地钻进来她们的耳朵里 ,唯有那个良人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姑娘发现自己声音太小了,后半句话特地拔高音量。
边关月继续劳累给云黛兮扇风,咧着嘴,乐不开支地笑着解释,“这是我家中大姐!亲大姐!”
街上游人太多,各自说了一句话就被冲散,簪花的姑娘被人流挤着向相反的方向走远,回头都看到她俩以后,还在疑惑地想着,亲姐姐的脸会对妹妹红成那个样子吗?
早在边关月话音刚落的时候,云黛兮就顾不上害羞,干脆利落地给了边关月一巴掌,实心地拍在她摇扇子的手上。
“谁是你亲大姐?你要改姓云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你这个妹妹?”云黛兮气得三连问,要不是实在施展不开,她绝对要当场拔剑,打不过也要出口恶气。
边关月和她传音,直接钻到云黛兮耳朵里说话,“你别不知足了,你看人家曲道友为了做我姐姐,都要天天请我吃饭,你什么都没做,就占了天大的便宜,我都没说什么。”
云黛兮气恼得想赶紧往前走,奈何这条街上的人太多了,除非她从街上行人头顶飞过去,要不然一段时间里她还真摆脱不了边关月。
边关月笑嘻嘻地说道:“要不是你们家在中域,我还是很乐意跟你姓云的。”
修真云家,可是中域一等一的大势力,就是和无极道宗的关系处得太好了,过去就是被人瓮中捉鳖,否则边关月还是挺希望给自己找个耐造的靠山的。
云黛兮两眼放空,实在不知道和这个没皮没脸的人该说些什么,只得恶狠狠地说道:“你想进云家随我姓,那就得给我做个上门女婿了。”
边关月看着云黛兮的脸没忍住,笑得合不拢嘴,“那不成,我怕看见你就笑场。”
见云黛兮这张脸见了十年,说一声青梅不过分,一起偷酒喝、一起打架、一起做坏事……对方什么样子没见过?边关月逗云黛兮都成了习惯,要是当了上门女婿,她以后什么正事都不用干了,光顾着笑了。
笑场这个词还是她从手札里学到的,说的是楚滔第一次找狗腿小弟吹嘘他的时候差点绷不住笑场,用在这里非常合适。
云黛兮第一次听这个词,不费力地就理解了边关月的意思,久经锻炼的大心脏也难免感觉到了几分酸涩,也不给边关月一巴掌了,默不作声地走路。
边关月招惹云黛兮生气可谓是家常便饭,最高的一次她一天气了云黛兮十七回,最长的一次气了云黛兮九个月,就这样云黛兮还愿意搭理边关月。
于是她看云黛兮是否真的生气的经验无比丰富,光是匆匆一眼,就知道人是不好哄了。
不过她最不缺法子。
边关月从怀里拿出一个落瑾花编织的手链在云黛兮眼前晃了晃,实诚地赔礼道歉,“虽然不知道你气我什么,但是我招惹的,还是我赔罪吧。”
见云黛兮不接,边关月还给她兴冲冲地介绍,“万花城在这一点上就特别俗气,全是些情情爱爱的花,想找一个给兄弟姐妹的花都不好找,还是只有落瑾花沾点边,寓意着祝友人前程远大,万事顺遂。”
至于这花多用于离别场景的事,边关月就不好明说了。
“我给你戴上吧。”
边关月攥过来云黛兮的手腕,亲自给她戴上手链,自我欣赏了一下,觉得不错才放开她的手。
云黛兮心里又酸又涩,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微不足道的甜意,一瞬间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链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只能逼自己清醒下来。
“你什么买的?”
“早上吃鲜花饼的时候。”
“我记得你这两天把都鲜花饼当成了零嘴,还没吃腻呢?”
“花那么多,每样十斤,我都没吃过来呢。”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春宵楼的楼前。
连绵不断的亭台楼阁,里面灯火辉煌,娇笑声隐隐约约传过来,看起来热闹极了。
“进去一趟,得香成留香虫。”边关月嘀咕一句。
留香虫是一种屁股可以挤出香气弥漫的汁液的虫子,可以留香很久,就是样子黑硬不怎么好看。
“少说点话。”这算是云黛兮对边关月唯一的要求了,哪怕心知不可能,但也不希有为口角之争而大打出手的事发生。
“知道了。”
两人刚被小厮引着走进来,就有摇着扇子扭着腰,披着要掉不掉披肩的风情老鸨招呼她俩,“二位仙长第一次来?要不要奴家帮你们介绍介绍我们楼里的姑娘?”
她俩气质和凡人大相径庭,容貌、气质过于的出众,一看就是修行中人。
边关月看着她的装扮,问了句,“梅娘?”
第36章 十一年前
云黛兮的目光在边关月那张如玉的脸上流连许久, 眼神意味不明。
虽然她们都是待在一起,边关月万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前来春宵楼,但是听见边关月能喊出老鸨名字时, 她还是感觉到了由衷的不爽。
人还没来,倒是先摸清了青楼的情况。
梅娘喜笑颜开, 拿着的帕子朝着边关月甩了甩, 娇声笑道:“奴家这俗名被仙长叫得就是动听, 仙长可是折煞奴家了。”
“两位仙长以前没来过我们春宵楼吧?若是见过您二位这般出众的人儿,奴家必不可能忘记。”
边关月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表情, “我从前也未见过梅娘这样的人,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云黛兮看着梅娘脸上的盛开的笑意,不由得沉默了,因为她直觉边关月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奴家今天做主,除了十二花神,剩下的两位仙长看上哪个, 就找哪个来作陪。”梅娘补充说道:“当然我们春宵楼最讲究个你情我愿,都是些柔弱女子, 还望二位仙长怜惜。”
不愧是青楼里的老鸨, 就是能把无用的废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边关月拱了拱手:“这是自然,我们就是听说春宵楼十二花神的美名,一时新奇,特此来凑个热闹罢了,不用大张旗鼓, 找两位漂亮可人的姐姐就行了。”
梅娘做出“我懂”的眼神,转身叫来两个风格不同的美人, “千雪,沐儿, 替我照顾好两位仙长。”
一个清纯可人,一个看起来知书达理,走过来就挽住边关月和云黛兮的胳膊,把两人带到三楼。
进了房间,云黛兮就慌不迭地甩开了自己的袖子,差点把沐儿拽倒,还是边关月顺手扶了一把。
沐儿娇嗔地看了云黛兮一眼,叫声喊道:“仙长。”
云黛兮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并瞪着眼去看偷笑不已的边关月。
边关月假意咳嗽一声:“又不是没来过,大惊小怪,假正经,你养了多少‘外室’我不知道吗?”
以前就数云黛兮对安置青楼出来的美人最积极,她也知道这无关情爱,但不妨碍她用这件事笑话云黛兮。
云黛兮一甩袖坐到窗边,并不理会边关月。
边关月乐得清闲,和千雪、沐儿两个漂亮姐姐谈天说地,轻而易举地就把两人的大致情况给问出来了,都是贫苦出身,家中无余资,想卖她们去青楼换钱,被梅娘买下,发现她们俩有灵根,只不过都是杂灵根,除非洗髓灵根,否则此生与修行无缘。
千雪看起来比沐儿稳重许多,但言语中也难掩倾羡,“十二花神就是已经洗髓过,有了修为的花魁。”
沐儿也说:“若是有一天我也能洗髓,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边关月不置可否,那群花神可不止洗髓灵根踏上修行那么简单。
“你们楼里的姑娘都是如此吗?”
千雪看出来了边关月和云黛兮两人来春宵楼不是要寻欢作乐,更像是对春宵楼好奇,一个进了房间以后就守在窗边,一个坐下以后就问东问西,只不过她问的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没什么不能说的。
“都是如此,梅妈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把我们买下,表现好的为其洗髓灵根,可以争一争花□□头,只是我们二人都不争气。”
边关月合扇而笑,“你们梅娘真是个奇才,能想出这么个噱头,难怪春宵楼的花神如此出名。”
九成九的凡人都是对修行中人满心敬畏的,愚昧些的百姓就认为修士是真正的仙人,在凡间的地位自是不用多说,若是家中有人踏上修行,那真是一朝入青云。
而春宵楼就不一样了,寻找有灵根的少男少女,将其培养起来,在合适的时候推出去,打出花神和修士的名声,自是引人趋之若鹜。
就是只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春宵楼哪来那么多用来洗髓灵根的宝物?
边关月是精纯的木灵根,自然不用洗髓,但她也是见过无极道宗的弟子辛辛苦苦攒月例、出门执行任务赚灵石,就为了洗髓灵根的,洗出来的效果还不能保证。
无极道宗尚且如此了,那么一个青楼凭什么大手笔给楼里姑娘洗髓灵根的?
边关月想着想着忽然笑出声,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把无极道宗当成了衡量单位,什么都能和无极道宗比一比,要是那些老古板知道她拿青楼与之相比,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呢。
“你们二人会弹奏什么乐器?弹个曲子助助兴。”
千雪弹琵琶,沐儿执琴,弹了首边关月没听过的曲子。
边关月走到云黛兮身边,也跟着看下去,男男女女缠绕在一起,有的人甚至丑态百出,看着都辣眼睛。
云黛兮冷脸评价一句:“靡靡之音。”
也不知道是说楼下,还是房间里的曲子。
“你就不好奇?”边关月用扇子戳了戳云黛兮,不走心地问道。
明明是她自己好奇心满得没地方放,还非得多此一举地问一声别人好不好奇。
“你说呢?”
云黛兮对春宵楼里面有什么并不在意,一直都是这样,边关月想干什么,就会有人跟在她身边摇旗呐喊。
边关月用扇子戳云黛兮上瘾了,戳到云黛兮忍无可忍,拍掉她的扇子才罢休。
“看个乐子罢了。”边关月无所谓地说道。
本来她就是单纯无聊想搞事情,结果发现春宵楼并不简单以后就想凑个热闹,搞事情的心歇了下去,因为她发现有可能搞不过,万花宫的老祖都疑似出场了,谁知道背后有什么?她又不是真的莽撞,非得掺和不关自己的事。
云黛兮转头盯着边关月看,眼神异常复杂,饱含着数不清的情绪。
边关月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光露出两只眼睛,“有话好好说,别吓人。”
云黛兮被噎了一下,才说道:“就是觉得你以前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得分情况。”
“照这么说,以后说不定你就要偏向虎山行了。”云黛兮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边关月眨了眨眼睛,叹息一声,“有所为,有所不为啊。”
就她这处境,不拼一把,难不成任人宰割?她这个人就是不服输,非得从不可为中找到一条路。
在她们两人的闲谈中,一楼大厅缓缓从楼梯走下来十二个绝色美人,每人一套花神裙子,挨个表演,跳舞、弹琴、作画、作诗……每个花神都有自己的绝技,甚至有人绕着台子飞行几圈,赢得了满堂喝彩。
边关月看得津津有味,兴起时还鼓掌叫好。
她安生了,而云黛兮倒是发现了不对劲,扯了扯边关月的袖子,给了她几个眼色。
边关月没说什么,而是朝着对面的窗户笑着摆了摆手,点头示意,无声做着口型,“曲道友晚上好。”
在这里见到曲莲心,边关月并不觉得意外,这位曲老祖出现了第一次,出现第二次也不足为奇。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值得对方贪图的,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曲老祖想做什么不是她想躲就能躲掉的。
曲莲心今天穿了件天青罗衣,头发用花簪挽起,发间点缀着几枚晶莹的玉珠,看起来十分贵气,比之上一次见面还多了几分娇俏,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了几千年的一宫之主,刚入门的小弟子也没有那么娇嫩吧?
她嘴角噙着笑,也朝着边关月点了点头,“明灯道友晚上好。”
云黛兮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曲莲心的身影立马什么话都没了。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
楼下已经开始叫价了,有些恩客喊价喊得脸红脖子粗。
边关月对着不感兴趣,隔空和曲莲心闲谈,“曲道友没有心仪的姑娘吗?”
曲莲心轻启红唇,眼里带着笑,“我对花花草草的并不感兴趣,倒是对有趣的剑修很感兴趣。”
边关月可惜地说道:“曲道友怕是找不到心仪之人了,剑修本就无趣,还想在春宵楼里找到有趣的剑修,难上加难。”
“这样啊。”曲莲心点点头。
旁听的云黛兮算是对边关月装傻充愣的本事服气了,就没有她接不住的话。
边关月算是被打开了话匣子,给曲莲心科普世人对剑修的刻板印象,“道友千万要慎重啊,那都是群剑疯子,兜里没有几块灵石还豪横得不行,全身上下就一把本命剑能入眼,总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特别不讨喜,还见天的找人切磋,挨揍了还不服气,明明是技不如人还总觉得自己被暗算了……”
“遇上这样的人,道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她说得要多真情实意就有多真情实意,不参杂半分虚情,仿佛深受其害。
其实也如此,边关月虽是剑修,但她自觉和所有的剑修都不一样,所以就烦那群剑修黏上来要和她干架,一遍遍揍人也是很累的,她不喜欢打无意义的架,同类相斥,所以出沈璧君那个憨货以外的剑阁弟子,她都讨厌。
楼下十二花神的出阁已经临近结束,抱得美人归的恩客迫不及待就要和美人亲近,还有没带够钱的悔恨不已。
三楼,笑声从曲莲心背后传出来,走出来一位格外清丽端庄的女子,笑语盈盈地看着边关月,“你自己不就是剑修?剑修的那股味道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
边关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转头问云黛兮,目光极为真诚,“我馊了吗?”
云黛兮默了默,以她们之间无与伦比的默契说道:“回去的时候洗个花瓣澡就行了。”
“好办法。”边关月朝着对面的两人摆了摆手,“那我就回去洗澡了,回见。”
说完,边关月从怀里拿出银子放在桌上,算是千雪和沐儿弹曲子的费用,额外又放了两块下品灵石,没等她们挽留,就拉着云黛兮的袖子就出门下楼,在冲出春宵楼之际,突然发现面前两人,正是曲莲心和那名清丽女子。
“我们不是朋友吗?明灯道友。”曲莲心状似伤心地问道,“哪有看见朋友跑那么快的?”
“我着急回去洗澡。”边关月一派认真地说道。
她不是看见朋友才跑的,她是看见曲莲心身边的人才跑的。
曲莲心和清丽女子但笑不语。
边关月知道今天算是跑不掉了,伸手做出请的姿态,“万花楼,我请客。”
清丽女子轻笑:“那我算是有口福了。”
边关月心说,知道就好。
她现下如此老实,全是因为她见过这位清丽女子。
以前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在繁枝峰待不住了,天天缠着隔壁峰主萧霓裳要出宗门,基本上说一百次有九十九次会期望落空,最后一次萧霓裳会被缠得没办法,让弟子跑腿告诉傅清梧一声,她把边关月带出去门了,反正她不会直面傅清梧的冷脸。
出门去哪了?
萧霓裳也是个不讲究的,她带着边关月去见了她的老相好,就是面前的清丽女子——万花宫宫主兰蝉衣。
彼时边关月根本不知道她是万花宫宫主,还是近来在万花城才知道万花宫叫什么名字,一听就觉得万分熟悉,就是想不起来,还以为她在藏书阁看过这个名字,没有细想,现在看清人的样貌,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她也想起来了她死活记不起这个名字的原因,那是因为萧霓裳这个杀千刀的和兰蝉衣亲嘴的时候把边关月扔出屋子,让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啃糖葫芦,啃到最后她腮帮子疼,这俩还没亲完,给她留下了一个深刻的教训——
相好、情缘、道侣什么的都是浮云,唯有糖葫芦和剑才是永恒的。
萧霓裳到了她这里也就剩下了隔壁峰主一个称呼,兰蝉衣的名字也没有那么重要,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边关月咽了咽口水,当初看到萧霓裳一个剑修酩酊大醉哭着说“是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的时候,她笑得直打鸣。
现在业力回弹,她只想给萧霓裳攮上一剑,哪有那么坑人的?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搓搓手,“那什么,萧霓裳因为擅闯禁地而被关在寒潭百年,现在还没坐完牢,您应该出了口恶气。”
兰蝉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边关月单纯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说,冤有头债有主,萧霓裳就在无极道宗的寒潭里,你有什么火气到寒潭里绝对都能消,最好把萧霓裳绑出来,拳打脚踢,特别出气。”
这下就连云黛兮和曲莲心都停住脚步看过来,看看她是怎么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
别说兰蝉衣能不能从无极道宗全身而退,单说兰蝉衣为什么要去抢萧霓裳、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这票干完了,她和万花宫以后在栖灵大陆也混不下去了。
对上三人的目光,边关月难得羞赧地摸了摸鼻尖,叽里咕噜、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个提议,我就那么一说,你们就那么一听。”
兰蝉衣轻轻一笑:“你倒是记着她。”
边关月遥望天上的月亮,目光悠悠,“那样的人想忘记也难啊,我反正是没遇见第二个像萧霓裳不靠谱的人。”
“说起来我去苍山秘境之前还去寒潭探望她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能吃能喝能睡,豕都没她养得好,还让我下次多带点酒去看她。”
至于俩人一见面就冷嘲热讽,边关月问她为什么想不开擅闯禁地,萧霓裳说她越长大越像个扑棱蛾子,还是个红色的,非常辣眼睛,远没有3小时候可爱……诸如此类事情就不必多说了,万一兰蝉衣对萧霓裳余情未了呢?
兰蝉衣表情淡然,毫无波澜,“我对她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边关月心里啧了一声,萧霓裳以前多么骄傲火爆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跟个小可怜似的,都是无极道宗放弃的人,还好她没有束手就擒,下次再看见萧霓裳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只不过边关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边关月努力压平嘴角,“没什么,就是觉得万花宫道友这股敢爱敢恨的劲头特别值得学习,什么萧霓裳萧不裳的都是过去的污点,过去就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曲莲心就咳嗽几声,目光幽幽地看着边关月,“明灯道友好好说话,万花宫又不修无情道,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兰蝉衣笑着说道:“老祖何必多做解释,我们在人家眼里就是这样的形象,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云黛兮默默后退几步,以防一会边关月的血溅到她身上。
边关月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开路,声音往后飘,就是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说我刚刚心里在想的是什么,我想说还不感兴趣呢,你俩的嘴跟粘在一起似的,撕都撕不下来,我啃完了二十多串糖葫芦,嘴酸得流口水,你俩还亲着呢,这话说得亏不亏心。”
话音落下,曲莲心和云黛兮同时用力咳嗽起来。
兰蝉衣几步走到边关月身边,揪住边关月的耳朵,阴恻恻地说道:“萧霓裳没教过你尊重长辈,我教你怎么样?”
边关月自知打不过她,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一笔,只能讪讪笑了笑,“心里话不说,曲老祖有意见,说了你有意见,那我是说还是不说啊?”
曲莲心轻呵一声:“明灯道友,这时候还在挑拨离间是不是不太好?”
兰蝉衣松开她的耳朵,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边关月皮糙肉厚,跟个没事人似的再次来到了万花楼,用的房间自然是十二楼那一间。
落座之后,桌上不复来时的热闹,忽然安静下来,兰蝉衣表情平静,曲莲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云黛兮默不作声,而边关月她在把剑穗松开再编好。
菜上来了以后,边关月第一筷子还是夹了那道永生花,感受着清灵的灵力流入四肢白骸,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她,绝不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一样的菜再吃一遍依旧津津有味,吃着吃着,边关月想到了什么,打破安静问道:“你们看啊,兰宫主是我的长辈,我和曲老祖是朋友是同辈,那我和兰宫主之间的辈分该怎么算?”
曲莲心莞尔一笑,拍了拍兰蝉衣的肩膀,“还是你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会钻这个空子。”
兰蝉衣目光复杂,“她确实是她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孩子。”
两人曾在曲莲心和边关月交朋友之前就说了这件事,曲莲心对流传出来的“浮光剑主狂妄无礼”还是没有清晰的认识,在知道她们两人的身份之后,还能妄图给自己涨辈分,这事一般人干不出来。
边关月撇撇嘴,对这些活得久之人的恶趣味感到不屑,这俩人得多闲啊,还是万花宫的女修都太安生了,应该给这俩人多找点事情做。
“您二位找我不只是为了叙旧吧?”边关月小嘴叭叭的,“我还等着回去洗洗我身上的馊味呢。”
曲莲心好笑:“我们是新认识的朋友,中间无旧情可以叙,我就是喜欢有趣的剑修。”
边关月托着腮感慨:“曲道友是我见过最不像老祖的老祖。”
有些修士外表看着年轻,但总是会有一种历经风云和沧桑的气质,而曲莲心就不一样了,她言谈举止都过于的年轻。
“那是因为这只是具神识分身。”曲莲心还朝着边关月眨眨眼。
边关月深吸一口气,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探过曲莲心的脉搏,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只感受到了对方异常宽广的经脉。
修真界这些成名已久的老怪物个个都不容小觑,现在想想,她能从无极道宗跑掉,想必是他们一时之间被陆求败的半剑吓破了胆。
可惜陆求败现在最多庇护黑鬼楚滔,否则她说什么也得扯扯陆求败的虎皮。
边关月脱口而出:“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说完,她就看到了曲莲心目光清幽地看着她,气质大变,渊渟岳峙,变得厚重极具压迫感。
边关月顶着压力,身体前倾,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们不是朋友吗?”
曲莲心收起威压,轻飘飘地说道:“曲莲心和明灯是朋友,至于别的什么人可不是。”
云黛兮以为这个别的什么人指的是她,抬眸看过去。
边关月乐呵呵地笑:“这是自然,出门在外,我不是明灯还能是谁。”
兰蝉衣:“我倒不认识明灯,但我想叙旧可以吗?”
“本来是不可以的,但谁叫我给您这个面子呢。”
“十一年前,无极道宗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7章 管她去死
“不知道。”边关月不用看兰蝉衣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 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确实不知道,等我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 萧霓裳也被关在了寒潭,问她怎么回事也不说, 知情者对此事讳莫如深, 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我。”
“我也想知道当初萧霓裳为什么失心疯地强闯禁地, 还被她闯成功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所以当时就低调处理了,现在看来里面的水很深,无极道宗的处理方式很眼熟——颇负盛名的天才、一项严重的罪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定罪……只不过萧霓裳太老实了。”
都是剑修,两个人却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所以萧霓裳被关在寒潭百年, 边关月不接受莫须有的罪名,奋力反抗, 没有任人宰割, 也没有失去自由。
边关月饶有兴趣地看着表情难看的兰蝉衣,“您这是还对旧情人恋恋不忘?”
特地在春宵楼堵住她,就为了问萧霓裳的事情,很难不让人想到对老相好旧情难忘。
兰蝉衣冷笑一声:“管她去死!我倒是希望寒潭的水能浇浇她脑子里的火。”
边关月嘿嘿一笑,想起当年萧霓裳醉酒哭成那个样子, 还不忘嚎“是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就知道萧霓裳脑子里不止火气,还有兰蝉衣。
她这个笑太不对劲, 以至于根本没人问她在笑什么。
就连云黛兮也是沉默地听着没有插嘴,十一年前她还不认识边关月,自然也无从得知无极道宗发生了什么。
现在看来确实奇怪,萧霓裳从前也是可以和剑阁李青莲相媲美的剑道天才,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擅闯宗门禁地,以至于现在完全销声匿迹,修真界几近没有这个人了。
兰蝉衣挥手禁锢这个房间,阻挡外界的窥视,正色道:“看在萧霓裳那个傻子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修真界因为各种事而损失的天才有些太多了,有的陨落、有的重伤、有的走火入魔、有的一蹶不振……”
边关月怔住,多吗?
她就关注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并不知道这些事。
“万年以来,修真界无一飞升,就连剑仙陆求败也陨落,自此之后天才的死伤变得寻常起来,就连大能者的陨落也频繁起来。”曲莲心严肃道。
单看某个时间段并不能看出什么,若是把修真界近万年和上一个万年对比,就能发现近万年死伤的天才和大能者远远高于上一个万年,就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存在正在加速消耗修真界的高端战力。
边关月莫名想到了楚滔手札的第一句话,【老子要对着贼老天竖起大大的中指!】
不会吧?
可是天道对她很好啊,享受的完全是亲闺女的待遇。
当初边关月弃道的时候天道注目,恨不得劈了在场的人,重修的时候天地祝贺、馈赠,边关月完全没看出天道想弄死她的意思。
边关月缩了缩脑袋,“曲道友是怎么觉得的?”
曲莲心表情不再那么肃穆,轻轻笑了笑,“什么都有可能,大世之争,或者觉得修真界太多修士了,看着心烦……”
边关月摸了摸下巴,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就是个小剑修,这都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告诉我也不帮什么忙,出门以后我就把这事给忘掉。”
和一个无极道宗为敌,就能牵扯掉她全部的精力,事关整个修真界,根本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
谁叫她就是个金丹期的小修士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可不是好高骛远之人。
兰蝉衣:“……你还挺能屈能伸的,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注意些,提高警惕。”
在天才里,边关月也是独一档的天才,第一次针对边关月没成功,难保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边关月举起酒杯,泪眼汪汪地敬了兰蝉衣一杯酒,“等萧霓裳出来,我一定让她出卖色相以报今日提醒之恩。”
兰蝉衣哑然,沉默好久才说道:“不用恩将仇报。”
桌上的气氛徒然一松,那种阴云覆盖的阴影感消散了不少,继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起来。
四人在万花楼前分开,没有挽留也没有告别,就那么自然地散场。
边关月和云黛兮沉默地走在热闹的街上,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云黛兮看向边关月平和的眉眼,温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边关月咧嘴一笑,“你的人身安危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因为你不是天才。”
云黛兮手搭在边关月肩上,语调轻柔到微不可闻,“我觉得你需要重新说一遍这句话。”
边关月喟叹一声:“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身边还挺危险的。”
“难道以前就不危险吗?又不是今天才危险的。”云黛兮嗤笑一声,“被化神期杀死和被渡劫期杀死有什么区别吗?债多了不愁。”
“有!”边关月猛点头,“被化神期杀死也太憋屈了吧?又不是打不过。”
云黛兮还是气得给她一巴掌,打在她胳膊上,“是我打不过化神期行了吧?”
为什么给了边关月美貌和天资以后,还要给她反骨和那张破嘴!
“你不会对自己没信心了吧?”
边关月“呵”了一声,眉宇冷傲,“不管是谁,敢算计到我头上,就算是天我也能捅破,我可不是萧霓裳,也不是陆求败,更不是楚滔。”
她从不在意身前生后名,更不会落到被囚禁、失败成为残魂的境地,她只信手中的剑,会为自己杀出一片清明。
“你是边关月。”云黛兮看着边关月的侧颜,低声一笑。
回到客栈,奴真、贾小宝、刘海粟都没有休息,默契地在边关月的房间等她。
边关月推门进来,吹了声口哨,“就那么坐着干等啊?也不知道拿点零嘴吃。”
奴真对于自己不能去春宵楼一事还是耿耿于怀,咕哝说道:“光吃东西也干巴呀。”
“那我和你们讲讲我们今天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边关月眯眼笑起来。
“好呀!”
云黛兮怜悯地看着两个小孩,看边关月笑成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坏心眼又冒出来了,绝不会让奴真和贾小宝如愿以偿。
果不其然。
边关月兴高采烈地说道:“什么有意思的事都没有!没有好说的东西!”
总不能说她被迫请客的事情,这多让人没面子。
奴真傻眼:“你们不是去春宵楼看十二花神了吗?关月姐姐你竟然能忍住不砸东西?”
云黛兮闻言笑出声,看来就连奴真也知道边关月是什么德行。
边关月没有生气,笑呵呵地说道:“一群傀儡花魁,有什么好看的。”
奴真震惊地问道:“偃姐姐终于发现了赚灵石的新法子了吗?把傀儡都放进青楼,绝对真假莫辨。”
姜偃是个偃师,擅长做傀儡,看着与真人无异,是边关月的朋友,顺理成章的也就是奴真的朋友了,经常把残次品送给奴真,让她用来练习幻术。
为了能安心做傀儡,她搬到了禹州的山窝窝里,一头扎了进去,现在还没出来,估计都不知道边关月被逐出无极道宗的事情。
想起她,边关月还有些可惜自己被无极道宗收缴走的储物戒指,里面可是有姜偃做的最好的傀儡,在外面一个卖几百上品灵石不成问题。
边关月揉了揉眉心,“不是她,春宵楼的十二花神不像傀儡,更像皮影。”
“啊?”奴真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云黛兮也发现了十二花神不对劲的地方,解释说道:“皮影戏就是皮影在台上表演,后面有人操控着,不是活人。”
“老师是说……”奴真和贾小宝震惊地把眼睛瞪圆了。
边关月点点头:“所以我才会在那群花神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似花香胭脂,说不上来,腻得人发慌。”
“这不就是邪修手段吗?!”奴真一下子坐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边关月,眼里雀跃着一股搞事情的光芒,“那我们要替天行道吗?”
“我想管也没办法啊!”边关月实话实说,无奈地摊手,“我站在窗边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也没有看到是谁在操纵这些花神,可能是距离比较远,就算杀了这些花神,也不过是打草惊蛇,还可能被春宵楼倒打一耙。”
让她堂堂正正地打架可以,像这样高难度的活计真不适合她。
云黛兮附和说道:“我也没有探查到,就好像这些花神作为人偶,是个单纯的容器,承载了邪修的神识一样。”
“那这个邪修的神识得多庞大啊!”奴真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期期艾艾地凑近边关月,“关月姐姐,老师她讲的好吓人,我害怕,晚上能和你一起睡吗?”
云黛兮眯眼看她。
边关月拨开奴真的小脑袋,对着云黛兮说道:“谁吓人谁负责,这样,你晚上陪奴真睡觉。”
“好啊。”
奴真一秒站直,“我都多大了,早过了让大人陪着睡觉的时候,千万不用劳烦老师,我怕睡相很不好,就不打扰老师了。”
边关月呵呵一笑,懒得搭理这怂娃。
“那我们就不管春宵楼的事了吗?”贾小宝看到奴真求助的目光,见她伸出食指表示一块灵石,这才仗义执言。
“不管,咱们明天拿走多收的银子以后就立马离开万花城。”边关月觉得就不该来万花城,就不会遇到曲莲心和兰蝉衣,就不会知道修真界平静的湖面下藏着多少暗流涌动。
这地方该萧霓裳来。
她决意离开也是因为她的身份暴露了,在兰蝉衣没出面之前,曲莲心问她,她就说自己是明灯,但兰蝉衣一出来就把她的老底给揭了,直接盖棺定论,边关月觉得实在在万花城糊弄不下去了,还不如早早离开。
云黛兮也是无语了,“你还记得那点银子呢。”
“那是,在记仇上我一向不敢懈怠。”边关月洋洋得意。
“……”
翌日,边关月一大早就退房离开了万花城,走之前还特地找到收取她们入城费的城门守卫,拿回来九百铜钱,凡人入城只需要一百枚铜钱,边关月一分也不多拿,非常有原则。
注视着边关月一行人背影的曲莲心哈哈大笑,“明灯道友确实和无极道宗格格不入,离开无极道宗自立门户也不错。”
兰蝉衣目送边关月离开,眼里满是怅然,当年的小娃娃都长那么大了,萧霓裳那个傻子也关在了寒潭里日日夜夜遭受折磨……到底是回不去了。
曲莲心笑着调侃,“还惦记着呢?”
兰蝉衣在曲莲心的神识分身面前依旧是小辈,难得流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小心思,“我巴不得她被关得久呢,当年可是她执意要与我分开的。”
“我可没说惦记谁。”曲莲心饶有兴致地说道,“再说了,关起来了又不是不能抢出来,干这事老祖最熟练了。”
对号入座的兰蝉衣看着自家恶趣味的老祖,“老祖您不会是跟着您的明灯朋友学坏了吧?”
“你猜?”
*
要是曲莲心对面的人是边关月,她定要回一句“你猜我猜不猜”,可惜兰蝉衣不是边关月,不会在自家老祖面前那么没大没小。
被万花城吓到的边关月争分夺秒地离开太洪郡,打算尽快离开阳虚域。
她们走的路线是荒漠→阳虚域→南域→明霞域,不用横穿中域,虽然有些绕路,但至少不会遇见熟人。
进入了南域以后,见到的行色匆匆、一股脑往明霞域赶过去的修士就多了起来,像是参加什么盛会一样,出行方式五花八门,衬得边关月一行人一点都不起眼,让奴真和贾小宝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大饱眼福。
“天上飞着的是灵舟吧?真大!”
“那人是不是站在一张纸鸢上飞?这也能飞得起来吗?好厉害。”
“那个大鸟是什么,鸟嘴好长,看着好凶。”
“坐骑是赤炎虎,好豪气!”贾小宝看着威风的赤炎虎,眼睛都在冒星星。
边关月被她俩大呼小叫吵得脑子疼,随手拍了一下俩人的后脑勺,好在她记得控制力道,“再吵,我就把你俩当坐骑。”
俩人立马安静下来,眼巴巴看着边关月。
作为小时候都敢往傅清梧身上缠人的边关月自然能看清这俩的小把戏,慢条斯理地要留意食指,“死心吧,坐骑、传送阵都太贵了,咱们就靠自己的飞剑,多好。”
贾小宝有意见:“天上太冷了,奴真还飞得歪七扭八,有好几次都差点要撞山。”
要不是平时边关月有什么好东西都分给贾小宝一些,让他的体质远超凡人,身强体健,照奴真这个飞法,他早就人没了。
边关月瞪奴真,“你不知道用灵力护着他吗?”
奴真也很委屈,“做不到嘛。”
她就是个筑基中期的小修士,自己御剑飞行都很费劲,别说再加个人了。
边关月:“……算了,刘叔带着小宝,你飞我前面,我看着你飞。”
奴真预感不好,立马抗议出声,“人家都赶出去了,咱们也抓紧时间吧,别让我一个人拖后腿。”
“我又不是在和你商量。”边关月一跃而上,踩在浮光剑上,负手而立,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奴真。
贾小宝踮着脚,同情地拍了拍奴真的肩膀,“恭喜你,你又多了个飞剑课老师。”
奴真很想说自己不要这个福气,但她知道反抗是无效的,只会迎来更惨重的毒打。
她不情不愿地上了飞剑,心里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边关月果然没有放过她。
接下来的一段路,奴真要随时应付从各个角度窜出来的边关月、以及突如其来的狂风,有好多次奴真都要从剑上掉下去,都被边关月接住,再甩回剑上,然后又因为毫无心理准备而没有控制好飞剑,又差点跌落。
一开始奴真的心脏都快跳出来,后来逐渐心如止水,御剑的能力大幅度提高,边关月又让刘海粟把贾小宝交接给奴真,让她好好负责。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时不时有修士经过她们,现在还不知道明霞域和泽林国是怎么回事,都不想节外生枝,表现都很克制。
穿过南域,边关月等人在边界处落下,没有再继续御剑飞行。
明霞域其实地理位置比比邻的中域还要好,接壤五个域,只不过泽林国一夜毁灭之后,整个明霞域都在沼泽化,沼泽下深不见底,在沼泽上方飞行时消耗的灵力远远大于其他地方。
——这分明是朝着绝地的方向狂奔!
太隅沙漠和明霞域的沼泽有什么区别?一个是干燥的沙子,一个是阴湿的沼泽,只不过明霞域还没有完全变成沼泽罢了。
一进入明霞域,云黛兮就能感受到空气中活跃起来的水气,对于水灵根的修士来说,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明霞域变成了这样?听说万年以前的明霞域可以比肩中域,现在很多明霞域修士都去往来别的地方。”云黛兮叹息一声。
边关月嘴里叼着根野草,闻言说道:“不知道,不过理应谁干的坏事,便谁来负责,又不是你把明霞域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必帮干坏事的人自责。”
云黛兮瞪她一眼,她就是随口感慨一声,也没想为明霞域负责,这家伙倒是逮到机会就刺她,别以为她不知道边关月想说她咸吃萝卜淡操心,还说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造成明霞域今天的局面。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朗声笑道:“道友说的观点倒是有趣。”
一个柔柔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可是长老不是说我辈修士要心怀苍生吗?明霞域有难,我们就算不帮忙,也应该带着敬畏之心,必要的时候尽上一份力。”
边关月挑了挑眉毛,刚刚就察觉到了有一队人在快速接近,本以为是过路人,没想到那么自来熟。
云黛兮自己还没说什么,倒是让这俩人把话都说完了。
一时之间,边关月一行五人都没有再开口,赶路的速度还隐隐提升,并不打算搭理这些人。
而来人全都骑着坐骑,轻轻松松地赶上边关月五人。
为首是个白衣秀雅,气度温润的女修,笑着向边关月拱了拱手,“在下林无眠,见过诸位道友,正要前往泽林国遗址,不知道友可愿我们一起同行?”
边关月摇摇头,以她的视力可愿轻而易举地看到除了两名女修,后面的随行因为她的举动都变了脸色,好似没见过那么不识趣的修士,也可能是根本没想过遮掩脸色。
这行人的穿着打扮和气息,倒是让她对林无眠的身份有了猜测。
“大路朝天,你们往哪走不需要征得我们的同意。”边关月平淡地说道。
当然,就算是隐约猜到对方出自哪家势力,也不代表边关月说话就会客气,修真大家族出来的世家女,她又不是没见过,比北域林家还要厉害的云家的嫡出大小姐就在她身边呢。
还有,她这个人虽然不喜欢摆架子,但是最讨厌别人把架子摆到她面前。
林无眠摇头失笑,并没有生气,涵养很好,再次朝着边关月拱了拱手,好脾气地问道:“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双方能一起前往泽林国吗?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边关月眼尾上挑,往林无眠一行人看过去,凤眸扫过去的时候,仿佛有种针扎的细微疼感,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当即收敛脸上的不屑。
“阁下这些人并不需要我等照应。”
明面上不算,看起来最强的也不过是元婴期,其实暗地里还有个练虚期守着,应该是林无眠的护道者,就那么一群人,有什么好照应的?
边关月被誉为万年以来的第一天才,不止因为剑骨和剑道天才,还因为她的灵力异常纯粹、以及对危险超强的直觉。
要不是那个练虚期神识扫过来,气息泄露,她还发现不了这还有有个练虚期蹲着。
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明霞域被林家包场了,张扬得让边关月手痒痒,装到她头上了!
林无眠看得一阵恍惚,回过神来,眼眸微亮,再次诚恳地说道:“我并无恶意,就是觉得道友气度不凡,龙章凤姿,想和道友交个朋友。”
边关月莫名觉得这话好耳熟,她想让曲莲心请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叭叭的,一点都不走心。
想当她的朋友?想着去吧!
“朋友就算了,不过有一段的同路而已。”边关月说着,看向了林无眠旁边身姿纤细、弱柳扶风的女修,灿然一笑,“马上到了沼泽区,不知这位道友要怎么为明霞域尽一份力呢?
第38章 心意已决
一时间无人答话, 边关月轻笑一声,“看来现在不是必要的时候,明霞域还没到生死存亡之际, 不值得拯救。”
言讫,唐浅浅的表情一下子委屈起来, 怯怯地抬眸看了边关月一眼, 小声说道:“我没有这样想, 没有觉得明霞域不值得拯救,我就是把长老教给我们的东西说出来, 是我理解不够深刻,曲解了长老的意思。”
林无眠也带着歉意地说道:“这是小浅第一次出门在外,以往都在家里跟着长老学习,性情有些单纯,不谙世事,有冒犯之处, 还望道友海涵,在此我替小浅向道友赔罪。”
倏忽, 奴真扬着小脸冲云黛兮笑, 声调不大不小,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老师,这就是你说的‘莫要学艺不精还出来卖弄’的意思吗?真儿明白了。”
云黛兮咬了咬唇瓣,竭力忍笑, 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心里对奴真的随机应变非常赞叹, 跟在边关月身边经受她的耳濡目染也是有好处的,在呛不喜欢的人的时候就能发挥作用了。
交朋友?她们缺这俩个朋友吗?
林无眠这名字一听就睡不着, 什么破名字,北域林家给家中子弟起名字都那么随便的吗?。
边关月勾唇一笑,不怎么走心地说道:“这孩子是我妹妹,还跟在老师身边学习,说话不太好听,诸位不会介意吧?”
唐浅浅眼里浮上泪水,却仍是大度地表示不在意,整个人犹如风中娇嫩的白花,委屈但坚强地看着边关月,“不怪妹妹,都是我的错,妹妹说的没错。”
这位姑娘皮相生得不错,肤白貌美,身形消瘦,恍若空谷幽兰,不胜娇羞,还有种特别的、惹人怜惜的气质,眼眶含泪时也别有一番忧愁、柔美。
边关月发现她说完这句话以后,林家的队伍里有好几个年轻人都对边关月一行人怒目而视,觉得她们太咄咄逼人。
她弯了弯过于锐利的凤眸,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瞪过来的几人不知为何都低下头不敢再去看边关月。
林无眠似乎也发现了气氛的尴尬,用眼神安抚唐浅浅,连连说道:“小浅被家中娇养得过于天真了些,但她绝无恶意,只是太久没有出门,不知道怎么和人沟通,作为赔罪,我这里有多余的坐骑,几位道友一起如何?”
边关月:“林道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无功不受禄,步行就挺好的。”
说完,不顾林无眠的挽留,悠悠哉地赶着路,不一会林家的队伍就不见踪影了。
不管林无眠有什么目的,边关月都不想和北域林家的人搅和到一起,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也就陪着玩玩,看林无眠在打什么主意了,可是她现在并不想和这些修真大世家出身的子弟交朋友。
林无眠那边并未放弃,而是对着队伍里的其他人说道:“你们有坐骑,行程快,就先过去驻扎,打探情况,检验我们的情报是否准确,切莫误了时机。”
唐浅浅看向她,咬了咬唇,轻声问道:“小眠,那你呢?”
林无眠道:“我随后就来,和……”
她忽然发现边关月并没有把名字告诉她,只好继续说道:“和刚才那位道友一路同行,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怎么能行呢。”一个林家子弟愤愤说道,“她们对少主您的态度那么恶劣,还不知是敌是友,您怎么能和她们一起,若是她们心怀不轨怎么办?届时我们一定来不及赶回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林无眠在自己人面前脾气依旧很好,温声说道:“是我想结识刚才那位道友,对方有所防备也正常,再说了穆老还守着我呢,不会有问题的。”
唐浅浅站在她身侧,深深地看着她的侧脸,上一次林无眠那么深切要求一件事,还是她恳求林家族老把唐浅浅留在林家,跪晕在林家祠堂,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小浅能不能留在林家,自此她就把唐浅浅当成自己的责任。
想到刚刚那位一颦一笑自带风骨的女修,唐浅浅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拦林无眠,因为不会成功。
注意到林家其他人望过来的求助目光,她无奈地笑了笑,“要留下可以,不过我要和你一起。”
“小浅你不要说服我了……啊?你同意了?”林无眠满脸诧异,小声说道,“我以为你也不赞同。”
唐浅浅柔柔一笑,“就算我不赞同,你不也是心意已决吗?还不如一开始就同意,好让你把我也带上,省得我找不到你。”
林无眠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让林家其他人先走一步,自己则和唐浅浅把坐骑收进兽环,在原地等着边关月一行人的到来。
在等待的间隙,唐浅浅轻轻问道:“小眠是真的很喜欢刚刚那位道友吗?”
林无眠:“我从未见过如她那般明亮鲜活的人,看着就是和我、和林家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存在,所以我很想和她交朋友,只是我结识对方的方法好像用错了,还连累了小浅。”
在听到边关月声音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道友一定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见到真人时更为欢喜,眉宇之间自带一股不流于世俗的傲气。
她想,若是失去这个交好对方的机会,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怎么会是连累呢,能和小眠一起认识新的朋友,也是我期望的事情。”唐浅浅脸上笑得柔和,心底一派冷静,毫无波澜。
“我就知道小浅是懂我的。”林无眠欣喜地说道。
没过多久,边关月五人就赶过来了,皆是诧异地看着站在树下的俩人。
还真有上赶着和边关月做朋友的人吗?边关月那张嘴可是无差异地伤害所有人啊!
边关月知道明面上对方只有两人,实际上背地里还趴着个练虚期的护道者。
“道友,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林无眠真诚问道。
边关月说出了自己以后行走修真界的名号,“明灯。”
——给予世人指路明灯,给敌人带来鬼火冥灯,普渡众生,为修真界带来无上光明!
已经有了一次经验,这一次云黛兮绷住了表情,没有露馅。
这充其量算是小场面,毕竟她们都是在万花宫老祖和宫主面前走一遭的人,而且这俩人一个没眼色、一个哭哭啼啼,确实得给这俩人指指路。
林无眠没有多想,秀雅温和的眉毛扬了扬,“道友的名字很有西域那边的特色。”
唐浅浅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再次向边关月道歉之前的事。
除了边关月和奴真,云黛兮,贾小宝,刘海粟也依旧说了自己的名字,只不过都很敷衍就是了,云溪、小宝、苏海……
林无眠见众人都互通了姓名,再次邀请道:“我和小浅是真心希望和诸位道友一路同行、互相照应、探寻泽林国的秘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边关月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大路朝天,林道友想在哪走,我还能驱逐不成?”
这林子又不是她的,她说让林无眠不要跟着她,人家不答应,她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家绑起来打几顿吧?
最烦这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都不好打。
真是虎落明霞被犬欺!
林无眠倒是很高兴,笑容满面地顺杆往上爬,“多谢道友不嫌我烦,愿意收留我和小浅。”
边关月实话实说,“答应不答应,想来结果都不会改变,你执意跟着我们,我也没办法。”
她们来明霞域是为了泽林国的宝贝,在没拿到宝贝之前她不愿意惹是生非。
树叶沙沙,丛林里鸟叫虫鸣此起彼伏,还有些妖兽对着边关月这一行人蠢蠢欲动。
没等林无眠说话,刘海粟沉默地拎着刀去宰妖兽。
要不了多久,刘海粟提着一只赤金熊和几只锦尾鸡,都是金丹期的妖兽,带着满身血气回来了,丛林里躁动不已的妖兽瞬间安静下来了。
在没开智的野兽和满怀心思的人族面前,杀戮也是种威慑。
边关月随意看了一眼,“剥了妖丹,一会加餐。”
云黛兮想了一下刘海粟现在的名字,夸赞道:“还是海叔的手艺好,要是明灯那狂暴的打法,什么妖兽都能变得凌乱不堪。”
妖兽一身还是很值灵石的,妖丹、大皮、精血,光着三样就能物有所值,只不过边关月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靠猎妖为生,杀妖兽非常的简单粗暴。
边关月看了眼天色,打算拿林无眠的护道者当护卫用,有个练虚期在,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逼对方显露身形,直接顶上去。
“就地休整,赶路那么久了,得吃点好的补一补。”
奴真已经把烧烤架、调味料、桌椅拿出来了,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林无眠和唐浅浅,“没有想到队伍里还会加人,我这里就五副桌椅,你们自己带了吗?”
林无眠失神地看着她们因为边关月一句话而迅速、有序地准备起来,听到奴真的问话,有些反应不及,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她和唐浅浅是第一次出远门,既为了泽林国的宝贝,也为了历练自身,想的都是快意恩仇、抢夺秘宝,储物戒指里带的也都是丹药符箓之类的保命法宝,自然没想到出行在外还能有野餐。
奴真面上一脸为难,其实心里在疯狂捶地大笑。
她又不是没有多的储物戒指,又不是放不下桌椅板凳,但作为小魔星,她就是不乐意给这俩横插进来的人用她们的东西。
忽然,从半空中落下两张椅子,还落下一句话,“给老夫留个鸡腿。”
林无眠无奈地朝着拱了拱手,又朝着看过来的边关月说道:“此为穆老,是林家的客卿长老,因为我实在不成器,家中长辈担忧,便让穆老暗中保护。”
她觉得自己的出身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穆老的存在告知,省得‘明灯’误解她存心不良。
边关月想了想自己那些年一个人扛着剑风里来雨里去的悲惨遭遇,有没有宗门庇佑都一样,只不过以前明着惹事,现在换了个名字继续搞事情而已。
“明白,理解。”边关月点点头,直白地说道,“大家一起吃饭,我也不收你们的灵石了,要不你俩也给添个菜?”
想白吃?门都没有,头给你打歪!
林无眠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有点语塞。
修真世家里最重要的就是彰显自己的地位和体面,借此展示自己被家族看重,就算是作为少主,在人前也得表现出继承人的风度,还是第一次就差被人说吃白饭的了。
唐浅浅不过筑基后期,面对这样的情况,反应比林无眠快多了,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一串铃铛,柔柔说道:“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只能带来筑基期的妖兽。”
边关月笑呵呵地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多添道菜,大家吃着也尽兴。”
林无眠反应过来,拉住唐浅浅的胳膊,温吞说道:“明灯道友你看这样如何?都是烤肉,吃着也腻,我和小浅就拿一些灵果当作饭后水果解解腻。”
唐浅浅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任由林无眠拉扯着她,眉眼说话。
边关月这时候肯定要做个好人了,“当然可以。”
她们几个人吃出来的手艺自是香得不行,香气肆意弥漫,香料放得多,还带着股霸道的,让人口齿生津的香味,引得林子里的妖兽又躁动起来。
边关月毫不客气地使唤人,“穆老前辈,麻烦你放个气息警告一下那些食材。”
一个个杀过去也太麻烦了,肉都熟了,这时候也走不开。
穆老没做应答,但属于练虚期的威压还是在周围弥漫起来,对同族妖兽香喷喷的尸体流着口水的家伙们也终于老实下来,知道今天肯定没这个口福了,也就不再闹腾。
林无眠等边关月落座的那一刹那,就拎着椅子坐到了边关月的左手边,还把唐浅浅拉着坐下。
云黛兮扬了扬眉,静静地看着边关月和她左手边的林无眠几秒,轻轻哼笑一声,在边关月右边坐下。
奴真不乐意挨着一看脸色就不好的老师,把贾小宝推了过去,然后是刘海粟,再是奴真,再再过去就是唐浅浅,坐成了一个圈。
给穆老的几个鸡腿第一时间就放在了盘子里,一阵清风拂过,盘子里的鸡腿就不见了。
林无眠无奈地一笑,“穆老性子洒脱,是个老小孩,特别喜欢吃鸡腿,本来还以为陪着我出来一趟,穆老要吃苦受累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能在明灯道友这里吃到那么香的鸡腿。”
“我就替小浅、穆老敬几位道友一杯酒,能与诸位同行,虽是我强求来的,但也是极为难得的缘分,祝我们在接下里的行程里会守望相助。”
不管林无眠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死皮赖脸,但她能说出这番话,就能让边关月对她改观不少,至少不是个真蠢的。
边关月没等着林无眠一起,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还笑着朝她举了举空酒杯。
林无眠好脾气地笑了笑,也学着边关月仰头喝酒,许是喝得太快太急,直接呛着了,呛得眼尾泛红地咳嗽着,白玉般的脸生晕。
唐浅浅在第一时间就递上了自己的帕子,连忙给她轻轻拍着后背,嗔怪道:“你从前又没有喝过酒,第一次喝好歹慢一些。”
林无眠用帕子捂住嘴咳嗽几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才说道:“我想着总归是个修士,再不胜酒力也能用灵力消解,没成想被呛到了。”
边关月虽不信外人,但对林无眠的态度没有那么差了,惊奇问道:“林道友之前都没有喝过酒吗?”
她称不上一声酒鬼,但世间美酒她至少得喝了一半,就连认识的同龄人不好美酒,但也都是喝过的,像是奴真、贾小宝,她都会允许她俩喝几口。
这个年岁正是觉得自己有了修为,向往外界,觉得可以挑战长辈师长权威的时候,尝尝酒味很正常,林无眠年龄再小也比边关月大一些,竟然还是第一次喝酒。
林无眠一直带笑的脸上露出几抹苦笑,把唐浅浅的帕子用灵力震干再叠起来递给她,“长辈自我出生起就对我抱以厚望,只是我的天赋仅仅中上,远达不到长辈期待,偏偏我又是家中继承人,只能把所有时间都放在苦修上,一旦沾上酒,不止我要被训斥玩物丧志,还会连累身边人。”
她一直都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若不是家主之女,天材地宝紧着她用,还有长老教导,她不会在五十岁之前突破金丹期,这才是她隐隐压制堂兄堂姐的根本原因。
就连因为母体受伤,让胎儿的小浅有了先天缺陷,若是小浅补足缺陷,定会比她更出色,不会困在筑基期太久。
此话一出,就连云黛兮也不再对林无眠那么敌视。
作为云家嫡系中的嫡系,她天赋比林无眠好多了,可也一直生活在极为压抑的氛围里,同辈人、下一辈人、上一辈人都对她虎视眈眈,父母也有的偏爱和独宠,在自己的院子里挖出来的脏东西、走在外面遭遇暗杀、交好的人立马翻脸……这样的事不算时常发生,但每年几次还是有的。
只不过遇到边关月以后,她的大好人生直接中途劈了叉,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以前和边关月玩得好,勉强可以说得上是提前投资,现在她是要一条路走到黑,想来家中其他人一定要感谢她来了那么一出。
边关月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她的人生一直都像脱缰的野马,撒丫子就是跑,四只蹄子往四个方向跑,主要突出的就是一个横行无忌和不着调。
“没事,等你当家作主了,你看不惯谁,就让谁陪你喝酒。”
“那不应该是我可以随时喝酒了吗?”林无眠摇了摇头,并没有一杯就倒,“做少主已经让我筋疲力尽,更别说家主了,我真怕林家在我手里一下子就一蹶不振了。”
唐浅浅在她耳边安慰道:“我相信小眠可以的。”
林无眠笑着拍了拍唐浅浅的胳膊。
边关月就着林无眠的悲惨故事,把烤肉吃得更香了,立马开启忽悠大功,“我觉得你在你家中小辈的威望还不错,说实话,你就是受制于人,当家主最重要的是什么?小宝、真儿你俩说?”
林无眠、唐浅浅都看过来,就连在暗处的穆老也想看看她能说出来个什么。
这俩齐声答道:“修为!”
边关月摇了摇食指:“对也不对,修为再高,若是没有脑子,也不过是个武夫和打手,做上位者一年到头都不可能出手一次,到家主的地步再天天打打杀杀就有点太掉价了,当然,修为也是立身的根本。”
“不过像是林道友这种情况,修为反倒不是第一位,因为你转个圈可能就是叔叔伯伯,再转个圈又是哥哥姐姐,都是些熟悉又陌生的人。”
“想上位?你就要向同代人展现自己的价值、能给出的利益,向长辈展现出你的驭下之术,都是自家长辈,适时撒撒娇也不碍事,为了家主之位撒娇不寒掺,这些都是上位前的准备。”
“等你上位了,肯定就是你最大了,这时候你只要保证一点,就可以放肆玩乐了。”
林无眠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
“能不能做正确的决定。”
边关月可是在楚滔的手札里学到怎么忽悠人的,像这种情况,和狄宣娇的情况一样,先展示自己的专业,树立权威靠谱的形象,以后再忽悠起来就不费劲了。
“当家主的肩上担负着一个家族的兴衰,所以你不需要长的有多好看、修为有多卓绝,甚至脾气都不用有多好,也可以玩乐享受。”边关月很认真地说道,“但你一定要做出正确有利的决定,也就是你做出的决策是对的,这样你的船才不会翻,当然必要的威望和心腹还是要有的。”
林无眠二话不说,又敬酒一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惜我还不是家主,否则我一定万石请你做我的客卿。”
云黛兮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又是一个不精明的傻子。
这年头的傻子那么多的吗?随随便便就取信于人?
边关月这人就没有为了争权夺利而伤过脑筋,她都是明抢,还信她!?
唐浅浅没有说话,垂下头,表情却若有所思,仿佛学到了什么的样子。
第39章 何方妖孽
在边关月身边, 云黛兮觉得自己总能认识到修真界的另外一面,有脑子的就算天赋差强人意,也能靠自己的脑子为自己搏出前途, 脑子不好的就算出身再好,未来也就那样了。
不怪边关月爱忽悠人, 就这样好骗的傻子, 不骗她偏谁?
林无眠用自己在家中的悲惨遭遇为她在边关月这里打开了局面, 一顿饭下来,她被边关月忽悠着多喝了半坛子的酒, 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就差把自己的老底掀干净了,偏偏边关月几人自己的信息一点都没透露出去。
在树下垫个毯子,喝到忘记用灵力消解酒力的林无眠靠着树就睡着了,唐浅浅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关于唐浅浅的来历,林无眠也简短地说了一下, 林家和唐家是世交,两人一起长大修行, 至于唐浅浅为什么一直生活在林家, 林无眠没有说,边关月几个人也不感兴趣。
边关月用胳膊肘碰了碰云黛兮,作妖的心又蠢蠢欲动,贼兮兮地问道:“咱俩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你说说你就怎么不像人家那样温柔小意呢?”
云黛兮轻呵一声, 带着无限的冷意,忽然想到什么, 旋即变了脸色,眉眼柔和下来, 一手勾着边关月的胳膊,一手在她手心里画圈圈,“良人,奴家心口疼,你要不要帮奴家揉一揉?”
边关月一个激灵立马站直,缓慢但坚定地拨开了云黛兮的手,大步流星地扭头就走,确认自己远离云黛兮以后,才扶着树干呕出声。
这也太吓人了!
那一刹那,边关月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拔剑的手,大喊一声:“呔!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云黛兮!”
好在被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时候,边关月堪堪维持住理智,没有把这句话喊出来,要不然云黛兮特定翻脸无情。
其实云黛兮生得很美,温婉雅致的那个类型,可谓是林下生风,哪怕被边关月气得跳脚的时候也没有损坏她的美感,说的词和表情都没有问题,就是因为她是云黛兮,所以边关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别扭得她宁愿去和别人打生打死,也不想受这个折磨。
若是云黛兮这样和别人说话,她一定比谁笑得都大声,但要是对着她说,她能扭曲发疯地使出百八十套剑法。
边关月平复好激荡的心情,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豁然看到云黛兮已经来到她身后。
光顾着安抚自己了,根本没注意到云黛兮来了,说到底还是边关月对云黛兮并不设防。
“怎……怎么了?”
云黛兮表情莫测地往前几步,边关月直觉不好,默默后退,“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好了。”
边关月后退两步,靠在树上退无可退,被人逼迫到死路,这是她难得的弱气表情。
云黛兮一手撑在树上,把很大一只的边关月揽在方寸之地,拿出一只未出鞘的匕首轻轻拍了拍边关月的脸蛋,嘴角翘了翘,“瞧,这是哪里来的小可怜?”
边关月往常锋利上挑的凤眸现在满是茫然,整个人都呆呆的,像是魂魄离家出走的闷瓜样。
视线慢慢聚焦到云黛兮脸上,边关月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出这个罪孽之地,一边跑一遍大喊,“师傅,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念了!!”
翌日林无眠宿醉醒过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了林间,转头一看唐浅浅也靠在树干休息,才放下心来。
其他人除了边关月剩下都在,云黛兮闭目打坐,神态平和。
林无眠给唐浅浅盖上自己的衣服,四周走了走,才发一条小溪边发现边关月,她正在坐在溪边,高高卷起裤腿泡脚呢。
为了彻底把昨夜的噩梦忘得一干二净,假装那个被吓得落荒而逃的人不是她,边关月特地换了件外衣,白衣红衫,束起的长发此刻松松垮垮散落咋肩上,泡在溪水里的半截小腿莹白如玉。
看到溪水里有小鱼,她还坏心眼在水里跺脚,溅起很大的水花,把凑过来想要亲近她的小鱼都吓得慌不择路,她乐得哈哈大笑,笑骂一句,“蠢鱼儿。”
——好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神仙。
林无眠在树后驻足许久,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失了神,指尖深深镶进掌心的软肉,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走一走,不就是为了找到‘明灯’吗?想见一见这位她死皮赖脸赖上的新友人。
她想,那句蠢鱼儿要是骂她的就好了。
回过神来之际,林无眠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仓促后退,踩到了枯叶上,发出声响。
林无眠猛然抬头,发现对方并没有转身看过来,高高悬起的心才放下来。
“林道友也是来洗漱的吗?”
边关月早就发现了身后多了个人,她虽放松心情,但没有放松警惕心。
只不过林无眠不说话,她就默认对方不存在,正好不想搭理人,自顾自的玩水。
林无眠放下的心又微微抬起,虽然边关月没有转身往后看,但她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我刚睡醒,脑子不甚清明,就想着出来走一走。”
边关月不说话了,继续吓不长记性又凑过来的蠢鱼。
林无眠无措地站在原地,默了默,顺从心意走了过去,蹲在下游洗手,就在她要捧着水往脸上泼过去的时候,边关月大喊一声:
“等等!”
林无眠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和她说的,就捧着水不动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边关月。
边关月深呼吸,颇为哭笑不得,“要洗脸你去我右边啊,你在下游用的水都是我的洗脚水啊!”
这到底是爱干净还是不爱干净?
她重新入道以后从天道那里得到的功法最贴合自然,浑身无垢清灵,所以这些蠢鱼才那么亲近她,自然干净无比,可是再干净也是她泡过脚的水,她自己都不乐意用,哪能让别人洗脸。
这多膈应啊,她又没什么怪癖,干不来这样的事。
林无眠脸色涨红,喏喏应声,把双手捧着的水倒入小溪里,小跑到边关月右边的上游,还朝着边关月腼腆地笑了笑,这才给自己洗脸。
边关月嘴角抽了抽,这真的是修真大家族的少主吗?怎么那么像民间乡绅地主家的傻小姐?
林无眠注意到边关月打量的目光,面皮泛上热意,根本不敢抬头望过去,只能用力地把水拍在脸上,大力揉搓发烫的脸蛋。
边关月撤回目光,摸着下巴,想自己是不是在荒漠待久了,以至于完全搞不懂这些少主是怎么想的。
经过林无眠那么一搅和,边关月也不好再童心泛滥继续玩水,从水里出来,登上靴子,系上腰带,随意招呼了一声,“林道友,我就先回去了。”
林无眠本来还在纠结和边关月说什么话,猛地听见边关月要走,慌忙跟上,“我这就来。”
跑得急,脸上的水珠还没来得及擦干。
边关月身形高挑,容貌清绝,回眸看了林无眠一眼,笑着说道:“又不会把林道友扔下,何必那么慌张。”
林无眠温润的眉眼舒展开来,语气里下意识带上几分亲昵,“话虽如此,可独自一人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林道友还挺依赖人的。”边关月调侃一句。
“好像是,我可能需要多出来走走,历练一番,多认识些新朋友。”林无眠带着心思说道,“我唤你一声明灯,你喊我无眠就行。”
边关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反正不是真名,被喊什么她并不在意。
其实光喊明灯也挺好的,喊她明灯道友,容易让她想起曲老祖,继而想起她再万花城时当着知道她身份的曲老祖说自己叫明灯,还打算以后把明灯变成冥灯的操作,当时她并不觉得尴尬,凭本事忽悠人,有什么好尴尬的?
她脸皮厚归脸皮厚,但能不当她面喊她明灯道友最好了。
林无眠高兴起来,喊边关月‘明灯’不止,还和她聊起林间的动植物,比边关月还像个木灵根修士。
等她们回到了昨夜临时休息的地方,边关月狠狠松了口气,尬聊一株花有多少个品种、一棵树能结多少果子……这对她来说,委实太无聊了些。
回到了地方,边关月发现一夜过去奴真和唐浅浅关系好上了不少,就连云黛兮也不再对她横眉冷对。
已知云黛兮和奴真虽都不是坏脾气的人,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不好接近,加之行走修真界必不可少的防备,肯定不会主动去做什么拉近关系。
那么只能是唐浅浅做了什么,才让云黛兮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给出好脸色。
别看云黛兮在边关月面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就只有昨天晚上凭借着歪门邪道略占上风,其实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目下无尘,也就边关月赢了她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不会那么端着,在外人面前,那股出身中域顶尖修真世族的高傲藏都藏不住。
边关月好奇,但她不想去问云黛兮,昨天晚上那阵从脚后跟激灵到脊背的感受,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于是她迂回作战,揽住奴真的肩膀嘀嘀咕咕,把自己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那位唐姑娘做了什么,能让你老师对她笑成那个样子?鬼上身了?”
奴真无奈地撑住她,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姐姐,修士死后魂归天地,除了邪修会摄取魂魄,世间没有鬼魂一说,一般来说,老师倒是可能被大能者的神识占据身体。”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听。”边关月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就说说唐姑娘做了什么,满足我的好奇心。”
奴真学着她的样子,无赖地摊了摊手,“我没有听见,老师是元婴期修士,我倒是想偷听,可是老师不给我这个机会。”
边关月借此机会,语重心长地告诫道:“现在知道修炼的重要性了吧?没有修为,你连偷听都听不到热乎的。”
奴真一向都听她的,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等我从老师这里学有所成,就替姐姐打探老师的消息。”
“好孩子。”边关月高兴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唐浅浅也没和云黛兮说什么,她就是无意中看到了云黛兮把边关月吓得拔腿就跑的事,还被云黛兮发现了,只不过那时候云黛兮着急收拾边关月,没来得及和她计较。
天还没亮的时候唐浅浅就坐到云黛兮身旁,轻声说了几条怎么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更楚楚可怜的建议,说完她就回到林无眠身边睡下了,她还是筑基期,并未辟谷,身体也不好,还是需要睡眠恢复元气的。
人家来主动示好,也不是故意听见的,云黛兮不好揪着不放,只好打坐修炼,忘记这件事。
等林无眠出去走走的时候,唐浅浅又过来讲了衣服配饰应该怎么精心搭配才会有那种弱柳扶风之感。
这时候云黛兮看唐浅浅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是教她怎么矫揉造作勾引人?那这样说,这位唐姑娘把自己捣鼓成这副柔弱无依的样子是为了引起谁的怜惜呢?
唐浅浅微微一笑,睫毛轻颤,“我若说我若无这样的心思,你定是不信,其实我也搞不懂自己怎么想的。”
“我本是北域唐家的大小姐,是这一辈第一个孩子,家中长辈都很期待我的出生,满心欢喜,为我准备了很多东西,只是……”唐浅浅目光悠远,像是看着远方,又像是看着自己卑劣的真心,“只是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唐家上下几千口人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阿娘被拼死护送出来,去投奔了林家主母,也就是小眠的母亲,也是阿娘的好友。”
“我出生了,却天生带着缺陷,灵根不足,身子像个漏斗,存不住生机……在我四岁的时候,阿娘死了,是小眠跪祠堂才把我留在林家的,是小眠把自己的月例分给我让我修炼,是小眠为了我的病才要来明霞域,想在泽林国碰碰运气。”唐浅浅声音很轻,带着难言的意味。
“你问我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变成这副柔弱活不起的样子,半是故意半是无奈。”
云黛兮怔住,连连摆手,“我不是想要揭你伤疤的,每个人活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选择,不必在意别人的评价。”
是啊,都是自己的选择。唐浅浅想。
她垂眸浅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若是你想要穿衣装扮、言谈举止变得秀气,我可以告诉你。”
云黛兮想起边关月那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不由得磨了磨牙,不自然地说道:“你愿意教的话,我那就学一下吧。”
别看云黛兮说的不情不愿,在听唐浅浅轻声细语讲述的时候两只耳朵都高高竖起,直到边关月回来,才和唐浅浅分开。
她想了想,人家喜欢那位林道友,自然要展示自己的柔弱,引起对方的怜惜。
现在不止边关月看云黛兮别扭了,云黛兮学习了新知识后也变扭无比,短时间不想看见边关月那张脸。
*
重新赶路以后没有再停下来休整,一鼓作气来到明霞域中心的沼泽区,途中经过了不少城池国度,只不过她们为了赶路,都是直接路过。
明霞域沼泽特殊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沼泽从中央地区一点点往外渗透,而不是从外向里慢慢侵蚀。
沼泽边缘称不上是人满为患,但随处可见穿着各家弟子服饰或是带着家族玉牌的修士,独来独往的散修也有不少,都聚集在沼泽外,甚至还有十几家宗门的灵舟停泊在天上,还有人躺在仙鹤上俯视众生……
边关月嘴角隐隐带上一丝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眼里透着几分冷意。
真热闹啊。
热闹得像上一次的苍山秘境,在秘境开启前也是这般热闹。
当时无极道宗独占鳌头,气势汹汹,比全是剑修的剑阁还要嚣张。
现在看来,这就是手札里说的大反派设定吧?
说起来黑鬼楚滔到底为什么要把他自己的手札玉简扔给她?一点正经东西都没有,全是他的胡言乱语,也就是他的家乡话,就为了教会她怎么新奇准确地骂人吗?
这个不用学,她生来就会。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无眠指着自家族徽的旗子,温和地问道:“家里人已经安置好帐篷,明灯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吗?”
边关月顺着看过去,发现是个很边缘的角落,但也比很多没地方去的散修好多了。
林无眠文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此次林家来的都是小辈,主要是为了历练,所以抢不过别人,占不到好地方。”
边关月却是眼睛一亮,偏僻点好啊,她现在的身份在九域十八州相当于逃犯,要那么高调干嘛?
她虽不惧怕暴露身份,但也愿意少惹点麻烦。
边关月展颜一笑:“无眠盛情难却,那只好却之不恭。”
嘶,这名字喊得有种晚上睡不着觉的感觉。
林无眠的眼睛看着比刚刚的边关月还要亮,被边关月这一声无眠喊得眉开眼笑,连忙说道:“友人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到林家驻地,林无眠没有理会林家子弟疑惑的眼神,而是询问现在泽林国是什么章程。
被问话的林家子弟看了看杵着不动的边关月几人,再看看丝毫不介意消息分享出去的自家少主,一时之间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又被林无眠询问了一遍才答道:
“有人下去看了,说泽林国的遗址就在沼泽下面,只是怎么也过不去,有个无形的屏障把人挡住,应该是还没到开启的时间,不过也快了,因为泽林国的虚影越来越凝实,想来彻底化虚为实之际,就是开启的时候。”
“很多人都猜测进入泽林国可能会有修为限制,但最重要的是水灵根和木灵根,所以来的势力和散修大多都带有水、木灵根,明霞域本土势力基本都来了,像是万象宗、泽国的泽王亲自来了……”
不得不说,蹭别人的情报就是轻松,不费吹灰之力,边关月就知道来了多少仇人。
听完以后边关月想和云黛兮说什么,眼尖地看到唐浅浅正在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脸色苍白,看样子是想咳嗽但强忍着,洁白的手帕上可见嫣红的血迹。
边关月:“无眠,唐姑娘好像很不舒服。”
林无眠像是想到什么,懊恼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一颗浅蓝色的丹药,递给唐浅浅,自责地说道:“小浅你快吃,是我误了你吃药的时候。”
唐浅浅咽下丹药,脸色立马好了点,第一时间就在安慰林无眠,眸光淡淡,“小眠,我没事,是我不忍心打扰你们,下次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都能看出来是林无眠忘记了唐浅浅吃药的时间,偏偏唐浅浅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并未责怪别人,还不想让林无眠自责,若不是边关月说话,怕是要一直难受下去,心性是真的良善。
和她俩熟悉的林家子弟笑着开口,“无眠都知道浅浅姐你心疼少主,可你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就应该第一时间大喊少主的名字,少主她绝对不和你生气。”
唐浅浅笑了笑,苍白单薄的人儿像是蒙上了淡淡的雾霾,让人看不清辩不明,愈发惹人怜惜。
“好啊,下次我就大喊林无眠,小眠不会生气吧?”
林无眠见她脸色好了些才放下心来,闻言,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和小浅生气的。”
云黛兮眼眸弯弯地看着她们互动,越看越觉得这俩人般配,至少唐浅浅不是一个人单相思。
边关月莫名地看了云黛兮一眼,又在发什么疯?
她不通情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更能冷静地看到林无眠和唐浅浅两人的问题。
那就是两人表现得很亲近自然,可林无眠看唐浅浅的眼神很干净,完全把唐浅浅当成需要密切照顾的妹妹,毫无爱意,而唐浅浅情绪内敛,不会外露,心里藏了很多事,看着很是依恋林无眠,偶尔看林无眠的眼神满是复杂,包含很多,唯独也没有爱慕。
好奇怪、好畸形的关系。
她思索着,发觉这玩意是真的很难想明白,实在累脑子,也就不想了,和她又没有关系。
林无眠歉意地对着唐浅浅说道:“是我准备不周,没有带丘长老一起来,不能为你补充灵力。”
唐浅浅并不在意,“你愿意带着我来明霞域,我已经很感激了,再带丘长老,林伯伯又要说你了,我可是心疼。”
边关月好奇问道:“唐姑娘是木灵根吗?”
唐浅浅终于把目光投向她。
第40章 实力暴涨
唐浅浅的眼睛很漂亮, 瞳色很浅淡,看过来的时候会让人以为她在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你、依恋着你。
她抿了抿嘴,不知为何, 在边关月的目光下,她有种无处遁形的干净, 想要躲开对方清亮并不迫人的视线。
林无眠望向边关月, 替她回答, “对,小浅是木灵根。”
边关月:“正好我也是木灵根, 我帮唐姑娘输入一些灵力吧。”
林无眠看起来比一旁不语的唐浅浅还要高兴,她欣喜于这样的巧合,觉得真是有缘分,连忙答应下来,“真的吗?那就多谢明灯了。”
边关月的指尖搭上唐浅浅的脉搏,其余的林家小辈已经退出去, 而旁边的林无眠还在喋喋不休。
“真是有缘,若不是明灯, 我在这里还找不到相熟的木灵根修士, 还好我结识了你。”
云黛兮没忍住,说了句公道话,“来这里的不是木灵根就是水灵根,明灯要是金灵根,她来这干嘛。”
有个屁的缘分。
林无眠讪讪地闭上嘴, 不再说话打扰盘膝打坐的边关月和唐浅浅。
背对着云黛兮的边关月勾了勾唇角,这才是她认识的‘淑女’云黛兮, 一张嘴就让人下不来台,深得她的真传。
温和精纯的灵力从边关月的指尖流入唐浅浅的体内, 化作一股暖流,滋润唐浅浅衰败的身体。
唐浅浅紧闭的双眼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不属于她的灵力太过纯粹清灵,让她枯木般的身体一下子就焕发了生机,身体各处争相抢夺这股养分,宛若枯木逢春。
像是老树生出了新的枝丫,带来勃勃生机。
就是太痒了,痒得她想轻呼出声。
唐浅浅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只是为了自己一贯维持的形象,今天她莫名就是不想展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
靠着这股莫名的坚持,唐浅浅硬是撑完了最痒的那一阵。
身体从未这样好过,淤塞的经脉好像也全部被疏通,灵力流转也快了起来。
搭在手腕间的指尖顷刻间退去,唯有残余的温热触感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唐浅浅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林无眠异常高兴的脸庞,她感到了一股由衷的失落感,失重感牵扯着她的心脏。
“小浅,你感觉怎么样?舒服些了吗?”
唐浅浅看向一旁臭着脸,和云黛兮说话的边关月,在边关月看过来之前收回视线,温柔地看向林无眠,瓷白的脸上也多了些红色,“小眠,我好多了,不痛也不想咳嗽了。”
她的病弱是娘胎里带来的,要不是林无眠这些年精心养护着,她早就化作一堆枯骨,就算这样,也是时常咳嗽咳血,只是她忍耐力极好,再想咳嗽的时候也可以忍住。
林无眠一下子笑开,“真好!我们要好好谢谢明灯。”
唐浅浅在舌尖上研磨明灯两个字,不由自主地向名字的主人望去。
另一边,边关月正若无其事地和云黛兮说话,“那什么,你今天是正常的云黛兮吗?”
云黛兮养气功夫愈发的好了,此刻还能反问边关月,“正常如何,不正常又如何?”
边关月条理清晰地说道:“正常的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正常的话,我尽量让其他人离你远一点。”
“……为什么不是你离我远点?”
“我怕你发疯咬人,我得制住你,不让你祸害到无辜的花花草草……”
话还没说完,云黛兮一拳就砸过来了,边关月跳着跑出帐篷,身形无比灵活,熟练得像是躲了千百次。
云黛兮冷笑地追出去,眼里燃烧着怒火。
林无眠见她跑走,慌忙追过去,“明灯,我和小浅还没向你道谢。”
边关月的声音从外面远远地传进来,“有事以后再说,现在忙着呢。”
帐篷里的人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混蛋,你完了”的声音。
林无眠傻眼。
早在边关月凑到云黛兮身边的时候,奴真和贾小宝就悄然远离了那个角落,果不其然没多久就看到了逃窜出去的边关月和追杀出去的云黛兮,一点都不意外。
云黛兮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边关月惹生气,不想搭理活人,而边关月实在不忍看到奴真和贾小宝被牵连,只能舍生取义让云黛兮活泼起来,虽然她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惹云黛兮生气的,满心觉得自己无辜。
奴真老成地叹了口气,对着林无眠和唐浅浅说道:“姐姐做事全凭心意,并不在于别人是什么看法,对她感谢或是怨恨都无所谓,你们也不用找姐姐道谢,毕竟我们借助了你们的地方,这就算是我们的房费了。”
说完,她就招呼贾小宝和刘海粟去找外面跑没影的俩人。
林无眠被这一番话说得愣神,见她要走,连忙站起身说:“这怎么能行,不能一概而论,住帐篷不过是友人间的搭把手而已,我的初衷并不是索要房费,明灯也可以不帮小浅疗伤,她既然帮了我们,我们自然是要道谢的。”
奴真早就跑出去了,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和奴真说,还是要说服她自己。
“小浅你说呢?”
唐浅浅望向帐篷外晴朗的好天色:“小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
林无眠笑起来,过于文雅书卷气的脸庞都泛上亮光,“我就知道小浅你最好了。”
唐浅浅垂眸淡笑,没有再说什么。
*
边关月怕云黛兮再被无良艳鬼上身,只好耐心地陪着云黛兮打了几个回合,就是挥剑的姿势颇为敷衍,放水的姿势太明显。
直把云黛兮气得柳眉倒竖,紧紧盯着边关月的胳膊、肩膀、脖子,似是在考虑哪里好下口。
边关月心满意足地说道:“还是这样的你看着舒服,我的眼睛和耳朵不会太遭罪。”
云黛兮死死地盯着她,忽地转身就走。
边关月有些莫名其妙,一个闪身,挡住云黛兮的路,好奇地问道:“你要去哪?”
“看有没有认识的熟人。”
“啊?”
“找你的仇家,联手弄死你。”云黛兮言简意赅。
边关月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话,乐得哈哈大笑,在云黛兮发飙之前,仗着自己比她高,一把揽住云黛兮的肩膀,强行绑走她。
“小兮兮,你可是越来越好玩了。”边关月诚心诚意地感慨道。
云黛兮身形僵硬,但还是嘴硬回道:“我早晚把你这张破嘴给缝上。”
边关月还真在想办法,“这样,我让姜偃多做几个我的傀儡,你到时候拿着出气,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是真人打着手感好。”云黛兮轻轻瞥了一眼身边人盈盈一握,纤细劲瘦的腰肢,下一秒像是被烫眼般地移开了目光,耳垂在悄悄变红。
边关月笑了一声,语调里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欠揍意味,“可是你打不过我怎么办?”
云黛兮挣脱边关月的禁锢,理了理凌乱的衣服,“不怎么样,还有,你穿这一身不好看。”
纯白里衣,红色外衫,因为系了根象征性的腰带,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更衬得她高挑俊俏,像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分外惹人,偏生边关月是个不通情爱的呆子,穿着一身实在不搭。
自信如边关月并不相信云黛兮的胡言乱语,语重心长地对着她说道:“好胜心是好的,可咱们不要嫉妒比自己强比自己好看的人,这样不好。”
云黛兮深深地看着边关月,这人也是毫不示弱地看回来。
一瞬间云黛兮什么脾气都没了。
“跟个傻子计较什么。”自言自语说着,云黛兮摇摇头走了。
远处,林家人让给她们暂住的帐篷里奴真和贾小宝露出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们要过去吗?”
奴真不想过去,“不好吧,要是误伤咱俩怎么办?”
“不用去劝架了,老师、姐姐在朝我们走过来!”
云黛兮看见她俩这狗狗祟祟的样子就幻视某个不着调的家伙,现在好了,两个小的也是有学有样,要是以后都长成边关月那个狗德行,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趁现在泽林国还没有来到,正好趁这个时间,我再教你们点东西。”
奴真、贾小宝没有看她,而是一致把呆滞的目光转向后面款款走来的边关月。
奴真:“城门失火。”
贾小宝接下去:“殃及池鱼。”
然后齐齐叹气。
走过来的边关月抚掌大笑:“拜个老师还是有用的,现在你俩就快变成读书人了,不再是两个小文盲。”
云黛兮对她也没有个好脸色,“特殊时期,你不要出去惹事,等进了泽林国,你再和熟人叙叙旧。”
她说得含糊不清,是怕附近藏在暗中的穆老听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泽林国至少比边关月有钱、宝贝多,但还真不一定有边关月价值大,所以在进入泽林国之前她一定不能暴露身份。
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不介意探索泽林国的同时打包一个没了靠山的剑道天才。
边关月怀疑自己在云黛兮眼里是不是真的是个傻子,她总不至于冲到人群里大喊一声“我是边关月,快来砍我”吧?
但迎上三双不信任的眼睛,她只能忍气吞声,“我哪都不去,我快突破了。”
金丹初期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不太顶事。
三脸漠然:“哦。”
这家伙一口气突破到元婴期圆满都可以,只不过重新踏上仙途之后,边关月一直压制着境界,不让自己突破得太轻松,还美名其曰是打好地基。
什么时候金丹期也算是地基了?
纯粹就是这厮活得太无聊,想给自己的人生上上难度。
“不与尔等俗人计较。”边关月扬了扬脑袋,高傲地路过她们,自己一个人独占一个帐篷。
于是林无眠和唐浅浅一起来找边关月的时候吃了个闭门羹,发现那顶帐篷布置了结界,连帘子都掀不开。
偷偷出来,避开奴真啃鸡腿的贾小宝好奇地看着她俩,脸颊鼓鼓的,“姐姐在闭关,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林无眠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笑着说自己的来意,“这样啊,我想着明灯给小浅输入那么多的灵力,对她是个极大的损耗,她本人应该也需要些恢复灵力的丹药,就和小浅一起来送丹药。”
其实这是唐浅浅提议的,要给边关月送些丹药,只是她为唐浅浅做主惯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唐浅浅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明灯她是因为我消耗太多灵力才闭关的吗?”
林无眠也紧接着看过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愿意看到明灯帮助小浅,但不愿看到明灯为小浅做到这个地步,这让她心里很闷。
她想,小浅是她的责任,不应该太过麻烦明灯。
贾小宝啃了口鸡腿,艰难咽下,回想起边关月把云黛兮逗得要杀人的矫健身影,甚至可以按住云黛兮这个元婴期修士,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帮边关月认下这件事。
主要边关月也不是牺牲自己帮助别人的好心人,她这辈子都干不来这样的事。
“不是。”贾小宝实话实说,没察觉到对面两人各异的心思,“姐姐很厉害,既然她没有说,就代表着这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要是超出了边关月心里承受范围,她早就嚷嚷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绝不会干损己利人的事,在她这里,对待外人都是要明码标价的。
再说了,给个筑基期输入点灵力,因此而不得不闭关,那边关月都得唾弃自己了,她还不至于废到这个地步,也没有那么缺灵石。
林无眠含笑道:“明灯虽然没有提,但我们不能装作不知道,我刚刚探查了小浅的脉搏,发现可以让小浅至少三个月不那么难受,相比于你们只是借助了三间帐篷,我们为明灯做的太少了,这几瓶丹药你们一定要收下。”
云黛兮从另一间帐篷走出来,贾小宝求助地看向她,问她怎么办。
“收下吧,接不接受就是你姐姐的事了。”
贾小宝从林无眠手里接过来几个小瓷瓶,转身就塞到云黛兮手里,笑嘻嘻地说道:“老师你给姐姐吧,她听你的话。”
边关月确实有可能听云黛兮的话,不过是反着来而已。
看到这一幕,林无眠眼睛动了动,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勉强了些,明灯听云溪道友的话吗?她们不只是同伴吗?还是别的什么。
云黛兮眯了眯眼睛,给了贾小宝一个眼神警告,决心等这俩外人走了以后,让贾小宝知道为什么只有边关月可以挑衅她,别的人都不行的原因。
小屁孩一个,还敢调侃她!
边关月给他的胆子吗?
云黛兮言笑晏晏地拿过来,语气加重,“我们小宝真贴心。”
“你们感情真好。”林无眠倾羡道。
她和唐浅浅关系已经很好了,占据彼此生命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可随着年岁渐长,越是能感觉到她们并没有触及对方的真心,那些好意、照顾和迁就又掺杂了多少杂质呢?
从出生就没有得到过真心的人自然羡慕纯粹的感情。
在外人面前云黛兮还是很给贾小宝这个小崽子面子的,心里觉得这位林家少主很是眼瞎,面上莞尔一笑,婉约动人,摸着贾小宝的脑袋说道:
“对孩子嘛,当然是要多多照顾些,省得孩子长歪了。”
贾小宝抬起眼睛,又低下脑袋,老老实实被人揉搓着脑瓜子,他觉得再让老师揉下去,他就可以去西域出家当和尚了。
林无眠看着女人的笑容,只觉刺眼,心中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她压下心中悸动,镇定说道:“既然明灯还在闭关,那我们就先走了,外面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让人送过来。”
云黛兮点点头:“麻烦了。”
带着客气的笑容目送两人离开,等人走远,立马揪住贾小宝的耳朵,“能耐了你,说说,你和真儿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贾小宝目光游移:“她说要是我敢直接挑衅您一次,我就是师兄,她是师妹。”
这两个小崽子在她门下学个文章、成语、典故以及修真界的险恶之处,长个见识开阔眼界,本来还不情不愿,但她俩的意见并不重要,也就不再闹腾。
争夺师姐师兄的事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俩人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还好边关月还在闭关,要不然她看见能笑抽过去!
“我想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云黛兮笑眯眯地说道:“我是你们俩的老师,师姐还是师兄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你听她的,倒不如讨好我,我可以直接任命你为大师兄。”
小崽子,你们完了!
玩心眼,玩不转两个小孩,云黛兮还混什么。
果不其然贾小宝的眼睛越来越亮,一只脚已经落入同门之间互相残杀的陷阱中。
走远之后还能听到后面的动静,唐浅浅敛下眼中情绪,轻笑道:“真热闹。”
明明都是两个人,对方却有着她们怎么也不会有的朝气。
林无眠双手背在身后,面容温和,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像是个活在书阁里只知做学问的白衣文人,她看向天上璀璨的星星,叹息一声,“是很热闹,小浅,已经入夜了。”
唐浅浅目光一凝,就听到她继续说道:
“来明霞域,我们肯定会有个好结果。”
唐浅浅放松下来,也跟着说,“会的。”
只是天上的万千繁星并未映入她的眼底。
*
边关月把自己关在了帐篷里,刚开始还新奇地走来走去,说实话她从前从未闭关过,也不知道闭关该有什么样的仪式和流程。
她就活了二十四年,马上快二十五年,若是都把时间都用在闭关修炼上,绝不会活得那么精彩。
天赋太好,破境如喝水,别人说的瓶颈什么的,她从未体会过,总是在外面野着野着就发现了自己好像要突破了,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回无极道宗,非得让傅清梧看护着,再平静地突破,毫无护法的必要。
哪怕是她自己回想,也觉得那时候的她过于嚣张了。
不愧是她,就是会显摆。
现在想想,傅清梧拦着她不让她出门,到底是不让她出去惹祸还是阻拦她修行,不让她表现得太妖孽?
边关月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所以然。
在繁枝峰生活二十几载,她从未了解过她这位前师尊,载了那么大的跟头,也是活该。
若是闭关没什么效果,她定是要骂傅清梧一声就是事多。
边关月静下心来,不再去想那些早就变了味道的记忆,盘膝打坐,运转天道赠与的功法,不再压制丹田,轻松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金丹后期。
金丹圆满。
快进入元婴期的临门一脚的时候,才停下来。
实力暴涨!
一身气势如虹,睁开的眸子里剑气倾斜而出,整个人胜过世间最利的神剑。
边关月往地上的毯子上一躺,努力平息身上躁动的灵力波动,在结界被冲破之前稳住了自己,没让外界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她拿出云黛兮给她的掩息佩挂在腰上,这是用来掩饰境界,模糊气息的法宝,还能想展示哪个境界就能模拟出哪个境界的气息,要是想让自己充当渡劫期的大能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除非有合体期极其以上的修士强行查探,否则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就连云黛兮也只有一个,到了荒漠以后就给了边关月,别扭地说自己用不上,就打赏给边关月了。
边关月躺不下去,站起来打了几套拳法,才把多余的灵力打出去。
好久没有体会这种过于强大的感觉了,边关月觉得自己就算在炼虚初期手里也能全身而退,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跑路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个小境界就是一个坎,一个大境界更是一重天,古往今来,天才如边关月的人或许有,但也怕是寥寥无几。
边关月忍不住把以前的自己当成衡量单位,还摆出数据,“感觉能打死以前两个半我。”
以前的边关月也天才,二十四岁马上就是化神修士,但战力还真没有那么高。
一剑入道,天道赠送功法,修行的又是剑仙陆求败的得意剑谱,边关月落难以后获得的底牌反而更多了,不再是那个别人给什么就能拿回去什么的小可怜了。
边关月嘎嘎嘎怪笑一阵,掐着腰想,等进入了泽林国,她的到来一定会给某些熟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楚滔的手札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转不死那群小废物。